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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到站的列车 page 5 作者:邱雨

  现在她竟然听说他如此看重这份友谊,还向父母提到她!这是不是他要在母亲面前表示独立的另一种方法?还是他真的迷恋上她了?唉!她的同情心可替她惹来大祸了。

  所幸詹彦年因为工作繁重,没有把外甥的话放在心上。但娟娟晚上回家之后还是不自在地想着这件事。他可能会对外甥口中的神秘女人展开调查,在他来看,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亚东的感情问题,还牵扯到一大笔钱·亚东的外祖父留给他一大笔遗产,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钱就属于他。

  想起他买给双胞胎的玩具以及他送她的鲜花和巧克力,虽然她极力拒绝,还是没能把这些礼物退还给他。娟娟心中涌起一股罪恶感,别人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都会指责她故意勾引这个可怜的男孩。

  亚东已经习惯向娟娟倾吐他的不快,所以他常常从学校打电话给她,通常娟娟也很高兴能拨点时间跟他聊聊天,但这天晚上,她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晓得你对父母说了些什么,亚东,但我知道你让他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不喜欢被人利用,而我却觉得你在利用我刺激你的父母亲。」

  话筒那边先是一片寂静,然后他嗫嚅地说:「我只告诉他们我和你在一起时很愉快,我并没有提到你的姓名或其他。」

  「那不是重点,亚东,」她料正他。「你的父母很关心你在学校的生活,而不希望听到你告诉他们有关我的一切。」

  「我真的没说什么!」他喊了起来。「我真的很喜欢你,觉得你很亲切。你从不会告诉我说我太小了不能想这个或是做那个,你总是耐心地听我说,把我当成大人,从不把我看成小孩,每次我回家,爸爸妈妈总是太忙,没时间跟我谈话,但你不会这样,你虽有工作,却仍然有时间照管你的家庭。」

  「亚东……」娟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少他还把她和他父母放在同等的位置,也许他只是羡慕她家庭中的温暖罢了,而并非迷恋她本人。

  「你不会跟我绝交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多嘴,我保证。」他的声调急得高了八度。「我会好好读书,随便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但请让我偶尔到你家去走走,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我跟双胞胎玩得不错,对不对?」

  娟娟再度软化,他这样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很有用,她想,也许她还可以做个无言的倾听者。再说,他快考试了,这是劝他少打电话的好借口。

  *****

  那天晚上大概十一、二点,娟娟才有自己的时间,她又兴起到外头慢跑,她喜欢跑步,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回家又忙着照顾小孩,运动运动对健康也有好处。

  当她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时还不太确定,但她才半转过头去,期望发现一个她认识的人,却迎面来了一拳,这一拳重得让她跌倒在地,她双撑在柏油路上想爬起来,然而另一拳又击中她的肩膀,害她撞到行人道,下一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

  她大声尖叫,叫声划破寂静的街道,然而她还没看到就感觉到下一拳又朝着嘴唇过来,她赶忙滚开身子,努力推开它,手指关节碰上坚硬的小腿胫,她听到有人咒骂一声,然后她又开始尖叫,因为她感到一双大而多肉的手抓住她毛衣的领口扭了起来,她闻到恶臭的酒气。

  那个人又开始攻击,娟娟觉得肋骨上一阵疼痛,她再度尖叫,而他不断踢她,并且死命按住她的嘴,天哪!他要杀了她吗?他用尽力气想要把她折起来似的,嘴里不停嘟嚷,拚命把她向路边推挤过去。

  娟娟从来不曾感到这样害怕、这样无助,他那么大又那么壮,她拚命地挣扎,想要从掌握中逃脱,拚命喊着救命,然后,奇迹般地,救兵出现了。

  「嘿,你在干什么呀?」从对街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要跑,你在干什么?」

  她自由了,娟娟眼泪汨汨流下,痛苦地躺在路边,她听到坏人逃走的沉重脚步声。

  「你还好吗?我听到你在尖叫。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吧?」一个穿着休闲服和短裤的年轻人扶着娟娟回到他家,然后又才打电话给她公公和警察。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娟娟痛苦而恐惧地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给警察听,并且接受医生检查。她的骨头并没有受伤,但脸上、双臂及肋骨两侧均有多处青肿和擦伤。医生在她头上破皮处贴了两块胶布,还警告她要小心点,可能会留下黑眼圈。

  警察听完她混乱的□述,有点怀疑地告诉她,他们会找到那个人,并且指责她说这整件事情都是她的错,说她不该那么晚还一个人在街上走。

  她公公一直照顾她到上床睡觉,还泡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来给她喝。令娟娟吃惊的是她居然睡得很香甜!第二天早晨她醒来时,仍然觉得又痛又懒,但她照了一会儿镜子,决定还是去上班。脸上的青肿可以化妆遮掩,她的黑眼圈在眼镜的掩饰下也不会太明显。

  「你为什么不请一天假呢?发生这种事了,你还去上班?」

  「不要紧的啦!请了假我就不能拿全动奖金了,我走了!」娟娟说着使出去了。

  整个早上娟娟觉得全身隐隐作痛,午餐休息时间,詹彦年出去用餐以后,她就静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暗自庆幸他整个早上都在研究报表,没叫她做什么事,甚至连抬头看她一眼都很少有,当然更不会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吃了两个三明治和半个苹果,然后抬起腿来,在伤口上涂一些药,这时,锦清进来了。

  「詹彦年去吃午餐还没回来呀?嘿……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

  「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什么忙?」

  娟娟觉得拒绝不近人情,于是请他倒杯水。锦清先吱吱喳喳说了些有的没有的,然后叫她坐着别动,跑去替她倒水。

  「我告诉你别动的。」他回来看见她正在吞药,斥责她道。

  「说真的,我觉得我好难过!」她觉得很虚弱,开始后悔没有留在家里休息,现在后遗症发作,一想到十二小时前发生的事,她就不寒而僳。

  「笨女孩!」锦清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怀,平常他都是跟她嘻皮笑睑,现在他轻轻拍着她的手说:「我想你还没有告诉老板吧?」

  「告诉我什么?」詹彦年正好推门进来,皱着眉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两双手,脑海中浮现出有色的画面,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告诉我什么?」他重复一次。

  锦清正开口欲言,但娟娟阻止他。「锦清,我自己告诉他。」她认为他一定会夸大其词,说得天花乱坠的。「我会没事的,锦清,谢谢你的关心。」

  有一会儿,她觉得锦清似乎坚持要留下来,但最后他还是走了,经过詹彦年身边时,他对老板说:「你送她回家,她几乎要站不住了。」

  「他太夸张了。」他走了之后,娟娟虚弱地说。詹彦年走近前来,第一次仔细注意到她的苍白。

  「他夸张什么?你生病了吗?老天哪!你干嘛不说?你根本不需要跑去告诉锦清呀!」

  「我没有跑去,是他自己到这里来,看到我不太舒服的。」娟娟自卫地说,他真是个自私的猪,只因为她下午可能要请假就这样对她生气。

  「到底是--」冷酷的眼睛盯上她的面颊,他弯下身来,怒气一扫而空。「你的脸怎么了?还有你的眼睛?天哪!」

  「我撞到了。」她懒得重述同样的故事。

  「撞到头!你怎么……」他被她的呻吟声打断,因为他想把她转向更亮的地方,却碰到她肋骨旁的伤口,「娟娟?」他怀疑地叫她一声。「你的肋骨也撞到了吗?」他小心地问。

  娟娟靠在桌子上,痛苦像浪潮一样袭向她,她觉得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眨眨眼不让泪流下来,她绝不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

  「娟娟,」他轻柔地扶着她的肩,声音出奇温柔,似乎知道她真的痛得不得了。「我想你最好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打你了?他是谁?你昨天跟谁出去了吗?」

  娟娟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像是喜欢和抢匪约会的那种女人吗?」

  「抢匪?你被抢啦?什么时候?」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显然他也为她担心。

  「昨天晚上。」娟娟耸耸肩感觉到肩上那双手的重量,却不觉得讨厌。「我慢跑的时候。」

  「你一个人?」他脸上布满责备的表情,令她想起昨天那个警察,她突然变得很生气。

  「没错,我一个人,有法律规定不能一个人出去吗?还是因为某些些男人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我们女人就应该躲在家里不出来?我猜你下一句话就要说都是我的错了,是不是?我蠢得晚上一个人在街上走,活该被人抢劫、活该被人强暴?」

  他古铜色的皮肤一下子变得死白。「天哪!你被强暴了吗?」他的眼睛顺着她的身体一路看下来,手也渐渐滑下她裸露的双臂,她的手臂在他强壮的双手显得异常细致。

  「娟娟,他没有--」

  「没有,没有,」娟娟插嘴打断他,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娟娟知道他有追根究底的怪癖,要是她真的被强暴,也许他会叫她把整件事巨细靡遗地和盘托出,她现在即使是想到都会口干舌燥。「我拚命抵抗,有人听到我尖叫,跑出来救我,坏人就逃跑了。」

  「你报警了吗?」他执起她的手掌,一寸一寸地检视,眉宇间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你看过医生了吗?」

  「我当然报了警,也看过医生,你当我是白痴吗?」

  他不管她粗鲁的态度。「锦清说得不错,你应该待在家里。」他温柔地放回她的手,然后用一根手指轻抚她面颊上的青肿。「他打你的脸吗?」

  她点点头说:「后来我跌到在地,他又踢我好几下,但都踢得不太准,我想他大概是喝醉了。」

  「那不是借口!」他生气地说,好像她在袒护暴徒似的。「我真想好好揍他几拳!警察怎么说?」

  「我没看清他的面貌,警察也跟你一样,认为我不该一个人到外面慢跑。」

  「你是不该,」他坚决地重复,又摸摸她的脸颊,第一发现到整齐有致、伶牙俐齿的沈小姐居然有雀斑,虽然除了一些擦伤和瘀血之后,她的外表并没有改变,但他突然觉得她变得很娇小,不再那么精明干练,在她平常犀利的眼眸中,似乎隐含着一丝疑惧。

  他突然了解她实在非常柔弱而纤细,只是她平常冶漠的态度遮掩这些特质。现在她看起来非常需要男人的保护和安慰……难怪锦清会握着她的手,那么小心地呵护着她。詹彦年现在也想做同样的事,他微笑地看着她。

  「你当然有权力随意走动,不过也必须面对现实,妇女深夜独自上街,毕竟不太安全,如果你硬是要做这些事,就必须要有心理准备,你上过防身术的课吗?」

  「我现在要去报名了!」娟娟认真地说,她不打算放弃慢跑的习惯,但可不想再尝到被攻击时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助感。

  「很好!」他泛起迷人的微笑。「昨晚有人陪着你吗?……今晚呢?」他不喜欢想到她一个人无助又害伯地待在家里。

  「有,」她的疼痛似乎减轻不少,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慈祥的父亲而不是严厉的老板。「别替我担心。」

  「不行,我不放心。」他柔声说:「我要亲自送你回家,你也必须接受,好好地回家休息,好吗?」

  「噢!不行,不行,我不是小女孩,你对我这么好,我会怕。」她对他摇摇手指。

  詹彦年不觉大吃一惊,甩甩头,他扶着她走到电梯门口,按下按钮。

  「拿去,这里有点钱,」他抓起她的手,塞了一张钞票给她。「到楼下叫辆车回家,然后明天打电话来告诉我,这样我才放心。」

  「我又不是你老婆,还要时时向你报到。」娟娟回嘴,她现在头痛得很厉害,但仍然极力控制。

  詹彦年微微笑了一笑,原本寂静的办公室突然响起别的员工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不晓得她是头脑不清了才这么这胡言胡语,不管怎么,他知道明天,或是下次她来的时候,一定会后悔曾经这样跟他开玩笑。下次再见她时,他一定要恢复他的冷淡。

  电梯门开了,他把她推进去说:「回家去,直接上床休息。」微笑地看着她皱起的眉头被关在电梯门后。也许她正费神想如何俏皮的回答!他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办公室,甚至对实习秘书都笑脸相迎。

  娟娟乘电梯下楼,心里纳闷着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和蔼?詹彦年的好脾气是不寻常的事件,也是个危险的讯号。

  第五章

  第二天早晨,娟娟冷淡的问候换来的却不是平常呆板的应答声。相反的,詹彦年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从笔记本上抬起头,靠向椅背,研究着她僵硬的表情。

  「好多了吗?」他露齿而笑。

  「死不了的。」她冷冷地答道。

  「真可怜。受了伤竟然脾气也变了两样,你以前要可爱多了。」

  可爱?娟娟气坏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竟然被形容为可爱?不过,她到底还是勉强咽下怒意,回给他一个最甜蜜的笑容。「你能不能先回这封信?有个会议在十二分钟之内--」

  「抬头怎么写?这支票看起来很麻烦。你有没有再去看医生?」

  他的态度从嘲讽转为关爱令她有点惊讶,而且很不习惯,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摆着一张臭脸说话。

  十分锺之后,她到公司楼下的医院找医生做检查,回办公室时,发现她桌上那堆詹彦年的签名函上面摆着一张纸,那是市内所有防身术教室的地址表,娟娟皱着眉瞪着它,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是想借着关心她的安全,让她感觉出他有人性的一面吗?一阵颤抖侵袭她的脊柱,或者是他还有其他更狡猾的行动?

  接下来几天,娟娟一直很小心和老板保持距离。如果不是他的不合作以及四周的许多压力,她觉得她会成功的,但是,单单俊彦的电话就快把她搞疯了,何况还要应付亚东找人倾诉心事的孤独情结。

  以前她下班后回到家中所享受的平和,这阵子全不见,现在她一回家,不是要回答这些接二连三的电话,就是必须把扭打在一起的双胞胎拉开,她觉得累死了!

  而她以往临危不乱、秩序井然的办公室形象也无法维持下去,一个星期之后,娟娟第一次下班后还留在公司,因为到街头拍示威纪录片的摄影小组,好像与警察发生了冲突,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而身为詹彦年先生的秘书,她觉得似乎有必要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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