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登门退亲,这门婚事就已作罢,我又岂会与他认亲,巴着他不放呢?」寒清客神色淡然。
「婚姻大事本当听父母之命,岂能草率儿戏,他未经长辈同意擅自退婚根本不能算数。况且男方信物还在小姐身上,这桩婚约依旧是有效的。」
「但爹临终前一口咬定下毒的人是他,虽然我与师父都不相信年少的他真会如此凶残,但在未找出元凶前,他也不无嫌疑,我又怎能贸然与他相认。」寒清客说出内心的顾忌。
「说到古家的命案,奴婢倒要替姑爷喊一声冤了。」弄清楚小姐所以不认亲的原因,宋大娘这才准备公开当年此案的真相。
「采音,莫非妳知道命案的凶手?」寒清客大为意外,立即迭声追问。
「是的。其实十年前这件案子,在古家发生大火半年后,就让县太爷侦破了,一干人犯也早已处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采音,快告诉我!」寒清客惊喜交集。
「这件惨案的肇因,是由于几个江洋大盗觊觎古家财富,竟潜入府中在水井下了剧毒。当晚厨子打水作饭,府内三十余口用过晚膳后即中毒身亡。可能是当天姑爷正巧含怒离去;因此老爷才会误以为他为了报复而痛施毒手。」
「但,何以又会有午夜那场大火?」
「据那些匪徒供称,他们当晚潜入古家将财物搜刮一空后,为了毁尸灭迹,干脆放火烧了古家大院,让官府误判是一件火烛不慎引起的单纯失火案。」
「那后来又是怎么侦破的?」
「天理昭彰疏而不漏,那几名强盗等事件稍平息后,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哄,几个人在山郊破庙内吵得不可开交时,刚好县衙的捕头带着数名捕快路过,才将他们一举擒获,供出了所有案情。由于这件凶案太过残暴骇人听闻,县太爷担心真相公诸于世后会引起民心惶乱,而当初官府也以火烛不慎结了古家大火的命案,因此县衙并未再对外说明。奴婢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小风的父亲生前也在衙门当差,所以才会知晓事件的内幕真相。」
听完采音这番话,寒清客总算明白了当年古家血案的真相。
「天哪!为什么人心如此贪婪丑恶,竟然为了身外之物狠心残害三十余条人命!」想到家人无辜丧命,她悲痛不已。
「小姐请节哀,总算老天有眼,匪徒已经伏法,也可告慰死者在天之灵了。」宋大娘忙劝慰着小姐。
欷欧垂泪良久,寒清客才抑制悲伤,轻喟一声:
「十年来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了。」
灭门血案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重担,尤其和唐烈有了纠葛后:山头这块大石压得她更加沉重,担心若他真如爹亲所说是血案的凶手,她将情何以堪?
而今终于证实了他的清白,寒清客总算放下一颗纠悬的心。但,当年他为何到古家退亲、何以离家十载不归,这又是她另一道难解的心结及疑惑了!
「小姐如今已知姑爷是清白的,就应该向他坦承身分,也好早日完婚才是。」宋大娘相当关心小姐的终身大事。
「但……他反对我婚后继续行医。」寒清客面有难色。「再说十年前他也已退了亲。」
「奴婢刚才说过,不是双方家长退的婚不算数,而且奴婢觉得姑爷似乎很喜欢小姐,要不怎会老跟曹庄主争风吃醋呢?若他知道小姐是他的未婚妻,一定会后悔当年退了这门亲;至于姑爷不赞成小姐婚后行医,那小姐就别再行医,女人家本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嘛。」
「不,我绝不能辜负师父栽培之恩,我一定得传承他老人家的遗志继续行医,嘉惠病苦的病患们。」
「那我们想办法说服姑爷好了。」宋大娘出个主意。
「不行!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古寒梅。」寒清客吓了一跳,连忙阻止。
「为什么?」宋大娘不解。
「因为……因为……」寒清客焦急不已。
若教唐烈知道真相,谁知他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他那人可是脾性难测呀!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向宋大娘说明。
「因为什么,小姐快说嘛。」
「因为我……我不想嫁他,我喜欢的人是……曹庄主。」情急之下,寒清客无奈地扯了个漫天大谎。
「啊?」宋大娘这下傻啦!「这可麻烦了,除非小姐想要侮婚。」
「先悔婚的人是他。」寒清客提醒宋大娘。「再说他也不知我真正的身分,所以我才说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古寒梅。」
「可……可是……」宋大娘突然现出难以启齿的尴尬表情。
「可是什么?」寒清客对她的表情感到疑惑。
「呃……」宋大娘又迟疑片刻,才咬牙说道:「昨天晚上不知奴婢是否错听,奴婢好象听到曹庄主说……小姐跟姑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呀!」寒清客顿时刷红两颊。「不,妳没听错,我跟唐烈的确已有了夫妻之实。」采音既已听到对话,她也无隐瞒的必要了。
「既然如此,小姐更应该和姑爷成亲,因为曹庄主知道小姐已失身,难道还会愿意接受小姐?男人在这方面都是很自私的。」
宋大娘并未听到曹君范后段谈话的表白。
「我是为了救曹庄主才答应唐烈的条件,因此他并不介意我失了身,依旧诚意地向我求亲。」
「救曹庄主?这是怎么回事?」宋大娘诧问。
曹君范中毒昏迷时,寒清客并未将真相告诉采音母子,只说他是在千佛山不慎被毒虫螫伤,而今为了阻止采音暴露她的身分,遂将曹君范中了唐烈断肠红的事件全盘说出。
「什么?没想到唐公子竟是如此卑鄙之人!」宋大娘听完事情始末,不由怒骂,气得连姑爷的称呼都收回了。
「所以说绝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古寒梅,否则以他的顽劣性子,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来。」寒清客顺势唬唬采音,免得她执意要揭露她的身分。
「那么小姐可曾答应曹庄主的婚事?」
「还没有,我要他再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同时也请他三思以免将来后悔。」寒清客当然不能让采音知道她已婉拒曹君范的求婚。
「那曹庄主对小姐婚后行医之事,抱持怎样的态度呢?」
「他不仅不反对,还表示愿意全力支持。」
「这么说来曹庄主器量是比唐公子大多了,那奴婢绝对站在小姐这边,该怎么做小姐吩咐就是。」说到底胳膊还是往内弯,岂有不帮自家小姐的。
「只要守住秘密,不让唐烈知道我是古寒梅就成了。」
「唐公子还会再回来么?」
宋大娘这个问题教寒清客不由蹙起秀眉。
虽然昨天在她下逐客令后,唐烈当即板着脸走人,但依他反复无常的个性,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再回头缠闹。
「我也不知道。」她苦恼地回答。
寒清客的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曹君范的离去,能够让唐烈失去「斗志」,从此不再有兴趣来缠她,这样她才能回复往日那种宁静的生活。
只是……她的心情真能再回到以前那种平静无波、不惹尘埃的清灵状态么?
为什么她内心深处隐约埋着一份想望,竟盼着唐烈在吉祥客栈的求婚是真心诚意?更祈愿他能回心转意,答应让她婚后行医呢?
难道说经过三夜的交颈缠绵,他不仅失身于他,连一颗心也遗落在他身上了么?
寒清客不禁迷惘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当天晚上,小风上床之后,寒清客与宋大娘又在客厅聊了许久,并告诉她打算收小风为徒的事,直到夜深才各自回房就寝。
当寒清客掌灯进入房内,却惊见自己床上躺了个人!
这一吓非同小可,正要惊叫出声时,床上人影忽地坐起,并且轻声制止她。
「嘘,别叫,是我。」
是唐烈!寒清客一颗心险些蹦出胸口,抚着酥胸惊魂未定。
「你干嘛躲在床上吓人?」她不由娇嗔地指责。
「谁叫妳们话那么多,害我等得差点睡着,只好上床小憩一会儿喽!又不是故意要吓妳。」唐烈还说得理直气壮。
「你昨天不是走了么?」寒清客瞠瞪他,内心却为着再见到他而萌生一丝雀跃。
「谁规定昨天走了,今天就不能再回来的?」他又拗。
「就算可以再回来,也不该随便闯入我的房间吧?」寒清客极力隐藏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动,又故意嗔怪。
「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唐烈盘腿坐在床上,嘻皮笑脸地回道。
「你——」寒清客气结哑口,只能鼓起腮帮子赶人:「请你出去。」
「为什么?」唐烈眨下眼,装起迷糊。
「这还用问吗?因为夜已深了,我要休息。」寒清客白他一眼。
「嘿,那正好。我也困了,不如咱们就一起上床休息吧!」唐烈又涎着脸说。
「你、你这人——」寒清客已经被他气到快不行。
「欸,气什么嘛,气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哟!」她生起气来,噘嘴红脸的俏模样教唐烈更想逗她。
唐烈忽而笑闹、忽而阴沉,喜怒无常的多变性子总教人捉摸不定,寒清客真是怕了他,因此决定避开他为妙,于是她转身就走,准备到客房过夜。
但唐烈岂会这么简单就放人,只见他从床上弹身而起,飞掠过她身前挡在门口。
「你!你想做什么?」寒清客险些撞上他宽厚的胸膛,急忙煞住脚步。
「妳要上哪去?」唐烈双手交抱背倚门扉,斜睨着她。
「我到客房去睡,好把这问房让给你呀!」寒清客没好气地说道。
「谁要妳让房,我就是想跟妳一块儿睡嘛。」唐烈犹是戏言笑闹。
「咄!皮厚!」寒清客羞红着粉脸啐他一句。
「不皮厚一些,怎能赢得美人『身』,赶走曹君范呢?」唐烈不在乎地耸肩。
碰到这种狂妄邪佞的磨人精,寒清客真是欲哭无泪,只好再软言相求一番试试:
「唐公子,我求你大发慈悲,饶了小女子我吧!」
「要我饶妳也不难,只要妳肯再陪我共度几夜春宵……」唐烈邪笑着眨动星眼。
「住口!」寒清客忍无可忍地怒叱:「我们的约定只有三个晚上,你岂可言而无信!」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人呀!」唐烈无所谓地又咧嘴一笑。
唐烈这种笑骂由人的脾性,再谈下去也只是多费唇舌,寒清客决定不再睬他。可他又堵在门口不让,她只好转回桌边坐下,采取无言的抗议。
唐烈一手抱胸,一手搓着下巴,两眼熠熠盯着坐在那儿气嘟嘟的美人。
其实,他也想不明白。
他玉面毒君在江湖上是以刁顽出了名没错,但也不是全然不知轻重,可不知为何,一碰到寒清客,他那嬉闹之心就更变本加厉到连自己都想不透的地步。
他喜欢逗她,认为那是一种示爱的亲腻表现,但为什么寒清客总是板着脸,一点也没有善意的响应,甚至还摆出一副不欣赏的态度?
真是冤枉!其实他也很想取悦伊人,只是好象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不爱听,这能怪他吗?
以往可都是女人千般讨好他,他从来不必花这个心思的,难道是因为太缺乏「经验」,所以自己在讨女人欢心这方面的表现才显得笨拙?
经过一番深刻的省思后,唐烈决定试试其它取悦她的法子。
「那……咱们再来谈谈另一笔交易好了。」他也踱到寒清客身边坐下。
寒清客撇过头不想睬他。
「咳咳,」唐烈清清嗓子后,涎脸笑道:「如果妳答应再陪我共度几夜良宵……」
「你……闭嘴!」寒清客立即酡红着玉颜娇斥。
唐烈唇角微扬,勾出一弧笑意,她有反应总比一声不吭好。
「妳真的要我闭嘴?我本来想让妳看看《扁鹊医书》的。」他潇洒地耸肩说道。
「你说什么?扁鹊医书……」寒清客神情立变,忙扭头急声追问。
上池秘术一扁鹊!
百年前「神医扁鹊」的医书可是无价的天下至宝,但据闻扁鹊的医书早已失传,唐烈怎会有这本书,该不会是哄她的吧?
这回,换唐烈拿乔地不回答。
「喂!你怎么不说话嘛!」寒清客满脸焦急地催促。
「咦?刚才不是妳要我闭嘴的吗?」唐烈这下可端起了架子。
「呃,这……好、好嘛,现在你可以说了。」寒清客只好无奈地改口。
「这算什么?妳要我闭嘴我就闭嘴,妳要我说我就得说么?」唐烈鼻孔朝天,高摆姿态。
「那……那你要怎样嘛?」寒清客小小声的嘀咕。
「求我呀!」唐烈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你……好吧,」为了这本旷世医书,寒清客只好低声下气地央求:「唐公子,我……我求求你,让我看看扁鹊医书好吗?」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唐烈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我还有附带条件喔。」
「什……什么条件?」寒清客有一种不妙的预兆。
唐烈邪魅一笑,站起身走到她背后,将两只健臂撑按在她身前的桌面,倾身在她耳鬓蛊惑地利诱:
「再陪我三晚,我就把扁鹊医书送给妳。」
唐烈这个姿势刚好将寒清客的娇躯围揽在强壮的臂弯及胸膛内,他的贴近让寒清客整个人像化石般僵住,喉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身躯的紧张僵硬唐烈感觉到了,唇边的魅笑加深。
「怎么不说话?难道妳不想要神医扁鹊的医书?它可是你们学医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哦。」他放肆地轻吻寒清客耳垂,继续拐诱她。
「你……不、不要这样!」寒清客抽息轻喘。
耳垂的热麻酥痒以及唐烈灼热的呼吸,让她更是绷紧身子。想避开,偏偏整个人被唐烈的胳臂包夹住,深陷在他强壮的胸怀里,让她动弹不得,无处闪躲。
「妳不喜欢?记得在吉祥客栈时,妳可是挺陶醉的。呵呵……」唐烈得意轻笑,大手更不规矩地覆上她胸前的圆丘。
「你……你无耻!放开我!」遭到如此戏弄,寒清客羞愧得无地自容,瞬间,两行清泪被逼出了眼眶。
「妳——」湿濡的泪珠滴落抚按在她胸前的手背上,唐烈顿时像被火炙般缩回手。「别哭、别哭!我不碰妳就是了。」
他慌忙退开身子,心疼地瞧着低头垂泪的佳人。
天哪!她的眼泪可比刀剑厉害,竟能刺痛他的心,看来这个女人肯定是他命中的克星了。
「既然妳不想要扁鹊医书,那就算了。」唐烈闷闷地说。
唉!没想到原本要取悦她的法子,却又把她惹哭了,真失败呀!
听唐烈这么说,寒清客才抬起泪雾的水眸,一脸谨慎地看着他,心中琢磨着他话中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