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纪斯云很重视他的家人,为了他的家人,什么都可以让,什么事可以牺牲,爱情应该也不例外。”
只不过事实证明了斯云还是割舍不了对她的爱。薇弋头昂得高高的,更不想理她了。
“你先别笑,我知道这次你赢了。”襄龄如果没有十分准备,哪敢来放话。“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保有你,斯云付出多大的代价?从此之后,他大概只要看到他哥,心里就会有罪恶感。而他哥哥,相信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自己喜欢的女人原来是弟弟的女朋友,而且全家人都知道就只瞒着他。”
她接下去说:
“我是不晓得纪斯捷有多么宽大的心胸,不过我想只要是个正常人,心里都会有疙瘩吧,这样,你还希望他们两兄弟如同以往那样一团和乐,感情深厚吗?”
薇弋和佳璋虽然都不太喜欢襄龄,但此时却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
襄龄道:“兄弟俩之间有了芥蒂,斯云的自责就愈深,而你,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呢。”
突如其来一道冷意窜上薇弋心头,她的背上冒着冷汗。罪魁祸首,多大的罪名,她怎么担得起?
“所以我给你个建议,”襄龄笑着祭出最后一击。“有良心一点呢,就别卡在他们兄弟问让他们为难吧。其实当初根本不该是纪斯云跟你提分手,而是你自己该默默的走开。”
“喔,我不用餐,我要走了。”服务生看见这桌多了位顾客,过来招呼,襄龄连忙声明。回过头来又对她们一笑。“哎,坐了这么久,我还有事呢。再见啦,两位。”
一阵风似的来,她又一阵风似的走了。佳璋和薇弋都像是被她作了法似的,直到她走了,还震撼在她所说的话里,久久无法平复。
“死女人。”还是佳璋较早醒来,生怕薇弋因襄龄的话而受影响,赶紧道:“你别理她,她这人是惟恐天下不乱。”
哪知薇弋却幽然叹了口气,哀哀地道:“不,她说的有道理。”
佳璋拍了她一下,好像想把她拍醒。“你乱想什么啊!”
“我没有乱想。”薇弋缓缓道。“我刚刚不是才跟你说,我跟斯云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甜蜜?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他虽然爱我,但我也同时造成了他的苦恼,这样他怎么会快乐?”
“你想太多了啦。”佳璋皱眉,仍是想把她从刚才那番话的迷蛊中拉出来。
“不。”薇弋却很认真,“襄龄说的没错,也许我真的该离开。”
“你神经病啊你,听她的!”佳璋忍不住恨起襄龄来。“她根本就是在报仇,你不觉得?”
“她是在报仇。”薇弋平静地。“可是她说的也是事实。”
“你别傻了!”佳璋不以为然地。“这是什么观念?一点都不通!”
“你不懂。”薇弋继续钻着她的牛角尖。“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真的会愿意为他牺牲,被牺牲的爱情才是最美的。”
“白痴!”佳璋嗤声,她不屑地道:“好,你说你想让他快乐,所以离开,这下他有了兄弟,却又失去了你,他还会快乐吗?”
薇弋不回话了。但她静默却坚持的神情,却像是回答了一切。
佳璋又摇头又拧眉。“你是不是想说,至少凶手不是你,他不会因此而怨你?”
薇弋沉静着,又像是默认。
佳璋终于放弃了。她嚷:“我受不了你了,你想怎样随便你吧。”
其实不管佳璋赞成还是反对,薇弋都已经决定了。她心里原本小小一点点不安的火花,经过襄龄的扬风点火,立刻燃成旺盛的意念,驱使着她去执行那伟大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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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薇弋去找斯云,斯云在工作室里,正为了下次的邀展该展什么作品而烦恼,只见他在素描本上画了又涂掉,涂掉了又画上,不太顺遂。
薇弋在一旁,猜得到他正困扰着,但她也很烦,索性快刀斩乱麻,决心开口:
“我有事跟你说。”
“我在听。”他头也没抬,继续在他的素描本上画画。
“很重要的事。”薇弋强调。
斯云笑了,手上还拿着笔。“我的耳朵还在。”
什么嘛,还有心情说笑。薇弋很快地说:“有件事我骗了你,你一直都不晓得。”
他仍笑着,扬扬眉看看她,满有意思似的。
还是不在意……好!
“其实我没辞掉职业情人的工作,背着你,我一直想办法在勾引你哥,否则你想你哥为什么会喜欢我。”
太夸张的谎话。斯云忍耐着听她说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
“是真的!”薇弋加强语气。“我就是那种女人,喜欢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你不是那种女人。”他平平板板地回了她一句。
“我就是!”任凭她怎么说,斯云就是不信,薇弋着实气馁,但这也引得她再接再厉。“我就是要把你们兄弟搞得乌烟瘴气才称心如意,现在我达到目的,所以甘愿了,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
“哦──”斯云长长拉了尾音,极故意地。
“我说真的!”斯云的反应简直就要让薇弋跳脚。她的演技这么烂?她是真的,真的想跟他分手啊!“随你信不信,反正我们就这样一刀两断,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你。就这样,我走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一手抓起包包,决绝地起身要走,没想到斯云冒出一句:
“我送你回去。”
“不要!”薇弋几乎就是尖嚷了,她实在生气,她是如此处心积虑想出一个法子,要让斯云怨恨她,然后跟她分手,怎知斯云的表现是那么地不配合,这教她一份苦心岂不是全泡汤?
“我不送你怎么回去?那么远。”斯云完全是平常反应。
“你是听不懂我说什么是不是?”
薇弋气得跺脚,又委屈得很想哭,她都已经这么牺牲、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不成功?
“再见!”她夺门而出。
斯云倒也没追出去,他看看表,时间还早,有客运也有火车,薇弋可以平安回台北。而且她情绪这么激动,就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他想着想着,只觉得好笑。
她是从电视还是小说里学来这招的?以为这样他就会信以为真,真的开始恨她?
他又不是是非下分、不明事理的人,以他对她的认识,事情发展的先后因果,都证实了她的话漏洞百出,他哪可能这样就信了。
不过他倒可以理解薇弋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他记得她刚才说过的一句话──把他们兄弟搞得乌烟瘴气。看着他和斯捷的亲情受到考验,她也许十分自责。
然而扪心自问,斯云承认薇弋或许不是多心,他自己的表现大概也得负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一想到斯捷就难免抑郁不欢,就不会造成薇弋的自责心态。
斯云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也想过应该和斯捷再好好谈谈,只是总是拖延……
可现在薇弋都已经这么难过,他深深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管对自己、对斯捷、对薇弋,都该有个明确的交代,不该再这么混沌不明。
第十章
无独有偶的,斯捷大概也和斯云有着同样的想法,于是这天晚上,斯捷回家了。
斯捷自从搬出去之后就不常回家,有时候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可想而知纪妈妈一定是大鱼大肉,又嘘寒又问暖的,好好宝贝了她的大儿子一番,根本就轮不到斯云,直到接近午夜,斯云才终于在顶楼阳台上找到独处的斯捷。
空旷的顶楼阳台一向是他们两兄弟喜欢的地方,当斯捷还住家里的时候,他俩常在这里聊天一聊就是一整晚,天南地北,什么都可以讲。就连现在斯捷每次回家,只要斯云有时间,也会极有默契地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他们总是不必什么约定、不必询问,不约而同地就会在这里碰面。
然而今天是否能像以往那般,两人敞开心胸,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斯云不敢保证。
他靠在水泥栏杆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时光。
“记不记得我们念高中的时候,躲在这里抽菸?”
“记得。”斯捷笑了,他坐在水泥花台上。“你那时候好逊,总是一根菸都还没抽完就喊头晕了。”
“你呢?”斯云也笑道。“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品学兼优的高材生,会躲在这里抽菸。”
斯捷笑了,掏出了一包菸来,也递了一支给斯云。
“其实我一直都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一板一眼,否则我就应该会乖乖顺从爸妈的愿望,守着家里的产业,而不是照着自己的喜好去学艺术。”
斯云微微一笑,承认斯捷的话是事实,他甚至还搬出去了。
“我们两个是刚好相反的典型。”斯捷吐出一口菸,缓缓道。“我看起来乖乖的,骨子里却多少有点反叛的成份;你呢,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想法却最传统。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佩服你,愿意为了家牺牲自己的梦想。我,做不到。”
斯云把烟喷向天空。“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而你自己也知道,你很在乎我们这些家人。”
“在乎当然在乎,只是有时候觉得一个美满家庭典范的奖状扛在身上,压力很大。我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丢家里的脸,对弟妹,一定要非常照顾……”他感慨地笑了笑。“这大概就是我搬离家的主要原因。离开了这个家,我没有了压力,反而更能体会家人的好、家人的珍贵。”
对于斯捷的这些想法,斯云多少可以想像,只是斯捷从来没亲口对他说过。他不想气氛太凝重,玩笑道:“原来你从小到大从不跟我抢东西,只要我喜欢你都让给我,只是为了维持你的好声誉。”
“我没那么可怕。”他声明,惟恐不足,又补了一句:“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跟斯琪。只不过。”他说实话。“那些大概都不是我在乎的,否则我应该不会理你。”
斯云的眼神变利了,思索着斯捷这话是不是有另一层意思。他近一步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喜欢上一件你爱的东西,你不会让?”
斯捷给了他十分明确的答案:“不会。”
这回答倒让斯云意外。“不管我们兄弟会不会撕破脸?”
“当然不希望搞到那种地步。”斯捷坦白地说。“不过如果情势所逼,也没办法。”
斯云惊愕地看看他,随即,他笑了。
一种释然的笑,感动、感激的笑。他早该知道,他为了爱情是否影响兄弟之情而煎熬,斯捷铁定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而斯捷现在是想通了、想开了,以致于特地让他了解他的想法,好让他放心。
“笑什么?”斯捷索性挑明了说。“你是不是想到佟薇弋?”
斯云没说话,当作默认。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不要顾虑我,好好把握她。”斯捷明白地说。“我对她只不过是欣赏罢了,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斯云凝着他。“可是那天当我告诉你的时候,你的反应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摇头笑看斯云。“突然听到这种事,你能期望我还能哈哈大笑?我又不是圣人。”
“你难过了多久?”斯云突如其来地问。
“一段时间。”斯捷承认。“不过很快就想开了。感情的事,就是这么出乎人意料。你也知道的,我对这事一向看得很透,既然没缘份当我的情人,如果能当我的弟媳妇,我一样很开心。”
斯云睁着眼睛看斯捷,那眼光像是询问,也像是怀疑,他真的已经释然?
“放心吧,我们家人的感情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变的,你让薇弋也不要想太多,她现在上课几乎连看都不敢多看我一眼,很惨。”斯捷从花台上跳下,走向斯云,那温和的语气、亲切的眼神,都再再让斯云安心,而且相信他心中真的已经不再存有芥蒂。
斯云笑了,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她甚至为了这件事,还想离开我。”
“这么严重?”斯捷诧异。
“我会想办法让她没事的。”斯云保证。
“难得看你这么重视一段感情。”斯捷感叹,也十分庆幸自己能看得开,不至于让一对有情人徒增困扰。他真心地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斯云认真地看看他。“你今天讲的这些话,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斯捷笑了。云开月明,他们两兄弟又恢复了往日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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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斯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好消息告诉薇弋。他打薇弋的手机没打通,索性直接到她上班的银行,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柜台小姐却告诉他,薇弋请假了。
斯云大大惊诧:“请假?为什么?”
“不大清楚耶。”柜台小姐一间三不知,斯云只好请出佳璋。
佳璋坐在会客室里等斯云,一见到他就说:
“薇弋请长假啦。”
斯云悚然而惊,对薇弋的深刻关切,让他紧张而惊恐:“发生了什么事?”
他严重的反应倒让佳璋发笑,她道:“她要跟你分手,怕你来找她,就请假了。”
居然是这样的原因,害他紧张得!
“神经病!”他忍不住啐道。
佳璋眼珠子转了转。“你没要跟她分手啊?”
“当然没有。”斯云严正地声明。
“可是她很惨耶。”佳璋试探他的口风、“她觉得她是害你们兄弟失和的罪人,所以最好自己走开。”
“我跟我哥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他正色地道。“是她想太多了。”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佳璋不由得要评评理,“如果你跟你哥没事,为什么要让她有那种自责的感觉呢?”
佳璋的指责他默认。“就算是我不对,也该给我机会澄清吧?总不能像现在这样,连找都找不到她。”
佳璋这下完全放心了。本来嘛,就像她跟薇弋讲的一样,全是薇弋自己多心,薇弋还不相信,硬要搞出个失踪记来。
“她要我告诉你。”佳璋笑笑地说。“她到南部阿嬷家去了。”
“阿嬷?”斯云原本还信以为真,猛地想到:“见鬼,她阿嬷不是住在台北?”
佳璋眨眨眼。“你知道?”
“她跟我讲过。”斯云啼笑皆非。“真够厉害了,撒谎都忘了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佳璋也伤脑筋地笑了。“哪,你别跟她说是我讲的,我就告诉你她在哪。”
“行了行了,快说吧。”斯云已经没什么耐性。
“还能在哪?在家里啦。”
“家里?”斯云停顿了一下,问佳璋。“你有没有她家电话。”
“你不知道啊?”佳璋做诧异状。
“我从来没打去她家过。”斯云承认。“她也说最好不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