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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柴烈酒 page 2 作者:段小楼

  就在要行拜堂大礼的前一个时辰,奔雷托与其四兽战将,及时抵达卓家庄。

  “哎呀,贵客贵客,我的好表哥同,您快快请进才是!”卓蟠穿着一身红袍马褂,胸前还系着一颗大彩球,虽说穿得满身喜气,却还是遮掩不住他满脸的无赖样。

  打从出生,他也只见过奔雷托三次面,如今叫得这样亲切,比喊亲父亲还要热络。

  这尊金财神、活菩萨,他日盼夜盼,总算把他给盼了来,而且来的这个时刻,就不偏不倚,与他的好事撞个正着。

  “看样子,街头巷尾盛传的谣言,果真不是虚假了。”奔雷托先被请上坐,接着一杯上好杭州菊花茶就跟着端上前。

  被奔雷托这么一问,卓蟠先是一楞,压根听不懂奔雷托这话里的字字句句,代表着何种含义。

  “我说好表哥啊……”

  “慢着!”奔雷托大掌一竖,将他的脸几乎挡掉一半。“在很多事尚未厘清前,你这个亲戚我无福销受,待我问完你的话,再叫这声好表哥还不迟。”

  瞧他一张脸严肃地像明镜高悬的县太爷,铁定是这一路前来,不知听到什么有关他的风声闲语,他可得趁着正式拜堂前搞定他,要不然,这尊金财神恐怕会变成过路财神,让他徒留愁怅。’

  “小七,叫老爷夫人先招呼客人,说我和好……嗯,不是,说和从蒙古来的表哥在旁边花厅聊聊,待会就出去。”他得好生款待奔雷托,一丝一毫都大意不得。

  小七领了命,咚咚咚地使跑向客人最多的群义厅。

  “你们也到外头去候着吧!”奔雷托同样对四兽战将下了令。

  就在两人要前往花厅时,外头突然传来哗然吵杂的声音,只见五名女子身着不同的五彩霓裳,前头是四位分别穿着红、绿、紫、蓝四色衣服的丫头,个个束衣扎腿,两手水袖飘飘,看来颇有几分练家子的架式。

  而最后一名进门的女子,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猎装,身长纤细却又不失玲戏妩媚,她手执长鞭,一进门,便对着大厅正门,怒气冲冲地大喊着,“姓卓的,抢我的酒来宴请宾客,你好要脸啊你!今天你要是能完得了婚,姑奶奶我就把头剁了给你当贺礼!”

  这时人群自动分成两半,让出庭院前的雨花石道。原本热闹喜气的婚宴大厅,此时则是静悄悄的,没人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第二章

  龙凤大烛前,卓家老小,一字排开。

  接到消息赶来的卓家二老,目露惊慌之色,瘦小的个头靠在卓蟠身旁,而卓蟠则是躲在奔雷托后头,一家老小,全把奔雷托当成现成的活萨、救命符。

  “你这缩头乌龟,还不快快给我滚出来!”迎菊手持长鞭,边走边卷着圈,两道目光骇然地像是索命夜叉,步步朝向卓蟠的方向而来。

  “你……你要做什么?今天可是大爷我大婚的好日子,容不得你来这撒野胡闹。”仗着前头有座高大靠山,卓蟠至少还有三分豹子胆,敢跟迎菊顶个那么两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红儿性情刚烈,看到这家伙不自省遗出狂言,气得想冲上前先给顿好打。

  哪晓得还没来到卓蟠跟前三步左右,便被一道人墙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识相的就给我滚开。”红儿面对四兽战将,眼眸中毫无惧色,其余三姊妹不甘示弱,也是一字排开,形成四对四,壁垒分明的局面。

  “全部都给我退下。”奔雷托从四人中间走了出来,直接来到迎菊面前。“姑娘何必大动干戈,有话不妨坐下好好谈谈。”

  “干你什么事,不是姓卓的都给我滚到一边去,我手上这鞭子可是不长眼,要是不小心被鞭尾给扫了,破了你那张俊秀之相,可别怪姑奶奶我没事先警告你。”红润的脸庞看来娇艳多情,然而说起话来利如锋刃。

  奔雷托暗暗打量眼前这位俏人儿,不禁有些愕然惋惜。

  好朵娇艳绝色的玫瑰,可惜多刺了些。

  “在下是蒙古土谢圆汗十四旗的旗主,奔雷托。”

  “鞑子就是鞑子,来到繁华文明的江南,你还是鞑子,行头用不着介绍得那么响亮。”迎菊用轻蔑的口气回应,这下可恼火了一旁的四兽战将。

  “你这女人说话当心点,小心我……”哈札虎踏前一步,绿儿连忙挺高胸脯,硬是将这头猛虎给顶了回去。

  “小心什么?女人女人,你娘不是女人啊?”绿儿嘴尖唇快,硬是让哈札虎吐到嘴边的话,又整个往肚子里吞了回去。

  “那……那你爹不是男人啊?”哈札虎想不到话回应,只好把绿儿的话修一修,原封不动地给她顶回去。

  “是你们先不尊重女人的,跟女孩家说话不会客气点吗?”紫儿来到绿儿身旁,同仇敌汽地把话给堵回去。

  “你也不看看你们跟泼……”

  “泼什么,有种你就把下面那个字给我说出来呀!”红儿杏眼圆瞠,圆滚滚的一双水灵大眼,瞪得哈札虎不慌也心乱。

  “就是嘛,敢站出来为什么又不敢说了呢?”最后一位蓝儿,堵住哈札虎的最后一个缺口,将整个圈儿补满。

  只见哈札虎被四名娘子军团团围住,孤立无援的他,马上朝后头使个眼色,要其它三兽前来助阵。

  不过这三只兽可没那四名娘子军够义气,他们够冷静,没有奔雷托的指令,他们只有护驾在眼前,动也不动那么一下。

  “哈札虎,祸从口出的是你,快去跟姑娘们道谦。”

  纵有百般不情愿,主子都下命令,他哪敢不从,只见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赔了罪,立刻转身疾步振走,一人窝在角落生着闷气。

  不过哈札虎的赔罪,似乎无法为情势挽回些什么,几名娘子军,依旧霸占着厅堂,特别是迎菊那对炯炯出神的锐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卓蟠的身上一寸。

  “前戏演完了,你这主角是不是也该上场了,卓蟠,我数三声,你要是不敢出来和我对质,还像个龟孙子一样躲在别人后头,我今天就连你家的祖坟也一同踏平!一不理会在场多有声威名望的人,迎菊依然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

  “我……”全身冒着冷汗的卓蟋,双手不停拉着奔雷托厚长的宽袖,双眼露出乞求眼光。

  “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就出去把话说清楚,这样别别扭扭,岂不是更让人以为是你在作贼心虚!”奔雷托见卓蟠畏首畏尾,不免怀疑起这里头一定有什么文章,要不然,卓蟠不会害怕的直打哆咦,犹如丧家大般。

  “哼,总算说了句人该说的话!”迎菊噙着笑,手中的软鞭不停地在卓蟠面前晃呀晃着,作势要吓死这龟孙子。

  卓蟠一听,像孙悟空听了紧箍咒般,五脏六腑全都燥热起来,生怕迎菊手中那条软鞭,会落到自个儿白嫩的皮府上。

  “表……表哥啊,我真是冤枉的呀,你自个儿也瞧见了,她连你这素昧平生,打不着边的人也骂上了,还有什么不好诬陷的,这女人仗着在苏州家大业大,就到处作威作福、鱼肉乡民,为了让她卖酒的生意一枝独秀,所以就千方百计也让我生存不下去,就是这样,我才会忍痛割爱,把酒坊卖给表哥你啊……”

  故事编得正精彩时,一条鞭影就从卓蟠的左脸蛋扫了过来,呼呼作响的鞭风夹杂着长出的力道,迅速在卓蟠的脸上开出了一道血口子。

  一条血痕就这样在卓蟠的脸上绽了开来,疼得他摔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不停地在地上打滚。,

  “这一鞭是警告你,要是你再乱讲话,下一鞭我就让你终生开不了口。?字字句句都寒迫人心,迎菊看着在地上痛苦万分的卓蟠,依旧冷漠如昔。

  “是非公断,自有国法裁定,姑娘你这么做,岂不失了自个儿的立场。”奔雷托这下也看不过去了,这女娃儿泼辣的程度,远超过他想象之外。

  “这兔崽子抢了我酒坊的酒,还打伤我的家仆,要论国法,怎么不先把他给抓起来一顿好打,反倒先教训起我来了。”她正声厉色地看着奔雷托,满腔的怒火让她的脸涨得红通通,竟别有一番嫣红明艳之貌。

  “他抢了你的酒,打伤你的家仆,你有何证据,或是人证?”严峻的五官上,带着几许威严,-一抽丝剥茧问着。

  “有……”迎菊这下被问得有些结舌,抢劫这等事要留下证据,可还真难如登天,至于人证……那些家奴们全在吴江,也没带半个来,唯一的目击证人……嗯,对了,没有证人,找只鸟证也行吧!“红儿,去外头的树上,把黑妞儿给我叫进来。”

  红儿不敢马虎,领了命后,快步地朝着外头跑去。

  在场人全都看傻了眼,有些人已开始窃窃私语,这黑妞儿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在遭抢的过程中,详细地目睹一切,还能从容不迫地指证历历,想必是个胆大心细、冷静自持的内敛之人。

  不一会,红儿又咚咚咚地跑了进来,随着她身后飞回来的,是只羽毛乌黑亮丽的九官鸟。

  “好热闹,好热闹……”黑妞儿嘎嘎嘎地叫着,兴奋地在屋内绕了几圈后,最后则停在迎菊的肩上。

  “黑妞儿,那天绑在你腿上的图案,是个什么样的图案,你大声说给这里的每个人听。”迎菊一板一眼,认真地问着身旁的九官鸟。

  “两脚桌、两脚桌……”黑妞儿突地振翅起飞,只见她在梁柱间飞来飞去,还激动得掉下两根漂亮的羽毛。

  两脚桌?

  众贺客嘴里哺哺念着,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从对方嘴里,听出这鸟话中的玄机。

  全场陷入一片讨论的场面,这时迎菊才不慌不忙,将手中原本系在黑妞儿腿上的纸条给拿了出来,并呈现给在场的所有客人看。

  “两脚桌顾名思义,就是‘桌’字少了底下两撇,去掉那两撇,不就是你这龟孙子的姓吗?一双漂亮的凤眼半眯着,她蹲在卓蟠面前,还将纸条往他额上贴了过去。

  卓蟠当然打死都不能承认,他知道是有人出卖了他,只是这神秘客当时把脸遮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两颗眼珠子,谁晓得他是何方神圣。

  “笑……笑话,全大清姓卓的成千上万,你不去找别人,把帐算到我头上,你是看我好欺……”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桌上的寿桃塞个满嘴。

  “姓卓的,你我之间的恩怨咱们心里头都清楚得很,你倒是一推六二五,全给我撇得干干净净,我再郑重地问你一次,劫酒车这件事,你承不承认是你干的?:迎菊再没任何耐性,手中的长鞭,随时都有可能再往他的右脸颊,抽上第二条鞭痕。

  “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仗着人多势众,卓蟠就不信她敢在他的地盘上拿他如何。

  “陆姑娘,光凭一只鸟和一张纸,就要判定一个人的罪行,未免也太薄弱了些。”奔雷托还以为她会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想不到是找只鸟出来佐证。

  “好,我看你能出硬到几时,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马上就能证明我的推论是真还是假。”

  “陆姑娘但说无妨。”

  “要是你能让我把卓家庄里里外外搜查一追,我肯定能找出我们醍飘居所损失的酒来。”她十分笃定,为了今天的婚宴,那天被劫的酒,肯定是要用来宴客,若真是如此,那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况且在每坛酒上,都有着黄金菊的标志,若能找到,便是有力的证据。

  “不、不行,你凭什么搜我卓家庄。”卓蟠吓得面如白纸,这一搜还得了,他这条命还有得活吗?

  “怎么,心虚了吗?”她狠瞪了卓蟠一眼,忙将目光扫向一旁的奔雷托。“怎么,伟大的蒙古旗主,麻烦你说句公道话吧?”

  这下可让奔雷托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只手遮天,老偏袒着卓蟠,几百双眼睛都在亮睁睁地看着他,是非曲直,绝不容许他来私断私了。

  “好,就照你的办。”奔雷托才说完,卓蟠马上爬到奔雷托面前,紧紧扣着他的臂膀子。

  “表……表哥,这万万不可啊……”

  这时,卓蟠将目光投向卓不仁夫妇身上,他要让他们知道,万一图穷匕见、东窗事发,他们一样没好下场。

  卓不仁当然知道自个儿生了什么样的儿子,只是身为他的亲生父亲,又怎好见死不救呢?

  “奔雷托,你表姨和表姨丈我,从来也没求过你什么,这回这兔崽子捅出这么大的楼子,我们也感到万分痛心,万一真让这陆的女人查出些什么,绝对跟我们没完没了的,再说,这酒坊迟早也是你的,就怕她这一闹,搞得鸡犬不宁,连带地将我苦心经营的酒坊,一毛不花地通通拿了去,那你……岂不便宜了外人去。”卓不仁人如其名,为了能苟延残喘地留个破名声,不惜与儿子来个狼狈为奸。

  “是啊,奔雷托,表姨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你就行行好,救他一命吧!”就连自家表姨也来说情,奔雷托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全家人都哭成一团,现在拜菩萨还来得及吗?”光看几个人围着那鞑子哭哭啼啼的丑态,她就知道,这场仗打到最后,她铁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只见奔雷托从一群不光彩的亲戚中走了出来,脸上确实颜面无光,他独自来到陆迎菊面前,小小声地说道:“你说个数目,这么多人,给人留条生路吧!”

  迎菊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弯弧片状的红唇,在得意的条笑下,更是明艳动人。

  “生路?刚要给他生路,是他自掘坟墓、自寻死路,怪不得我。”她也小声地回应,不过,那得意的声音,硬是把奔雷托的气势给整个压了下去。“现在姑奶奶我酒也不要、钱也不要,你猜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

  “我要这间酒坊,还有.........要你学着狗,边叫边爬出这大门。”她说得认真,半点不像插科打浑。

  奔雷托第一回见到有女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而且还得理不饶人,非把狗逼急跳墙、人急悬梁不可。

  她的得寸进尺,同时激起了奔雷托的征服欲望,他倒要看看,这剽悍到极点的女人,最大的能耐,究竟到什么地方?

  “要是我酒坊也不给你,更不学狗爬,你要怎么办呢?”奔雷托显然与迎菊正面扛上,这女人实在也太不厚道,非把人的尊严残酷地踩在地上不可。

  迎菊面无表情,轻轻甩动手上长鞭。“那我手中这条鞭子,恐怕不会怎么高兴了。”

  她轻挪脚步,刻意拉出个可以出鞭的距离,四兽战将见状,忙想上前护成人墙,不过却被奔雷托给撤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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