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一个约定 森宇优
还记得念国中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拿身边的姊妹淘们当主角,为她们量身订作一个又一个的小说故事。
印象中,那个时候最常问她们的问题就是:「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然後听她们滔滔不绝的说起她们梦中的白马王子是个什么样子,再将他重现在我的稿本上,圆满一个又一个好姊妹的爱情梦想;虽然每个故事只有一万多字,但到故事尾声的那份幸福感仍是浓烈的。
手写小说虽然是一件挺累的事,但当我看到她们欢天喜地的捧著属於她们「自己」的故事,那样专注而甜蜜的读著,我就会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感,一种很接近幸福的感觉,写到手指长茧酸痛也就不冤枉。
虽然当时并不懂得什么技巧,也并不了解该怎么架构一个故事,就只是凭著一股傻劲跟热情,不停的写著、写著属於我们的故事,而她们却是那样的捧场,给了我莫大的鼓舞……一直到毕业前夕,她们在我的毕业纪念册写下:小优,要出书喔!我们约好了喔!
并且说了,就算我们这一票失去联络,但爱看小说的她们只要在书店看到「森宇优」这个笔名的作者,就知道那一定是我的书。
後来因为升学的制度,我无可避免的要面对种种考试——考高中、考大学、考研究所……一路的考过来,可以写小说的时间几乎是「零」,而一直到毕业近八年的此时,我终於可以完成与她们之间的约定——森宇优出书了!
哟呼!永中三十九班有联络的姊妹们跟失联中的姊妹们,我兑现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从来没有忘记过与你们之间的情谊,也珍藏著那段珍贵的回忆,愿你们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最後,感谢出版社给我这个机会,也感谢在看这本书的读友,我的创作功力尚浅,有待改进的地方希望大家不吝赐教,也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故事。
楔子
自古以来,贵州素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之谚。
此刻,就像是要印证俗谚一般,黑压压的天际正飘洒著绵绵细雨,四周视野一片灰蒙蒙的,高耸的山峦被重重的烟岚跟雾气环绕,视线所及不过五步之遥的距离;而山间长草和老树遮掩著小径,一路的泥泞跟石粒,还有老树藤横跨其间,岂只是「不平」足以形容的!
一个顽长的身影在树林间穿梭,蓝色的长袍被雨水浸得湿透,黑靴也沾满了泥土,但他始终像是拚命似的向前奔走,脚步纵然有些迟滞,足下却是未曾停歇。
但山路窒碍难行,又是在毫无月光的夜晚时分……
带著粗重的喘息声,蓝袍男子在奔走时,冷不防给一条老树藤绊了一下,一个踉跄,男子向前跌趴在泥地上,吃了满口的泥土,脸上也给砂石擦得生疼。
「呼……呼……」男子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气,疼痛在全身蔓延。
起来……
爬起来……
快爬起来!
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男子顺著内心深处的呐喊,一鼓作气的支起身子,微微颤抖的站起身来。
他按住左腰腹,那儿有一道剑伤,正汩汩流著鲜血。
「唰!」男子使劲撕下长袍下摆,用力向腰间一扎。
「呃!」
痛……是唯一的感觉!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先把血止住,不消说绝对是会流血致死的,还逃个什么劲儿?
缓下血流的速度,男子迈开步伐,继续向前奔走。
暗夜的深山,无月的黑夜……其间可能遇见的危险,绝对比想像的多更多!
男子脚下猛然一空,高大修长的身子一晃……
「啊……」哀号声无可抑遏的从口中夺出。
饶是他奋力的想抓住些什么,哪怕是一草一木也好,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他仍是顺著山涧一路滚到底,直直的撞上涧底的石子。
没了声息……
丛山恢复平素的宁静,依旧若隐若现於细雨山岚之间……
第一章
破晓时分,阳光穿透层层的云朵与重重的烟岚,洒落在贵州的山间,隐隐约约的传递著光芒跟热度。
一只巨大的白色野兽,优雅而佣懒的蜷著身子,趴睡在一间小巧的木屋前。
木屋中传来脚步的声响,白色野兽伸直蜷曲的身子,将头从前脚的圈盖中抬起,那额际的白毛间有著墨黑的鲜明,且不可错认的是个「王」字。
是的,这只巨大的野兽是一只虎——稀有而尊贵的白虎。
它有著巨大却优雅的身形,一身通体雪白的毛色,一双虎眼是宝石般湛亮的碧绿;而它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生敬的气势,顾盼之间虎威凛凛,俨然是个天生的王者。
「咿呀!」木门给人一把拉了开来,露出一张甜美的小脸。
「霸儿!你早啊!」木屋中蹦蹦跳跳出一个娇俏的妙龄少女,蹲坐在白虎之前,伸出细白小手抚弄白虎的下颔,让白虎像是舒服极了的发出「呼噜」的喉音。
少女上身穿著一件青布交领短上衣,衣边儿上绣有精致的凤形图式;下身穿著一件蜡染麻布花裙,裙打百褶上有挑花,走动时裙波流转,十分好看。
少女的头上簪有一把银梳,梳面上精细的刻有三只飞翔的凤凰,梳背上则是十一朵银花,而左右各吊著一条小银链,悬有喇叭状的银筒,稍一摆动便叮当有声。
少女的颈上、双耳、手腕、脚踝都挂有精致的银饰,或成套、或成对成双,腰上则扎著一条寸许的花带,上有双凤朝阳的图腾,画龙点睛似的圈出纤细的小蛮腰,也让少女整个人看起来鲜亮得不得了。
从这身打扮可以清楚的看出,这少女是个苗族姑娘,而且在族中的身分应该颇为尊贵。
在少女跟白虎玩耍的时候,有个脚步声由树林中向木屋接近。
白虎停止向少女撒娇的姿态,一古脑的站起身,面对著树林的方向,警戒的发出低吼。
一个苗族打扮的青年由树林中走出,在距少女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右手抚胸做个行礼的动作,恭敬喊道:「悦儿公主。」
苗族散布在川、黔、滇、桂、湘等处,而贵州——黔苗这一支,自古是以「凤」姓为贵族。
少女——凤悦儿正是现任苗王的妹妹。
她的父亲跟爷爷之前也是苗王,只是她的父母亲已经在七年前相继过世,而爷爷现在虽然仍健在,但在当年传位儿子之後,就只在族中当耆老偶尔为族人排解纷争,不愿再管大事。
所以自从七年前父亲过世後,族人们就拥戴她的兄长继任苗王,掌管族中事务至今,而她在慢慢懂事後,也帮著分担一些哥哥肩上沉重的担子。
白虎素来不喜欢外人,凤悦儿右手轻抚白虎的头顶,安抚它的情绪,朗声向来人问道:「什么事?」
青年回答:「早上族人发现,昨天晚上有人在『猫跳峡』上打斗,留下了五具尸体跟一些血迹。」
「喔?知道是什么人吗?」族中向来和乐,和邻近的别族人也相处得挺好,会有打斗的事情,的确不太寻常。
「尸体是汉人的!至於打斗的是不是全都是汉人,就不清楚了!」
凤悦儿点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知道了!我会去看一看,这事儿跟我大哥说了吗?」
青年又答道:「跟王说过了,王说,让悦儿公主拿主意就可以。」
凤悦儿的口中逸出清朗的笑声,「那好,就让我拿主意吧!你回去吧,不用惊动族里的人!」
「是。」青年躬身告退,消失在树林中。
凤悦儿蹲下身,细致的小脸与白虎蹭了蹭,笑道:「霸儿,咱们有事要忙罗!」
白虎像是回应她的话,「呼噜」了一声,逗得凤悦儿笑开怀,头上的银饰一晃动,又叮当作响起来,煞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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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风飒飒的吹拂著山巅,凤悦儿带著霸儿在「猫跳峡」上转了一圈,尸体已经被族人清走了,她仔细的审视打斗过留下的痕迹。
凤悦儿看著地上划下的刀痕跟剑痕思忖,果然是汉人的兵刀!
地上还有杂乱的鞋印,想来是昨晚地上泥泞,所以印得深了,现下地上虽然已经乾燥,但鞋印仍是留在那儿。
人数应该颇多,据鞋印来推断,她猜测有十来个人。
这印子……是汉人的布靴所留下的!
看来昨晚在这儿打斗的全是汉人,就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竟跑到这贵州深山中打斗?
看见天上的云又渐渐转浓,从小在这山中长大的凤悦儿自然知道,过没多久又会下起雨来,这是当地常见的现象,一年到头少有整日放晴的时候。
「霸儿!」凤悦儿轻唤白虎要下山了,只见白虎对著下山的路径伏低了身子,碧绿的眸子眯了眯。
「有人来了!」她也听到马蹄响声了。
「难道是昨晚的汉人?」凤悦儿自言自语著。
贵州多山,他们苗人在山中少有骑马的,因为有很多山径狭窄难行,马儿也没有办法过去,所以他们是徒步居多。
没一会儿,四个黑衣人骑著马儿上了「猫跳峡」,在见到山顶空无一物,只有凤悦儿跟白虎时,一行人都吃了一惊。
一个黑衣人用马鞭指著凤悦儿叫道:「你把这里的尸首偷到哪儿去了?」
昨晚视线不明,又有人受了伤,只好把同伴的尸首暂时放在这儿,但此时竟然全部消失,所以他们直接怀疑到这里唯一的人身上。
这人真无礼!凤悦儿不高兴的挑了挑眉,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回道:「既然是尸首,又不能吃又不能卖钱,我要个臭东西干啥!」
「你没拿?那这儿的尸首到哪儿去了?」黑衣男子不信。
「尸首是什么的尸首?是你们蛇鼠一窝的浑球尸首呗!那你们当同类的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凤悦儿看一行人气黑了脸,开心的咯咯笑道:「没准儿……他自己爬起来走下山了呢!」
「胡说八道!尸体怎么会走下山!」男人怒斥。
凤悦儿佯装诧异,「畜生都会骑马上山了,为什么尸体不会走下山?」
慢了半拍,男人听出她的捉弄,生气叫道:「你说谁是畜生?」
「谁应就是谁罗!」凤悦儿双手平摊,香肩一耸,甚是无辜的模样。
「你这蛮女!」男人气得七窍生烟,扬起马鞭做势要击向凤悦儿。
「吼!」原先温驯待在一旁的霸儿突然跳到四匹马儿前头,弓起身子发出低低的虎鸣。
「嘶……」马儿们受惊,纷纷乱踏著蹄步,十分难控制。
从没见过白色的老虎,又是这等威武,马上的四名黑衣男于也惊骇於霸儿的虎威,心下都十分忐忑,不由得将马儿拉退了几步。
「我这蛮女怎样?说下去呀!我等著听呢!」凤悦儿站在霸儿身边娇笑道,看著四个大男人给吓得像鹌鹑一样,心中十分快意。
霸儿碧绿的眸子由左到右一个个瞪过,再由右到左一个个瞪回来,吓得四个男人硬生生打上一身的冷颤。
「霸儿,你说是人肉好吃,还是马肉好吃?」凤悦儿像是在跟白虎商量一样的说,又迳自推断道:「要我说,应该是人肉嫩一点,对吧?」
「吼!」像是附和她的话,霸儿低吼一声,吓得四个大男人刷白脸,而马儿更是蹦蹦乱跳。
「你……你……」可怜的男人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我什么?快说啊!我等著呢!」凤悦儿挑衅的叫道,更是毫不给面子的取笑他们的狼狈。
另一名男子嗫嚅道:「看样子这蛮女也不会招什么,而那个姓韩的应该是活不成了,咱们走吧!别在这儿跟她纠缠不清。」说穿了就是他实在怕得很。
男子有些心动,只是仍犹豫道:「但是那密函……」
「反正那姓韩的死了,密函也送不到那人手中,理他呢!」
四个人换了个眼神,就飞快的掉转马头,奔下山去了,活像身後有鬼在追赶似的,闷不吭声吞下凤悦儿的取笑跟挑衅,连话也不敢回上一句。
清脆的笑声豪爽的回荡在山谷中,凤悦儿笑弯了腰,趴俯在白虎身上,揽著它的颈子。
「霸儿,你最厉害了!」
那些人真是好笑极了……
半晌,凤悦儿想起,「霸儿,他们说还有个人呢!好像是姓韩对吧!还有什么密函的……」不知道这些个汉人在搞什么鬼?该不会是想对他们苗族的人不利吧?!
她搔搔白虎的肚子,站起身来。
「走吧!咱们去找找,看看那家伙死了没!」没死就算他命大好了!不过……他要是个坏人嘛……她可不介意亲自拆了他喂狗!
要欺侮她族人的人,她断然是不会饶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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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在周身蔓延……
韩誉在迷迷蒙蒙间半睁开眼,一只小手端著个碗递到他的唇边。
「喝下去!」一个带著点甜意的清脆嗓音如此说道。
汁液入口,苦涩的滋味在喉头浓得化不开来。
「好苦……」
「啐!有药是甜的吗?」那声音又说。
恶心感突然的涌上……
「嗯……」他想吐。
一只软滑细腻的小手捂住他的嘴,喝道:「吞下去!」
嗓音虽然悦耳,却是十足的有魄力。
唔……这姑娘真是泼辣……
韩誉闻言,本能的觉得他吞下去会比较好,迷迷蒙蒙间,他依稀感觉到,如果他不吞下去,会发生可怕的事……
「好乖!」像是很满意,那声音如此称赞。
是在说他吗?
好乖?!
他今年二十有五……离孩提时期已经很远、很远了……
浓浓的睡意袭来,韩誉再度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
「唔……」胸口好闷……
韩誉试著深呼吸,看看能不能多吸进一点气,但只是徒劳。
「唔……」真的好闷……
韩誉觉得胸口像是给重物压著一般,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重物?
他缓缓的睁开眼,对上一片湛亮的绿光。
那是什么?
慢慢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那绿光是一对眼睛。
什么东西的眼睛是宝石般湛亮的碧绿?
随著意识渐渐清明起来,韩誉清楚的看见一张斗大的虎脸,以极近的距离在他眼前,然後……
他惨叫:「啊……老虎……」他终於知道气闷的原因是什么了!那只白虎的两只前脚踏在他的胸膛上,俯低了身子跟他「面对面」,他想不气闷都很难!
这……会不会太刺激了些?!
不知昏睡多久,一睁眼就看见一张大虎脸……
它……靠得可真是近啊!
「叫什么?吵死人了!」
一个熟悉的嗓音由门外传来,韩誉身上有只老虎,他不敢胡乱动,只有侧过头望向门口,想看看在他迷蒙间一直听到的声音,属於什么人?
一个苗人打扮的盛装少女出现在门前,端著个托盘进门,娇俏的脸上净是笑意,「霸儿,你又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