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赫连妈妈哀愁地抚着萱萱柔细的发丝。「我可怜的小女儿。」
「老伴,就让萱萱好好休息,别吵她了。」赫连爸爸扶起赫连妈妈。
「可是……」
「就让她休息吧!」
赫连妈妈仍不放心的望了一眼床上的赫连萱萱。「文文,多关心一下你妹妹。」
「知道了。」要她多关心萱萱,萱萱何时又关心过她了?反正她总是家里最不得人疼的就对了。赫连文文不满的在心里抱怨,不甚甘愿的待在赫连萱萱房里;原本她是打算和申思瑞去打球的,现在恐怕是无法出门了。
赫连萱萱从震惊中清醒,她的心态却有着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她变得苍白而且比以前更加瘦弱,她将自己关在小小房间里,瑟缩在床的角落,不停的哭泣,停了又哭、哭了又停,每天就这么停停哭哭地。
赫连萱萱的举止让赫连妈妈好生心疼,每天都催促着她吃饭,但每每送至她房门口的食物却全原封不动。
「老伴,萱萱一直不吃东西,这可怎么办?」赫连妈妈苦恼不已。
「唉——」
「你别再叹气了,想想办法呀!萱萱再不吃,一定会倒下去的。」她着急了。
「去和她谈谈吧!让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那间卧房里,迟早会病倒。」萱萱那傻丫头竟将自己关在卧房里,将窗帘拉上,不让阳光的温暖侵占她房间小小的一角;这可怜的傻孩子,真那么痴情。
「我去和她谈谈、我去和她谈谈。」赫连妈妈急切地往楼上走去,却在赫连萱萱的房门前迟滞停下。「萱萱——」
「萱萱——」一两分钟过去仍未听见任何回应声,赫连妈妈心里升起不安感。「我进去罗——」她打开门,阴暗空冷的房间令人全身泛起冷飕感。
断续微弱的啜泣声传进赫连妈妈耳里,直捣她担忧的心。「萱萱,你在哪里?」
「我的学长……」
赫连妈妈循着声源找到缩在角落的赫连萱萱,她紧紧抱住萱萱颤抖的身子。「萱萱……」
赫连萱萱像辛苦寻遍四方温暖、坚强、包容的依靠,却突然在远方寻到般,她窝进妈妈怀中。「不要离开我……我还等着你带我到香港玩,等着你带我玩遍全世界,等着你的求婚,等着和你白头偕老;我还想帮你生可爱的小娃娃……学长,你不可以离开我……」
赫连妈妈望着赫连萱萱紧闭的双眼,呓语不休,更加搂紧她。「萱萱醒醒……别吓妈,萱萱……」
赫连萱萱从梦中苏醒,苏醒后的第一件事是抱着妈妈不放。「妈——」
「萱萱……乖。」赫连妈妈心疼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我的小女儿……」
「妈妈,为什么是谚学长不要我了?」
「他没有不要你——」
「你骗我!是谚学长回新加坡就不再回来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一连串深重打击让赫连萱萱失去理智,她喃喃自语:「学长答应考完试要带我去香港玩,他答应要娶我的!他不会离开我,他答应的啊!」
「萱萱,醒醒!你该醒醒了!」赫连妈妈奋力摇晃她脆弱娇荏的身躯。「你别让妈操心!」
她被猛力地摇晃,倏地放声痛哭:「妈——」
「嘘——不哭,妈妈都知道……不哭了……」
赫连萱萱可怜地向妈妈尽情哭诉:「妈——是谚学长死了。他不要我,他永远地离开我了。我不要!我不要啊!」她蓄满泪水的眼睛变得透明晶亮。「我不原谅是彻大哥!我不原谅他!是他拆散我和是谚学长,是他害死是谚学长!我永远都不原谅他!」她用尽一切力量愤怒地大叫、大喊,眼睛阴冷地凝视远方。
她不原谅他!她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拆散她和是谚学长的刽子手!永不!
「萱萱,你要坚强下去。虽然你的学长发生了意外不幸丧生,但你还是得坚强的活下去。相信他也不愿看见你为了他而活得如此不快乐,对不对?」
「妈……」她当着赫连妈妈的面点头。「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不会让您和爸操心……我不会让您们为我操心。」但是她今后活下去的力量却是由对是彻大哥的「仇恨」所构筑,因为夺走她今后一切幸福的人是他。
「乖,这才是我最疼爱的萱萱,我的小女儿——」
连着两天,赫连萱萱到公司找尹是彻,却失望而回。
她要找到他,她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他让她失去了钟爱的是谚学长,让他们天人永隔。她要报复!报复他的冷血,报复他让她失去了是谚学长的爱!
「萱萱……」
「雅希姊。」赫连萱萱伤心地走到高雅希的桌前,她今天又来找尹是彻了;就算他要一直躲着她,她也不会放弃。
「萱萱,总经理回新加坡处理善后还没回来。」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自从总经理的弟弟遇难后,萱萱的脸色就愈来愈苍白,神情也憔悴许多。「萱萱,其实总经理也很痛苦,你……」
「他痛苦?是他硬要送学长回新加坡的!如果他不那么坚持,学长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会失去学长了!」赫连萱萱激动不已。
「但是萱萱,你有没有想过,总经理是他的兄长,是谚毕竟是他的手足啊!」
「手足?是彻大哥又何时顾到手足之情?」失去挚爱的萱萱一时之间连做人本身原有的一点理智也伴随着尹是谚的死而消逝无踪。
「萱萱!理智点!」对于赫连萱萱过度的反应,高雅希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不安感。
她打算将自己的一辈子交到是谚学长手上,他是她这辈子唯一认定最爱的人啊!她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她的幸福;如今,是谚学长却被是彻大哥害死,是彻大哥夺走了她一辈子的爱,让她的心落空了。
「我还不够理智吗我失去的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学长呀!雅希姊!」
萱萱的反应让人不免替她担心,现在恐怕任谁对她如何劝解都没用,唯有让她自己去化解心中的那道情结了。
「雅希,给我倒杯咖啡……」尹是彻突然出现在办公室。
这倏来的熟悉声音一时吓着了里头的二人。
「总经理!」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尹是彻注意到赫连萱萱的存在。「萱萱,你怎么来了?」忽然失去唯一的弟弟,尹是彻顿时显得苍老许多;从知道尹是谚出事开始,他没有一天不自责,没有一天不难过。
「终于让我等到你。」赫连萱萱用充满仇恨的双眼直视着尹是彻。
「有事?」
赫连萱萱倏地笑着:「当然。」
「那……雅希,倒两杯咖啡进来。」
第6章(1)
跟着尹是彻进入他的办公室,赫连萱萱的心里就涌上更多的愤怒和恨意。
尹是彻一身沾满灰尘的西装和脸上新冒出的胡髭让他更显颓唐。他已经两天未曾合眼,回新加坡处理是谚的身后事、安抚父母亲激动的情绪。
基于种种考量,身为天主教徒的尹是谚在三天之内下葬圣基亚墓园;葬礼当天母亲曾多次体力不支昏倒在父亲怀中。
或许是他不习惯将哀愁情绪表现在脸上,所以他一滴眼泪也不曾滴下过;亲戚们说他冷血,说他没感情,自己的亲生弟弟死了居然还能这么冷静!他何尝想这般,如果他不坚强起来,难道要他和家人一样崩溃?
尹是彻转过身面对赫连萱萱。「有事吗?」
啪!赫连萱萱二话不说的给了他一巴掌。
「你——」尹是彻震惊地抚着脸颊。
「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赫连萱萱疯狂地嘶喊。
「萱萱……」
她不让尹是彻有任何说话的机会,抢着开口:「是你!是谚学长是你害死的!我不会原谅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尝到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你冷静点——」尹是彻紧抓住她过分激动的身子,拥入怀中。「萱萱——」
「放开我!你这个刽子手!」她捶着厚实胸膛的小手因尹是彻紧紧的拥抱而无法使力。「我恨你……」布满泪水的小脸深埋入充满阳刚气息的怀抱中。
「对不起……对不起……」
「不——」赫连萱萱猛然推开尹是彻。「不!别碰我!刽子手!」过分的激动使赫连萱萱迭步后退至门边。「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让你痛苦一辈子!记住,从今以后,我赫连萱萱将是你一辈子的敌人、你心中永难磨灭的对手、永远螫痛你良心的刺!」这是对他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誓言;她会让他后悔一辈子,让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
「萱萱——」
八年后
「被削了?」林海华同情的看着刚走出电梯,满脸挫败的陈建民。
陈建民无奈地闭眼,垂头丧气的重重点头。「我的报告没通过。」他自认为他所提的方案是万无一失,而且完美得让人无法挑剔呀!怎么……?
「怎么会没通过?我们不是开过会,而且地点也选得很好啊!」林海华不解。
「总经理嫌建设公司不好。」
「不好?『恚彻』是台湾最好的一间建设公司,总经理怎么会嫌它不好?」
「那你就得自己去问他了。」当总经理宣布将在南台湾开设分店时,要他评估好一切开店条件;由于这是他第一次负责这么重要的案子,理所当然的他必定尽全力以求做到最好,谁知道……亏他熬了三天两夜的时间赶报告。
「那现在呢?总经理决定将工程签给哪家公司?」
「大林。」陈建民呐呐的说道。
「有钱人的思想果真和普通人不一样。」林海华笑笑。
「我不是有钱人,你问我我也没法回答你。」
如果将「恚彻」和「大林」两家公司拿来相比较,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一间是国际性的建设公司,一间是南台湾的一家小公司,总经理的思考模式可真奇特。
林海华眼中闪烁着戏谑。「我也知道你不是有钱人,所以才没问你,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是啦、是啦!反正我再多奋斗个几辈子也不可能变成有钱人,行了吧!」
「我可没说。不过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有钱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除非你有个有钱老爸,或者被某个四五十岁的有钱老女人包养,否则想当亿万富翁?我劝你别妄想了吧!」
「喂,你损人也不是这样损法,至少也得看在我和你同事多年的份上,多给我留点面子。还好现在办公室里人少,要不然我不丢脸丢大了。」陈建民抗议道。
「说你需要找个老女人包养,又不是什么多丢人的事,那么紧张!何况,现在的社会是笑贫不笑娼,星期五餐厅不是一家开过一家,全台湾的牛郎甚至快追平舞女人数。」林海华吊诡的对着陈建民发笑,笑得他头皮发麻,从头凉到底。「喂,你哪天要是真想开了,到星期五餐厅做,我一定找几个姊妹淘去捧你的场。」
「林海华,你正经点!」
「我是很正经呀!」林海华睁着一双认真的眼睛。「我真的会去捧场嘛!哪怕一个小时要花上我一个月的薪水——」
「林——海——华——」陈建民吹胡子瞪眼睛的瞅着林海华,被她气得双颊泛红,几乎都快青紫了。
「好啦!」她不满地嘀咕:「我只是想尽点做朋友的道义,这样也不对。」
「你这个人的思想怎这么歪,居然劝朋友下海当男妓」
「不是男妓,是牛郎。」林海华认真的纠正。
陈建民生气的喊:「还不是都一样!都是在『做』!」
「那可不一样,至少牛郎听起来就高级点。」
「高不高级都是违法的事,我懒得和你说。」陈建民不理林海华,转身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少和她在一起为妙。
况且,他还得把「大林」公司的评估报告打好呈交上去。
嫣红枫树林、潺流溪水和悦耳鸟鸣声,落霞孤鹜的美丽景致竟无法吸引红衣美女。
「你还是决定这么做?」落叶知秋,林岳捡起一片枯老枫叶,拿在手里把玩。
红衣女子并没有回话,眼神远远地看着起伏山峦间渐渐隐没的夕阳。
「当年或许是他的错,但经过八年的煎熬……也该结束了。」
红衣女子漾起一抹阴冷绝美的笑容,透过精致美目看着林岳。
「难道你还想继续互相折磨下去?八年的自责还不够吗?」林岳害怕他最要好的朋友会就此迷失自己。
「或许你该问问,我这八年的伤痕是否缝补好了?可以原谅他『无心』的过失?」她嗤哼一声。「或许让我告诉你答案……还没。那道深及脏腑的伤痕,几乎可以说完全无法修补……你觉得呢?」
「仇恨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为什么你硬要以报复为目标来鞭挞自己呢?」
「对你,仇恨不是全部;但对我,仇恨就是我的全部,是我到现在还能生存在这个世界的动力。没有当年的仇,现在的我应该是个拥有全世界最深情爱意的幸福的人;没有恨,此时此刻你的谈话对象恐怕早变成一座无语墓地。」
「妮可——」
「别说了,八年前决定这么做,八年后你也别劝我停止。」她打开鲜红色的车门。「况且,坚强如他,我不见得能伤得了。」
「妮可——」林岳急忙坐进车里,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劝眼前被仇恨蒙蔽心智的妮可,她固执得连一句良言都听不进耳里。「妮可,听我说——」
「开车。」妮可笑笑地命令。
连浅浅的微笑都那么令人发颤,她怎会变成这样?林岳发动车子驶出,一路的下坡让窗外景致飞逝得好快,几乎看不清样貌。
「听说工程由大林得标。」妮可将墨镜戴上,开口。
「我还没接到通知。」
「大概就这两三天。」
「我非常好奇,为什么他会舍恚彻这家国际级建设公司,而选择名气不大的大林?」
「今天恚彻的负责人如果换人,也许他会选择恚彻。」
「就因为恚彻负责人的关系,所以他宁愿选择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妮可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今年商界的晚宴,我决定参加。」
多年来她刻意避开他所出席的宴会,在于她还不想这么早和他正式面对面。
八年了,八年的时光够他苟延残喘,当然也够她躲在暗处计划一切。今年正是让她所有计划一一施行的恰当时机,她要一次溃绝他的一切、一切……
林岳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决定参加后天的商界晚宴」
林岳的口气惹得妮可大笑出声:「别那么吃惊嘛!」蔻丹红的指尖妩媚地轻拍着林岳的肩头。
「你真的决定了?」当她决定参加今年商界所举行的晚宴,他知道自己已无力说服她蛰伏多年的报复决心;一旦她决定参加晚宴,就表示她已决定在今年展开复仇计划。他很担心到最后,受伤最深的会是她,他实在不忍见她如此堕落下去,但自己又无力劝她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