梁程渐渐喜欢起这个城市,爱上这种自然、随兴的感觉。阳光下,宋乐乐那天生习惯挂着笑意的唇角、显得那般可爱。
突然,她跳起来偷亲他面颊一下。
他下意识躲开,但没成功。只能瞪她一眼,小声道:“这是街上呀!”他不好意思。
看他窘迫的模样,她促狭地眨眨眼、乐得很。
“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太正经了!”
“谁似你这么大胆?”他故意凶她。
她才不怕他。“对、对、对,我是太大胆了,可是你看阳光这么好,你这么英俊,害得我又想亲你了——”
说着,人就扑了上来,她又恶作剧了。
梁程害羞地推开她。“走开!”
“不!”
“走开!”
“才不——”
他敌不过她猛烈、黏人的攻势,索性往旁跑开。她笑着追上前骂道:“梁程!你这个胆小鬼!让我亲一下会死啊?”
他突然停住,害她差点撞上他的背脊。
他一转身,俯下身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把她吻得差点窒息,还不肯放过,直到她快没了气……
终于,他松口。“够彻底了吧?”
她大口喘气。“够……够……差点被你害得窒息——”
他牵住她的手继续拉地往前走。
“我是男人,应该我来亲你,我来牵你。你是女人怎么可以主动呢?”
“喔!沙猪主义。”
“是的!我是很传统的。”
“真是闷死我了!”她娇嗔道。
两人嬉闹间,终于来到二手店。
老板果然没认出她来。
十分钟后,宋乐乐在店内忽然大声尖叫。“我的手链没了!”
玻璃橱窗内,已失去了它的踪影。宋乐乐不敢相信地怔怔站住,傻了眼。
梁程用着不甚流畅的英文询问老板那只水晶手链的下落。谈过后,他转述给乐乐听。“它被买走了。”
“什么时候?”
“几天前。”
“我以为我和它有缘的……”她垂下肩,沮丧极了。
就这么不见了!真不可思议!早知道应该毫不犹豫借钱买下,偷也要偷走它。
它不见了,反而变得更珍贵起来。令她更加失落难过。
梁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叹口气。“现在它真在别人手上了,算了!再恼也没用。”
“对了!我们来挑桌子吧!给你选,看你喜欢哪张,我来买给你。”梁程故意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没懊恼太久,立刻又兴致勃勃地挑起桌子来,东看西瞧的。 宋乐乐很快又笑容满面。
最后她挑了一张要两个人才抬得动的褐色长桌。
梁程二话不说,付了帐。
两人跟着合力抬那张桌子返家。
路上人多,他们必须小心闪躲行人,桌子又重又大,不一会儿两人已汗流浃背,但最后还是搬回家了。
宋乐乐好得意地绕着桌子直打转,不时还东敲西敲。
梁程从冰箱拿出两瓶可乐,两人就坐在桌子上喝了起来。
宋乐乐跑进屋内找来墨水笔对他嚷:“来、来、来!我们在上头写日期签上名字!”
“干么?”
“做个纪念嘛!”她高兴地。“这可是我们一起买的第一件家具哦!”
梁程拗不过,顺从地签上名。
她满意了,才又手忙脚乱地更衣,准备上班去。
“我要迟到了!”
她向后嚷道。匆匆往门外跑去。
下楼时,梁程的声音追着她。
“宵夜想吃什么?”
“随便!”她大喊,一口气跳下三个阶梯,看得他心惊胆战。
☆☆☆
离开咖啡店后,乐乐如往常直奔PUB上工。
人才进店,经理就叫住她。“宋乐乐,你有没有遇见亦婷?”
“嘎?”
“她今天中午没来上班,也没请假。”
一定是照顾巧铃才跷班了。
他忙替郑亦婷敷衍经理。“我晚些CALL她,她大概有事晚些来吧!”
“那就麻烦你。”
“好的。”真可惜,亦婷没来,她还想告诉她,她新买的桌子。
乐乐速速系上围裙上工去了。经理找了别人代替吧台的工作。
晚上,乐乐CALL郑亦婷N次,都没回电。直到打烊,郑亦婷都没来。
“八成和巧铃去玩了。明日准被经理骂死——”
乐乐嘀咕着。
“她没去上班?”梁程正替她热宵夜。
“没——她每次一兴起,就会先跑去玩,回来才记得要请假,经理常被她的先斩后奏气到跳脚。”
“她不怕被炒鱿鱼?”
“才不怕,她调酒很专业,不似我只端盘子。谁都会,有我没我都一样——”
乐乐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梁程敲她头。“别抱怨!以后你就是医生了,也是专业得很——”
乐乐笑眯眯地道:“也对!”
☆☆☆
隔天,郑亦婷还是未上班,经理怒不可遏。乐乐觉得奇怪,下班后跑去找亦婷,没想到亦婷人却待在家。
乐乐一见到人,气得骂她:“为什么不接电话?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害我担心死了!”
郑亦婷神色疲倦,懒懒地回沙发半躺着,也不答。
乐乐这才觉不对劲。“巧铃呢?”
“在医院。”
“医院?她怎么了?”
郑亦婷疲倦地倚向沙发背。“前天下搂不小心摔了跤,小腿被锈掉的扶栏划了一道伤口,缝了十多针。”
宋乐乐在她身旁坐下安慰她。“你放心,这是外伤,缝合就好,别担心——”
郑亦婷点点头,精神有些恍惚。
乐乐劝道:“婷,你最好明天去上班,经理好气你,你该和他请个假的。”
郑亦婷紧抿唇,不说话,表情木然。
“你是怕她留下疤痕吗?那可以用贴布慢慢恢复的。”她以为她是担心这个。
但亦婷仍是沉默好久,才淡淡回了一句。
“巧铃那天送医院时。血流如注,后来,后来——”她深吸口气,抬起头来面对乐乐。“乐乐,医生检验的结果,发现她是爱滋病带原者。”
“嘎?”、
乐乐听傻眼。
她一字一句清楚地重复:
“吴巧铃她是爱滋病带原者。”
那意味着——亦婷的处境——
“怎么会?”乐乐怔怔地,一下子心全乱了。这事情来得太可怕太突然了。
“会不会是医生验错了?你知道医院检查不是百分之百对的,也会疏忽,也会——”
“乐乐,巧铃被强制留院治疗,需要追踪任何和她有过关系的对象。原来、原来——”她气得胀红了脸。“原来她竟还有一个男友及另一名女友,她的感情竟然如此复杂,而我全不知道——”她愤怒而激动。“现在我也被强制检验,乐,我很可能——不!我一定是被传染了!”
“胡说!”乐乐制止她再想下去。“你不会这样倒楣的,检验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下礼拜。”
突然,乐乐捉住她双臂。“你听我说,你照常去上班、照样工作,就当这事从未发生,等报告出来再说。”
“不!我没办法!”她哽咽。“我怕调酒时不小心会传染给别人。”
“没这回事,你不一定有病!”乐乐嚷道。
亦婷失措地嚷:“你别再来见我,别靠近我,以免被我连累——”
“郑、亦、婷——”乐乐倾身用力抱住她。“你冷静一点,听我说,AIDS没这样容易传染,我是医学院学生,我懂的,你先别慌——”
“可是——”她急哭了,头一低掉下泪来。
“嘘……”乐乐轻拍她的背,镇定住她的情绪。可伶的亦婷,这两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定吓坏了。
宋乐乐整晚都在安抚她的情绪,还逼她吃晚餐,同经理道歉,逼她答应明天一定得去上工。
直到夜深,宋乐乐才离开。
一个人走路回家,一路上她心不在焉,比平时多花了一倍时间才回到家门口。
梁程因担心而在门外等着,他不知她去找亦婷。
夜已经很深了,他着急不已,终于见到了乐乐。
“怎么这么晚?”他不禁责备她。
她抬起头,看见他在门外等候,突地扑进他怀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好怕,比亦婷还怕。她吓坏了。这事怎会落到她好友身上?
总以为,倒媚的事不可能如此接近自己,等真发生了才知道害怕。
一整晚,宋乐乐为这事怕得直打颤,她很清楚亦婷感染的机率极大,而倘若她真受感染了,爱滋病几乎是无药可治。
她见识过病情发作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今夜,她寡言而沉默。
梁程担心着她,但她啥也不说。这么隐私的事,怎可告人?
梁程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陪着她沉默,暗暗希望她烦恼的事快过去。
“梁程,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她突然说。偎着他的脸颊,有些感慨地。
他轻拍她额头。
“我活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不,不只活得好,还得活得快乐!”
“你今天倒底怎么了?”
她惆怅万千。“只是觉得人生的无常。既然生死不由人,我只希望活着时,带给你的全是快乐的回忆。我妈常对我说:人是不能比较的,能比较的只是谁活得比较快乐。人生苦短,用来痛苦太浪费了。”
梁程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怪不得初见她时,她是那么乐观,那么有活力,日日活得似阳光,暖烘烘地。
现在他受她感染也变得笑口常开了。
梁程入睡前对她道:“你放心,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快乐得很。”
“若哪天你不再快乐了,我会离开你。”她说,拥着他睡去。
第八章
隔天晚上,郑亦婷终于来上班了。她被经理叫去骂,足足有半个小时。
亦婷怔怔地看他骂得如此激动,只觉好笑和荒唐。她都快活不下去了,还在这听他训斥着做人的道理,简直是可笑至极。
幸而,和乐乐坦诚倾诉后,她的心情平复不少,不再觉得那么无助和孤单。
“真给梁程说中了,男人女人都一样,有好也有坏。倘若结果真的感染了爱滋病,那对我可就太讽刺了。我这一生如此厌恶男人,结果却毁在一个女人手上。”
“你再说这种丧气话,信不信我揍你?”宋乐乐板起脸凶她。这个时候她知道绝不能放亦婷自暴自弃消沉下去。
况且,一切还在未定之数。
也许最后是她们瞎操心了。
亦婷被乐乐凶悍的表倩和口吻震慑住,随即笑开了嘴。“真没见过你这么凶的——”
“是!我是凶婆娘!不只会骂人,还会揍人!所以你给我好好地、冷静地度过这几天。”
郑亦婷知道乐乐是故意吓她的。在这么恐惧的时候,有这样温暖的友情支撑着,着实令人感动。
于是,她强打起精神。“放心!我会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宋乐乐见亦婷坚强起来,这才松口气。
然而等待检验报告出来的日子,还是教人一颗心饱受煎熬。
宋乐乐同亦婷一般急速消瘦,而且成日心不在焉的。
幸而梁程一直陪伴着她。
期未考近了。
这夜乐乐捧着笔记倒在床上,抓着梁程的手臂研究着。眼睛一边盯着书本,一边喃喃道:“这是锁骨、肩胛骨、上肢骨、肱骨……”
梁程见她认真的模样极好玩,于是暗中想逗逗她,于是伸手指向自己的颈子问她:“那,这里呢?”
她凑近看。
“颈椎!”这太简单。
“那——”
他移到另个部位。“这里?”
“喔——”
她认真而专心地辨识。“胸椎。”
“这里?”
又换了地方。
“肋骨——”
她捏捏确定道。
“这呢?”
“腹肌——”
她一抬头,看见他坏坏地对她笑着。 他又指了指一个部位。
“那么,这里呢?”
“嘴唇——”她语气沙哑地倾身吻住他。“是你的嘴唇——”
他再沿着她的颈项而下,停留在丰挺的乳房,这回乐乐胀红了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笔记和课本被踢到一边去了。
床上的人似火般燃烧了起来,共赴快乐的天堂,暂且忘了世俗的烦恼。
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被他撩起的欲望,如江河排山倒海而来。
那停在胸前的唇,恣意地吻着,直到她娇喘连连。同时,她也感到他紧贴她的下体的硬挺。
☆☆☆
隔天是报告出炉的日子,宋乐乐陪着赤婷。
盯着那单据,亦婷抓着电话却不敢打,拖了老半天。
“亦婷,迟早要知道的,勇敢点……”
“我……我做不到。”
郑亦婷冷汗直冒。“不用打了!我反正一定是感染爱滋了!打这电话干么?”压力太大令她歇斯底里起来。
乐乐也跟着紧张,一身是汗。
“不行,你总得问清楚呀!”
“不——”
“亦婷——”
“不!”她吼道,将电话和单据塞给乐乐。“那你打!你来帮我打!”
这下可好了,轮到乐乐不知所措。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真要做到却难上加难。
换亦婷催她。“打呀!你打呀!”
乐乐清清喉咙,拼命深呼吸。“呃,我觉得这……你自己打比较——”
“相信我——”亦婷睁大眼道。“打这通电话之前我会先疯掉!”
“好好好,我打!”
宋乐乐豁出去了,速速拨电话去医院。
乐乐按规定报上查验的单据号码,然后屏息等候答覆。
郑亦婷心急如焚。“怎么样?怎么样!”她拼命地问乐乐。
不妙的是,见到乐乐突然红了眼眶,全身颤抖哭了出来,电话握不住而掉落。
亦婷一怔,心如死灰。
乐乐猛地扑上紧紧地抱住她。“亦婷!你没有爱滋!笨蛋!”
“没有?我没有感染……”
“没有!”
真是的!乐乐软了身子,两人齐齐往地上摊去,绷紧多日的神经终得以喘息。
郑亦婷先是茫然了一阵,才又笑又跳,乐得似要飞起。
“太幸运了!实在太幸运了!”亦婷感激着老天爷。
宋乐乐则又困又倦,这几日她真受够了。
“唉!真会被你吓死——”
“走!我请你去吃一顿,庆祝庆祝!”
“不,我要好好睡一觉,别忘了,晚上我们还要工作呢!”
“对、对、对,先睡一顿好觉。”
郑亦婷清掉床上堆置的杂物,稍后两人并肩躺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顿午觉。
☆☆☆
当晚。
PUB内灯光转得十分灿烂,高朋满座好不热闹。宋乐乐忙得团团转,半路又被叫去接电话。
乐乐捂着被音乐声震得快聋了的耳朵,接过电话。
“喂?”她大声地。
“乐乐——”是梁程温柔的声音。
立即她笑了开,声音转为愉悦。
“怎么打来这?有什么事?”
那头,他亦明显感受到她的好心情。
这女人的的确确是爱他的,梁程甚觉温暖。
他说:“想问你爱不爱吃意大利面?”
她仰头朗声笑。“你该不会就为这事打来吧?”
“方才看电视里教人做意大利菜,好像挺好吃的。我做了笔记,材料刚好都有,想问你爱吃不?宵夜替你做一份——”
真是,这男人竟会对电视的烹饪节目做笔记。她既觉温馨又好笑。“你快不像个男人了!”她取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