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了这么多的血,怎么会是小伤?」
春媛跪了下来,看著绷带很快的染上了血渍,泪水更是停不下来。
「不行,伤口需要消毒,不然会发炎的,我带你去医院打针拿药吃……」
他眉头皱成一座小山。「我最讨厌上医院了,你帮我擦红药水,然后包扎一下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是不是上次那些不良少年?他们为什么不放过你?」
「你不用管这些。」高赫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春媛抽抽噎噎的解开绷带,看见那道鲜血直涌的伤口,登时泣不成语。「我们去报警,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不然……不然下一次……」
「没有用的,除非我死,否则他们会不断的派人来。」
她打了个冷颤,满眼恐惧。「那该怎么办?」
「我这匹狼有九条命,是打不死的。」高赫感觉到因为大量失血,头部开始晕眩,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不是要去医院?你先下去叫计程车。」
听到他愿意到医院求诊,春媛欣喜若狂。「好,我现在就去,你等我一下!」
说完,马上奔了出去。
高赫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脸上的血色更为苍白,不过他的脑子还很清醒。
看来仇家想杀他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大胆,这次没事,不能保证下一次就躲得掉,想到春媛那张担忧惧怕的小脸,作为人家的男朋友,就是要保护她,他必须作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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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春媛忧心忡忡的数著日子,听说校方已经开会决定,要是高赫再不出面,就要把他给退学了,害得她每天过得忐忑不安,偏偏又联络不到他本人,好不容易捱到放学,这才匆匆的来到高赫的住处。
由於高赫的父母在他五岁那年离异,又各自婚嫁,跟著母亲再嫁的他成了拖油瓶,於是很早就搬出去自力更生了。
按著电铃,一声又一声,就像她的心跳,又急又快,可是都无人回应。
「你要找谁?」铁门打开,隔壁邻居出来问道。
春媛露出一丝喜色。「请问你这两天有见到高赫吗?」
「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喔。」已经退休的老教授语重心长的感叹。
「唉……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用,一天到晚只晓得玩,不是迷上什么网咖,就是跑去吸毒,我看八成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她心口一沉。「谢谢。」
拖著沉重的步伐离开公寓,春媛失魂落魄的在路上走著,心里全是不好的念头。
前阵子高赫每天身上几乎都带著伤,他会不会又跟人家打架,此刻正倒在某个地方?还是受了重伤躺在医院里?
可是为什么不跟她联络呢?至少她是他的女朋友,可以在病床边照顾他。
回到了家,心神不宁的做完功课,在临睡之前祈求明天高赫就会出现。
一天……
两天……
三天……
四天……
已经过一个礼拜了,高赫依然音讯全无。
就在毕业前一个月,学校正式寄出退学通知单,让春媛急红了眼,连最后一堂课都不上,就匆促的赶到他的住处,却看到有搬家工人在屋里进进出出。
霍地,春媛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请问……住在这里的人……」
「有什么事吗?」一名怀中抱著婴儿,手上还牵著孩子的妇人开口了。
一颗豆大的泪水不期然的滚了下来,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我们今天才搬进来,你要找谁?」
春媛霎时泪如雨下,她的预感成真了。
「你……呃,小妹妹?」
她一面抽泣著,朝妇人鞠了个躬,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出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春媛在心中大声的呐喊。
高赫搬走了。
他真的搬走了。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呢?难道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我听说高赫和许多女生来往,你要有随时被他抛弃的心理准备……
苏郁慈的话不经意的在耳畔响起。
她被高赫抛弃了。
好久、好久,春媛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忽地两腿发软,心痛难忍的蹲下,将泪湿的小脸埋在膝上,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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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高赫宛如抱著易碎的宝贝冲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将昏倒在怀中的女人安置在双人沙发上,动作之轻,唯恐把她给碰伤了。
「老大,你真厉害!」
「我们都吓不昏这位小姐,你一出马就搞定了!」
「还是老大有本事……」
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将办公室给挤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揶揄,纷纷把脑袋凑上前,想查看客人的状况。
「统统滚出去!」高赫怒咆一声,把所有的人全给轰出办公室。
「砰!」的甩上门扉,隔绝一切好奇的视线。
重重的踱回沙发前,瞪著紧闭双眼的春媛,嘴里不禁骂了句粗话,最后烦躁的坐在茶几上。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该答应接这件案子的。
早在章家托人找上门洽谈生意时,高赫就知道两人早晚会见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高赫在心中嘲弄自己。
他分明是在自欺欺人,其实他就是猜到身为房子未来的女主人,春媛必定会来和他这个设计师沟通,他才会破例答应接下这笔生意。结果看看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实在不该和她重逢。
「呜呜……」
小小的啜泣声让他回过神来。
可怜兮兮的泪水从春媛的眼角滑落下来,消失在发间。
高赫心头一抽,单膝跪下,伸手想去拭去它。「别哭,你一哭,我就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在梦中哭泣的春媛流下更多的眼泪。
她到处找不到高赫,高赫不见了,他抛弃她了……
「别哭了……」他心疼的俯下头颅,用嘴唇一一吮乾它们。
逸出一声嘤咛,春媛缓缓的苏醒。「嗯~~」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真情流露的一面,高赫很快的拉开距离,用过度飞扬的嗓音笑谑。
「你终於醒了,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变得面目可憎,把你都吓昏了。」
瞪著他看了半晌,春媛才想起昏倒之前的记忆,匆匆的坐起身,怔怔的瞪看著眼前的男人。
有一点陌生,却又如此熟悉,她看得那么仔细,深怕他会突然消失似的,眼圈也泛湿了。
那憨憨傻傻的可爱模样让高赫恨不得拥她入怀,不过他只能开玩笑般的摆起Pose。
「怎么样?我有没有变得比以前更帅?」
春媛以为自己仍然置身在梦境当中。「高赫,真的是你,不是我在作梦?」
那宽宽的额头、棱角分明的下巴,深邃的双眼和浓密的黑眉,全和她记忆中的高赫不谋而合,只不过皮肤黝黑,还多了几分沧桑感,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当然是我,如假包换。」他打趣的说。
她颤巍巍的起身,小脸凄迷。「我听说你回韩国找你爸爸……既然你在台湾,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搬到哪里?为什么?」
这个疑惑萦绕了她足足七年之久,今天非要弄个清楚。
「哦,你是指那一次,我也是临时决定暂时搬到朋友家去住……」
「朋友?」春媛呐呐的问。
高赫佯装苦思的表情。「都那么久了,我也想不起她叫什么,只记得她的身材很棒,尤其是胸部,又大又软,像两粒哈密瓜,年纪还比我大上十岁,不过床上功夫可一点都不输给我,哈哈……」
两行泪水霎时夺眶而出。「你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难道你一直在找我?」他一脸故作惊讶。「我还以为大家只是玩玩,没想到你会认真。好吧,看你这么痴情的分上,我们重新开始好了,现在就去找间宾馆,我的技街可是一流的--」
「啪!」一个巴掌打掉他的笑脸。
小手还停在半空中,春媛泪流满面的瞅著他。「你……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捧著一颗破成粉碎的心,她冲了出去。
才打开门,躲在外头偷听的壮汉全倒了下来,叠成一堆小山,然后又慌慌张张的爬起来。
「快起来!」
「老大,我们不是故意要偷听……」
「是不小、心,哈哈……」
「笑你的头啦,老大要发火了!」
等他们让出一条路,春媛再也不想多待一秒,掩面奔离「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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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不要烦我!」高赫将懊恼不已的脸庞埋在掌心低咆。
公司内唯一的女性被推派出来送死……呃,不,是当代表。
「你还要在这里躲多久?」简碧月无视老板的命令,不客气的问道。
他狠瞪一眼。「谁说我在躲了?我只是在想事情。」
简碧月晃到他面前,笑睨著他脸颊上的红印子。「不是因为挨了女人的巴掌,所以没脸出去见人吧?」真可惜她来不及赶上,错过了一出好戏。
「我……」高赫说不出话来。
她脸色倏地一整,重温大姊头的凶狠姿态。「这世上居然还有女人舍得打你,要不要我找几个人去教训她?」
「不准碰她!」
「心疼了?」简碧月明知故问。
高赫狼狈的别开性格的脸庞。「反正你们都不准去找她的麻烦,这巴掌本来就是我该挨的,不能怪她。」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她恍然大悟。「难道她就是你口中念念不忘的女人?那个天真可爱又单纯的小红帽?真是的!你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怎么就把人家气跑了?」
他眸底流露出一抹落寞的神采。「这样也好,我和她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何况她已经订婚了,未婚夫还是企业家第二代,有钱有势,又长得相貌堂堂,可以说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那年,他的脚才踏上台湾的上地,马上就去找她,没想到却得知她已经订婚的消息,於是他退缩了,只能在心里祝福她,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
简碧月正色的问:「你就这样放弃了?」
「不然呢?」高赫苦涩的笑了。
「你该问问她的想法,也许她真正爱的人是你。」
他仰头看著天花板,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如果是又怎么样?我没有把握能给她幸福,如果那个姓章的能疼她爱她一生一世,我愿意成全他们。」
「你不该自卑的,现在的你已经跟以前不一样--」
高赫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有什么不同?我仍然是那个因杀人而进过少年观护所的『闇狼』,就算我的事业再怎么成功,这个杀人凶手的烙印也会永远跟著我。」
「你可以老实的跟她说,人不是你杀的,你是为了帮人家顶罪--」
「碧月姊!」他沉喝的制止。
她倏地闭嘴。「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高赫爬了下墨黑的发根,从沙发上跳起来。「不是要开会吗?」
简碧月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连她也没想到会爱上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眸底的那抹爱恋隐藏得很好,直至今天都没有人发现,想必以后也一样,永远都会是个秘密。
「对,大家都在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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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春媛缩在被窝里痛哭失声,她好生气,气自己像个笨蛋、傻瓜,让人要著玩,更气他玩弄她的感情。
「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铃铃--床头的电话响了。
她不想去接,由著它响个不停。
蓦地,电话铃声停了。
春媛依旧沉浸在她的悲伤中,哀悼自己的初恋竟是笑话一场。
「小媛!小媛!」张盈华在外头敲门。「你睡著了是不是?建岳从大陆打电话来,你要不要接?」
她如遭棒喝的掀开棉被,翻坐起身。「妈,我来接。」
想到自己居然忘了未婚夫的存在,不免感到羞惭。
当她拿起话筒,有几秒的时间竟然想不起未婚夫的五官,心里更是惶恐。
「建岳,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想我啊?」章建岳的笑声从彼端传来。
春媛哽咽的「嗯」了一声。
「是不是线路有问题,怎么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哭?」
「我……」
她咬住下唇,随便找了个藉口。
「我正在看『真爱赌注』嘛,现在播到闵秀燕以为金仁赫死了,哭得好伤心,还病倒了……为什么男人可以这么狠心,明明没有死,明明知道女人会苦苦的等待,为什么能狠得下心不跟她联络?为什么不多替女人想一想……」不由自主的将内心的秘密吐露出来。
他哑然失笑。「那只不过是戏而已,全是假的,看你激动成这样。春媛,以后不要看那些无聊的连续剧了。」
电话线的那一头有几秒钟的沉默。
「建岳?你还在吗?」
接著线路又正常了,章建岳愉快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不好意思,刚好有员工进来要我批份文件。」
春媛善尽未婚妻的责任。「都七点多了你还在忙,虽然新厂非常重要,可是也个要把自己累坏了,晚上要回饭店休息,三餐也要记得吃。」
「好,你都快变成我妈了。」他不觉失笑。
「你也要把自己照顾好,至於我妈那边你就多担待点,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不要在意。虽然现在公司在名义上大伯才是董事长,不过他这两年已经不太管事了,可能会提前由我接掌,到时就能摆脱她的控制,你再多忍耐一段时间。」
她心情沉重。「我知道。」
「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去参加那些类似卡内基的潜能开发课程,帮自己充充电,多学点东西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春媛窒了窒。「建岳,你不要给我太大的压力。」
「傻瓜,有压力才有进步,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虽然我不寄望你会成为第二个陈敏薰,不过只要你有心,一定办得到的。」
「如果我办不到呢?」
彷佛有人搬来大石头,压在春媛的心头上。
她了解自己能力的底限,在学校的成绩普通,大学能顺利毕业已经很难得了,想到将来要和他并肩承担下整个企业的成败,光是用想像的,就快不能呼吸了。
章建岳轻笑两声。「我相信你可以的,好了,我会赶在圣诞节之前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台湾再说。」
「建岳……」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她幽幽的说完。「……万一我没办法像你妈那样能干,你会失望吗?」
这些话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春媛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人生为什么不能过得简单一点?为什么要这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