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每一道伤口细细擦拭干净后,柳琝风拿起一旁的伤药缓缓倒在伤口上,随即拿起白布将其环绕包好;一切完成后,柳琝风依旧坐在床沿,凝视着月昱晟。
伸出手,将遮掩住月昱晟脸庞的发丝拨开,凝神细看月昱晟脸上每一处。没想到昱晟小时会遭逢如此悲惨的际遇,此时虽得以报仇,但他所受的伤也不轻,甚至……一度濒临死亡。
想及此,柳琝风赶紧摇头。天辰老人已说水芙蓉可以挽回昱晟的性命,所以不会的,而且昱晟不可能离我而去,他不可能拋下我而独自离去。
「昱晟,你不会独留我于人世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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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昱晟昏迷了三天天夜,一旁的柳琝风也一刻未曾离去,无分日夜地坐在床沿,静静等着月昱晟苏醒。
「哥,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喝点汤?」望着自始至终未曾理会自己的哥哥,柳雩儿担心不已。
恍如未闻,柳琝风不发一语,只是默默的、静静的看着月昱晟的脸。
「哥!」柳雩儿不死心,再次出声呼唤。
一旁的寒烨轻搂着柳雩儿细瘦的臂膀,示意她不要白费力气。这三天众人无不上前叫琝风吃点东西,但都无功而返,就连爹娘也无能为力,只有雩儿仍时时刻刻不停询问琝风要不要吃点东西。
转头看向寒烨。只看到无奈,柳雩儿又转头看向天辰老人。
「天辰前辈,你不是说水芙蓉能救昱晟哥吗?为什么已经过了三天,昱晟哥却还未苏醒?昱晟哥再不醒来,我看就连我哥也活不下去了!」柳雩儿一时情绪激动,伤心落泪。
张开臂膀,寒烨心疼地将柳雩儿娇弱的身躯拥入怀中,再伸手拭去她颊上的泪珠;而柳夫人见此景,也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悲从中来。
「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只能任凭天意。」他也不甚清楚,照道理昱晟于沉睡一天一夜后应可清醒,谁知他已睡了三天三夜仍未醒来。哀叹一声,天辰老人无奈地摇头。
彷佛听不见任何声音,柳琝风依旧沉静的坐着,看着月昱晟紧闭的双眼,如同他与月昱晟身处另一个空间,只存他与他,再也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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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深夜,趁众人熟睡,柳夫人独自一人轻移碎步,来到西厢房外,轻启门扉,静静的走进屋内,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柳琝风身旁。
丽眸转动,细细观看着柳琝风无神的模样,摸着柳琝风瘦削的脸颊,而后放下了手;低头,细微的悲泣声缓缓由柳夫人口中传出。
「呜……琝风,娘对不起你!娘知道你喜欢昱晟,甚至爱他,可是娘不能,娘不能让你与他在一起!呜……」低声悲泣、话出无奈,她不是不知这情不是说断就能断,只是……
再度抬起头,柳夫人绝美的容颜彷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如同一位孤独无助的老妇。
「琝风,你会原谅娘吧!我们柳家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你不娶妻生子,我们柳家就绝后了,那娘怎么对得起柳家的列主列宗?况且你与昱晟在一起是世俗难容,会被活活打死的!这怎么可以,娘怎么能让你被人打死!琝风……呜……」
看着柳琝风依旧面无表情,眼里仍只有月昱晟,柳夫人不禁悲从中来,再度悲伤哭泣,泪水潸潸滑落。
「琝风,你没听到娘在叫你吗?难道真要娘跪下来求你,你不愿意看我一眼?」话未完,柳夫人真的作势耍跪下:忽而,一双瘦削无肉的手阻止了柳夫人的举动。
「琝风!」柳夫人喜出望外,抬起泪眼婆娑的眸看着柳琝风。
「我会的。」他口出一语,却仍末看柳夫人一眼。
「琝风?」她不明白柳琝风之言所为何意。
「我会的,我会离开他,我会娶妻生子,我会照妳的意思去做每一件事,只要再一夜。」
再一夜,就只剩这一夜,他将离去,离开他深爱的人,并永远不再见他,因为他无法拋开一切跟他走,只因他为人之子,应尽孝道,他不能丢下泪眼婆娑的娘亲不顾,及一个沉重非常的罪名让她背负,所以他不能跟他在一起。
一滴苦泪沿着眼角滑落,滴落于月昱晟的手背上。
柳夫人心疼的偏过头不想看,起身无声的离去;关上门,她背倚门房、手捂口鼻,欲掩去哭声。她知道白己方才对琝风的要求是多么残忍,但她只能说声对不起……
柳夫人走后,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无声中。
柳琝风缓缓伸出手,将月昱晟的手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藉由体温的碰触知晓他确实还活着,这样他就满足了。至少昱晟还活着,与他共同活在这人世间,而他与昱晟拥有一段甜蜜的回忆,虽不能生死与共,但此生无悔;他这一生再世不会变上另一个人,虽然他会遵从娘亲之意娶亲生子、年老逝去,但今生此情不灭、终不减。
「昱晟,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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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冰凉的冷风微微吹拂着,似无情又似有情。
看向前方那抹独寂的身影,柳雩儿不明白,昨日还默默守在月昱晟床沿的人,怎会于今日绝情离去。
「娘,你们真的今日就要回家吗?」她询问着娘亲。
柳夫人点头,坚毅的神情不容妥协。
「可是昱晟哥还没醒来,你们为什么要急着离去?」她手拉双亲,疑问满怀,不懂有什么事会比昱晟哥的性命还重要,非得立刻回府处理。
柳夫人转头移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娘亲面露为难,柳雩儿转头看向爹亲,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她进而走向柳琝风,拉着他的衣袖,「哥,你不是一直想守在昱晟哥身边吗?怎么这会儿昱晟哥人还未清醒你就要离去,难道你不管昱晟哥的死活了,要任他自生自灭?」
柳琝风轻柏柳雩儿的小手,对其微笑,而后转身上轿,瘦削的身影随着放下的布帘隐没。
「好了,那我们要走了。」接着柳云海及柳夫人也上了另两顶轿子,三顶轿子同时起轿离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影子,柳雩儿脑海中只记得柳琝风刚才上轿前的那一笑,她只觉那一笑给予她的感觉是一种心酸得彷佛欲滴下泪来的伤痛,看得她的心好痛;急于奔向寒烨怀中,藉由寒烨温暖的体温、宽阔包容的胸怀,来平稳那一阵阵痛楚、平缓那不停传来的伤悲。
第十章
好黑!漆黑如被,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自己也如同溶入其中,不见身影。
好深!深邃如夜,那般不可探寻、虚幻无实,彷佛隐没其中,无人知晓。
好想睡喔!
月昱晟只觉身处在这一片深黑暗处,有一种安全平静的感觉,让他不想睁开双眼 不想离开。
忽然,眼前出现一抹模糊虚幻的白色身影,缥缈似一抹白烟,那像是一张脸,很熟悉的脸庞,对他低喃几语,随后散去、消失,让月昱晟伸手抓去的掌内只存空无,顿时内心伤悲至极;他不明白,为何那抹幻影的消逝,让他的心彷佛也随之逝去。
好痛!
月昱晟紧摀胸口,奋而起身,痛得冷汗直流、湿透衣衫;伸出手掌拂上脸颊,他才发觉自己竟心痛到流出泪珠。
他左右张望,没有人,没有那抹白色身影,心中顿觉一阵失望;而后他张眼环视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一切。
这是哪儿?他怎么会在此?琝风呢?为何不见琝风?
他掀开被单欲下床铺,却因此举疼痛,不禁微皱眉头。
正当月昱晟欲下床之际,柳雩儿端着药汤进房,抬眼一望,没想到在众人已绝望时,沉睡不起之人已然苏醒。
急放下碗,柳雩儿冲出房外,奔向外厅,接着双手拉着天辰老人与寒烨,三步并作两步走,将入带至房内,欲让他俩知晓这天大的好消息。
记忆仍停留于出事那日,因此月昱晟只是以一双布满疑惑的眸,看着眼前喜出望外的三人。
一拥上前,柳雩儿笑逐颜开,抱着月昱晟开心不已。
这小妮子怎么了?没事干嘛抱着他?也罢,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知晓为何不见琝风。
「雩儿,琝风人呢?」
此一问,让柳雩儿顿时停下动作,退离月昱晟身旁,无言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寒烨、天辰老人也不发一语,一时间众人皆无语。
「快点告诉我啊!」
眼看三人皆默默无言、面露难色,月昱晟不禁心急如焚,恐于柳琝风会发生何事,因而口出不耐,急于催促。
「好吧!你别急,总我慢慢说。那日你中了毒寡妇之毒,虽因水芙蓉而解,但不知为何,你却昏迷不醒,至今已然七天;而我哥于你昏迷期间,在你身旁寸步不离、亲身照顾,三天不吃不喝不睡。但不知为何,于第四日清晨,我哥却与我爹娘三人毅然离去。」
听完柳雩儿的长篇之言,月昱晟内心喜庆参半。喜于琝风对自己用情至深,忧的是他三天未进食,那琝风原就稍嫌瘦弱的身体,一定更加瘦削,且他会突然离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及此,月昱晟顾不得自己伤愈初醒,立即移动身躯,急下床沿。
谁知刚转醒的身体仍略微僵硬,脚底一触及地,他就险些跌倒,幸得寒烨迅速上前扶住。
「你刚醒,且七天未进食,身体还未康复,所以才会全身无力。」
但月昱晟丝毫无感谢之意,反而推开寒烨,踏着不稳的步伐,想走离此处去找柳琝风。
忽然一句冷峻之言,让月昱晟僵直身子,停下脚步。
「你认为他会想看见这样的你吗?你认为他看见这般的你不会伤心、不会心痛。不会难过吗?」寒烨冷言提醒,月昱晟此般模样,只是徒增柳琝风伤悲。
「烨……」柳雩儿揪着寒烨的衣袖看着他。
他抬手示意,安抚柳雩儿的忧心,随即又言:「如果你爱着他,就不要让他为你伤心、落泪。」说完此言,寒烨拉着柳雩儿的手腕对天辰老人说:「天辰前辈,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想想。」
于是三人步出房内,独留用昱晟一人静静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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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微弱的月光反射入内,柳雩儿静静坐在镜前,梳着乌黑的发丝,脑中不断回想今日午时,寒烨对月昱晟所言——
如果你爱着他,就不要让他为你伤心、落泪。
一只带有暖意的手掌接过她手中的发梳,来回帮她梳理。
「烨,你为什么要对昱晟哥说那样的话?」她转身询问。
「妳喔!」寒烨轻点柳雩儿小巧的鼻头,无奈摇头。
「快点告诉我嘛!」搂着寒烨的腰,脸贴在他宽厚的胸怀,口出喃语,央求寒烨快点告诉她。
「昱晟与我有同样的眼神,同样深情眷恋着一个人。」语止,他低头凝视怀中那双纯真明净的乌亮眼眸。
柳雩儿与之凝望,眸中透露出疑惑的讯息。
「人生在世,无不寻寻觅觅,只为找寻那失落的半颗心,而我很幸运的很快就找到了;昱晟虽然也找到了,但他的那段情却是世俗难容,因此虽同是情,但昱晟却要走得比其它人来得艰辛困苦。」他无奈叹气,紧抱怀中娇躯,喜于自己怀抱之人为今世挚爱。
「那哥也是啰!」其实她也不无感觉哥哥与昱晟哥之间那种微妙的情感,不过内心一直不肯相信,直至寒烨说出那段话,她才勇于面对。
「是啊!今生今世,有妳此生无悔,纵使他日年华老去、面容增皱,我心亦不变;此情不渝,天地可表。」他双手抚上柳雩儿双颊,与其凝眼相对,所言句句出自肺俯。
真情之语,让柳雩儿瞬间红晕浮上脸颊,挣脱他温热的手掌,娇羞地低下头,不敢与那双幽黑深邃的星眸凝望。
微扬嘴角,喜见伊人娇媚的神情,不过未从柳雩儿口中听得响应,寒烨内心还是有点失望。
「我也是!」
细微的声音虽难听得,但寒烨仍听得一清二楚,随即喜上面容,低下头去,亲吻那嫣红唇瓣,而后抱起柳雩儿走向床铺,轻柔放下,伸手解开两旁粉红床帘,遮住一床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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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 清风阁
身倚窗棂,眼望辽阔天边,柳琝风脑中无思,寂然看向天边白云缓缓移动,就连有人进屋也没注意,或者是不想去注意。
一进门,柳夫人即看见柳琝风身穿罩衣、靠至窗棂。
「琝风,你这样会着凉的!」见他无反应,她顺手拿起屏上外挂披在他身上,而后坐至椅子上看着柳琝风。
空洞无神。那双晶莹的瞳眸此时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一连数天,从回到柳府后从未改变,就连那日听到傅王府传来月昱晟已清醒的消息,他也未曾动容。
原话就不多,近来更是静得无声,有时甚至令人遗忘他的存在;或许他也只是躯体存在,灵魂已失。
看着看着,柳夫人只觉心头一阵痛,随即眼眶泛红、微带湿意,起身离去。
直至关门声响起,柳琝风才恍然惊觉空气中残存他人的气息,却仍不在意,转头继续看着窗外。
忽而一道启门声又传来,他不禁转头看去。
又会是谁?
只见一道他朝思暮想的身影,许久未见,恍如隔世那般久远,看其步入内室、走近自己身旁。
「琝风!」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月昱晟只能伸出手拉起他的手腕,将柳琝风略微瘦弱的身子拥入怀中,紧紧拥住,感受其体温。
让温柔暂停片刻,而后柳琝风出手挣脱,推离他宽厚舒适的胸膛,转身以背面对月昱晟。
「琝风?」
不明白柳琝风为何出手将自己推开,还以背面对,月昱晟再伸出手,轻触及柳琝风的衣袖时,他却立即移步远离。
「我们就此结束吧!」
虽语出平淡,无高低起伏,但孰不知这句话,柳琝风昊用尽多少力量、忍住多少苦楚才出得了口。
惊闻柳琝风之言,月昱晟愤而扳过他的身子,见其面容竟淡然如常。「为什么这样说?」
「该结束的总该结束。」他低垂眼帘,不忍见月昱晟伤痛的表情。
「什么叫该结束的总该结束?这不是回答,我要你说明白、讲清楚!」月昱晟一时思绪混乱、心情激动,难以抑制。
「何须言明,你知我意。」柳琝风一派淡然,神情自若。
「不!琝风,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这么久才来看你,我……我跟你道歉!我只是觉得身体完全康复后再来看你,你会比较高兴!」月昱晟误以为柳琝风是因自己多日不来而心生不悦才出此言,急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