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段分别的日子,寒清客才发现他的影子经常盘据在心上,她不但无法忘怀他,反而时时为了忖度他的心意而烦恼频生!
吉祥客栈的求婚之语似真似假,唐烈对她到底有没有真心呢?或只是一时兴起的逢场作戏?
江湖盛传他是个情场浪子,对女人的兴趣总不持久,说不定经过这段日子的分离,他早就另觅佳人填补她的位置了吧?
更或许他根本从来就不曾将她放在心上过,若是这样,那么自己是否可以返回梅园了呢?采音的眼疾未愈,一直是她心中最深切的牵挂。
躲了这么久,唐烈或许已经放弃寻找,不至于再来纠缠她了吧?
果真如此,寒清客矛盾地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清姐,我可以进去么?」这时,门外响起曹君竹甜美的声音。
魂游太虚的寒清客这才回神。
「是竹妹么,快请进来。」她连忙开口应道。
「清姐,我大哥刚刚到御剑门来了。」曹君竹一入内,迫不及待地告诉寒清客这则消息。
「真的?那我可得去跟曹庄主见面打声招呼。」寒清客永远礼数周到。
「别忙,小妹有件事想先和清姐打个商量。」曹君竹却拦住她。
「哦?是什么事?」
「清姐对唐烈的事,究竟有何打算呢?」
「这……」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寒清客一时间无以为对,好半晌才答得出话来:「我对他能有什么打算?」
「撇开你们之间的婚约是否还存在的问题不谈,他既然毁了清姐清白,就该娶清姐以示负责。」曹君竹提出自己的看法。
「但他说过不准妻子拋头露面行医,所以就算他要娶,我也不可能与他成亲的.」寒清客轻摇着螓首。
「若是唐烈改变心意,同意清姐继续行医呢?」
「不可能,他顽固得很。」寒清客不敢妄想。
「我有法子教他点头,不过还得清姐配合才行。」曹君竹信心满满地笑说。
「什么法子?」寒清客好奇不已。
曹君竹面露神秘笑意,详述一遍她的「假拜堂」计画……
「什么?这……这……」寒清客听得张口结舌,心中充满矛盾。「这不太妥当吧?用这种方法逼唐烈点头,倒像我赖着要嫁他似地。」
「于情于理,唐烈本就该娶清姐以示负责。」曹君竹不以为然。
「这样对曹庄主也不公平。」寒清客换个推托之词。
「大哥为了清姐的幸福,以及报清姐的救命之恩,理当义不容辞。」
「这……」寒清客迟疑难决。
「清姐别再犹豫,听小妹的安排错不了,你们这件婚事包在我身上。」
「竹妹别太一厢情愿,也许唐烈根本无意于我。」
「依小妹看来,他定是爱死清姐了。相信我,我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咱们就这么决定。至于计画的细节,小妹还得去跟大哥、少白仔细商议一番。嘻!」曹君竹像个孩子似,高兴得拍起手掌。
寒清客却是忧心不已,想到唐烈那个拗脾气,她可是一点也乐观不起来!
第十章
果不出曹君竹所料,唐烈真的找上御剑门,此刻正与秦少白及曹君范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寒清客镇日流连在书香楼,并不知唐烈已经找上门,曹君竹也决定暂时不要惊动她。
「咳,这位就是江湖上人人闻名丧胆的玉面毒君唐烈公子么?」
看三个外表同样俊逸的大男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曹君竹身为女主人,只好出面打圆场,缓和一下紧绷的气氛。
「没错!我就是唐烈。」瞄一眼美丽无比、却显露精明神态的女人,唐烈傲然以对。
「幸会幸会。我是曹君竹,这是我夫君秦少白,至于我大哥……我想就不用我介绍,你们早就认识了吧?」曹君竹先礼后兵,先来段引介。
「我没兴趣跟你们攀亲带故,我来,只想找一个人。」唐烈一副骄狂模样。
「哦,找谁?」曹君竹不以为忤,悠哉笑问。
「寒清客。」
「唐公子找清姐有什么事么?」
「讨债!」除了对寒清客不吝言词外,要唐烈多说句话,都像在割他肉似。
「这可怪了,我没听清姐说过欠你什么债来着呀!」
「哼,她好意思说才有鬼。」唐烈冷哼,「总之,妳把她叫出来就对了。」
「唐烈,你来者是客,竟这么嚣张。」曹君范对他的目中无人实在看不下去。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这儿的主人,要耍威风等回你碧云山庄再要不迟。」唐烈看他更不顺眼。
「好啦,大家都别吵,心平气和些不行么?」秦少白也开了口。
「哼!」两名情敌这才互瞪一眼,暂时休兵。
「唐公子来得可巧,顺便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吧。」曹君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很快就直接切入主题。
「喜酒?」唐烈这才注意到御剑门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是谁的喜酒?」
「是我大哥的喜酒。」曹君竹笑得杏眼微瞇。
「曹君范?」唐烈一楞。
这家伙这么快又找到意中人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可真要恭喜曹庄主喽。」他难得地恭贺起曹君范。
「哼!谢了。」曹君范却没好气地哼声。
「要成亲的人,做什么板着一张臭脸,这样可是会触霉头的喔。」唐烈心情大好,竟前所未有地和曹君范开起玩笑。
「你来就是触我霉头,谁知道你会不会大闹婚筵。」曹君范语带玄机。
「我吃饱了撑着不成,没事闹你拜堂作啥?」唐烈巴不得他另娶妻房,这样才可免于情敌的威胁。
「这话是你说的哟,唐公子可不能言而无信。」曹君竹好心地提点他一下。
唐烈这才感到蹊跷,曹君范成亲他闹堂干啥?除非……
他蓦地一惊!
「新娘是谁?」唐烈隐约有股不妙的兆头,紧张万分地追问。
「当然是清姐嘛。三天后她就要坐上花轿,让我大哥迎回碧云山庄拜堂完婚了。」曹君竹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什么?!」简直是青天霹雳!
唐烈狂吼起来:「该死的!她人呢?」
「准备当新娘子的人,自然是不方便拋头露面。」曹君竹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担心唐烈发狠。
因为论武功,自己的夫婿秦少白也算是青年才俊的武林高手;此外,大哥也曾在千佛山跟唐烈过招,要不是他施毒,两人的武功修为也是不相上下;再者,唐烈虽擅使毒,但清姐却是他的罩门及弱点,绝对可以克住他。
有了这么多的靠山后盾,曹君竹才敢于大胆挑战唐烈的火爆脾气。
「住口!她不会当新娘子的,要当也只能当我唐烈的新娘!」唐烈浑身散发出腾腾杀气。
「咦?这是怎么说咧?」曹君竹谈笑用兵,一点儿也不紧张。
「她是我自幼订亲的未婚妻,而且也早就是我的人了!」唐烈怒言道。
「这可难了,三天后我大哥就要跟清姐拜堂成亲,现在又突然冒出个未婚夫来,那只好让清姐自己取舍喽。」曹君竹眨眨晶亮的大眼。
「很好!她人在哪里?」唐烈恨不得立刻揪她出来,好跟她算算这笔帐。
「她呀,就住在东阁的书香楼,成天在那儿看书哪。」
曹君竹故意指着东阁的方向,好让唐烈知道书香楼的位置。
「她敢躲着不出面,我这就找她去!」
唐烈没一点作客人的样子,迈开大步就要杀向东阁。
「等一等!」曹君竹忙拦下他,「反正三天后清姐才出阁,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不妨先冷静一个晚上,明天再说吧。」
「不行!这件事得马上解决。」唐烈可不放心,生怕今晚寒清客就会坐上大红花轿似。
「请唐公子放心,黄道吉日是在三天之后,我保证清姐不会提前在今晚偷偷成亲的。唐公子旅途劳累,今晚就请在舍下休息一夜,明早我再引你去见清姐。」曹君竹热情留客。
唐烈拢紧双眉,盯着东阁方向深思不语,表情阴晴不定,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唐公子,我这就差人引你到客房去吧。」曹君竹肃手让客。
「不必了,我明早再来。」唐烈却冷声拒绝。
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与生人论交,更何况处在这种「敌对」的状况下,他更不想欠人情,又岂会留下作客。
深沉地再注视一眼东阁,默记下它的方位后,唐烈拂袖离开御剑门。
待唐烈含怒去远之后,曹君竹贼笑兮兮,立即拍拍手交代下去:
「今晚撤去岗哨,值夜的家丁不用巡守,大家都提早上床休息,尤其不得任意接近东阁,若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大可不必理会,尽管睡你们的大觉就是。」
「小竹,妳这是?」秦少白听得胡里胡涂。
曹君范却了解妹妹的用心,神色黯然地步出大厅。
目送兄长落寞离去的背影,曹君竹也爱莫能助,只能祈求老天帮忙,助他早日挥别阴霾,回复昔日的洒脱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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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但今晚的月色很皎洁,将大地映成一片银白。
在这片银色的月光中,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唐烈出现在东阁园子里。
只见他拔高身形纵上二楼,翻越过朱红栏杆后,无声穿行于回廊上。
「应该是这间了。」最后,唐烈停步在一间房门前低声自语。
刚才搜探过的房间都空着没人住,因此房门均未上闩,他才得以入内逐一检查。
现在这间房却拴紧房门,这表示有入睡在里头,想必就是寒清客寄宿的房间了。
唐烈很快撬开门闩,闪身进入房内。
室内点着一盏小灯台,银色的月光也从窗棂中流泻进来。
唐烈走到床前掀开帘帐,寒清客熟睡的绝丽脸庞映入眼帘。
在银色的光晕下,她的肤白胜雪、娇颜如花。可,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宇却轻颦,好似有什么忧心事困扰。
看了又看,唐烈心底竟泛起一丝不忍。是自己将她逼得太紧,所以才远避到江南么?
但,天可明鉴,他只是……只是太在乎她,才会对她纠缠不休呀!
在这段分别的期间,他仿佛跌落生命的谷底,对她牵肠挂肚、日思夜想,「寒清客」这三个字竟成了他有生以来忆念最深的名字。
这些日子对她刻骨铭心的相思,更坚定了他绝不放手的决心;这辈子寒清客注定就是他唐烈的妻,谁也别想抢走他心爱的女人。
唐烈坐上床缘,深情的眼专凝着她娇颜,忍不住伸手抚挲那丝滑的面颊。
「唔……」睡梦中的寒清客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嘴里轻吐呢喃呓语。
在东北发狂地遍寻不着她时,唐烈发誓找到她后,定要好好打她一顿屁股,可现在,他却只想狠狠吻住她诱人的红唇。
情难自禁!唐烈终于俯身吻住寒清客香软的唇片。
「嗯……呃?」寒清客一惊而醒。
覆在身上熟悉的狂野气息,教她又惊又急,她知道是唐烈找上门来了。
怎么也挣不脱他有力的臂膀,寒清客只能无助地任他在自己唇上攻掠,直到他心满意足为止。
尽情发泄过胸中郁积的相思后,唐烈才松开手臂,抬起深邃如潭的眸子,一瞬不瞬盯在她霞光般红透的脸上。
「是……是你……」寒清客神情不安。
「就是我,妳的债主。」唐烈又故意气人地说。
「你……哎呀!你没对宋大娘他们母子怎样吧?」寒清客猛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他会追到南京来,那表示她与采音编好的谎言被拆穿了,依他的脾气……
噢!我的天!寒清客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妳说呢?」唐烈故意吊她胃口,要让她也尝尝心急的滋味。
寒清客一张小脸顿时愁云惨雾,急得快掉下泪来。
「求求你告诉我!他们还好吧?」她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他们好得很,不好的人是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白跑了一趟冤枉路。」唐烈竟不忍心看她心焦的模样,终究还是告诉了她。
从东北急赶回济南后,为了逼迫宋大娘说出实话,他故意挟持小风作为威胁,宋大娘迫于无奈,终于吐露实情,包括当年古家血案的真相。
知道采音母子没事后,寒清客才安下心。
只是她不明白唐烈为什么摆出一脸受伤的表情,难道这段日子他找不到自己,真有那么在乎?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才心虚?嗯?」唐烈俯低身子看她。
他的气息吐纳在她鼻尖拂过,这才让寒清客察觉到自己还躺在床枕上。
「让我起来。」她羞得推着他胸膛.
「偏不让!」唐烈霸气地说,干脆以有力的双手压住她香肩,将她牢牢钉在枕上,保持居高临下的优势掌控全局。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寒清客如水澄净的瞳眸里尽是无奈之色。
「算帐!」唐烈咬牙切齿。
「啊!算……算什么帐?」寒清客心脏缩成一团。
「要算的帐可多着了。首先,妳言而无信,拿了扁鹊医书后竟然不告而别,不履行咱们说好的条件。」唐烈列出她第一条罪状。
「我——」寒清客答不出话来。
「第二,妳串通宋大娘,诓骗我妳到东北去了,害我白跑了一趟长白山。」
「呃……」寒清客依旧无话可说。
「第三,也是最最严重的一条罪状。妳是我自幼订亲的未婚妻,和我也已有了夫妻之实,竟还敢答应和曹君范拜堂成亲,妳这是该当何罪?」唐烈危险地瞇着星眼瞄她。
「咦?你、你知道我……我是……」寒清客吃惊得结巴起来。
「古寒梅,不是吗?」唐烈冷嗤一声。
「宋大娘……告诉你的么?」寒清客心里明白,一定是在唐烈胁迫下,采音才不得不泄露机密。
「是我先发现的,她见瞒不住,只好将所有的事全说了,包括古家凶案侦破的经过。」
「你是怎么发现的?」寒清客好惊讶,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竟教他给识破了。
「这个不在讨论范围,妳只要回答我,为什么答应曹君范的婚事,妳想毁婚?」唐烈语气强硬地岔开话题。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翻找过她的五斗柜吧?
「悔婚?十年前我们的婚约早就取消了,不是么?」寒清客提醒他。
十年前他亲自登门退亲,难道他忘得一乾二净了?
「谁说取消的?」唐烈却耍赖起来。
「是我爹临终之前告诉我的。他说你上门退回女方的信物紫玉钗,取消了这门亲事。」寒清客不解地看着他。
「没这回事,紫玉钗还好好地在我身上,我可没退回给你们古家喔。」唐烈露出狡猾的笑容。
「怎么会?紫玉钗明明就在……」寒清客眨着明眸,一脸困惑。
「明明就在——我这儿!」
唐烈打断她的话,从怀襟中取出那支紫玉钗,得意地在她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