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不气了,不过条件是你得帮我找到她。”
“太好了!我一定能找到她的!”她拍手、笑着跳起来。“再请你喝一杯咖啡——”
☆☆☆
梁程的眼睛蓝蓝的,只有真正深情的男人才有那种眼眸。像一片海洋。若贪看得过于专心,可能致使人犯罪,因而沉溺、迷失得无法自拔。
那就是宋乐乐对他的感觉——对极可能害她“迷路”的眼睛。
乐乐看得出他对女朋友的爱很深。宋乐乐觉得凭他的条件,要玩起爱情游戏,肯定会有长长一列队求他爱的女人。
这样好条件的男人却不滥情,真是可贵又稀少。
宋乐乐登时对他的好感加倍,决心帮他。
她请他先行回去,因为她还得赶去PUB打工。
“你还有第二份工作?”他诧异极了。
“明天我就带你去找她——”她岔开话题道。这样好的男人,宋乐乐很乐意帮他。尽管,免不了有些嫉妒那个幸福的女人。
“唉!”她站在吧台边想边叹声连连。
“亦婷!”她问起吧台内负责调酒的郑亦婷。“你相信有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寻到另一个国度去吗?”
她把玩着调酒器道:“相信。”接下来又加上一句:“如果那女人跟你一样可以赚钱供男友花——那他即使腿断了也都会爬去。”
宋乐乐瞪她一眼。“你这女人好刻薄哦!”
“谢谢。”亦婷皮笑肉不笑。“我这么刻薄还说不动你。一错再错地对男人好,还是你比较厉害。”她讽刺起她。
“嗯哼——”乐乐昂起下巴。“也许世界上真有好男人呢!”她想着梁程。
“你醒醒吧!”她正色瞪她。“至少你遇不到!”
“谁说的?”
“因为再好的男人都会被小姐你宠坏——”翻开宋乐乐的爱情记事簿,历史似乎是如此。
她辩不了,只能说:“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要宠他啊!我就是控制不了。”
“白痴!”郑亦婷抛下这么一句,加一记卫生眼。便掉过头去不理她。
宋乐乐耸耸肩,决定不告诉她梁程的事,免得她又罗嗦。
☆☆☆
深夜梁程尴尬地不知该将眼睛往哪摆。
此刻他站在宋乐乐身后。而她正弯腰卖力地将屋角一堆堆杂物往后扔。由于弯身的缘故她的屁股跷得高高地,正好对准他的视线,令他很是尴尬。而她却毫不自知。
她穿件长衫,蹲低时却正好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隐约还可见粉紫色底裤的蕾丝边。
他困窘极了,一般男人很难抵抗这般诱人景象。他知道这里的人似乎对裸露自己的身体不以为意,表现得很自然。今日在街上他已经看多了不穿内衣的女人。
她们不冷吗?
梁程套着件白毛衣却仍直发抖。这里的夜特别冷令他十分不习惯,更不习惯的是乐乐处理事情的态度。
一件件东西被她胡乱地往身后扔,虽然是空出一处空间了,但另外的地方却显得更杂乱了。
“好啦!”她拍拍手,转身吐口气。“现在我去把屏风摊开——”她将废置墙角的屏风搬来立在空地中间,然后对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双手一摊。“看!行了吧!”一派潇洒,很是得意。
这方法可是她这天才才想得到吧!
“好了?”他指指被扔得堆了她满床满厅的杂物道:“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她扬起手挥一挥。“就放这样啊!”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他抚额阻止自己那种想晕倒的感觉。
“你……你……你……不觉得有点‘乱’吗?”
“不会啊!”她坦然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应该抗议吗?不,他今日实在够累了,好想睡、好困,反正只是寄住几天就忍忍吧!
于是,同她合力将床边的折叠沙发塞进那片空地。她不忘贡献一件毯子给他。
现在是雪梨的春天,她用不着那件毯子,对她而言太厚了。
而梁程却嫌它太薄。这气温简直是台湾的冬天嘛!
“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不用上班,下午带你去找你女朋友。”
说罢,她转身踱向她的床边,她还得温书呢——
“等等!”他喊住她。“这个摆饰品你没收起来——”他拿了一具人体的肋骨模型给她。
“那不是摆饰品。”她拿过来,微笑道:“这是真的骨头,死者是一名印度男孩,供我上课用的——”
梁程楞在那,差点没晕倒。
真的死人骨头?他刚刚拿的是一副死人的肋骨!连身分都打听得那么清楚!老天!他受到很大的冲击。
“你……还好吧?”她注意到他脸色苍白。
“唔!”他呆滞地应了声,决定还是赶快上床睡去,免得又碰到什么怪异的东西,他的心脏可不够强。
乐乐见状耸耸肩,绕过屏风拎回那副肋骨回床边温书。
窗外那棵树被雪梨特有的劲风吹得沙沙响,远处还有乌鸦啼叫。
宋乐乐温书至半夜,双眼红肿难掩倦意,她扔了书翻身趴着。
今日很忙,感谢这忙,让她没空去想林浩。
她外表上的平静令人跌破眼镜,毕竟她一滴泪也没流。她痛苦的不是失恋,而是被一个信任的人出卖;他背叛了她,爱上陈诗敏令她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大家定是暗暗嘲笑着她,即使表面上什么都没说。这才是最残忍的。
她没有哭,是倔强地不肯为他掉泪,也是因为眼泪也救不了她的痛。
真是苦不堪言啊!
梁程突地连打几个喷嚏——
他会冷吗?
宋乐乐下床轻声地走到屏风旁,偷看了一下。发现他紧抱着毛毯蜷曲身子微微发抖。
肯定他不惯这里的温度。
她折回床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披肩,走过去覆盖在他身上。
他定是累坏了。一点都没被吵醒,像个孩子一样睡得香甜。
伫立床边,她微笑看他。不禁想——
如果这样深情而可爱的男人是我的,该有多好?
忽又急促摇头,丢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真是妄想呵!他可是前来见他女友的,很快就会走,宋乐乐,你别再乱作白日梦了。
她提醒自己。一再地——
他是别人的——是另一个女人的。
却又忍不住,走向前去,在他额际亲吻一下。
第三章
中午,阳光强烈。
范莉玫按阿姨的指示天天准时来服饰店内帮忙。
店主是阿姨的远亲,今天有事外出。店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中午没客人上门,她正和一名高大的金发男子“J”亲密地聊天谈笑。
J是她来雪梨时认识的,澳洲籍的他正巧是她的邻居,人长得帅又浪漫,很会哄她,说尽甜言蜜语,日日送花给她,天天当街肆无忌惮地对她又搂又吻……
这全是梁程不会做的事。
唉——她心底颇觉内疚,偏J又是那么热情,搞得她晕头转向无暇顾及其他。
她真的拒绝不了J猛烈的攻势,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这段浪漫的异国恋曲,令她犯了罪,背叛了梁程。
因此,她怕听到梁程的声音,刻意逃避他,不敢和他联络。
J占尽了天时地利,令这恋火烧得又快又猛,一发不可收拾……
她无法同梁程启齿,毕竟和梁程也恋爱了三年,那种感情仍是存在的。喔——J又来吻她了。天!她真的好矛盾。
“甜心——我带你去吃意大利菜好吗?”J搂着她,疼爱地在她耳畔说着。
“现在?”她眨着大眼睛。
“对!现在——”说着,亲亲她耳垂。
她怕痒,一边躲着,一边格格地笑。“可是我要看店……”
“管他的——”他捧着她的脸。“把店关上,老板不会知道……”
她摇头。“不行——”
“不行?”他威胁要搔她痒。
她骇笑。“唉!好好,但是要快点回来——”
“太好了!”J说着,一把将她抱起,直奔向门外。
“你疯了?J!”她笑喝。突然,她脸色骤变。
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梁程!他双眸冰冷地盯着她,身旁还站了另一个女子。
范莉玫一怔,狼狈地挣扎下来,向J挥手道:“J,我台湾的朋友来了——”
“呃?”他应声瞧一眼,立即又去拉她。“走啦!”
范莉玫推开他的手。“你先回去吧!我陪朋友谈谈。”
J不愿意,但她执意推他走。他这才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走了。
宋乐乐和梁程一样,因为方才店内的情形而愣住了。
乐乐不知该对梁程说什么,她的立场太尴尬,她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她对梁程说:“我……我该走了,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却见梁程浑身僵直,没有表情地点点头,眼睛没离开过同样沉默的范莉玫。
宋乐乐掉头而去,走没几步又回头望向他。她发现他高瘦的背影,在烈日下竟显得好脆弱——
她忍不住为他担心了起来。
☆☆☆
入夜了,宋乐乐还未回家。也许是刻意给他空间去伤心。
梁程和莉玫谈完后,一返家即上床睡去。不过他没真的睡着,只是不肯睁眼。静静地侧身躺着,心中无比难受……
夜里,风声呼呼拍打窗,像要破窗而人抽打他裂了的心。
一首歌曲,正缓缓自他脑海中倾泻而出——
一只铁翅膀,送我到这地方。
天与地,在中间它来临。
缓慢的飞机,有否我期持的一个你——
忘记你说你会继续,还是要结束,分开时只管哭……我是否大迷糊?你是否仍在乎?
几天前,在台北机场听见电台播放这首歌,此刻想来,仿佛早有预感。否则怎会如此贴切地表达出他的心情。
他不愿睁眼,他渴望睡去……
早先莉玫的话,在他耳际徘徊不去。
“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程,我爱上了J,可是我也爱你。我真的很矛盾,我……我不知该选谁……求你给我一段时间做抉择,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此刻真的下不了决定……”
想到此,梁程的眼眶湿润了。他该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该断然拒绝这等恶劣的请求;他该立刻抛下这个负心的女人返回台湾;他该大骂她一顿……
可是,他竟只是沉默,仕她践踏他的心、他的自尊。
男人也怕失去深爱的女人。他怕万一他不等她,她立刻会投人J的怀抱。
真心付出感情的人,怎可能如此洒脱?
于是,他软弱了,他恨自己的软弱。为了一个犹豫不决的女人,竟如此地不争气,放任她为所欲为,伤透他的心。
不!他不要再想了。晕沉沉、疲累的梁程,全身虚脱不已,此刻,只想静静睡去——
☆☆☆
宋乐乐刻意在街上逗留到夜深,只因她不知该如何安慰梁程,不懂如何面对他的心碎。
而现在她回到家,点亮了灯,想摇醒他。因为他看来不太对劲,令她很担心。
他缓慢睁眼。
乐乐低头看见一双红红的眼睛,她俯身摸摸他的脸,讶异地说:“梁程……你发烧了……”
是吗?他只觉得他正往无底深渊坠去。他是应该全身发烧的,因为他真的跌进了水深火热的痛苦中。
隐约中,听见她又用着温柔的口吻道:“梁程……你病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悲伤?
她也替他感到难过吗?她也看到了,看到另一个男人搂着、吻着他的女人……
宋乐乐迅速将他扶起,让他侧躺在床上,脱去他的上衣。
乐乐取来冰冷的酒精替他擦拭全身,忙着抬起他的手臂、拍打他的身子。酒精味道刺鼻,乐乐却忍受着。
一脸茫然、双眸空洞的梁程受到的打击,令他失了魂魄。
忽然,正帮他擦拭掌心的宋乐乐,身子一软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最后索性趴在他膝上嚎啕而哭。
梁程很是诧异,不知所措。她这一哭,令他清醒了大半。
突然她冒出一句:
“我也刚失恋……呜……呜……”
他的憔悴让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
于是她放任自己哭泣,发泄这些天找不着出口的泪水。
梁程听了,温和的双手轻抚她的后脑勺,拍了拍安慰着她。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他们是同病相怜。
若不是她一时失控落泪,他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个忙碌爱笑的女人也有伤心的回忆。
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伤感的夜,他觉得他们的心靠得好近、好近,也就不必说那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了。
他一直静静地坐着,任由她在他膝上哭个够、哭个尽兴,好似把他不敢流出的泪也一并收去了。
他只是轻拍她发顶。
两人都未再多说什么。然而,心中那股若有似无的情感,正默默孳长着。
无意的寂静中,一种异样的情愫飘荡在这淡淡的忧伤气氛中,只是两人谁也不愿开口多说什么。
或者,是害怕会破坏了这一刻的气氛。
☆☆☆
尽管夜里她哭得那样伤心、失态,隔天清早,当他醒来时,宋乐乐却一如往常笑眯眯地招呼他。仿佛昨夜那个人不是她,只是他的错觉。
“早啊!”她端了一碗刚冲好的麦片给他。“你的烧还没全退,不要下床了,就躺床上吃吧!”说完,她忙去准备待会儿上课要带的笔记。
“谢谢——” 他真心诚意地道,心里大受感动。
突然,她问他:
“现在,你决定怎么办?”
“嘎?”
他不明白。
“呃……”她拎起包包甩上肩,然后支支吾吾地靠在门口犹豫半天才说明白。
“唔……我是指……你打算和你女朋友分手吗?”
梁程对她的直接问话感到讶异。
他低头皱眉,盯着那碗麦片,半晌才抬头。“我想,等她作决定吧!”
宋乐乐眼一睁,不敢置信地偏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这样啊——很好、很好。”说罢,她又道:“那我上课去了。”
然后,她用力摔上门,在门外低咒一句:
“笨蛋!”。
没见过那么呆的男人。那女人这样过分,他还等她干么?笨!真笨!
宋乐乐不知为何生气,直奔下楼跑到街上,突然又停住脚步,用力深呼吸再吐气,肩膀垮了下来。不似平日匆忙急促的步伐,今日她迈向学校的脚步是沉重而缓慢的。
怎么搞的?
宋乐乐学他皱起眉头。
她发现自己竟对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男人有了莫名的好感。
这好感几乎弥补了林浩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发现——自己竟疯狂地嫉妒起另一个女人来,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当梁程说要等她时,宋乐乐好生气、好失落。
完了!
这下子真完了。
乐乐整个眉头垂下,她知道自己喜欢上梁程了。
而这份喜欢竟令她难过得想哭。毕竟他的心正为着另一个女人受苦!
这根本不是恋爱的好时机。
宋乐乐踢开路上一颗石子,恨恨地想:为什么她在情路上总是多劫?不公平!上帝待她太不公平了!
☆☆☆
宋乐乐从来不是那种可以将烦恼一直带在身上的人。
早上的课程结束后,她步行回家时即决心把梁程当成纯粹的好朋友看待,免得将来自讨苦吃。既然他心底已有别人,那也最好不要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