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艳,却仍是质问:「我刚从南边来,怎么没瞧见那人?」
凤悦儿香肩一耸,不干己事似的说:「那就要问你啊!我怎么知道!」
高大的男人又再确认一次,「往南边?」
「要不信,你往北边找去!」她笑,好假的。
高大的男人终於往南走了,店家吁了一口长气,「姑娘啊……你要吓死我啦!那个男人要是知道你骗他,你不就惨了吗?」
凤悦儿皱眉,「我理他呢!被遇上再说吧!」现在她担心的是韩誉,照这个情况来看,要找他的人不在少数。
那些人要找他做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想,绝对是没什么好事,她要快点追上他才行!
否则双拳难敌四手,又是敌在暗、我在明,身手再好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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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阳光也没有下雨,层层堆叠的灰云遮掩了天空,让人感觉闷沉沉的,很不痛快。
凤悦儿骑著马儿,在一个叫「仙风镇」的地方打转。
她从一个客栈小二哥的口中知道,韩誉就住在那间客栈中,她谎称是他的妻子,也去看过他下榻的厢房,包袱行囊都在床上,她认得出来那包巾,是族中织的布料,想来是哥哥让人为他准备的行囊。
但她从一早等到过午,他始终没有回来,於是骑著马儿出来寻他。
一个心慌的感觉莫名的笼罩住她。
像是感觉到他出了事了,心中充斥著不祥的预感。
千万不要成真啊……
想快点见到他的念头持续在她心中膨胀……
他在哪儿?
凤悦儿闭上一双凤眼冥思。
他在哪儿?
像是感应到心中庞大的思念跟急切,眼前原本一片漆黑的景象,竟然慢慢清明起来了……
一片绿得油亮的长草地约莫有半个人高,出现在仍阖上的眼前,接著是四周环绕的一局大树丛……
草地上趴著个蓝色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是他!凤悦儿飞快的睁眼,满是惊骇!
她真的看见他了?!
他趴著一动也不动的……是真的吗?
心头一阵刺痛,她向四处张望。会是哪儿?他所在的位置会是哪儿?
凤悦儿一阵思索,拉提缰绳,策马向郊外奔去,她相信她会找到他的!她依稀感觉得到他微弱的气息……
一阵白光在天边闪烁,接连著一个闷雷「轰」的打在空中。
凤悦儿骑著马儿来到一片长草地,心急的拉开嗓子,「韩誉!」
「轰!」又是一声雷响。
「韩誉……你在哪儿?」老天!千万别下雨啊!她还没找到他呢!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凤悦儿在草地跟树丛间乱窜,凤眸盈满了焦急跟泪意……
不要天黑……不要下雨……
老天!韩誉究竟在哪儿?她觉得离他好近好近,却一直没看见他的身影……
「韩誉……」
不知道已经唤了几声,不知道在这儿已经绕了多久……她清脆的甜嗓开始沙哑,叫唤中依稀带著哭音。
脸上一阵湿意,凤悦儿伸手摸向粉颊,以为自己哭了出来,却迎上豆大的雨珠。「下雨了……」
她将细白的小手平摊向上,盛接著成串落下的雨滴,觉得自己的眼眶灼灼的,脸颊上也有温热的水痕,是泪!
她忍著喉头的灼痛,再拉开嗓子,「韩誉……」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快点找到他!
回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跟浙沥哗啦的雨声。
黑夜降临,四周的视野只有一片漆黑的苍茫。
「韩誉……」老天!别让她绝望!
一阵闪电的白光陡然照亮了眼前的景物……
一瞬间,在草丛中,凤悦儿看见了一个趴俯的修长身影。
她飞快的跳下马儿,奔到他身边,跪坐在地。
「噢……老天……」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一点一滴的靠近他,愈是靠近,她愈是害怕。
他还活著吗?
在小手触碰到他温热的身体时,慢慢的将他翻转过来,感觉到他有微微的呼吸,凤悦儿松了一口气,将他拥紧在怀中。
在慢慢冷静下来以後,凤悦儿闻到一种奇怪的腥味,来自韩誉的身上。
不是血的腥味……倒像是……
「玉蟾蛊?!」她惊骇,韩誉不是受伤,而是遭人下了蛊!
「老天!」漆黑中凤悦儿看不清他的样子,直到天边又出现一道闪电的白光……「哇!」凤悦儿掩嘴轻呼。
只见韩誉清俊的脸上布满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红色斑点,密密麻麻的,几乎淹没他出众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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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床上的人儿动了动。
「你醒了?!」趴睡在床沿的凤悦儿很快的清醒过来,睁大著一双充满血丝跟疲惫的凤眸看他。
昨天她发现韩誉以後,马上抱著他飞马快奔回客栈。进门时店家看到她背负著形容可怕的韩誉,双手直摇要他们换别家投宿,後来是她拿出一锭金子,店家才勉为其难的让他们住下,不过一直叨念著,要她别让韩誉出来吓人。
寄人篱下……凤悦儿忍住打烂这店家的欲望,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气愤,而延误了救韩誉的时机。
韩誉中蛊的情况很严重,从脸、颈部、双手到全身,全是腥红浮肿的斑点,直可说是面目全非!
苗人善於使蛊,这「玉蟾蛊」正是他们苗蛊中的一种,而且是非常狠毒的一种。
凤悦儿检视他的情况,快速的回忆之前哥哥在教她辨识跟解蛊、使蛊时,所解说关於玉蟾蛊的特点。
玉蟾蛊这种蛊的特色,是它不会让受害者登时毙命,而是一点一滴的折磨到死。
中这蛊的人从被蛊粉碰到的地方开始出斑,再蔓延到全身,然後药性会化肌入骨,接著全身虚软无力,任你功夫再高也使不出一点力道。
更歹毒的还在後头,这蛊性慢慢发作,三天以後,病人会开始觉得全身像是万虫钻动,又麻又痒又刺又痛,而苦就苦在忍不了也制止不了。
这蛊并不是无解,反而解法很单纯,就是每日浸泡解蛊的草药,擦药汁在红色斑疮上,跟喝解蛊药汁,直到蛊性全部散去,至於时间乡长,倒是要视病人的情况而定。
但是据传闻,中这蛊而解蛊成功的人,是屈指可数!
因为病人往往熬不过药性发作的时间,自我了断或求人杀死他的,常有所闻!再说中蛊後那副丑怪的模样,也有人受不了而有轻生的念头……
凤悦儿感到心疼又气愤……是什么人这样残忍?竟对韩誉下这样可怕的蛊?
是族人吗?应该不可能……
凤悦儿想起,先前有汉人男子向苗族姑娘骗婚,顺便偷了她们使蛊的技巧,而後就一去不复返的情况,所以有好一阵子他们苗人不跟汉人通婚,一直到近些年才好了一些。
会是那时候流出去的蛊吗?
「呃……」韩誉动了一下,却觉得全身刺痛乏力。
凤悦儿飞快的压住他。
「别乱动……你……不能乱动啊……」本来她想说他中了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启齿,更害怕他看到自己的模样……
那样俊美的一个人竟成了这个样子,想必他会很难过吧?
「悦儿?」他轻喃,清澈的眸子眨了眨,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真的是她?!
「你不是在贵州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她嚅嗫著难以说明,只是用一双水眸望著他。
韩誉看了看四周,是他下榻的客栈厢房,他回想……
先是一个蒙面人出现在他房门外,引著他到郊外的一片草地决斗。
之後与那蒙面人在草地上拚斗,交上百招,他出手刺了蒙面人一剑……然後,蒙面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东西撒向他……
再来的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是怎么回到客栈的?
很快的,韩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喝!」双手上满布的腥红斑点震慑了他。「我的手……喝……我的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凤悦儿按住他,不让他激烈的扭动。「韩誉,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个样子!」
停下来,他握住她的手,双眼直勾勾的看进她的眼,然後颤声问道:「我的脸……也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对吗?」他全身都布满了这种令人作呕的红斑,脸呢?脸也不例外吗?
凤悦儿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都揪疼了,忍住泪,她反握住他的手,「你听我说……你会好的……这有得治……你别这个样子……」
他松开她的柔荑,翻身下床,却因为无力而瘫倒在地,他嚷道:「镜子呢?拿镜子来!镜子在哪儿?」
他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凤悦儿连忙从一旁扶住他。
「韩誉,你别这个样子!快躺下……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给我镜子……」他说,言语中有著深深的绝望。
「我……」
「给我镜子……」他说,带著一种麻木的凄然。
凤悦儿知道他会一直固执下去,她不想给他镜子,但怎能让他拖著虚弱的身子,这样耗著?
万般无奈,她从床下拉出先前藏妥的铜镜。
他一把拿过,颤颤的举到面前,哀号一声的丢开,「啊……」然後痛苦的抱著头,颤抖起来。
纵使男人不像女子一般在意容貌,但试问:有什么人可以接受自己变成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怪模样?
凤悦儿深怕他伤到自己,拚命的由身後抱紧他。
「韩誉,你冷静一点儿……别伤到你自己……」她几乎是哀求的口气。
突然,她觉得手上一沉,接著韩誉高大的身子向前趴倒,她费力的抱住他,双双倒向床上。
「韩誉!韩誉!」连忙查看他的情况,发现他是情绪太激动,一时昏过去而已。凤悦儿松了口气,倚趴在他身边,轻喃道:「韩誉……我该怎么帮你才好?」治疗需要病人的配合,而他若是一直这个样子,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任由晶莹的泪珠滴滑在他的颈畔,凤悦儿这一生第一次觉得如此心疼……
那滋味……简直是像拿著钻子凿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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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阳光由窗棂洒入房中。
凤悦儿感觉到光线而苏醒,在睁眼的一瞬间,凤眸眯了眯,一会儿适应了光线才睁开一双美眸。
昨晚她趴在床边的桌上睡,此刻醒来一双纤臂又刺又麻。
她捏捏手,转过身看向床榻。
只见床上被褥凌乱,却是明显的空荡无人。
「韩誉……」她惊骇的瞪圆一双凤眸,他人呢?!
飞快的环顾室内,他的包袱行囊一件不少,但他人呢?
凤悦儿又心急又气愤,心急的是生伯他出一点差错,现在的他全然使不上力,比一般不会武功的男人还虚弱!
她气愤的是,自己怎么睡得那样熟!就算是真的累坏了,也该提高警觉守著他,怎么会睡到让他离开了还不知道?
冷静下来!莫惊慌!
凤悦儿深吸了口气,仔细思考。他现在身子极弱,想来是走不远……
她奔出房门,找到店小二,抓著他劈头就问:「小二哥,你有没有看到我家相公?」
店小二看到是她,有些为难地开口,「小嫂子,你就别找他了吧!他浑身烂疮,想治也没得治,那副丑怪的样子谁见了都害怕!」
凤悦儿生气吼道:「谁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相公?」
「有是有……」店小二搔搔後脑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家掌柜的说,他走了是最好的,谁也不准告诉你,怕你找他回来!」
凤悦儿气得浑身发颤,从贴身的皮囊中拿出一把银色雕花的小弯刀,二话不说直接架上店小二的颈子。
「说!我相公往哪儿去了?」
「啊!你可别胡来啊!」店小二惊叫;没想到这样标致的小姑娘,竟是可怕的泼辣货。
「说是不说?!」凤悦儿手上微微施力,眯起凤眼警告的叫道。
店小二吓白了一张脸,「他……他往东边的方向去了!」
「哼!」凤悦儿松手让他跌坐在地上,将刀子收起。「听著!你姑奶奶我最恨人家轻视我相公,跟你家掌柜的说,我们会在这儿住到高兴为止,房钱不会亏待你们!只是……要是再有一句不顺耳的话、一件不合我意的事,当心你们这间客栈的上下老小,一个个都活不过今年冬天!」
看到店小二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凤悦儿转身大步踏出客栈。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吓人家,只是韩誉在短时间内不能长途跋涉,势必要在这间客栈待到他情况好些。如果那店家跟夥计还一直是这个样子,莫说韩誉待得难受,她心里也不好过,还有要是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呢?
顺著店小二所指的方向,凤悦儿一路跑著找寻韩誉的身影,连小巷子跟小胡同都不放过,生怕遗漏了一点,就错失寻到他的机会。
来到小镇东边的大街上,凤悦儿一眼就看见一丛人群围聚。
一群人成圈围著,像在观看什么东西,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凤悦儿心中泛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大叔!大婶!让个路!让个路……」排开众人来到中心,凤悦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是……
「韩誉!」她冲上前,抱住躺在地上已经给人打得奄奄一息的韩誉。「韩誉……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打的?」
她仔细的检查他的伤处,是凭蛮力打的,不是懂武功的练家子!想来是这地方的地痞流氓,见他落单又生病,所以欺负他。
韩誉紧闭著双眸,仍是一动也不动的。
凤悦儿抬头,对著群众喊道:「哪位好心人家中有牛车、马车的,请借给我,让我将我相公带回客栈去,我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没有人出声表示要出借。
凤悦儿又朗声说了一次,仍旧是一样的情况。
「你们难道都没有一点慈悲心吗?」凤悦儿叫道,有些悲愤。
有人这么回答她:「小嫂子,不是我们不帮忙,实在是他的样子太吓人了,谁晓得沾上会不会得病呢?」
「这个不会传染给人的!」凤悦儿急忙澄清。
众人脸色讪讪,显然没有人相信她。
罢了!凤悦儿明白,再这么耗下去也不会有人帮忙,只是贻误救治韩誉的时机而已。
她让韩誉趴在她纤细的背上,一咬牙将他高大的身躯撑起,一步一步踏得实实的,向客栈出发。
既然天不助、人不助……那么就自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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