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其它三人全傻了眼,要将三只壁虎一口气塞满嘴,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画面,况且她还是个有名气、地位的千金小姐,难道一点都不会怕吗?
答案是……当然会!
不过,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哪能让他和潘锦贵夫妻越聊越热络,姑且不论伯与不怕,把话先说出去,至少让对方知道自个儿带种,这可是攸关面子和一笔可观的生意啊!
“那么刚刚奔雷旗主说的,一点也没错呢?”潘锦贵今天可乐开怀了,两人都这么给足他面子,把他哄得跟皇帝老子一样。
“在下岂敢在潘老板面前乱打狂语。”奔雷托再添薪火,让这热络的场面烧得更旺。
好个墙倒众人推!
三人都专心一致地,想看迎菊出糗,面对这样骑虎难下的窘境,她哪敢失了风度,冲着这点,就算是毒药,她也得当补药吞了。
一口气夹起三只酱爆壁虎,正要速战速决,将三只一口气吞到肚子里时,却突然想起刚刚奔雷托形容吃在嘴里的描述,让她夹到嘴边的筷子,又突然停了下来。
那壁虎汁真的会溅得她满嘴都是吗?
一想到那恶心的感觉,平时过人的胆量,一下子全飞到九霄云外去。
“菊姑娘,味道不合您味口吗?”潘锦贵看她面有难色,忍不住好心上前关照一下。
“嗯……我不吃辣的。”天啊,这三个被炸得酥油油的小头,怎么一直看着她。
“这您别担心,这道菜连点辣椒、花椒和胡椒都没有。”坐在正对面的奔雷托,正平心静气地看着她。
这可恶的臭鞑子,为了要拿到这笔为数不小的生意,竟然胳臂往外弯,她今天要是不把这三只壁虎吃进嘴里,岂不被他笑话一辈子。
一、二、三,她默数三声,双眼一闭,便将三只酱爆壁虎,往嘴里放了进去。
这一刻,她感觉到她的舌头上,正平铺着三只短腿小头的小生命,即使已经没了生命,但……那可怕的形体依旧没有改变。
为怕夜长梦多,她大口大口咀嚼着,然后脑袋瓜什么也不想,便囫囵吞壁虎,三两下就吞进肚子里。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坐在一旁的丁瑶,对于她这么喜欢他们这道地的家乡菜,感到十分满意。
只见她把食物吞进胃里后,先大口喝进清茶漱完口后,接着才正襟危坐的说:“太棒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比起我之前吃的,还要来得可口。”
她-边强颜欢笑,一边将含恨的眼光看向奔雷托,原来他在进人潘家大门时,对她耳提面命的最后一点,便是要她对主人宴请的莱肴表现出捧场的态度,只是这鞑子竟没告诉她,是要吃这些奇奇怪怪的昆虫生物。
“菊姑娘的性情和三年前来的时候,可真是天壤之别啊,你现在这么平易近人,潘某还真有点适应不来。”潘锦贵歪着嘴笑,嘴里的金牙还发出闪闪亮光。
此话多少也透露些玄机,听在奔雷托的耳里,大概推论得出来,之前迎菊一定是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才只能拿到每年微薄的两百坛汾阳酒,那纯粹是潘锦贵为了不想得罪陆家,当做打发之用。
“那时我年少不懂事,还请潘老板别放在心上才是。”她虚心求教,换成以往的个性,一杯酒一定马上泼到潘锦贵的脸上,然后神气地扬长而去。
“菊姑娘是该多跟奔雷旗主学学,从他身上,你就能学到不少待人处事的道理。”难得活锦贵会赞美人,对于奔雷托这样性情中人,自是推崇备至,毋需多加刁难。
被潘锦贵这么一赞美,奔雷托并没有马上表现出沾沾自喜,还谦虚地说道:“这都是潘老板恭维了。”
“奔雷旗主你也别太客气了,你若没这些美德,以我家老爷的个性,你认为他会去随便赞美别人吗?”丁瑶说完,使命仆人从一个白玉大盅里,舀出一瓢白色豆腐状东西,他先替奔雷托舀了一碗,顺道舀了瓢到迎菊面前,说道:“这玩意你一定也得尝尝看!”
迎菊面对那汤匙上白白软软的玩意儿,不用吃到肚子里,整个胃就发毛了起来。“敢问……潘夫人,这……又是什么?”
“俗话说得好,吃脑补脑,那你认为这会是什么呢?”丁瑶笑得诡异,仿佛天生有虐待人的习性。
“该不会是……”
“这不是你最爱吃的猴脑吗?看看你,都糊涂了。”奔雷托笑得灿烂,这东西一样比一样怪异,他就不信,迎菊还能撑得下去。
“猴……猴脑?”这可是比吃壁虎还要让人毛骨使然、意志涣散。
“是啊,还用好几十种祖传的中药秘方熬煮而成,吃了包准你头脑更灵光。”潘锦贵今天心情特别好,客人都这么择他的场。
迎菊真是后悔,当初不该跟他赌这一把的,要她吃猴脑,那…… 那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酷刑啊!
瞧奔雷托吃光满满一碗,那趾高气扬的表情,她越看越气,万一连碗猴脑也不敢吃,怎么跟人家在商场上竟争用!
基于好强心使然,她只好当成豆腐花,一口气将碗里的猴脑给执个精光。
其它三人看了,莫不露出惊讶的神情。
在咽下最后一口后,迎菊心想自己大概会到大圣庙,好好向孙悟空忏悔。
“好,真是给潘某赏光,这几天你好好住下来,所以用的吃的,潘某一定会好身招待。”眼见潘锦贵心花怒放,迎菊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讲话老板,迎菊在此先谢谢你了。”她不停喝着清茶,以消除口中那腥臊的气味。
“别这么说,快,快,最精华的还是这锅汤,你要是喝了,保证你五脏六腑,通体舒畅。”潘锦贵已将目光移到迎菊身上,还亲自拿起汤勺,为迎菊舀了一大碗黑漆漆的汤。
但当他要自给奔雷托时,只见奔雷托只象征性地自己舀上一小碗,聊表敬意。
这看在迎菊眼中,可是个绝地反扑的大好时机,要是她很快地将这碗汤喝完,这笔生意,七人成稳进她口袋,到时,奔雷托那张脸……嘿嘿,一定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要来得臭!
只见潘锦贵都还没说明这锅汤的内容时,性急的迎菊,就飞快地将整碗黑稠稠的肉汤,给吃进肚子里,末了,还直夸味道和熬煮的火候了得,滋味可说是美味极了。。
她带着胜利与骄傲的神情看着奔雷托,第二次享受到胜利的快感。“
“真想不到,菊姑娘对猫肉是如此般的喜爱,这可真出乎潘某意料之外呀!”潘锦贵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对她打从心里佩服。
“潘老板言重了,这不过是……咦?你说什么?你……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肉?”她双唇颤抖,呼吸加快。
“猫肉啊……喂!菊姑娘,你怎么了!”
只见她两眼一斗,整个人朝后一仰。
她……昏倒了!
第八章
喵……喵……
“我不是故意的,求你们不要来找我……”
睡了一天一夜,没想到,迎菊竟是在惊慌中苏醒过来。
梦中的她,被好几百只猫儿追赶,直逼问她,为什么要吃掉它同伴的肉,她不停解释,可是人同猫讲,它们根本就听不懂,还要她血债血还,将她亨煮成一锅人肉火锅给众猫儿享用。
从小她什么都不怕,但就是昆虫里怕蜘蛛,动物里怕猫,可好死不死,这两样在最近都让她碰上了,而且最让她恶梦连连的,是好几块猫内竟在她肚子里,光想到这点,她就又要……
“呕……呕……
“你忍一下,我去拿脸盆来。”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当然非奔雷托莫属。
当他把脸盆拿到时,刚好一秒不差,让她把体内最后的一点点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看到她这么难过,奔雷托自是难辞其咎,原本以为这猫肉顶多是吓吓她,没想到,她对猫肉竟是害怕成这样,还当场昏了过去,经过大夫诊治,肠胃虽没出现不良状况,但精神上,却是受到空前的惊吓。
看着她又吐又虚,看在奔雷托眼里,心中涌现无比的后悔。
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即使她脾气再倔、个性再蛮、态度再劣,毕竟她还是个女人,就算赢了她也不光彩,他又何必处处都凌驾在她之上呢?
但要是不用这种方式挫挫她盛气凌人的个住,又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区服于他呢?
他陷入一片迷茫,想不到喜欢一个人,分寸的拿捏上,竟是这样困难。
当迎菊吐完后,奔雷托马上端来一杯水,只见她二话不说,就将水杯打落,还气冲冲地告诉他,“少来烦我,我想好好休息。”
匆匆丢下一句话后,她便将被子往头上一蒙,整个人包进棉被里,再也懒得理他。
这态度看在奔雷托眼中,当然极不舒服,他一把将被子掀开,让她身上丝毫没有任何遮蔽物。
“还我!”她高声咆哮。
“我不还你。”他不动如山,不理会她的嘶吼。
“你老是挫我锐气、看我出糗,你究竟意图为何?”一个枕头快速飞了过去,奔雷托机警一闪,躲过一劫。
“帮你!”言简意赅,但迎菊波也听不懂。
“帮……帮我?大言不惭,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来!”另一个枕头也顺势飞了出来,这回奔雷托连间都没问,因为气急败坏的迎菊,根本连目标都还没瞄准就乱投,大大失了准头。
“你做任何事都太过心急、太过自信当然注定得失败。”这是他与她相处一阵子以来,所得到的心得。
“那你意思是说,我没大脑喽?”
“可以这么说。”
“你--”她四处找枕头,可是床上已空空如也,再也找不到可以丢掷的东西。
“要是你再不冷静下来,我就把这个东西,挂在汾阳县的城门上,让大伙来猜猜,是哪家姑娘的贴身衣物。”奔雷托从小布袋内,将迎菊的肚兜给拍了出来,拎在手中晃呀晃的。
“你敢?”迎菊涨红了脸,咬着唇怒视着他。
这时,房门外头,传来推门的声音,原来是潘府里的丫环,她在奔雷托的指示下,端来了一碗官燕雪蛤汤,是用来替迎菊清肠胃兼补气用的。
原以房里只有在休息的菊姑娘,没有通报便进房的小丫环见到奔雷托手中拿的女子亵衣,羞得满脸通红,而奔雷托也立即将亵衣收在手边,随即说道:“将东西搁在桌上就行了。”
小丫环低着头,很识相地速速离去。
他端起荷叶青瓷盅,不怕被迎菊掐死的危险,大胆地来到床前,并且打开盅盖,用汤匙轻轻搅匀。
“这是我请潘老板托厨房熬煮的,可以替你清肠胃,将肚子里的残肴,一并给清干净。”他吹了吹热气,再递向迎菊面前。
“少在那猫哭耗子,谁不知道你这碗汤里头,又加了些什么害人的玩意儿?”她这回不再随便相信,免得又掉入他的陷饼。
“要是你真这么想,那我也无能为力,看来,我就自己吃掉算了。”奔雷托瞧她深疑不信,于是便准备将整碗官燕雪蛤汤给吃进肚子里。
当他才正准备吃进第一口时,马上就被迎菊给喝住。“就信你这一回好了!”看他真的要吃进嘴里,想来是错不了的了。
“不怕我在汤里头搞鬼?”
“谅你也没那狗胆。”她快要饿死了,一抢过来马上就往嘴里送。。
“小心烫舌!”
奔雷托的警语还来不及听进迎菊耳,便见她“啊”的一声,烫得大叫出声。
“好……好烫喔,你……你怎么不早说!”丁香小舌一会吐一会缩,奔雷托赶紧倒了杯凉茶,让她漱漱口。
“我刚刚说过,你就是太过心急,才会如此。”他拿回官燕雪蛤汤,不停舀动着,让热气逐渐散去,等到冷热适中,这才舀上一瓢,往迎菊嘴里送。
这回她再也不毛毛躁躁,就让奔雷托伺候着,看不出他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心思竟然比女人还要细,也难怪她不管多努力,最后还是赢不了他。
“我问你,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怎么都敢吃,还和潘锦贵夫妇俩,吃得津津有味?”她想知道,他是怎么克服这些障碍的。
“菊儿,这些就是我必须告诉你的地方,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赢得对方的认同,就要投其所好,你事先没做好功课,当然会措手不及,搞得灰头土脸的下场”他耐心地解释,难得迎菊会专心听,像个受教的小孩子。
“照你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潘锦贵夫妇俩都喜欢吃些恶心的东西喽?”她一边问,一边又想起那些菜肴,不禁深锁眉头。
“这是当然的,所以当我要来拜访时,早就买通潘府的厨子,用面粉做成几可乱真的相等食材,然后再在上头划个十字以做记号,我只要在每道菜中,找出这样的记号,当然就不会吃到那些恶心的怪东西。”奔雷托以前曾往来过潘府,在经过一次的经验后,以后要来到潘府前,就事先请人通知厨子,免得再上一次当。
怪不得他吃得怡然自得,原来他专挑菜里头有做记号的,而她,却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吃下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食材。
哼,下口她一定会记得,早先买通厨师。
“潘老板说看了你昏倒的样子,觉得你实在很不给他面子,所以,关于这汾阳酒的代理权,在你昏睡的这一天,已经签定给我了。”他亮出和潘锦贵所签妥的契约书,迎菊快手一抓,立即从他手中将契约书抢了过来。”
“什……什么,签……签给你?这……这并不公平,你怎么可以趁我不在场时……”
她-时又恼火了,正准备将契约书撕个粉碎时,奔雷托立即出声说道--
“你不先看合约内容就撕了它,到时后悔别再懊恼不已。”他郑重地告诉她。
“还需看什么,难不成你会把代理权让给我介她带着不信任的口吻问。
“如果真如你所说呢?”
"这句话倒让迎菊正视起那合约里的内容,她将揉皱的纸张打开,大致看了里头内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误会他了。
“要是你现在想把它撕毁,我也不反对,这样我就有理由,请潘老板好好再跟我重新签定一份,到时你可就别眼红。”
经他这么一说,迎菊忙将揉皱的纸张打开,光是看前几条,她便了解整个状况,原来奔雷托已替她将代理权签妥,上头言明,江南沿海六省的汾阳酒代理权,为期三年,全由醍飘居代为经销,每年一千坛,利润为批发价的三成,比起其它的批发价格,还要高出许多。
“如果现在你还想要把这张合约撕掉的话,那你就快点撕吧,如果不想撕,那就快把名字给签上去,免得我到时候后侮,你就真没机会了。”奔雷托看着她的表情,由盛怒转为羞赧,情绪变化之大,好比夏季午后的西北雨,总是变化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