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没睡?”斯云听见薇弋的声音,有些讶异。
“睡不着。”薇弋撒了个谎。而接通电话前紧张到爆的火气,此时也不好发作,只能装出平常的语调:“你在干什么?我刚才打给你都没人接。”
“我一直在跟藤原先生谈公事,所以乾脆关机了。”他的口气听来很正常,完全不像在说谎。
薇弋算是信了他,旁敲侧击地问:“喔。那你要回家了吗?”
“还没。”斯云彷佛有点无奈。“藤原先生吵着要续摊。”
还续?薇弋的声音不由得拔尖了。“你要去啊?”
“不去不太好意思。”斯云道。
“那、那……”
薇弋只想知道,襄龄是否还黏着他?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措词,不过就在她停顿的两秒钟之间,她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有个熟悉的女声在说:
“喂,该走了。”
那声音不就是襄龄?!她阴魂不散哪?!也要跟去续摊!
“哦,我要走了。”斯云完全不晓得这边薇弋已经翻身坐起,而且还气虎虎地瞪大了眼,清醒得不得了!还只叮咛她:“你早点睡吧,嗯。”
说罢,电话就挂了,任凭薇弋在这里不放心地大喊:“喂,喂──”
没用,没回应就是没回应。
“什么嘛!”薇弋沮丧地把手机往棉被上一扔,整个人无力地摊倒棉被上,泄忿似的,死命将棉被捶了好几拳,却仍然难消心头之怨。
躺在床上,她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脑里只是不停地模拟着斯云被襄龄给抢走的状况,她彷佛看见襄龄亲密地靠在他身边,那张画得红红的嘴还凑过去亲吻他……
这种时机,要她怎能睡得着?她看看表,快三点了,按捺不住,薇弋又拨了他的号码。
手机如她所愿地接通了,美中不足的是,手机中的环境音非常吵,薇弋放大了声量,还怀疑他听不听得见,不禁纳闷:“你在哪里呀?”
“在一家PUB。”斯云也得加大音量。“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就只会叫我去睡觉!”薇弋很怨,他跟襄龄在外头鬼混,要她怎么睡得着?
“你说什么?”斯云简直用吼的了。“这里好吵,我听不见。”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薇弋也吼回去。
“我不晓得。”他彷佛有些无奈。“反正舍命陪君子了。”
薇弋撇了撇嘴。“陪君子没关系,不要陪荡妇就好了。”
“什么?”
什么鬼地方?!讲话都听不见的!薇弋火大了,不想再说,扔下一句吩咐:“你早点回家啦!”
“我知道了。你赶快去睡觉!”斯云也同样叮咛了一声。
薇弋重重按下结束键。一样没营养的对话,让她的心情简直比通话前还糟,但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每隔半个小时还是想打通电话找斯云,只有等到斯云平安回家,她才能放下心。
只不过他的手机接下来又开始陷入百慕达三角洲的可怕状况──这个电话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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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重拨了几遍,留了几次留言,薇弋终于抱着手机卷着棉被恍惚睡去,朦胧中她恍然苏醒,窗外一片灰白,已然天亮了。
她揉揉眼睛,支撑着坐起,棉被上差点抖落一只手机,她伸手捡起,恍惚中昨晚的记忆全都回来,她反射动作似的,按下斯云的号码。
已经早上了,斯云该回家了吧?岂料他的手机仍是不通。薇弋想了会儿,决定打电话去他家,她知道斯云家人都起得早,不会打扰到他们的。
“我哥?不晓得耶,昨天一晚都没回来。”接电话的是斯琪。
“有没有可能刚才回来了?”薇弋还抱着一丝希望。
斯琪笑。“我刚才才从他房间经过,他房门开着,里面没人。”
薇弋这头没回话,却传出一个闷闷的碰撞声──她整个人摔下床去了!
完了!一夜没回来?代志大条了。
薇弋挣扎着从床下爬回来,挂了电话,两眼茫茫的,一股既委屈又忿怨的情绪慢慢抓住了她。她想的是襄龄的可恶,想的是斯云的背叛,她愈想愈气,一个冲动,她重新拿起电话,却是打给佳璋向她请假,然后她没有考虑地穿好衣服出门,直接冲到斯云他家去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不管斯云什么时候回来,她就在他家等到他,直接问清楚为止。不过她似乎盘算得太多了些,她到莺歌时,斯云已经回家了,她在他的工作室找到他。
斯云当然讶异薇弋为何一大早冲来莺歌,不过当他接触到她那双份外怨怼的眸子,他不禁诧讶而惊心,忙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睛红红的,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就睁着这么一双红红的眼睛问他:“你一直到刚才才回来?”
斯云并不喜欢她质问的态度和语气。“你就为了这个,急着跑来找我?”
“你到底去哪了嘛!”薇弋嚷了,直冲到他面前。
他不太高兴她如此盘查他的行踪,但他也不怕告诉她实话:“PUB结束,襄龄喝醉了。我送她回家,照顾了她一个晚上。”
“你……你……”薇弋霎时脸色大变,整个都翻白了,她所担忧的事,竟成为事实!她又怨又气地喊:“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斯云的语气已经不太愉快,觉得她反应过度。“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
“没发生?!”薇弋完全不相信。“那为什么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谁晓得你们在干嘛!”
“她住在山区,收讯不良。拜托。”斯云烦躁地说,是真的受不了。他从来不知道薇弋是这样神经兮兮的。“你别这么恐怖好不好。打了整晚的电话?我才一个晚上没回家,你就紧张成这样?”
薇弋理直气壮顶回去:“那要看你去什么地方!”
斯云那张俊逸的脸庞一下子绷了起来。“那下次我不管去哪,是不是都要先跟你报备,经过你的许可?”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薇弋无辜地说。“你去哪我什么时候管过?是因为襄龄……”
他只当薇弋是在吃醋,而且是毫无道理的飞醋。微愠地紧抿着唇,他的眼神变得阴冷。
“说穿了,你就是不信任我。”
“我是不信任那女人!”她喊。
“那女人又怎么了?”斯云咄咄逼人地反问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你何必这么反应过度?!”
“你不晓得,她、她……”薇弋多想就此拆穿襄龄的底细!但她又始终顾虑着佳璋的话,也记得斯云对爱情银行的一切印象都不好,怕弄巧成拙了。她一张泛白的脸此时又急又怨,慢慢胀红了,像是许多话塞在嘴里似的,但一句也吐不出来。
怎会变成这样?
薇弋气得跳脚,霎时一股委屈全涌上来,火气倒灭了,只是心酸,顿时眼泪不受控制地劈哩啪啦落了下来。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也不是来质问你的。”薇弋浙浙沥沥地哭着,声音微微弱弱地,哽咽着,断断续续吐出话语:“我只是真的很害怕。我跟她聊过,她很明白的告诉过我,她要把你抢走。所以我很担心……”
她抽抽答答地边哭边诉,泪水让她的眼光朦胧如雾,盈盈水眸盛满了令人怜惜不已的泪珠,斯云本来还气她的醋劲大发、无理取闹,然而此时遭薇弋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哭,他的火气全都被她的泪水给冲刷掉了。
生什么气呢,女人哪有不吃醋的?他叹了口气,什么都原谅了,心疼怜惜的情绪征服了他,他伸手将她拉入怀。
“好了,别哭了。”他拥着她,用轻柔的语调哄她,想止住她如泉涌的泪,“她要抢,我就会被抢走?你太小看我了吧。”
他的胸膛似乎有种安抚的能力,薇弋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有种安心的感觉,泪珠不由得停了,情绪慢慢也平稳了下来,她甚至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发作得太严重了?
但听到斯云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一张泪痕未乾的小脸蛋对他说:“她很厉害的!你自己讲,她那么漂亮。”
“你也不差。”他笑着收紧了手臂。“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差多了。”她噘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她是34E,我只有34B。”
他语带玄机地:“B就够大了,要E做什么。”
薇弋嗤地一声笑了。哭笑只在一念之间,而倚在斯云的怀里,让她的心更柔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可恶的襄龄……
她忍不住又想查证:“你昨天晚上在她家,真的什么事都没做?”
“做了很多事。”斯云笑道。“抱她上床,帮她盖被子,泡茶给她喝,后来觉得很累,懒得走了,就在她家沙发上睡觉。”
“为什么不回家睡?”薇弋还是很在意这个。
“就说了,那时候已经四点,我真的很累,就在沙发上躺了一下。”他笑得有点诡谲。“你别担心,襄龄醉成那样,根本什么事也不能做。”
薇弋猛地抬眼瞪他:“你的意思是,如果她没醉,那你们就……”
斯云摇摇头,笑着将她的头轻按回胸膛。
“你别这么反应过度吧。I
她又贴靠在他身上了。然而心底的那丝不安,还是悄悄蠢动着,她忍不住开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他轻声问。
“千万不要被她抢走,不要被她迷惑,搞到一发不可收拾。”她认真地说,双手环住他的腰。“你要把她当朋友、当学生,怎样都可以,就是不准把她当女朋友。”
她搂得他那么紧,彷佛怕他会消失似的。那深切的情感让他倏然感动了,他毫不考虑地:“你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薇弋笑了。这句话好熟悉,曾经他要求过她,现在换成她了,然而最珍贵的是,他们都愿意为了保有对方而让步。
还有什么比得上情人间的互信互谅更幸福的事?她靠在他怀里,觉得这一刻就是永恒。
而他拥着她,惊讶于人的情绪怎么可能转变得这么快?刚开始他还觉得她这么一大早来找他是发神经,但现在他只责怪自己,为什么做出让她如此担心的事,让她一夜无眠。
“你天一亮就过来了?”他怜惜地问。“坐火车?”
“计程车。我急死了,哪还有时间坐火车。”她叹口气。深深发现跟斯云谈恋爱真的是很贵,因为他家住太远了,而每次她一发神经就冲过来找他,计程车资吓死人。“我只要想到你跟她两人彻夜未归,搞不好去宾馆开房间了,而我跟你都还没有……”
她愈讲愈小声,到后来终于不好意思地讲不不去。
但斯云听懂了。
一抹促狭的微笑慢慢从他唇边漾起。“啧啧,连这个都心理不平衡?”
既然都说了,薇弋也不否认。
“当然不平衡。你看,你从来没带过女朋友回家,我是第一个,花了我二十多年的时间耶。但是才不过几个月,襄龄就到你的工作室来作客,这已经太不公平了!如果连那个……那个她都比我抢先,那我不就、不就……”
这原来是薇弋的心声,然而她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人,偏偏多少还是有些害羞,话还没讲完,脸却先从耳根直红上脸颊了。
他笑了,笑得好狡猾。“这个容易。你怎么不早说?”
这种事,做比说的确简单得多,他轻轻拉开她,一低头就攫住了她的唇。
这当然不是他俩第一次相吻,然而才刚吵过,又像是暗示过,他的唇舌似乎更饥渴而狂热,她贴着他的胸膛,明显感觉他的心跳加快了,他怦然不止的心跳声掀起了她的情感激荡,忍不住声明:
“喂,喂,我只是讲给你听,并不是要你马上就……”
“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要选个黄道吉日、良辰吉时?”他笑,从她的唇移到耳畔,颈脖、双肩……温热的唇缓缓在她身上吮吻。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仅存的理智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他的唇迅速地又堵住了她。手往下一扯,她的毛衣便往下溜了一大片,露出粉嫩的肩头和半片酥胸,他的唇开始狂热进攻,一刻不停,她整个人没了力气,似乎化成了软绵绵的一片。
“唔……”她嘤咛一声,双手却不由自主探进他的毛衣里,寻找他发烫的肌肤。
他抱起她,唤起她体内最原始的情欲,如火般狂烧,如海般沉溺,情欲是如此不可抗拒,晕眩的脑袋是一片空白,只是不停地闪过他的名字──斯云……斯云……
薇弋早上请假冲来斯云家的时候,当然不曾预料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就一场误会或纷争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圆满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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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解除,雨过天青,一切又恢复了幸福美满,薇弋的笑容又回到她脸上,取代了几天前的阴郁,爱情,操纵她情绪的力量原来如此之大,薇弋终于体会到。
幸福的爱情,展现在薇弋的脸上、身上、眼底、举止。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得到她的快乐。她每天就带着这样的情绪去上班、回家,去约会,或是去上课。
比起薇弋,同学兼同事的小玫可就没这么好过了。相较于薇弋的春风得意,小玫简直就是凄风苦雨。
“三个月的期限,因为中间换人,所以佳璋姐还多给了我两个月。”课堂上,小玫坐在薇弋身边,伤脑筋地诉着。“可是眼看这两个月的期限又快到了,中间那个职业第三者也搞错目标没来搅局,但我却还是一点成绩都没有……”
“不要紧吧?”薇弋心情好,同情心自然也丰富。“也许可以跟委托者申请延期?”
“有这种例子吗?”小玫抱着希望反问。
薇弋以她业务人员的工作身份想了一下。“目前好像还没碰过。”
“那……”小玫咬咬牙。“如果期限到了还没成果,会怎么办?”
“会解约,钱全部退还给委托人,还加上利息。”薇弋以她所知告诉小玫,不忘安慰她。“不过你别担心,公司开业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过这种事。”
“是吗?”小玫疑问地。似乎不只对薇弋的话有疑问,对她自己的能力也疑问。
“放轻松,尽力去做。”
薇弋安抚地拍拍小玫的眉。基本上她现在是很乐观的,或者该说是快乐,快乐得近乎夸张,夸张到连下课经过斯捷身边时,斯捷都忍不住要说她。
“你今天看起来开心多了。”
薇弋怡然一笑。“烦恼解决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