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昂起肥敦敦的下巴。"开什么玩笑?我江英雄只有买不起的车,可没有修不好的车……这位先生,你平日都把车子送到哪家保养厂保养?"
听他这么问,滕昊极就把保养厂的名字告诉他。
"厚!那家黑店你也敢去?"他哇啦哇啦大叫。"我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那家保养厂广告打得响叮当,工厂也装潢得金光闪闪,其实就是用来坑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钱,他们给你装的都是次级品,拿的却是最贵的价钱,厚!你们这种大老板不懂车,又爱买,被骗了还帮人家数钱。"
滕昊极沉下脸。"你说的是真的?"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老板说得信誓旦旦。
"我明白了。"说著,他掏出西装内袋的名牌皮夹。"费用总共多少?"
"你是我们家晓夏介绍的,我是不会给你收钱的,只是你以后最好找别家保养,不要再当冤大头了。晓夏,江爸要赶回店里去了,改天到家里吃饭,你江妈很想你。"因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夫妻俩一直想要有个女儿,所以就把她当亲生的一般疼爱。
晓夏甜笑的向他挥手道别。"跟江妈说我会去的……开车小心喔。"
"总裁,车子已经没问题了。"中年司机战战兢兢的报告。
他轻嗯一声,从皮夹内抽出五张千元大钞。"小姐,这些钱你收下,算是答谢你的。"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了。"晓夏眼珠子狡黠的溜了溜。"不过……嘿嘿,你若真要答谢我的话,我倒有个忙想请你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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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音设备极佳的办公室大门未经通报便被人推开。
"小姐,我们总裁很忙,你再这样硬闯,我只好叫警卫来了。"眼看就要被敌人入侵,丁天宇善尽职守的挡在门外。
晓夏往上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跟他道个谢,马上就走了,不会打扰太久的,你不要把我当作恐怖分子行不行?"
他努力的表明立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是、是、是,我知道。"
认出来人的声音,坐在办公室内的滕昊极中断正在进行的视讯会议,朝门口皱了下眉心。"让她进来。"
"是。"丁天宇只好让路。
一跨进门内,晓夏笑嘻嘻的扬手招呼。"嗨!"
滕昊极瞅她一眼,口气淡然。"还有事吗?"该帮的也帮了,人情既然还了,也就再无干系。
"没事,只是来跟你说声谢谢,要不是有你帮忙,我那些试用包可能今天一整天都发不完……"她话锋一转。"你这间办公室比我住的地方还大……这栋办公大楼也有三十几层,都是你的吗?"
对於这种不著边际的问话,他向来懒得花心思回应。"嗯。"
她点了点下巴,脑后的马尾也跟著晃荡几下,就在滕昊极想开口下逐客令时,晓夏索性一屁股坐上那张从义大利空运来台的办公桌上。
"我偷偷的数了一下,这栋大楼里少说也有一、两千名员工,都是你一个人在管理吗?"可见他是大企业老板。
不赞同的黑眸瞪著她不拘小节的坐姿。"是又如何?"
"唉!你真歹命。"她发出同情的叹息。
滕昊极一怔。
歹命?
竟然有人说他歹命?
他感到极端的不可思议,一个年方三十二岁,坐拥亚洲地区最大药厂和最先进的生化科技公司的男人,身价高达数十亿台币,只会让人嫉妒羡慕,岂会令人觉得歹命?这个女孩不但个性怪怪的,就连思想也有问题。
"你不同意?"晓夏看出他不茍同的表情。
扯动一下男性唇角,不置可否。
晓夏跳下桌沿,将两手撑在桌面上。"好,那我问你,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只剩下一天的寿命,那你会怎么办?"
黑眉一挑。"一天?"
"没错,就一天而已。"她点头如捣蒜。
滕昊极露出沉思的表情,正色的回答。"若只有二十四小时,我必须再次确定我死之后,公司能够正常的营运下去,还得尽速批完重要的文件,并且和律师讨论个人财产的分配……"
当晓夏将上身倾向前,小手搁在他肩上,滕昊极霍地住口。
"你不只歹命,还非常可怜。"她以相当同情的口吻说。
可怜?!
他很可怜?
滕昊极有些恼火了。"小姐……"
"我叫纪晓夏,纪伯伦的纪,破晓的晓,夏天的夏。因为我是夏天出生的,所以我死去的老爸老妈就帮我取了这个名字,你可以叫我晓夏就好了。"她坦率的自我介绍。
"好,纪小姐。"他用相当忍耐的口气说。
"惨了!"晓夏蓦地惊跳起来,很自然的抓起他戴著钻表的手腕。"现在几点了?啊……快五点了,我打工要迟到了,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改天再跟你好好聊。""砰!"的一声,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怔在原位的滕昊极瞪著被她触碰过的手,还残余著被电到的酥麻感,久久才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破天荒的跟个不相干的人瞎扯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将注意力再度拉回公事上头,不过……
她还真是个怪人一枚。
第二章
接近正午,员工们的心情开始浮动不安起来。
电梯门"当!"的一声开启。
"真好呷的便当来了!"提了满满的两大袋跨进八楼,拉开嗓门就喊,立即引起不小的骚动。"今天免费奉送透心凉的绿豆沙喔!"
"我的是排骨。"
"我订的是鸡腿便当。"
"还有我的。"
"好冰!"
一下子十几盒便当马上抢光光,众人这才发现今天的"送货小弟"是个女的,而且有点眼熟。
记性较好的女职员很快的认出她。"咦?你不是上礼拜那个……"
"没错,就是我,上次那种新款的卫生棉好不好用?"晓夏顺便帮厂商作一下调查。
另一位女职员接口。"虽然穿白色长裤时满方便的,不会看到痕迹,可是不能耐久是最大的缺点,我们平常两个小时换一次,可是用了它,根本撑不了这么久,要常常上洗手间,实在有点麻烦。"
其他试用过的人跟著附议。"我也这么觉得。"
晓夏点了点小脑袋,牢记在心里。"是这样啊……好,我会把你们的意见告诉爱洁的老板,让他们以后改进一下。我走了。"
"明天还是你送便当吗?"有人询问。
她歪著螓首,在脑中翻了翻行事历。"今天我只是帮人家代班而已,不过明天我会在斜对角的泡沫红茶店打工,想喝饮料的可以事先打电话来,我们也有外送喔,而且买十送二。"
"真的?电话几号?"
"我抄给你们。"晓夏很认真的拉生意。
完成宣传任务,她开开心心的走进电梯,摁了往顶楼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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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到她,丁天宇的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
"你怎么上来的?"
晃了晃手上的塑胶袋。"我来送便当的。"
"便当?"他一头雾水。
晓夏趁他怔愕之际越过他。"放心好了,这个不用钱……"
"等一下!"差点又让她溜进去了。"我们总裁并没有吃便当的习惯,请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找这种烂藉口了。"像她这种妄想麻雀变凤凰的女人不胜枚举,他早就司空见惯了。
"为什么这样看著我?"
丁天宇被她瞅得莫名其妙。
"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老是这样怀疑别人,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放轻松一点比较好。"晓夏怜悯的轻叹。
他有听没有懂。"嗄?"
"我先进去了,你想一想我说的话。"她向来大人有大量。
就在丁天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晓夏已经趁虚而入。
"喂!你……"
一个箭步,晓夏夸张的宣告自己的到来。
"当当……吃饭时间到了!"
滕昊极揉著眉心的动作霎时顿住了。
"是你?!"什么时候公司可以让闲杂人等来去自如了?
"总裁,实在很对不起,我……"丁天宇焦急的解释。
晓夏很好心的为他开脱罪名。"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硬要闯进来的。我帮你准备了一个便当,里头装的可都是好料,保证你胃口大开,心情也跟著愉快,工作效率自然会提升。"
"天宇,你先出去。"待他离开之后,滕昊极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缠著我有什么目的?"
她一脸啼笑皆非。"你们这家公司的人想法怎么都一样?"果然是同家公司出品的。
"不是吗?"滕昊极眼底流露著防备,睇著她将便当盒打开,饭菜的香气很快的充溢整间办公室。
他不知不觉肚子也有了饥饿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虐待自己,不懂得享受人生。"她半强迫的鼓吹。"快点!这道山药排骨可是我们真好呷自助餐店的招牌,还有这个菠菜,你不要小看它,它可是没有搀农药的有机蔬菜,吃起来口感就是不一样,对身体又好,快吃吃看。"
他有虐待自己吗?
滕昊极不由得扪心自问。
望进她晶亮的黑眸内,他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一向这么主动吗?"现在的年轻女孩似乎不懂什么叫矜持。
她很认真的思索。"应该是吧。"
"你喜欢我?"除了这个理由没别的。
晓夏扬起爱笑的嘴角。"是啊,你怎么知道?"
她大方的承认,他反倒有些愕然。
"喜欢我哪一点?"滕昊极问得尖锐带刺。"我的外在条件,还是我的身分、我的钱?"女人要的不就是这些。
她依旧笑吟吟的。"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难道你没有过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得莫名其妙,连自己都搞不清楚?"
滕昊极思忖了半晌。"不曾。"
"你真──"
他低喝。"不要再说我可怜了。"
"我们默契真是越来越好了,连我要说什么你都知道。"晓夏神经再大条,也看得出对方脸色不佳。"呵、呵,我要赶回店里,还有其他便当要送,记得要吃完喔,拜拜。"
瞪著关上的门,滕昊极对她的特立独行印象深刻。
下次……还会再见到她吗?
他潜意识里居然开始期待下次的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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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北最怕遇上的就是塞车,尤其是上下班时段。
黑色座车卡在车阵中动弹不得。
丁天宇关上手机,结束通话。"总裁,美国那边打电话过来,'永生'的消息曝了光,现在各家媒体记者一直在追问我们何时要开记者会正式公布……"
滕昊极沉怒。"怎么会曝光?"该不会是公司内部有奸细?
"我、我马上调查。"丁天宇讷讷的说。
"记者会的事再拖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保持它的神秘感。"昊极闭目沉吟。"永生"可是滕氏研发了数十年的秘密武器,太早公诸於世就没戏可看了,他真的很想亲眼目睹对手著急慌张的模样。
一脸与有荣焉的丁天宇说:"光是广告上打著'延年益寿'这四个字就够吸引人了,只要'永生'问市,势必会在全球掀起抢购的热潮。"
滕昊极眼神一凛,嘴角冷酷的抿起。"我不在乎'永生'会替公司赚多少钱,我只想替我父亲争一口气,这是他在世时最大的心愿,也是他的梦想。当年身边所有的人都嘲笑他,甚至连最亲近的朋友都对他落井下石,逼得我们全家几乎走投无路,现在我要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可悲!"
"那么我就请他们再拖延一阵子。"说完,丁天宇又拿起手机。
寒冽的视线穿透冰冷的车窗,心中也胀满复仇在即的兴奋。
昊儿,你一定要完成爸爸的心愿,否则爸爸死也不会瞑目……
这个秘方是滕家历代祖先流传下来的,一定会成功的……
什么是朋友?朋友只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在这世上你只能相信自己……
座车时走时停,外头催促的喇叭声和人们的咒骂声吵成一团……
"喀、喀、喀。"
车窗传来几个急促的轻敲,让他身躯猛地震动一下,凝目睇去,玻璃上露出一张盈盈的女性笑脸,虽然很确定对方根本看不见里头的情形,但又彷佛十分笃定坐在车内的是他。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摁下手边的开关,将车窗降下。
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初次见到她,只觉得这女孩是他见过最爱笑的,这让滕昊极感到狐疑,她真的没有烦恼吗?人虽然长得不美,顶多算得上白净秀气,但是却让人看了很颐眼,可是接二连三的偶遇,不禁让他开始怀疑是巧合,还是她故意安排的。
"嗨!大总裁,我们又见面了。"幸好上回有记下车号,所以马上就认出来
了。"要不要买一串,很香喔。"晓夏伸长手臂,将玉兰花递了进来。
先是卫生棉,接著是便当,现在连玉兰花都来了,她的工作还真是多变,想必经济状况不是很好。
丁天宇诧异的挂上电话,不敢置信。"怎么又是你?"真是无孔不入。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晓夏自认自己的笑脸攻势凡人无法挡。"大总裁,光顾一下吧,这可是有经过菩萨的加持喔,会保佑你的事业兴隆,让你赚大钱。"
"不必了……"丁天宇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滕昊极抽出一张千元纸钞。"我全买了。"
他惊讶的张大嘴巴。"总裁?"
"贪财、贪财,真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你。"她笑得合不拢嘴,索性开了车门坐进去。"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可以提早收工回家。"
似乎习惯了她的行为模式,滕昊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晓夏将十几束的玉兰花小心的用报纸包妥。"你只要闻了它的香气,一整天都会神清气爽,还能减轻压力。我就常常在床头摆上一朵,晚上都不会失眠,满有效的,比什么精油都来得好。"
接过纸包,滕昊极顺手交给丁天宇处理。
"你下班了吗?"她问。
他瞟她一眼。"嗯。"
"正好,我请你吃饭。"
滕昊极挑起一道眉。"请我吃饭?"这个女孩总有惊人之举。
"是啊,不是我自夸,只要是吃过我做的蛋包饭的人,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说赞,包准好吃得让你连盘子都会啃下去。"说到自己的本领,她可是洋洋得意。
"你要做饭给我吃?"他怔怔的斜瞅她。
晓夏敛起唇边的笑意。"怎么?你不相信我的手艺?"
"我认识的女人没有一个会下厨的。"
"你现在不就认识一个了?"晓夏并不觉得被冒犯了。"等你吃过之后,就知道我没骗你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