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的不答反问,谢璇碔虽感到奇怪,但也据实回答。
「我与他们相识是在三年前。那天下著大雨,我在一间荒废的庙宇遇到同样躲雨的逸凌,我俩因为无聊想藉著聊天打发时间,结果没想到愈谈愈投机,就这样结为知交好友。」
听到这,上官无双明了的轻点了个头。
看著低头陷入沉思的上官无双,谢璇碔明了她脑中思绪正在运作,当下也不打扰的耐心等候。
片刻,上官无双终于抬起头,「师兄在哪发现中毒的陆庄主的?」
「在洛阳南郊的一间无人居住,荒废许久的木屋中发现他的。」
他的回答让上官无双再一次陷入了短暂沉思。若是她记得没错,洛阳南郊的地方是荒凉了点没错,但却也不至于会有……
「师兄清楚陆庄主他们的交友情形吗?」她抬头询问。
「不是很清楚,大概六、七成吧!」谢璇碔没有把握的说了个大约数据。
「那你知道他们是否有什么仇家?」上官无双再问道,完全不考虑此话一出口会带给谢璇碔的震撼及冲击。
听见她的话,谢璇碔不禁讶异的瞪大眼。
「你是说……」谢璇碔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上官无双不语的点点头,证实他的猜测。
「你有证据?」他按捺下焦急、忧郁,自持冷静,决心问清事情始末。
上官无双点点头,反问:「你知不知道陆庄主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谢璇碔摇摇头。当初他若是知道陆逸凌身上中的是什么毒,也许还不至于要劳烦她赶来解救。
他虽然没学到师父全部的医术,但至少也学了一、两成,解一些小毒、治一些小病,倒也还难不倒他。
「他中的是金线虫毒。这种金线虫状似蝴蝶幼虫,全身通黑如墨,背上有著三至五条的金色线条,所以被称为金线虫。中了金线虫毒的人,只会感觉到恍若被蚊虫不关痛痒的叮咬了一下而丝毫不去在意。
「它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中毒的人在半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得到救治的话,就会在不知不觉、没有痛楚中,仿彿沉睡般的渐渐死去。」
看著谢璇碔若有所悟的神情,上官无双继续接下道:
「我会怀疑他被仇家暗算,是因为洛阳南郊方圆数十里均是一片荒野,而金线虫这种毒物是只有在山区内才有的,除非有入主动将这种毒虫放在荒野,否则它是不会平空出现在荒野平地之中。」
顿了顿,她再接著道:「逸风的事更证明了我的猜测,他不是单纯的坠马事件,在我为他的伤包扎好之后,我曾去他坠马的地点找到了那匹已经气绝多时的马儿,他的坐骑被人暗中混著食粮喂下了腐蚀性的毒,那种毒一时半刻之间不会发作,但它会渐渐腐蚀马儿的内脏,当马儿受不了疼痛时,马背上的人稍一不注意就会被摔下马背,造成我们以为都是单纯的坠马事件。」
听到她说到这,谢璇碔已是禁不住的满脸讶异、吃惊的神色。
在他行走江湖时,他很少听到有关「祁岚山庄」陆氏兄弟的不好谣言,而他们三人也很少与别人打交道。既是如此,那就不该会与人结下仇怨才是,到底是从哪来的仇家寻仇呢?
他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谁心怀不满而暗中对他们下毒手,也猜不透他们会有何仇家?
看著谢璇碔烦忧的模样,上官无双犹豫著是否该告诉他另一件事。
她开口想说,但想到这万一只是她的杷人忧天,那不是对「他」太不好意思了吗?况且现在事情还尚未得到证明,怎可贸然说他人的不是呢?还是先证实之后再说吧!上官无双暗自打定主意。
思索了许久,谢璇碔终于开口:
「无双,依你之见,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揪出这位掩藏在黑纱下的人?」事情既然都已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了,该如何为陆家兄妹揪出他们的仇家才是首要之急,况且陆家兄妹皆是他的朋友,朋友有难,他就算是赴汤蹈火,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在所不惜的。
「师兄你先别急,我们在明『他』在暗,当心操之过急而打草惊蛇,反而使『他』有了防备,那要揪出『他』可就难了。」上官无双提醒谢璇碔不可鲁莽,以免坏事。
「好。那你要是看到或想到了什么线索,马上告诉我,我绝不允许有人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伤害我的朋友。」他原先温柔的眼,在一瞬间变得凶狠、冰冷。
看著他瞬间变得凶狠、冰冷的表情,上官无双并不觉得害怕。
师兄是个重义气,肯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毫无怨尤的人,这就是她所认识的谢璇碔。
当他转向她时,眼神又恢复原有的温柔。
「你自己也要当心,你先救了逸风,现在又救了逸凌,我怕『他』会心生怨恨而将目标转向你。」他担忧的叮咛。
「无双明白,谢谢师兄的关心,一有线索我会告诉你的。」
「逸凌那里就还要劳烦你多费心注意了。」
「师兄不用客气,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尽快医治好陆庄主的。」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会,「要让他们知道吗?」上官无双指的是陆家兄妹。
「不,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让他们知道,以免他们操心,要知道人多嘴杂,先由我们暗中调查清楚再说。」
她点头附和他的意见。
望著窗外皎洁、明亮的月亮,上官无双的眉再次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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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逸凌从长久的昏迷中苏醒过来时,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张熟悉而写满关切的脸庞。
「我怎会在这?」他一边用著多日未曾进食,及未沾茶水而变得粗嘎、沙哑的声音问道,一边挣扎著要起身。
「大哥,你别乱来,你身上有伤口,小心扯到伤口,让伤口裂开。」陆逸屏急忙的阻止。
她的话提醒了陆逸凌身上所传来的虚弱无力。
「我怎么了?怎会受伤了?」陆逸凌虚弱的追问。
他的问题让房内的三兄妹没人敢正面回答他。
「大哥,这些事等你先把伤养好了以后再说,养好了伤,才会有精神谈这些,现在你先把药给服用了。」陆逸颢手中端了一碗药汁走近床边,「大夫交代等你一醒来时,一定要先把这碗药给服用完。」
陆逸凌微皱眉,看著陆逸颢手中端著碗黑漆漆,似乎很苦的药,二话不说的接过来仰头饮尽。
药一入口,他不禁微微讶异了,这药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苦,想必是熬药的人体贴的加了些蜂蜜。
不知为何的,陆逸凌竟将那体贴的人与在他昏迷中,所看见的那名美丽、温柔的女子相交连,看著眼前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却遍寻不著记忆中那张美丽、温柔的脸容。
难道这只是他的一场迷梦吗?但他为何还依稀记得她那双温柔的柔荑轻抚在他脸上的感觉?依稀记得她那温柔安抚的耳语?
「逸风,逸凌醒了吗?」
在陆逸凌思绪飞腾间,一个熟悉的男声插入了他的世界,让他回过神来。
「璇碔,许久不见,你还是依旧不改其样。」陆逸凌望著许久不见的好友,笑著揶揄,将饮尽的药碗交给一旁的小妹。
出乎意料的看见陆逸凌苏醒,谢璇碔反应不及的微微一愣。
「你什么时候醒的?!」谢璇碔呆愣过后,随即恢复过来,带著喜悦的靠近床边。
「在你说了第一句话时,我就醒了。」陆逸凌微微一笑道,暗示他的「大嗓门」。
见他露出笑容,谢璇碔终于放下了一颗忧心忡忡的心。有精神会笑、会揶揄人,大概就没问题了,相信只要再多加好好的调养一阵子,不久的将来就会恢复回以往那个生龙活虎的陆逸凌。
「好小子,才刚醒来,就开始会调侃别人了,你可知道,你差点让我们吓死了?还害我们担心了许久?」谢璇碔笑骂的轻捶了他的臂膀。
「我才刚醒来还是个病人,你就已经迫不及侍的想虐待我了?」相准他拍落的方向,陆逸凌笑著轻巧的闪了过去。
打不到他,谢璇碔倒也不在意。
「是你救了我?」陆逸凌看著好友问道。
「你的话听起来不像是问句。」谢璇碔朝他戏谑的挑挑眉,不答却反转向在一旁的陆逸风,「逸风,无双在找你,麻烦你过去一下。」
陆逸风点点头,朝房内的众人做了一个告退的手势,退了出去。
看著大弟隐去在房门后的身影,陆逸凌问道:「无双是谁?」一个陌生的名字勾起了他的好奇。这会是「她」的名子吗?他自问。
「无双是我的师弟,她就是那个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人。」谢璇碔为他解答。
虽然陆家兄妹四人除了陆逸凌之外的三人全见过她的面,尽管大家都没对他提出疑问,但却心知肚明的知道上官无双是女儿身,然而尽管如此,谢璇碔依旧还是依循著师父的交代,对外一律宣称无双是他的「师弟」。
获得的解答并不是他心中所想像的,陆逸凌微感到失望。
她究竟是谁呢?难道这真的只是他昏迷中所想像出来的吗?但她那温柔的安抚、地温柔的话语,还清晰不过的残留在他的脑中,再再的提醒他,她的真实存在。
「逸凌,你在想什么?」看著他不知魂游何方的思绪,谢璇碔好奇的出声询问。
陆逸凌不答的摇摇头,转向陆逸颢及陆逸屏。
「逸颢、逸屏,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和璇碔单独谈谈。」
陆逸颢两人相望一眼后,便朝陆逸凌略点个头,相偕走出松苑,还细心的为两人阖上房门。
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谢璇碔才将视线调回半躺在床上的陆逸凌。
「好了,现在整个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你有什么话想问我的,就请直说,不必隐瞒。」
「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我之后的一切?」陆逸凌眼中闪烁著坚毅、沉稳的神采,一点也不像是个刚从鬼门关逃回一命的虚弱病人。
「你就这么肯定是我发现了你?」谢璇碔不答反挑眉问道。
「若不是你发现了我,将我送回『祁岚山庄』,我相信你不会在这。」陆逸凌简短的答覆他的问号。
谢璇碔是个习惯浪迹天涯的人,从不曾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
陆逸凌的心思细密,再一次在谢璇碔眼前得到印证。
谢璇碔点点头,收起戏谑的神情,开始正色的叙述起那一日的相遇……
****
检查完陆逸风的伤势,上官无双叮咛过小龙后,单独来到松苑。
方才在梅苑中,她已经由陆逸风口中得知陆逸凌已经苏醒的消息。
在敲门许久没有得到回覆后,她心想也许他正已休憩,于是她轻轻的打开了门,轻步的来到床边,探出手为已入睡的陆逸凌把脉诊断。
沉睡中的陆逸凌,早在她接近松苑时,就已察觉而苏醒过来,因为感觉到来人并无恶意,所以他才会假装休憩。
不知是否是他想念「她」过度的幻觉,恍惚间他竟感到一双像「她」的手正轻轻的抚触著他。
这项认知让陆逸凌下意识的捉住那停驻在他手臂上的温柔双手,猛然睁开原本闭上的眼,紧盯著眼前这张绝美带著熟悉的温柔容颜。
「你是谁?」陆逸凌未带一丝病态,仿若鹰般的眼,正犀利的紧盯著她不放。
在他毫不放松的注视下,上官无双第一次微感羞窘。
「我是上官无双,你们口中谢大哥的『师弟』。」她垂下头,低声的道。
昏睡的他虽然不失英挺、潇洒,但清醒的他却更添加了几分致命感,教人在他的面前禁不住的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原来「她」就是上官无双,那个救他一命的大夫,这个事实告诉陆逸凌,「她」并不是一个幻影,「她」并不是他在迷梦中所想像出来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陆逸凌,突然想到「师弟」这个名词--
「『师弟』?!你是谢璇碔的『师弟』?!」陆逸凌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讯息。
这美若天仙,有著一张女子妒羡的美丽脸容的人,居然对他宣称她是一个「男人」?!
她当他是已经步人老眼昏花还是病过头了,是看不清事情真相的昏庸之人吗?否则为什么要拿这么可笑而且易于拆穿的借口来敷衍他?他压根儿一点都不相信她是一个「男人」。
但看她一身男装的装扮,并无任何的不自然,显然已是有一段漫长的时日。
一个好好标致的美佳人为什么偏要做这种男装打扮?还对人宣称她是一个「男人」?陆逸凌眼中闪著疑惑,决心在弄清事情真相之前,暂且附和她是一个「男人」的说法。
「我听璇碔说是你救了我,我该怎么回报你的救命之恩?」既然知道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陆逸凌犀利的眼神不自禁的放柔了,但握住她的手却丝毫未见放松,犹然紧握在他的掌心中。
她的手细致滑嫩,一握在掌心便可以察觉到是一双属于女子特有的柔荑。
上官无双手挣扎的想要脱离他的掌握,然而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已看穿她是女儿身了吗?否则为什么会紧握著她的手不放?
不由得,上官无双微蹙眉的抬起眼,担忧的看向他。
这一看,她刚好看见他温柔的眼神,瞧得她的心一阵怦怦的直跳,她脸蛋微红的连忙再低下头来掩饰自己脸上逐渐加深的红云。
「陆庄主不用客气,师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没有什么需要回报不回报的。」她微笑的抬起头。
她那抹淡雅的微笑让陆逸凌的心不禁一震,差点忘记了她目前还是个一男人」。
「既然你是璇碔的『师弟』,也算是我的朋友,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就请叫我逸凌吧!叫陆庄主似乎生疏了些,我可以叫你无双吗?」他镇下心神询问著。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我还是称呼你陆大哥好了。」叫他逸凌似乎逾礼了些,不过上官无双没告诉他,因为她觉得如果告诉他为何不直呼他姓名的原因,他一定会取笑她太顾忌礼教,抛不开世俗的眼光,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个感觉。
看了她许久,陆逸凌点点头,随了她。
「你是来看我的伤的吗?」
「逸风告诉我说你已经醒了,所以我才过来看看复原的情形及伤势是否有任何的不适,或因为感染而导致伤口恶化。」上官无双点头道,试著挣脱他的手,这一次,陆逸凌没有再紧握著她的手不放。
双手得到自由的她,开始忙碌的审视他身上的伤。
「你和逸风很好?」想到谢璇碔说她在找逸风的事,猜测他们感情可能很好,他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