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残忍——她宁愿没遇见过梁程。
☆☆☆
梁程思索一天一夜,决定拜托乐乐同他一道赴约。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宋乐乐在,他会安心不少。
他不想一个人去面对J和莉玫,他讨厌那种需要句心斗角的气氛。
然而他很害怕这要求令乐乐为难。毕竟她是个大忙人。
没想到她却爽快答应了下来。
“好啊!可以大吃一顿嘛!你说那家餐厅叫什么名字?”
“米诺——”。
“是个法国餐厅耶!”她兴奋地大叫。“这个J我非吃垮他不可。我去,我去——”
日日吃三明治,现在有这大餐她怎能放过?“我明天就向店里请假”
他见她如此爽快答应,心情大好。“可以顺便陪我去挑礼物吗?”
“没问题——我知道一家很棒的店——”
那是一间堆满二手货品的商店。虽然卖的全是二手货,但店内布置的相当温馨,沿墙陈设许多古董,有一种复古怀旧的气氛。
她直接领他走向屋角一只搁在椅窗内的紫色水晶手链。看得出雕工相当精细,纹路很美,在灯光下反射出令人迷眩的紫色光芒。
“怎样?很出色吧?”她脸贴在橱窗上道。
“的确——”他一看也觉得很特别。“你眼光不错!”
“当然,雪梨找不到第二个的。”
“好!就买这个——”
他挥手叫住老板,乐乐突然抓住他的手制止他。
“不!你不能买这个。”
他愣住。“为什么?这不是你推荐的吗?”
“不!不!不!”她摇头。“你不可以买它!”说完。转身又再度着迷地盯着它。“它真的很漂亮对不对?水晶背后刻有我的英文名字——”
“嘎?”他真的怔住了。
“嗯。是我初恋的男朋友送我的,不过后来他爱上别的女人,我一气之下把它拿来卖掉,钱在一天内就花光了。我那天真的气疯了,那是我第一次失恋,打击特别大——”她转身望着梁程,认真道:“可是我隔天醒来就后悔了,它对我意义重大,我带了它两年,寸步不离身。我想买回去.可是它的价钱被老板抬高两倍——”她有些感伤地说:“所以我常常跑来看它,觉得它是被我抛弃到这里。我竟然对‘它’内疚起来,它只是一条链子,可是爱情一旦消失,它的命运就一同被抛弃掉,它原本该是在我的手腕上的——”她陷入回忆中。
一回头,宋乐乐不好意思地对梁程笑了笑。“你一定觉得我这种想法很可笑吧。”
不!他觉得她的想法好天真好可爱,甚至令他沉醉其中。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有一个超级无敌铅笔盒。”他说。
“超级无敌?”她被他的比喻逗笑了。
他点头,比手划脚。“你知道就是曾经很流行的、那种有很多按键机关的铅笔盒——”
“嗯。”
“班上与我最要好的同学跟我要了好多次我都不肯给,有天我心情很好,一冲动就给了他。结果往后我每次看他拿出那只铅笔盒眼睛就会瞪得大大的,直直盯着它瞧。心想,那是我的铅笔盒!它在我书包待过一年。现在它是‘别人’的铅笔盒了,我朋友用它的方式又很粗鲁。我就觉得它很可怜,有一种好像我背弃了它的感觉——”
“对、对。对——”她兴奋拍手大叫。“就是那种感觉!”
恍若找到知音,他们相视而笑。
“唉呀!”他忽然大叫。“差点都忘了我们是来干么的。”
“是呀!快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突地,梁程恶作剧地。“我的钱足以买下那条紫水晶链送她。”
“你敢?”她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我今天不买,明日也会有人买走它。”他故意吓她。
宋乐乐摇头笃定道:“不!我觉得它同我有缘,一旦存够钱我就把它买走。不会让别人拥有它的。”
“依你的经济能力。恐怕它很危险——”他取笑她。
宋乐乐眯眼笑笑,皱起鼻子瞪他。
“啊哈——原来你也会作弄人的,差点被你文质彬彬的外表给骗了——”。
梁程被她的话逗得大笑。
从前,他真的不会这样说话,他一直是个一板一眼的男人。但为什么在她面前他竟如此轻松自然,一点也不感到拘束?他自己也不懂 是因为这个女人?还是因为这个国度?
他们逛了店内好几圈,最后梁程挑了一只檀木做的音乐盒。
他拿起它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不错,很有质感,而且很香——”她猛点头。
于是他拿去付钱。
宋乐乐又蜇回去看她的水晶链。
一会儿梁程过来喊她。“走了!乐乐!”
“喔——”她转身,一不小心她的袋子竟扫落架上一只花瓶,发出一声碎裂的巨响声。
梁程瞪大眼还来不及反应,即被她大叫一声拉向门外。
“快跑!”开玩笑!那只花瓶赔下来还得了?她没命地拉他奔跑起来,一边催促:“你可不可以再跑快一点?”
他们火速逃离那家店,越来越远。
此时,天边起了一阵乌云,风狂扫起来,闪电频频,没几秒钟竟下起大雨来。
已经逃到街角的两人,沮丧地被大雨困在屋檐下。
他喘着气,有些良心不安。
“这样跑掉实在很不道德!”他念道。
“我跟你赌一百块,那只花瓶绝不是什么古董,可是那个老板一定会逼我赔到破产!”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但这还是不对的——”
“哈!你那么同情老板干么?他抬高水晶链的钱时可没同情过我,我跟他杀价杀到眼泪快掉下,他也只不过回了句:‘I am sorry——’”她张开手臂学那老板的腔调。
他又气又好笑。“好了!好了!别学了。”
她还没骂够。“那个死意大利佬!我和他有仇的!我们的梁子结得可大了,那只花瓶最好真是古董。赔死他!”
“唉——”他指着她的鼻尖。“你刚才不是跟我赌那只花瓶是假的吗?”
她望着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而漂亮的牙齿,微笑地繁衍他。
他笑着骂她:“你这个女人——”
她又是招牌动作——无所谓地摊摊手、耸耸肩。
雨势仍然相当大。
梁程频频看表。“你知道吗?我们快迟到了。”
她笑眯眯地从齿缝迸出一句:“你要是敢叫我淋得湿答答地吃法国餐的话,我会杀了你——”
她身上这件短洋装可是她跟人借的。
“这附近有人卖伞吗?”
“没有!你知道吗?也许我们该进店里喝杯咖啡等雨停。”她提议道。
“可是,我们快迟到了。”
“迟到的人总是给人感觉比较重要,比较有分量。”
她总有她的理由!他拉下脸瞪她一眼。
“我是说真的——”她辩白道。
“我可是从不迟到的——”
“等我们的可是你的‘情敌’呦!你还客气什么?让他等啊——”
“你真是很坏——”
“谢谢!”她咧嘴一笑。梁程终于拗不过她。两人转身走进咖啡店,等雨停。
在梁程抽掉第三根香烟时,雨终于停了。天空乍然转晴,像是方才那场倾盆大雨不曾下过似地。
梁程买了单,两人上路往餐厅而去。
满街的伞,一朵一朵被收起。
他和她等红绿灯过街时,他在她耳畔低声一句。“我们最好先想好迟到的理由,因为已经迟了一个钟头——”
“是、是、是,我跪下来同他们赔罪!”她开玩笑说着。
“那倒不必——”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绿灯亮起。
梁程同她并肩走过马路。
他微笑地看着宋乐乐低头专心地一手拎住裙摆,小心翼翼地闪过路面的水洼。
无意门注意到她有一个美丽的颈项,雪白而纤细。当她跳过水洼时,他又注意到她美丽的脚踝以及隐约诱人的胸部线条。
向来君子的梁程暗暗咒骂自己的无礼,收住贪看她的眸光。
然而,为什么宋乐乐的一颦一笑,和每个小动作。都占满他视线、惹他着迷?
梁程的心矛盾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渐渐起了变化。但他并不确定这变化是什么?
他有些迷惘,恍恍惚惚似害了病,还不比上次那场感冒轻。
梁程的心正刚开始起了变化。
而宋乐乐在昨天才决定克住自己任何非分的妄想,因为她以为梁程是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就因为梁程离不开范莉玫。
为了避免自己自作多情,自找伤害,于是她禁止自己对他有任何期待,扼杀所有对他的幻想。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如今她刻意只当他是朋友,不允许自己有太多感触。
两人似在兜着圈子。而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一旦缘分来了,极可能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
米诺餐厅在三条街外。
一如他们所料,当他们到时,范莉玫和J的脸色相当难看。因为他们饿着肚子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了。
已经一肚子气的范莉玫,见到梁程带了上回碰到的女人同来,美丽的脸庞顿时泛青。
“你没说要带人来——”她老实不客气地说。 他头一回淡淡道:“你也没说不能带朋友——”他帮乐乐拉开椅子。
乐乐满脸笑容坐下。
J则是一脸困惑,因为他不懂中文。
宋乐乐幸灾乐祸地对范莉玫道:“啊,生日快乐——”
莉玫则是脸色极差连回都没回,一心挂念着:倒底她和梁程是啥关系?
J一派大方地请大伙尽情点莱,今日他作东。
轮到宋乐乐时,她笑眯眯地边翻阅菜单。过对梁程眨眨眼,用流利的英文对侍者吩咐一堆。
三分钟后——
她还没停嘴。
“……酸烩火鸡不错,唔——奶汁鸡排也要,我早就想吃这个了。还要牛肉饼托蛋和铁扒牛柳。啊!法国炖鱼别忘了写,对了!乳酪蛋卷、乳冻各一份,炸薯片也是。另外水果冰淇淋及咖啡,就这样。”
她松口气合上菜单交给已经写到手发酸的侍者。
J的眼睛几乎快凸了出来,不敢相信她点了这么多,简直快要可以刷爆他的信用卡。他都要吐血了。
范莉玫的脸比铁达尼号沉得还深。这女人是来抢钱的吗? 她沉着脸斜睨宋乐乐。“你确定你吃得完吗?”
“喔!有些是要打包回去,明天才要吃的——”她不在乎地说罢,耸耸肩。
梁程立刻捂嘴,差点爆笑出声。看J那副几近崩溃的模样实在痛快,而莉玫似乎也气得快晕倒了。
也许,他不该带宋乐乐来的,她令莉玫更生气了。然而,现在的他对莉攻的愤怒毫不担心,反倒有种报复的快感。
这都要多亏了宋乐乐。
菜一样样端上来,堆满桌子。
J刻意亲密地搂住莉玫,一口一口喂她吃,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梁程面前炫耀着。
梁程只是冷冷望着,完全无动于衷。对这种情形他该吃醋、该生气的;然而此刻他竟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头一回,他质疑自己是否爱错人了?
席间那股翻涌的气氛,来乐乐却毫不在意。开什么玩笑!有啥会比当前的美食重要?这简直是她这种穷学生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享受。她手忙脚乱、刀叉并进、埋首苦干拼了命地吃,嘴巴没一刻停下。
也不知吃了多久,直到梁程暗暗用脚踢踢她。
她抬头,发现范莉玫等着要拆礼物了。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搁下刀叉,抹掉嘴角的油渍。
J和梁程的礼物并排在她的面前。
经历了这么多灾多难的一个晚餐,范莉玫终于在拆了J的礼物后,露了笑靥。
她兴奋尖叫:
“一枚钻戒——喔!J——”她大方地搂住他,一点也不顾忌在座的梁程。
“哼!不过是颗‘石头’而已嘛。”乐乐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笑她蠢。
兴奋的范莉玫紧跟着拆开梁程送的礼物。
“这是什么?”
她拿着那只旧旧的木盒子。
“是音乐盒——”
梁程的声音极小。
她翻着那只木盒,看到二手店的标签,感到既生气又震惊。“你买二手货给我?”
“那又如何?它很有历史的——”梁程先是试图解释。
“你送给我一个旧东西?因为比较便宜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器?”难道她对他已不再重要?
她的一番话令梁程脸色变得难看。双眸冰冷。
怎么,他从没发现到他们是如此不同的人?她曾几何时变得这样虚荣?
霍然,他起身转头对乐乐道:“我们走吧!”
“好呀!”乐乐招来侍者帮她打包满桌的菜肴。“不带走很浪费哪!”
范莉玫改口用中文对梁程道:“你要走了?”她的神情错愕。
“嗯——”
“梁程——”她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不和J竞争?为什么不把我抢回去?如果你真是爱我的话,为什么不强迫我回到你身边?”她楚楚可怜,几乎要哭了。
“你真的爱我吗?”
“我是爱你——”他冷冷地望着她。“但你却把爱情当场游戏,你的行为太幼稚了!你以为感情可以这样试来试去的吗?我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交往了三年,莉玫从未见过这样冰冷的梁程,她登时恐慌起来,不知所措。
梁程的话字字说中她心,道出她的自私和幼稚。她失去什么了?她不安极了。
“走吧!”
他催促着宋乐乐。
范莉玫恍惚地看着他同另一个女人并肩走出店门,泪水涌上眼眶。他从前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不会这样丢下她离开。
难道,他爱上那个女人?
难道,范莉玫低头想,我是玩火自焚?
第五章
从餐馆出来,梁程脸色阴暗。他并不喜欢对人说重话,他是那种个性顶温和、有专栏心底的人。说重话会伤人的心,他讨厌令人伤心。然而,方才他不顾一切气冲冲走掉,范莉玫望着他好似就要哭了。
毕竟疼她三年,见她红了眼眶,仍会于心不忍。
宋乐乐走在他身边,知道他心情不好。
“你是头一次扔下她走掉?”
“是——”
“不必恼,多扔几次就惯了!”
他轻轻一笑。“你总有你的说法!人又不是一件东西,说扔就扔。感情怎能这般潇洒?”
“很多男人都这般潇洒地对待女人呀!”
“她不同,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她再不好,我也不得不容忍她,没想到却把她宠坏了。”梁程感慨着。 宋乐乐沉默了。他真的很爱她,是不?
现今这时代,样样讲求自我个性,还有谁会不得不地去忍耐。迁就什么?除非是真的爱对方。
可惜范莉玫不会珍惜这样的好男人。
假若是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他!宋乐乐不禁这么想。可惜她不是范莉玫,她是宋乐乐,她只不过是梁程的朋友——
老天爷真可恶,老喜欢把“不对”的人凑在一起。让好男人和好女人都给糟蹋了!她不甘心地想。
眼前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