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她的伤口后,他望着她被打得红肿的左脸颊,黑眉一皱,低声咒骂,后悔方才没多给那畜生几拳。
睡梦中的她秀眉紧皱,流露出惊恐神色,不停啜泣呓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好脆弱,彷佛正陷入一场恶梦之中。
由于音量太小声,他无法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她的泣声狠狠揪住他的心,难受得紧,瞥见一滴泪珠自她眼角滑落,他探指轻轻拭去。
她抓住他的手,牢牢握在手中,宛如溺水者抓住一根浮木,安心了,啜泣声渐渐止息,恢复平静。
谭允琛试着缩手,她一慌,更加抓紧他,为免扰醒她,他就任由她一直握着他的手,听见她发出轻细的鼾声,坠入熟睡中,他唇角微扬,眸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无法自拔……
傍晚,天色暗了,十几坪大的小套房内,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睡了一整个下午的凌宝儿终于幽幽转醒,睁开眼旋即对上一双炯亮的黑眸,满是惊讶。
「你还在?!」发现自己紧握着他的手,羞得飞快松手,弹坐起来,不自在地拨弄头发。「不好意思。」
沈睡中,她作了一场恶梦,梦见张仁修不满她提出分手,拿着刀子追杀她,她好害怕,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是谭允琛出现制伏张仁修,救了她一命。没想到,她竟吓得连在睡觉时也不忘紧抓他的手,真是丢脸呀!
「妳已经睡了好几个钟头,现在饿了吧?」他起身,按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屋内立即灯火通明。
她关掉茶几上的小夜灯,望向窗外的黑夜。「哇,我睡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这几个钟头内,他不会一直待在旁边看她睡觉吧?
「这种时候,睡眠可以帮助妳纡解压力,让心情平静。」见她精神好多了,他也就放心了。
「嗯,心情的确好点了。」她起身伸伸懒腰。「你也饿了吧?我请你吃饭吧!」
「为什么请我?」他挑眉。
她转转眼珠子。「谢谢你帮我擦地呀。」呵呵,顺便感谢他帮她驱走了那场恶梦。「不过先说好,我是穷人家,可请不起你去那种高级的大餐厅吃饭唷!」她吐吐舌头,笑了。
谭允琛瞅着那粉嫩的小舌,心窝一阵搔痒,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好想吻她,好想品尝那甜美的滋味。
「如何呀?」瞧他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她伸出裹着纱布的右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猛然察觉有些不一样,瞪着自己的右手猛瞧,心中涌出感动。
是他替她重新包扎伤口的吧,原来他这个大男人也挺细心的哪!
「嗯。」
「那我先去换件衣服。」
压下莫名的冲动,谭允琛走到屋外等她。总觉得凌宝儿给他的感觉,好似有些不同了,但究竟是哪里不同,他还难以厘清呀……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凌宝儿带谭允琛到住家附近的一家大排檔用餐。
向老板点完菜,她从冰柜拿出两瓶啤酒,回到摊位前的位子坐下,将一瓶啤酒递给谭允琛。「喏,给你。」
「谢谢。」他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出身上流社会的他,此刻坐在路边摊喝酒,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安与不适,态度依旧优雅从容。
「这家大排档的老师傅是从香港过来的,手艺可好了,以前我和仁修最爱来这吃饭了,等会儿你一定要好好尝尝。」她微笑,彷佛已忘了今日发生过的不悦事件。
他仔细探研她的笑意,想分辨那抹笑是否出自真心。「妳心情真的好点了?」他还一直认定她有自杀的念头,整个下午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就怕他一时没注意,她会出什么意外。
凌宝儿看着他,笑而不语,对这个男人越来越有好感。
陪了她一个下午,现在又关心她心情恢复了没,他真的很关心她呢!
「笑什么?」
她摇头,轻声诉说:「其实呢,以前和仁修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有时候我和哪位男性朋友多聊一句话,被他发现,他就会发好大的脾气,拚命砸东西,或是出手打人。现在和他分手,我反而有种轻松、解脱的感觉。」
真正的爱,应该是会让人越来越快乐、幸福的,而不是变得更忧郁不安。
「他常出手打妳?!」他不自觉捏紧啤酒罐,眸中迸出戾色。
「今天是第一次。以前他只会出手教训接近我的男人,可能今天他打不过你,只好教训我了。」她摸摸红肿的左脸颊,苦笑。
「他绝对不会善罢罢休的,妳自己一个人要小心点。」他提醒。
「知道啦。」
这时,服务生端来几盘香喷喷的菜肴。
「这盘香辣海瓜子最赞了,快试试。」凌宝儿举筷,吃了一口海瓜子。「哇,好辣~~好辣~~」她小脸皱成一团,吐舌头又噘唇儿,小手在唇边拚命搧呀搧。
瞧见她可爱的模样,谭允琛笑了,将她的啤酒递给她。「喝吧!」
「谢谢。」她灌下冰啤酒,驱散嘴里的辣意,马上又吃了一口海瓜子。「好吃好吃,呼~~辣辣辣!」她又皱眉吐舌,又灌啤酒,接着又吃海瓜子,不停重复这几个动作。
谭允琛看着她,目光透着温柔,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吃饱饭后,谭允琛送凌宝儿回家,两人漫步经过一座公园,她见到有人在卖气球,兴奋地拖着他冲上前,买了两个粉红色的气球。
「喏!」她将其中一个气球给他。
「做什么?」他抓着细绳,皱眉瞪着悬在半空中的气球。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拿着粉红色气球,模样很滑稽吧!
「许愿呀!」她拉着他往一旁的凉椅坐下,从包包中拿出一枝黑色签字笔,在气球上写字。「听人家说,把自己的名字和愿望写在气球上,再让气球顺利飘到空中,只要飘得越高,你的愿望就越有实现的可能。听说真的很准喔,不过,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而已。」
「傻瓜,这妳也相信?」他轻笑,偷偷觑向她的气球,想看她写了什么。
「试试又何妨?」她抬头,抓到他在偷看。「嘿,不让你看!」她侧身背对他,小心地将气球抱在怀里,正好瞄到一名妇人和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从公园内走出。
她身子一僵,直瞪着妇人。
妇人也瞧见她了,表情有些不自在、尴尬,挽着少女的手快步从他们面前经过,完全把她当成陌生的路人。
「怎么了?」谭允琛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妇人和少女。
她们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她们的身影,凌宝儿才收回目光,默默看着写在气球上的黑字。
「妳认识她们?」
「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们也住在这附近。其实,我把房子租在她们家附近,就是希望平常能有机会去偷看我妈几眼,只要知道她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她扯出微笑,淡淡说道。
他无语,瞥向她抱在怀里的气球,瞧见上头写着──幸福的家庭。视线移到她脸上,见她眼泛泪光,他心一揪,满是心疼。
她眨去泪意,深呼吸一番,抛开不愉快,将笔递给他。「我写好了,换你啦,你有什么愿望?」
他不语,想着一个搁在心头多年的愿望。他不期望自己的母亲会多么爱他,只希望有天她不再厌恶他就好……
她耸肩,站起身,松手让气球飘上天,结果气球被风吹到大树上,破了。她一愣,坐回椅子上,好失望。「算了,注定的。」
看见她失去笑容,这瞬间世界彷佛也跟着失去色彩。谭允琛胸口绷紧,闷得难受,不习惯这样的她,他低头学她在气球上写字。
凌宝儿低垂视线,看他写什么,没一会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你──」
他松开手,气球迅速飞上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看不见。
「成功了!」他凝望她,噙着温柔的笑。
感动在心坎彻底泛滥,她鼻头一酸,晶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又哭又笑,激动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他。
感受到她温暖体温的剎那间,他也清楚感觉到她撞入他的心扉,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温暖。
等她哭够了,她离开他的怀抱,娇睐他一眼。「你这个大笨蛋,竟然浪费唯一的机会。」
他在气球上写的愿望,竟然是希望她能拥有幸福的家庭,这个呆瓜呀,有机会许愿,竟然还把机会让给她,笨笨笨,真笨哪!
「我不觉得是浪费。」紧凝着她脸上的笑容,他的心不再沈闷难受,跟着泛起微笑。
凌宝儿望着他炙热的双眸,感觉──
心悸动了。
第五章
下班后,凌宝儿悠闲地漫步回家,经过公园时无意间看见一名老妇人将一只白色的小兔子丢在草坪上,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她眉头一皱,连忙抱起小兔子,追上老妇人。「这位老太太,妳忘记带走妳的兔子了。」
「小姐喔,那素要放生的啦,偶看牠老素被关在笼子里,很口怜,所以就把牠带来大公园自由生活啦!」老妇人操着一口台湾国语说道,挥挥手,示意凌宝儿将兔子放回草坪上。
凌宝儿一听,有些生气。「老太太,妳知不知道有些家兔早已经丧失野外求生的本能了,妳这样放生,只会害死牠啦!」
「呸呸呸,偶把牠放生素在做善事,什么害牠?妳不懂不要乱梭啦!」老妇人气愤地瞪了凌宝儿一眼,径自离开。
「真讨厌,明明是弃养,还说得那么好听。」凌宝儿忍不住骂道,轻抚怀里的小兔子,想了想,决定把牠带回家。
几分钟后,走到住所楼下,见谭允琛站在公寓门口等她,手上还拿着一束香水百合。
「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夜和他在公园放气球许愿后,他们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面了,突然看到他,还真有点惊讶。
「刚下班,顺道过来看看妳。送妳!」他微笑,将花束递上前。
忙碌工作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有时间过来找她,一见到她,他心情立即愉悦起来,他才知道自己是那么想念她。
「谢谢,不过你能继续帮我拿一下吗?我现在没手拿花。」凌宝儿单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兔子,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哪来的兔子?」他跟着她走入公寓,爬上楼梯。
「厚,说到这个我就生气……」凌宝儿小脸一皱,将方才发生的状况全说给他听。
爬上三楼,进屋了,她嘴里还不停骂着那名老妇人。「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恶?!」
「嗯。」谭允琛应了声,见桌上有个花瓶,体贴地帮她将花束插起来。
凌宝儿盘腿坐在沙发上,轻轻抚摸兔子。「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为什么会有人狠心丢弃牠呢?」
他坐在她身旁,她脸上温柔的美丽神情,令他心神荡漾。
「不负责任,现在不负责任的人太多了,教育失败,教育失败啊!」她猛然抬头瞪着他骂道,温柔尽褪,小脸写满愤慨。
谭允琛轻咳了声,有点心虚。她这样看着他骂,好像在教训他总是对弟弟漠不关心,不负责任。
「他还有来找妳吗?」他转移话题。
「嗄?」凌宝儿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怒火渐渐消失,眸色一沈,淡淡说道:「他打了几通电话给我,不过我没接。」
「还难过?」
「唉,多少有一点啦,毕竟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他啊,却没想到他现在脾气变得那么暴躁、可怕,让人无法和他相处。」凌宝儿看着正在咬她衣服的小兔子,从牠嘴里解救下衣服。
小兔子跳到谭允琛大腿上,她伸手想抱回牠,不料正好覆上他想摸牠的手。
两人抬头,相视一眼,她羞涩一笑,缩回手。
兔子跳下沙发,在屋内乱跑。
「在这种时候,妳还会愿意接受一段新恋情吗?」他注视着她,声音充满无限温柔。
「我……」她一怔,感觉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他是指她和他发展新恋情吗?他会这么问,是因为他对她也有感觉?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啦,可是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嗯?」他的脸庞缓缓靠近她,灼热的气息轻拂她的脸,害她的心更加慌乱不安。
猛然低下头看到兔子把放在地上的报纸咬得烂烂的,她急忙大喝:「兔兔,不可以吃报纸!」
她走上前,兔子马上跳走,把搁在门边的鞋子全翻乱了。
谭允琛看着她追着兔子跑,只能轻轻叹气。她难道感觉不出来他正准备向她求爱吗?
「不可以咬电线!」她又吼了,急忙冲上前,不小心撞倒一旁的活动式衣架,衣服散了一地,她懊恼地抓自己的头发。
兔子跳到床上,谭允琛起身走向床,准备逮住这顽皮的小东西。
同时间,凌宝儿气得飞扑向床铺,势必要抓住兔子,结果失误,将谭允琛撞倒,压在床上。
兔子跳到一旁,骨碌碌的大眼直盯着他们。
「凌宝儿!」他低吼。
「对不起啦!」她快速爬离他身上。
他一翻身坐起,兔子马上跳到他大腿上撒尿。
「Oh,Shit!」他低吼,脸都黑了。
凌宝儿瞠大眼,没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样子,旋即爆出大笑。
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谭允琛也只能无奈地瞪着那只兔子。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晚,结束课后辅导后,凌宝儿缓步踏出谭宅,心情有些郁闷。
自从那天谭允琛离开她家,至今已过了两个多星期,她都没有再见到他,听说他飞到英国处理公务,不确定何时会回台湾。
多日不见,心中对他的悸动并没有因此冷却、止息,反而变得更加炽烈,总是想起他守护在她身旁的温柔模样,天天盼望能快点再见到他。
唉,为什么他要走之前也不跟她说一声呢?害得她现在好想他。
她突然停住脚步,敲自己的脑袋。「不对,凌宝儿啊,妳以为自己是他什么人?他去哪里为什么要向妳交代?」
虽然他对她很好,可是他又没有亲口承认喜欢她,说不定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呢!
可是……如果是她自作多情,那天他为什么又会突然问她愿不愿意接受一段新恋情?唉,真不明白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思及此,她的心情更加忧郁,禁不住长声叹息,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喇叭鸣声,她回头,一辆黑色高级房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滑下,谭家的司机探头对她说道:「凌老师,能不能请妳帮个忙?」
「什么?」
「我刚去载今晚准备陪大少爷参加宴会的女伴,谁知道她突然身体不舒服,进了医院。现在只剩下一个钟头,宴会就要开始了,我临时找不到一名新女伴给大少爷,能不能麻烦妳今晚充当大少爷的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