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向四处飞散,吞噬了青翠的树、斑驳的白墙,往里窜逃燃烧了地毯、柜子,在沙发上的白兔娃娃迅速焦黑、被火所吞没。
「妈咪!」童稚的声音,惊恐地在火红高温的房子里回旋。
狂狷火焰无情地吞噬这房子的每一寸,劈哩啪啦的声音让女孩更加害怕。圆黑的双眼惊惶地瞪着门板,她感觉到越来越热,四周空气变得稀薄。
「妈咪!咳咳咳……咳咳……妈咪!」
抱住双膝,小小身子不停往角落缩,浓烟呛得她猛烈咳嗽,小脸上更是早已布满泪痕。
火,开始朝这房间进攻,一寸寸烧掉已无力阻挡的门板,火舌探向窗帘,美丽的碎花布变成星火坠落。
「不要!」小女孩看着火舌离她越来越近,高温让她好难受,她开始痛哭,紧紧抱住身躯,害怕地往身后早已没有空间的角落缩去。
美丽的红黄色开始烧灼她的衣袖,她手足无措地大叫大哭,拼了命地喊妈妈,但妈妈就是不来。
「好痛!呜呜……好痛!」
她不停闪躲,但火舌仍旧吻上了她白如雪的肌肤,她痛得大叫。在她痛昏的前一刻,她清楚看见一片火海里,有道巨大的影子朝她走来,拦腰将她抱在怀中。
她躺在那人怀里,身上的灼伤突然间不再疼痛,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随即失去知觉。
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火海当中……
第1章(1)
「喝!」
女子惊醒,火红长发呈漂亮的弧形落下,窗外净白、冰冷的人工瓷月照在她绝色的容颜上,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闪着耀眼光芒。修长柔荑无意识地拨弄红如火焰的发丝,红发松软地披散在她的香肩上,她转头睨向那片洁净的落地玻璃,那对柳叶眉微微蹙紧,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了烦躁之色。
她怎会又梦见那场火?是那场火,夺走她的母亲,让她一无所有,变成这世上最无依无靠的孤儿;也是那场火,让她从此踏入一条不归路,让她学会安静、独立、倾听。
当她被人从火场里救出后,有整整五年的时间她对外界的一切事物拒绝视听,将自己封闭起来,因此她有了特殊的能力,能够听见他人的心声,也变得不怕火,因为她曾以生命当赌注,近距离看着火舌吞噬她的衣服、她的皮肤。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她回头望着房门被推开,一名皮肤黝黑、着英式笔挺西装的老人站在门口。
「宗主有请。」
女子没有迟疑地下床,身上无时无刻都是一件轻便的红色紧身衣,套上鞋后,立即跟随管家来到一扇巨大的门板前,门板上雕琢着美丽的雕刻,管家按下门扉上的一朵罂粟花,门随即自动打开。
「宗主。」
壁炉里烈焰狂烧,身着白色丝质衬衫、黑色丝质裤的男子站在壁炉前,焰光照亮了他英俊的容貌,深邃的双眼看着炉火猛烈地烧着,他将手插进裤袋里。
红色发丝在这样的光亮下更显夺目,婀娜多姿的身材包裹在鲜红塑衣下。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吸引,她移不开目光,牢牢地锁紧那不停往空中窜烧的辣舌。
「红羽,我要派给你一个任务。」
女子猛然回过神。
「宗主请吩咐。」
男子拿起一旁的搅炭器在炉里搅动,空气窜入使烈火烧得更烈,随着他的动作,她的注意力再度被火焰所吸引。
女子摇摇头。不,她不能不专心。
她将注意力调回主人身上。
「我母亲的遗物下个月在艺域拍卖,我要你去偷回来。」
「抢救王妃遗物,红羽必定全力以赴。」
「资料我已派人送到你桌上。」
「红羽告退。」
男子握住金属棒的手掌缩紧,紧到想捏断它。
狂风突然袭来,秘书身子一抖抬头,立即开口。
「老板!」
男子停下脚步,顶上下滑的眼镜。「什么事?」
秘书皱起眉头。「那个李大匠很难搞,又把合约退回来了。」
抽过秘书手上的合约书仔细看了一遍。
「他有什么问题?」
「李大匠认为我们为他设计的拍卖方式他不喜欢,他希望以传统方式拍卖。」
男子嘴角扬起笑意,想也没想便走到碎纸机旁按下开关,一张拍卖合约书就这么随着刀片转动而成了细长的碎纸条。
秘书张大嘴巴,错愕地看着那张合约书从有化为无。「老板!」
「何秘书,你进艺域多久了?」
整片以白金制成的门感应到他的身影而开启,男子毫无阻碍地走进偌大的办公室。
尾随着他走进办公室的秘书想了想回答:「三年多。」
男子顺手拿起桌上的整叠资料翻阅。
「三年多了,怎会还不知道公司的作业方式?」男子抬头回以严责的眼神,顿时让秘书浑身发冷。
「老板……」
男子再度将注意力调回手中的资料,有时抽出纸张放回桌面上,有时毫不客气地将纸送进碎纸机里。
「我帮你再温习一次。」他叹息。「公司的拍卖以电子网路为方式,艺域的客人都经过严格筛选,是世界各地的菁英。拍卖时客户在世界各地通过层层安全网进入公司网络,以视讯会议方式参与拍卖,这样的方式能够保护客户资料。李大匠想以传统方式拍卖,就叫他另请高明。」
秘书欲言又止,男子看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问题?」
「但是……」秘书深吸口气,终于脱口而出:「但是李大匠手上的古董不能放弃。」
「理由。」
「那是路易王国的宝物。」秘书激动不已。
「传说。」
「啊?」秘书愣了愣。
「传说中的路易王国。」他双手环胸睇睨,嘴角边的笑花看来是如此迷人,带着温柔。「事实上是不是有这样一个王国谁知道。」
「可是如果老板认为路易王国不存在,为什么还要接受李大匠的委托?」
「只是觉得好奇。」他伸了个懒腰走到一旁落地窗前,高高在上地睇睨三十楼底下的人生百态。
「好奇?」秘书显然被男子如此回答给吓到了。
「我只是好奇他手中的古董是真是假。」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他面前的玻璃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男子抬头看看离他最近的天空,细雨像变色的义大利面下在锅里散成一圈;低首,道路的颜色变得比之前深,人群开始呈鸟兽散。
他甩甩头提起精神。「再和李大匠联络,最后一次机会,告诉他若不接受我们的安排,就另请高明。不过叫得出名字的拍卖公司不会有人愿意接他的Case。」
与温暖乾爽的车内相比,车外湿冷的下雨天确实令人难受。又湿又黏的空气让人烦躁,如果又塞在车阵当中,行进速度等同龟速,那不发火都很难。
佘仲君额上的两道眉始终没有舒缓,斜斜往眉心聚拢,摆在方向盘上的修长十指快速地敲击。忽然间电话响起,车内的无线通讯器便替他接起电话,让他连看一下来电显示的时间都没有。
「我是佘仲君,哪位?」
「仲君,我是乾妈。」
该死!佘仲君暗咒一声,烦躁地爬梳黑到发亮的发丝。
「仲君?」电话那头久等不到佘仲君的回音的人发出轻快且夹杂揶揄的声音。
「乾妈,有事吗?」该死,他一定要到车厂去教人把这个接收器拔掉!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接到乾妈的电话?」柔柔腻腻的女性嗓音在电话那头开始变调,变得……惹人怜。
「没有,乾妈你想太多了。」顶高下滑的眼镜,佘仲君有些不耐地回答。
前方车阵缓缓移动,他转动方向盘开始将车移离这块该死的施工区域。
「仲君,晚上到乾妈这儿来吃个饭好不好?」
佘仲君直感到头皮发麻。
「乾妈,我晚上还有好多事要做——」
「有什么事会比来乾妈家吃饭重要?」
「乾妈,你是知道的啊,最近公司要拍卖一批古董,我有一大堆事前工作要准备——」
「那些死人用的东西会比我这个活着的老古董有价值吗?」对方开始耍赖了。
「乾妈!」车子拐进小巷子里,他决定抄近路,因为他刚刚看见前头似乎又开始塞车了。「乾妈,改天再陪你吃饭好不好?这次公司的拍卖会很重要——」
「我不管。」这是她第三次打断他的话。「仲君,你最近有没有看杂志,这一期的时代杂志里有介绍一名非常美丽又非常漂亮的女孩……」佘仲君的乾妈开始如数家珍地细诉这名女孩的出色外貌与生辰八字。
佘仲君转了个弯,弯出小巷驶入大马路,刚好在红灯时停在十字路口。他完全拒绝去听,看看窗外招牌、看看电子看板,顺道欣赏一下美女——
飘逸的乌黑秀发在气流中飘动,形成美丽的黑色瀑布,随着女子的走动而飘扬。
佘仲君挑高了眉,对从眼前走过的高挑美女产生了极大兴趣,他的视线不免跟着美女移动——
修长双腿包裹在时下最流行的低腰紧身牛仔裤里,红白横纹的七分袖休闲衫,衣长只到肚脐上,露出了她美丽而纤细的腰肢;耳边戴着大圆形耳环,长又浓黑的眼睫因为突然入侵的雨珠而猛扇,薄唇上涂着荳蔻红的唇膏。他见过无数美女,但没有一个像她一样,亮眼却又不会令人感到不舒服。
他很想试试将手臂横搁在她腰上,碰触她的肌肤的感觉。佘仲君低首笑了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两个只有一面之缘,不可能会再见的……
第1章(2)
「仲君,你有没有在听?……仲君,乾妈还在线上,你不会以为我挂了吧?仲君,你再不出声乾妈要生气罗!仲君,你不出声,乾妈就当你答应这顿相亲的饭局罗!」电话那头再也克制不住。「仲君!」
佘仲君被这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吓醒。车后头也传来整齐画一的喇叭声,他立即排挡踩下油门——
砰!
佘仲君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车子轮胎还转不到一圈,怎么会撞到东西?
一群人围在他车前,有人蹲下身去,佘仲君见状抓过副驾驶座的伞赶紧下车查看。
排开人群,映入眼帘的竟是他刚才所欣赏的绝色美女,而她此刻正躺在清透的积水上!
他蹲下身查看美女的伤势,小心翼翼生怕再伤到她。
「醒醒!」他轻拍美女的脸颊。
「赶快叫救护车吧,我看她伤得不轻耶,都昏倒了。」路人开始交头接耳。
「谁拨个电话叫救护车!」
「我看到灯号都已经换了,她还跑回头捡东西,才会被撞到。」
「不过驾驶也太不注意路况了,没看清楚车子前面有没有人就开车,真是粗心大意!」
热闹的十字路口乱成一片,转眼又塞了一堆车。
佘仲君查看了一下发觉她的颈椎并没有伤到,只是昏了过去。
他双眼扫视了众人,发觉没人拿出电话叫救护车,摇了摇头,便拦腰将她抱起。「不用叫救护车了。」
他将她放进后座马上驱车开往最近的医院。
她为什么会忽然又回头?
红灯时,他越想越不对,很自然地便转头看着躺在后座的女子。乌黑秀发遮去了她一半美丽的脸庞,双睫掩住了灵动的黑眸,她就这么了无生气地躺在座椅上。
不自觉的,他的注意力又被她所吸引,直到后头车阵传来连续的喇叭声,他才回神,启动车子。
多亏了顶级房车上头的卫星导航系统,让他立即找到最近的医院。
他将风衣盖在她身上,冒着雨将她抱下车直冲医院。
「怎么了?」医护人员一见他的狼狈相,连忙靠了过来。
「出了车祸。」
医护人员协力将女子放上诊疗台,医生立即为她进行诊疗。
佘仲君双手搁在腰上喘气,发梢上的雨珠不客气地往下滴,渐渐地滑落他刀塑的俊貌,滴在地板上,雾气与水珠模糊了他眼镜的镜片。
医生拿下听诊器道:「将她送进观察室。」
「她怎么样了?」佘仲君拿出手帕将眼镜擦净后再戴上。
「一点皮肉伤。」
「可是她昏迷不醒。」他指着被推离的病床,表情充满疑问。
「那是太劳累的结果。」
佘仲君闻言有些愕然。
什么?太劳累的结果?不是被他撞昏的?
「要让她住院观察吗?」医生将双手放进口袋里,嘴角浮上一丝笑意,等着他的回答。
佘仲君还有些震惊。
见他一时间回答不出来,医生拍拍他的肩。「等你能回答时再告诉护士,我会请警察来一趟。我暂时让她在观察室里休息。」
「谢谢。」
佘仲君靠在墙上喘息,突然记起车祸发生前他还在和乾妈通话。
拿起口袋里的电话,才按了一个按键,他的手指便立即又按下取消,停顿了下,干脆将手机关机收进口袋里。
不知怎地,在脑海里,她的身影挥之不去,他从未对一个女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甚至有些念念不忘,对她,在心里有股深切的渴望……
再度踏进这家医院,佘仲君已换去一身湿淋淋的西装,头发也干了,又是神清气爽。
他在女子被送进观察室后便与院方找来的警察交代事发经过,确定只是单纯事件,只要她没大碍应该就没问题。
他回家洗了个澡换件干净轻便的衣裳,再度回到医院来。
走入观察室,躺在病床上的她依旧在睡觉。他靠在窗边,窗外一阵雨过,树叶、花卉都染上了一层晶莹剔透,吹来的风轻柔干净;抬头望着天,青蓝天际划过一道彩虹。
「嗯……」床上突然传来一阵申吟。
他立即转身,就见床上女子眉微皱,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哎哟!」她才伸个懒腰便痛喊一声,揉揉发痛的双肩、腰骨与那真的快摔成两半的屁股。她陡然愕视屋内,看着房内令人不寒而憟的白墙与身旁那些冰凉的急救机器。「医院?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出了车祸。」
「车祸?」她瞪大一双眸子。
佘仲君身子往床边移了过来,她的身子却明显地往身后的墙靠了去,意识到她的举动,他才停住步伐,双手环胸。
「被车撞时的记忆都忘了?不记得了?」
女子经他这么一提,皱起眉头、摸摸后脑低首想了想,随即大叫一声,又捂住嘴,大眼直瞪着他,语气还有一丝颤抖。
「该、该不会是你……撞到我的吧?」
佘仲君双眉皱了下。「你为什么过马路过到一半还折回?」
「我——」她想回答的身子缩了回来,低头不敢看他。
「嗯?」
「没事。」她躺回床上,拉高被子。
他劫过拉高的被子,两人的脸靠得好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倾身相望在外人看来是如此暧昧,连她都被他吓到了,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