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啸日面不改色,内心恼火骤燃。莫璃这笨蛋!
“哦?凭什么?”这个奴才对主子未免也太无私了吧。
“我的命就是少主的命。”
“小兄弟,你以为随便找个人代替,事情就能解决吗?今天注定要‘死’的人是秦啸日,若他不死,改日仍会有人找他麻烦,由我处决此事至少能让他活命。不过,既然你想找死,我浪费一点毒是没差啦!”蛊娘子边说,还有闲情玩起自己红灿灿的丹蔻指甲。
“莫言不懂事,此事与他无关,还望奴依姑娘手下留情。”秦啸日道。
蛊娘子冷冷一笑。“太迟了。”
语毕,她突地抓住架在颈边的剑身,就见某个诡异的黑影,从她手中顺著长剑“咻”地钻入莫言手上的虎口,快得连看都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就已经没入莫言肤肉里。
莫言一个闷哼,感觉手筋一震,持剑的手一松,墨剑“锵”地一声落地。
“你对她做了什么?!”秦啸日攫住蛊娘子纤腕,厉声问。
“啊!”蛊娘子被他捏得一痛,痛叫出声。她一直以为秦啸日只是个文弱的生意人,没想到他的力道会这么大。
“好痛……放开我!”
就在蛊娘子痛呼的下一瞬间,六名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持刀砍向秦啸日──
“不行!秦啸日是我的猎物!”
正当蛊娘子尖叫的同时,莫言抓起地上的墨剑,一个翻身滚到秦啸日和蛊娘子身前,挡下黑衣人的袭击,然后予以还击。
但当她一出力,体内筋脉却奇异的开始松软,力气顿失,膝头一跪,肩胛、背上立刻被敌人划开两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鲜血迅速在藏青衣衫上浸润出深泽。
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
“莫言!”秦啸日心口骇然一跃,才一甩开蛊娘子,颈后被蛊娘子一点,全身登时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说话。
你不杀无辜之人的!
“不管莫言听见了多少,他既已撞见这一幕,康宁王不可能留他小命。”
那些黑衣人就是在树林中设下陷阱的那群人,是康宁王最精锐的手下。莫言已经身中她的“软筋毒”,愈是想使出力气迎敌,力气就消失得愈快,最终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
不准伤她!
激愤厉眸死瞪著蛊娘子,此时撤下温文皮相时秦啸日,森然怒容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连以手段狠辣著称的蛊娘子都觉得悚然,心生忌惮。
“难道,你们主仆之间真有不可告人的情愫?”
一思及秦啸日不爱江山美人就算了,居然喜欢一个男人,妖冶艳眸蒙上一层妒火。
“那么,莫言就更该死了。”
蛊娘子冷艳一笑,从襟怀中掏出一个炫烂的五彩丹丸含入嘴里,哺进秦啸日口中,丹丸一送入他唇齿间便立刻化于无形。
“接下来,轮到你履行我们的‘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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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
平安一到秦家祖坟附近,莫言以一对六、身中数刀的浴血情景,便映入眼帘。
她骇然大惊,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被随行的未婚夫婿捂住,娇躯也被拖入漫草间藏身。
“小声点,想赴死也不用这么轰轰烈烈!”龙炎天在她耳畔低斥。
六把刀,一刀来回一次,不懂武又细皮嫩肉的小东西,一下子就可能由一块变成十二块!
“怎么办……莫言、莫言就快被砍死了呀!少主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跟那个女的亲嘴?!”平安急得快哭出来了。
“他恐怕是被点了定身穴了。”
俊脸凝肃的龙炎天瞧出秦啸日的不对劲。
他方才见平安在屋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终于决定出门,问了才得知她不放心出门的秦奸商和莫言。他没事当然自告奋勇担任护花使者跟来,原本只是想捞点与心爱女人独处的时光,岂料真的撞见这么大条的事!
“要怎么救少主和莫言……”平安焦急地望著不远处两方都“打得火热”的景象,头也不回,问贴在她背后的未婚夫婿:“你会不会武?”
对喔,打从认识龙炎天至今,她都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功欸,不然以他从前那种不可一世、没心没肝的自私性子,难保没有人不想杀他千刀以泄愤,他或多或少有学套自保的功夫吧?
“要把我推出去跟他们厮杀吗?”
“你会?!”平安小凤眼一亮。
“不会。”见她眸中的希望之光一灭,他没好气地甩眼。
小东西那是什么眼神呀!不过,见心爱之人一脸失望,他忙不迭补述:“我不会武,但我有武器。”
“是什么?”小凤眼又重燃光芒,见他掏出几根用来针灸的银针,光芒马上又黯淡下去。
喂!小东西这又是什么眼神呀,嫌弃他吃饭的家伙吗?!
“耍刀弄剑我不会,无聊的时候倒是会练练飞镖。”而就地取材的“飞镖”就是这些银针。
龙炎天语罢,修长的拇指、中指指尖捏起一根细长银针,在电光火石之间,放出的银针准确命中五丈外一个黑衣人的麻穴。
接著,六个黑衣人全被天外赏来的银针刺中麻穴,手脚麻痹倒地不起。
而尚不知情的蛊娘子则是感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打入颈侧,柔荑警觉一摸,摸到一根扎入肌肤半吋的银针,对方使针几乎令她无感痛痒的超凡功力,让她立刻凝神注意周遭动静,这才发现黑衣人一个个都已经在地上躺平,陷入昏迷。
“谁?!”
想以麻穴制她?哼,她全身都是剧毒,体内的穴道早就失了作用,银针根本奈何不了她。
龙炎天俯身将平安压低,心头暗暗一惊──
那美人是神人仙佛还是妖魔鬼怪啊?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失误,她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啊──”
突然,蛊娘子背上迸开剧痛,她愤愤回头,看见满身是血的莫言持剑立在秦啸日身前面对她,墨剑染了她背上伤口所流出的鲜血。
“少主及元护卫的解药……都拿出来,否则……接下来,是你的脸。”莫言忍下皮开肉绽的痛楚,用尽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举剑停在蛊娘子粉颊上。
蛊娘子不禁花容失色,紧张低呼:“别划花我的脸!好,我拿解药,我拿!”她全身上下最宝贝的就是这张脸,容不得任何闪失呀!
“不要动手脚……除非你想比,我的剑快还是你的动作快……”
“我知道,你别冲动呀……”
蛊娘子的右手探入左手袖袋,再伸出来时,多了一条通体湛青的腕粗毒蛇,凶猛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翻出毒牙,直扑莫言──
第八章
快如疾风的紫色剑气闪逝而过!
手腕粗的青绿毒蛇,在众人面前断成两截摔落泥地,染绿了地面的墨绿色的蛇血,显见这条蛇的不寻常。
砍断毒蛇的人,是不知何时冲破了定身穴的秦啸日,他抽出缠绕在莫言腰带内的紫垣软剑,一剑挥除莫言致命的危机。但由于强行解开受到禁锢的穴道,体内气血大逆流,鲜血缓缓从他七孔渗出。
他……
蛊娘子俏脸刷白,说不出纠结在内心的狂炽烈焰是什么,愤怒在美眸中逐渐凝聚──“你就这么在乎他,在乎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莫言被秦啸日俊颜上的血、以及蛊娘子这句指责攫住心跳,怔愕之间忘了提防蛊娘子迎面挥来的掴掌,就这么任清脆的耳光在她脸颊上重重泛开,将她打摔到地上。
“啪!”
下一个甩掌,是秦啸日赏给蛊娘子的回礼,震得蛊娘子一呆,脸颊上的热痛像个烙印,彻底羞辱了她的自尊。
“璃儿……”
秦啸日强忍体内汹涌翻腾的血气用力碰撞骨脉的痛苦,凝力点了莫璃身上几处重要止血穴位,又跪地扶起她,无视于她身上的血水染脏了他的白衫,让伤重浴血的她螓首枕在他胳臂上,深怕碰疼了她身上错落散布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
气急败坏的蛊娘子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捂著被打的脸颊气愤大吼:“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就这么在乎这个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血气已经加速了蛊毒的发作,搞不好连心智都可能丧失!他有什么好?他能有女人的可爱、能有女人的娇媚吗?他哪一点值得你为他牺牲──”
她一顿,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对话。
“你真的爱……莫言?!”
秦啸日冷冷一瞥。
“所以就算我即将忘记一切,我也不可能爱上你。”至于莫言是女子的事实,他懒得对无关紧要的人解释。
“为什么?”
“服下忘情蛊,心还是我的,不是吗?能让我动心的,不会是你。”
看著秦啸日蒙上凛冽寒霜的幽冷黑眸,充塞了对她的鄙夷与厌恶,蛊娘子气愤至极,杀气勃然的艳眸死盯著他们。
“不可以……”秦啸日怀中的莫璃喘息著开口,汩汩鲜血涌流的嘴中吐出轻颤哀求,为她苍白的唇色增添了一抹清艳,却也哀伤。
她颤抖地触碰他眼角泌出的血珠,那像是血泪的温热湿濡。
“少主……你不能有事……蛊娘子她可以不伤你,我死……没有关系……”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沉郁低咆:“傻瓜!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傻?你我都是凡人,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得远远的?”但他却无法怨她,他怎么舍得埋怨她……
“对……不起……”莫璃强忍鼻酸,不想让秦啸日看见她饱藏心酸的泪。
眼见两情相悦,蛊娘子妒恨难平,再也无法忍耐,曝露在衣裳外的无瑕雪肤,开始浮现一层诡异的黑雾。
她的怒发在冷风中散扬,由红转黑的唇瓣让她的绝艳步向阴森狰狞,不知何时她手中已经多了条长鞭。
“秦啸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愿意跟我走,否则,我连你也杀!”
“蛊娘子……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莫璃想起了自己,她何尝不是以这种“自私”的方式面对心底的情愫。
她想著要拥有父爱,想著要替早逝的莫言哥哥尽忠尽孝,想著与秦啸日之间的主仆分际,想著唯有冷漠才能避免再度发生五年前秦啸日以身护她的意外,所以背弃对他的承诺。
她原以为这么做是对的,因这些都是为人女、为人妹、为人奴所该做的牺牲奉献,可是到头来,它仍是一种自私。她的自私,也是这么的丑陋吗?
蛊娘子被莫璃同情的眼神震慑住,一时哑口,内心纷杂凌乱。
爱?
秦啸日说的没错,忘情蛊能令一个人忘怀却无法控制人心,哼,那又如何──“没错,我蛊娘子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残酷地说著,发间、衣里钻出十多只大大小小的黑蜘蛛、毒蝎子,爬到她手里的长鞭上,那条鞭子便属天下至凶的毒物。
这骇异的一幕,让藏身草丛的龙炎天神色顿时一凛,怀中被他又捂住小嘴的平安则是恐惧得惊颤连连,就在蛊娘子扬手挥鞭时,平安的小凤眼也瞪到最大──
风,在这一刻静止。
蛊娘子张狂腾飞的怒发也在这一瞬间散回肩背上,于空中划出半圈的毒鞭倏然垂落地面。
她瞠直了艳眸,缓缓低头,看见一把长剑从背后刺穿她的左胸,黑红色的血迅速浸染她整个胸口,还未及看清终结她生命的人是谁,最后的目光似恨似憾地停留在秦啸日脸上,便往前倒入血泊之中断了气,而那些仿佛是依存她而生的毒虫,也一只只肚破肠流而亡。
“少主、言师兄……元宝来迟了……”
一剑刺死蛊娘子的元宝宗,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跪倒昏倒在地。
“元师弟……”莫璃痛心闭上眼,再也承载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蛊娘子死了,少主和元师弟身上的毒怎么办……
秦啸日眸光晦黯,心情同样复杂,他清楚蛊娘子一死,元宝宗存活的希望也跟著渺茫,但莫璃因而能幸免于难,他又不禁感激起元宝宗。
他就是不需要他们舍命保护,才会将他们一一支开,他们就不能放聪明点吗?一个个回来找死干什么!当下他能做的,就只有保全这两个视他为天的笨护卫!
“璃儿,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救兵。”或许“那个人”有办法。
“不可以……少主,你不能再妄动,我去……”莫璃努力撑起伤重的身子。
她看得出来,他若再奔波,体内躁乱的血气不但无法平静下来,更有可能冲爆全身筋脉,届时……不,她不能让他涉这个险!
他制住她,俯头在她唇心印下结实短促的吻。
“听我一回好吗?我不想在失去记忆以前,还带著遗憾!”
他早料到康宁王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为了不连累她,只好有违她的意愿毅然撤换护卫;还有五年前发生欧阳敬事故的那次,他命令她离他二十步之遥。除此之外,他从不愿以主子的身分要她听从他任何事,因为他知道,这也是根植她心中最介意的现实。
“我不要……”
她闷声摇头哭泣,小手努力地想揪住他的衣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眼泪急得像溃堤的洪流。
“别担心,你一定要撑下去等著我,我保证会回来。”
他将她鬓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撩到耳后,轻轻吻去那一道道教他心疼难当的泪痕,虽不舍,却也害怕著即将遗忘她的自己,不再因她的眼泪感到心痛。
我会忘了这种锥心的感觉吗?
我会忘了她吗?
天之骄子的秦啸日没有怕过什么,此时竟发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著。
“少主、莫言、元护卫!”一阵心急如焚的嚷嚷从比人还高的漫草间钻出。
“你们谁都不必抢著送死,我来了啦。”
一身清逸华服的俊美男子,随冲上前的平安来到他们身边,一派自负的语气不若平安的焦急,反而有些没好气。
秦啸日一见是龙炎天,带血的嘴角浅抿一笑。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才想著你,你就来了。”他,可以放心了。
“少恶了,谁跟你心有灵犀,要不是安儿不放心你,你的运气才没这么好!”
哼,不放心,他讨厌这种说法。他虽然愿意在秦家药铺义诊,但与秦奸商没什么交情,更别说秦奸商是平安最尊敬的男人,这点让他一度不是滋味,也不想给秦奸商什么好脸色看。
“你别说了,快看看少主的伤呀!”心急的平安吆喝著龙炎天,又转而对主子道:“少主、莫言,你们忍著点,有龙大夫在,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龙炎天挑了挑俊眉,听见心爱的女人对他有信心,心中不禁舒坦了些,心情也好上许多。
“如果是从前的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出手替人疗伤。”他撇撇嘴,不疾不徐先走向昏迷的元宝宗,半翻过元宝宗庞大的身躯,抓起熊掌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