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错了,是一千三百六十一名,把最后剩下的那个找出来。随后命令火箭手,放火烧掉辛家堡,咱们即可启程回京赴旨。”阮大正走到主位,一脚无情的踹在气若游丝的辛鸿身上,他疯狂的说:“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真是大快我心。”
“是你……是你陷害我……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掀起眼皮,辛鸿怨恨的质问他。
“呦——原来还有气哪!”加重脚劲,他无情的对他吐痰。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诬报你叛国吗?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在替如苑报仇,没有人可以污辱她而不受惩罚——”
“果真是那名贱妇……”辛鸿怒极反笑他的愚蠢,“你刻意少报了一人,是想要掩护她全身而退吧?可惜你还是少报了一名——咳!你想报复我娶走窦如苑,却没料到报复的对象还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他没有怪罪过他不负责任的爹自作多情,硬把母夜叉推给他做元配,阮大正——或者该说是辛大正——居然以此来报复他,实在可笑之至。
“你说什么?”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提起,阮大正双目暴凸的质问他,“你说什么?”
“我?我有说什么吗?亲爱的弟弟,我什么也没说。”迎向他的脸,辛鸿给他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反而报复的不回答他,眼一闭,他当个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死人,将秘密永远留在心底,不趁他的心意。
“爹……”透过司徒文渊的厚掌,辛掩月还是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司徒文渊要阻止,已是枉然。
“谁在那里?”把不知何时断气的姬尚香推开,阮大正掌风一扫,座椅横飞,眼前赫然出现三个人。他嘴角扬起一道狞笑弧度,把他们当菜板上待宰的鱼肉,想要凌迟他们致死的充满变态神色。“出来!你们三个,不用再躲了。快出来!”
“刽子手、凶手,把我爹娘的命还来。”辛掩月跳出来,第一个就要扑上前去,杀了这个坏蛋。
“你是辛掩月?辛鸿的子女已经一个不留,我看,你就下去陪伴你的哥哥姊姊吧!”刻意把讲话的声音放缓,阮大正就是要折磨她,让她受不了恐惧,然后吓死。
“你连我大哥都杀掉了?”聪慧如辛掩月,听到父亲跟他的谈话,自然大胆假设,揪出辛家堡当中,可能是这名杀人凶手亲生子的人选。
“既然抄家,当然连你大哥都不能放过。”
“你是我爹爹的哥哥或弟弟吧?”辛掩月才不理他的威吓,她一心一意想着爹爹临终前的话,也想着脱困之道。
“不是!”回答得斩钉截铁,阮大正不知为何,心头盘踞着一抹不安,久久不散。望向辛掩月指控的美眸,他奋力甩头,死不肯承认,他的所作所为有任何失检之处。
辛掩月轻轻娇笑,一反常态的稳重成熟起来。轻轻扬起下颚,她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处于戒备状态的司徒文渊自言自语,“以前爹常说,大哥懦弱无能、无法担当大任。我年幼无知,不懂得爹的意思,如今才知晓,原来他所指为何?大哥并不是我的亲哥哥呢……”
“死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暴吼出声,阮大正惧怕她将说出口的话,而唯一能让她住嘴的方法只有一个,手上的刀刚要挥下,一支紫剑倏地挥来,“铿锵”挡开他的刀锋。
一个昂藏的身子潇洒的落于他们眼前,来救命的不是别人,正是梧栖山庄的庄主司徒仲,他的身边,还跟着几名保护他的护卫。真要论刀动枪,此刻的阮大正,毫无制敌先机可言。
司徒文渊见到父亲,松了口大气。感激父亲即时赶上,助他一臂之力。
匹夫之勇不足取。他就算拥有不错的武功,双拳终究难敌千百雄兵。有父亲在,司徒文渊自当有恃无恐,专心对付阮大正,并且不怕他对掩月玩阴的。
抽出悬挂在腰际的软剑,司徒文渊眼光冷冽、充满危险的瞪视阮大正,他小王爷的天生威仪自现,傲视群伦。
“阮大人,皇上命你来抄家,可没要你连他的表弟都下毒手,你如此莽撞,不怕砍头吗?”司徒仲厉声喝道。
“紫砂鱼剑。你是持国公主府的人?”阮大正眯起眼,打量眼前器宇不凡、威仪天生的男子,有眼不识泰山的质问。
“不才正是梧栖山庄的主人司徒仲。”环顾厅内惨状,司徒仲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下官不知是驸马爷,多有冒犯,还望见谅。但是抄家一事,乃是下官受命于圣上,辛家人一概不留,驸马爷若是阻止,将视同反叛……”他老奸巨猾的拱手作揖,嘴边倒是毫不掩饰笑容。他可是吃定司徒仲碍于公主颜面,投鼠忌器,拿他没辙呢!
“有眼无珠的狗奴才,你要杀的人包括当今圣上的表皇弟,要是不怕死,你就尽管动手好了。”
打量他身后,跟他面容相仿的青年,阮大正多少迟疑了。
持国公主,乃当今皇帝最敬重的姑母,听说她唯一的独子,更是皇帝最得力的心腹,难道眼前这小伙子,就是一人之下的持国小王爷司徒文渊?不管是或不是,惹毛皇姑,十条命也不够赔——
想到全身而退的理念,阮大正最后决定:识实务者为俊杰,他还是先卖个人情给持国府再说。
“既然驸马爷为辛家人说情,下官只好就此作罢。回京缴旨时,亦当奏明皇上,辛家余孽受到持国府庇佑,促使下官无法达成使命,恳请陛上再做定夺。”拱手行礼,他若有所指的笑笑,“下官就此告辞。”转身走没两步又回头,他附带提醒他。“适才下官已命属下放火烧堡,为了驸马爷跟小王爷的安全着想,两位还是趁早撤退的好。”
跟着放声朗笑,趾高气昂,浮得要命的命令随行士兵收兵,抬头挺胸的步出疮痍满目的花厅。
“老狐狸。”咬牙低咒,司徒仲果真看到火苗四起,眉毛遽拢,他命其中两名手下“拎”起掩月跟幻珠,捉她们上马,策划着安全彻离的路径。
“掩月不走,掩月要跟爹娘在一起。”踢着脚,辛掩月双眼哭肿得比核桃还大,不住的挣扎。
大男人手脚笨拙,根本拿哭闹不休、像跳蚤搬动个不停的辛掩月没皮条,被踹到三脚,他终于发出求救的眼光给庄主,要他搞定这个小女孩。
“田大叔,掩月交给我吧。”接过手,司徒文渊将辛掩月搂入怀里,温柔地诱哄,“掩月,今后就由司徒哥哥来照顾你、保护你,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放我下来,我要爹娘,不要你,你走开。”危机离去,辛掩月反而失了聪明,开始想到耍耍赖的跟他闹性子。
“月儿——”躲开飘散的火花,司徒文渊心疼她尚未及笄,就要失去父母亲的疼爱。对她小小的任性,也只有多加包含了。
“你不放我下来,我就再也不跟你讲话,你跟他们一样,都是坏人……”见他不为所动,辛掩月开始口不择言,看得旁边的护卫大摇其头。
“少主,看来你这位未来的新娘很悍喔!不小心应付,当
心被她 爬到头顶上,你可就惨了。”开口的是刚刚被辛掩月当球踢的田兴。
“没关系,我会把她训练成大家闺秀,拔掉她所有的劣根性。”露齿一笑,司徒文渊丝毫不介意他们的调侃,低头俯视辛掩月,见她似乎哭累,阖眼睡去,心头一暖,忍不住在她额际印下一吻。再抬头,望向付于祝融,曾经风光一时的辛家堡,他承诺:今世只有辛掩月是他一生的羁绊,他的最爱,他终将保护她,直至生死相隔,地老天荒……
伸手撞了撞旁边的庄主,护卫之首杜荣没大没小,不怀好意的调笑,“庄主,看来咱们冰窖似的少主,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跨上铁骑,司徒仲的回答,只有一记苦笑。“但愿公主像我一样,全心接纳辛家孤女,小心疼惜才好。”
“爷是担心——”看着司徒文渊坐上他的马,再次接过暂放在田兴怀里的辛掩月,他知道堂堂驸马爷,是在担心什么了。
持国公主肯定不赞成一名叛贼之女成为她的媳妇,跟皇族扯上关系。司徒文渊若想保护辛家唯一余孽,可还有一场硬仗好打哩。
司徒仲想到家中“年纪一大把”,却还刁钻难缠,令人又爱又气的老婆,也不由得跟杜荣露出如出一辙的可怜笑容。儿子啊儿子,你想保住老婆,就自求多福吧!
自以为报了一口怨气的阮大正,大摇大摆的下山,以极英雄的姿态,准备给稍早对他通风报信藏匿于山底的黑市爱人,一个惊天大喜。
窦如苑见到他,果真如久别重逢般的投怀送抱。
埋在他胸怀的脸,瞄着四处百姓诧异、积忿的目光,她难掩心虚的低声询问:“事情办妥了吗?”
“是的,表妹。从今以后,咱俩便可双宿双飞,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没人可以再阻挡咱们,让你受丝毫的委屈。辛鸿他终于自食恶果,葬身火海了。哈!哈!哈……”
除去眼中钉,真可谓大快人心,值得犒赏随行而来的刽子手,三天三夜大鱼大肉也不为过。阮大正的语气,有掩不住的得意。
听着表兄擂鼓似的笑声,她偷眼望向他肩后的冲天火焰,见火舌如神祉般张牙舞爪似是要飞扑下山来,抓她这辛家堡余孽,窦如苑害怕得轻阖上眼,嗫嚅不安地问:“飞儿跟初儿呢?我并没有见到他们兄妹。表哥,你曾经答应过我,会先放他们下山,可是我在山脚下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人,他们该不会被你的手下误杀了吧?”
“怎么可能?我答应你的事,曾几何时失言过?如此不信任表哥的能力,真是该打。”阮大正避重就轻的安抚她,将她身形一转,面对山巅的熊熊烈火,他不禁好奇:阿房宫连烧三个月,才灭掉秦皇呕心沥血的杰作,就不知这辛家堡,能能耐得几天火烧。
“可是……”
望着她雾气蒙蒙的眼,他想到先前辛鸿若有所指的话,扳
转窦如苑的脸正视自己,他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问道:“表妹……你……是否有话瞒我,想对我坦白?”
窦如苑对这乍然的询问,吓得大瞠其目。难道辛鸿对他吐露了什么?
她若有所惧,语无伦次的避开他质问的眼神,带些哭意,呜咽地问:“表哥为何如此问?你怀疑我什么?”
“没有。”摩娑着下颚,他走开两步,直到背对她,才吸口气道:“我听辛鸿死前胡言乱语,说什么我这次烧堡,报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可知他所指为何?”
“我……”窦如苑欲言又止的嘴,张了又阖。她再三面对山下人家,为辛家堡突遭横祸打抱不平,蠢蠢欲动,似想冲向前来掐死她为后快,却被侍卫枪杆后的严厉神情,吓得浑身颤抖,不敢置喙。
偌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终于,她扯动阮大正的衣袖,指向等候在旁的马车,低声哀求,“咱们先上车,上路后,我自会解释给你听。”
辛家堡千余口性命,除去被梧栖山庄庄主带走的遗孤辛掩月,就只剩这当家主母窦如苑了。
也难怪堡下居民不给她好脸色看。
单凭辛家在动荡时局给予的庇护、粮草,以及对平民百姓的照顾。发现她还活着——而且可能是唯一生还者,没对她丢石头鸡蛋,已算是她的造化。明眼人,猜都猜得到,这血海深仇是出自于何人之手。
若没人出卖辛鸿,固若金汤的辛家堡,何以能够迅速瓦解?
又如果说生还者是出卖辛家的一大嫌犯,窦如苑属当家主母,却又能平安脱险,答案自是呼之欲出。
犯人是谁?连不识字的阿婆,都可以指认她——窦如苑,是仅有的犯人。
阮大正当然知道她在惧怕什么。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率先走向马车跳上去,等着侍卫们端来台阶,让她上来。伸出手扶她进入车棚,不知的人,还真会误解,这是何家老爷夫人,如此年岁,还能情深义重到这番田地,实在令人好生羡慕。
吩咐马夫上路,他转过身回到宽敞舒适的车内坐好,然后以极诱哄的口吻,温柔的问从一坐定,就将双拳抵在膝头,低垂头颅不愿抬头的窦如苑。
“表妹,你到底瞒我什么?就源源本本的说出来,别让我一颗心像吊了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晃得不踏实!”
微微抬起的下巴又飞快缩回去。窦如苑此刻可真具备娴淑妇女所该有的温婉恭良,她柔顺的要求他,“要我说可以。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保证不动怒、不动气才行。”
“咱们相聚才多少时辰,我怎么舍得对你动怒?你就别多疑了。”阮大正的声调,显得十分容忍有耐心。
天下的女人均是一番德行。非逗得男人耐性全失,才肯心甘情愿的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罢了。谁教他割舍不下这个外型不变,却还不失“魅力”的小表妹?就忍着点啰。
“我——叫你放过飞儿跟初儿,实在是因为,他们两兄妹,有一个不是我跟辛鸿的亲生子。”窦如苑一直攻于心计,她不不敢揣测待会儿她说出来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这会儿,她是决计不肯抬头正视他的。
她半眯的眼,瞪着微微晃动的茶几,低声说道:“初儿是姑娘家,就算你放过她,少抄她一条命,皇上也不惧怕将来辛家余孽会对朝廷不利。但是飞儿就不同了,他是辛家仅有的长子,若是放过他,陛下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圣驾怕的,自是待他成长,会替辛家报仇雪恨,对皇室造成威胁,非斩草除根不可吧!明知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网开一面,偷偷的放他逃……”窦如苑拐弯抹角的就是不肯讲重点,阮大正听她拉拉杂的扯上一堆,心吊得老高,听到它怦怦地跳,差点就得脑冲血死翘翘。
忍上一刻钟,他总算受不了的拉开窗帘透气。
阮大正边看向日落西沉的景致,边打开羽扇无聊的煽动,等她讲出真正的重点来。
“飞儿其实不是我跟他的儿子,而是我跟表哥唯一的爱情结晶。当年我就是因为珠胎暗结,你又迟迟不向爹爹提亲,老人家为掩家丑,才答应姨父的要求,匆匆将我许配给他。想想鹏儿个性软弱,还真像小时候的你,还记得当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