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满意的看着秋月收回拳头,白宸珺从身后拿出了一套鹅黄色的轻纱,「这是给妳的。」
「我的?」秋月像是见到鬼的表情,「我干嘛穿这种衣服?」轻轻薄薄,随便一扯就碎掉的衣服,她才不屑穿呢!
「干嘛?不满意啊?」这可是她千挑万选才选中的衣服。
「我要穿金丝钟甲。」秋月睨了白宸珺一眼,只见白宸珺穿著一袭剪裁合身、由太湖蚕丝所织成的轻纱萝裙,水蓝色的色彩,让她更显得清灵脱俗。只是她怎么看就是看不惯,「我绝不穿这种鬼衣服!」
很伤人耶!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白宸珺对自己的装扮还颇满意的说。对于秋月这样的说法,她脑袋自动将其转换成酸葡萄的言语,免得自己生气还要长皱纹。
她捺着性子,继续努力完成亲亲老公交付她的任务,「一,小姐,这不是鬼衣服,这可是由名闻遐迩的太湖蚕丝纺织而成,不是哪里来的破布衣裳,多少人想穿还穿不到;二,请妳不要怀疑我的审美观,我家老公现在的衣服还都是我搭的耶;三,我们是参加宴会,又不是去打仗,妳不需要穿钟甲、带刀剑去跟人厮杀。」
「不--要!」懒得听她连续不断的炮轰,秋月依旧坚持己见,干脆摀起耳朵不听。
「不要拉倒!」白宸珺将衣裳披放在桌上,懒得理会秋月孩子气的动作,「要穿不穿随便妳,反正妳丢脸,连赵云也跟着妳丢脸。」该说的话语她都说了,这任性刁蛮的姑娘要是不听,她也没辙。
一听到赵云可能丢脸,秋月的耳朵顿时竖起来。见白宸珺关上门后,她又恼得看向那套轻纱。
悠悠的叹口气,秋月越下窗棂,拾起衣裳。柔软的触感,让她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她有多久没穿这样的衣裳了?
自从赵大哥成亲后,就再也没有了吧!
落寞之情,悄悄爬上秋月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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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劝酒之声不绝于耳。
身为刘军猛将、同时也在长阪坡之战一战成名的赵云赵子龙,本该成为除了刘备外众人劝酒的焦点。不过,坐在赵云身边的新婚夫人,正以一种杀人的眼光瞪着每一位想过来劝酒的东吴人士,当场将所有的人吓跑得一乾二净。
「娘子啊,如果妳再不收回那双杀人的眼睛,只怕东吴的人还以为我们不是来迎亲,而是来宣战的,」赵云藉举杯之际,小心翼翼的对坐在一旁,仍升起警戒、四处张望的白宸珺说道。
「不准喝酒。」白宸珺看了赵云一眼,挺满意自己今天帮他搭配的衣服,「他们这群人不把你灌醉,是不会罢休的。」
今晚,她替赵云穿上一件白底蓝边的长衫,剪裁虽简单,却将他内蕴的风华展露无遗。尤其是他俊朗的外表,立即将在场所有的东吴男士全给此了下去,充分满足了她小小的虚荣心。
只是……有两名男子令她坐立难安。
白宸珺将视线移到宴会场所的两名东吴男子身上。
一位是坐在主位下右手边的男子,年约三十多岁,生得器宇轩昂,由内而外散发出文韬武略之气,让人见之望俗。这人,正是周瑜周公瑾,东吴的中流砥柱,昵称为「美周郎」,风靡东吴女子的超级偶像。此刻他正带着一抹浅笑,端着斟满酒的酒杯,对着一旁的同僚轻声说话。
另一个,就是今早遇到的斯文男子。年纪轻轻的他,在东吴将领中地位并不高,只是坐在下位而已。但他一身沉潜气质,丰神俊朗,卓然不凡,明眼人一见就知此人定非池中之物。
但他究竟是何许人?地位不高,所以没人将他介绍给刘军的人,但她确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此人绝非普通人物!
「瞧什么?」赵云低沉的声音让白宸珺突然警觉,她连忙钦起心神回过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没事……」她竟在老公面前看别的男人,还当场被抓包,可真够难为情的。
「秋月呢?」赵云巡看四周,却没见到她。
「不知道。」白宸珺看了看四周,也没见到该出现的人影,「我去外头看看,说不定她已经到了。」竟敢迟到!真是不知轻重!
她站起身来,缓缓从宴会中退出。一出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宴会厅,迎面而来就是一阵舒朗的凉风。
用力的深呼吸,她总算能了解秋月当初坚持不愿跟来的心情。
身为在场唯一的女性,尤其又是赵云的妻子,得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可是四周的视线却像一条条坚固的绳索,将她牢牢的钉在那里,连伸个懒腰的自由都没有。
现在哀怨也没有用了,毕竟当初老公是自己选的!
白宸珺认命的踏在幽暗长廊上。没一会工夫,远远的,就看到长廊的尽头出现一名宛若从仕女图走出的天仙人物。
粼粼的秋波是盈盈的眉眼,如画的细雨是秀丽的容颜,似纱的雾霭是醉人的丰姿,那一袭淡雅的轻纱宫装,更添三分姿色。
「妳挑这什么鬼衣服?」一见到白宸珺走过来,秋月立刻很不顾形象的双手扠腰、横眉竖眼,颇没气质的抬高音量。「难穿得要命,一路上还绊得我东倒西歪!」
呃……她这样的言语姿态,当场让白宸珺的幻想破灭,还是不要多说些什么的好。
「那是妳没穿惯。」她叹口气,走到秋月跟前,「宴会开始很久了。」
「大家都到了?」
「至少我们这方的人都到了。」白宸珺摆摆手,「主公嘴巴不讲,对于妳的不在场,却看得出有些不快。」
「赵大哥呢?」她才不管刘备在想什么呢!
「我家老公好得很。」白宸珺玲珑剔透的脑袋怎会不晓得秋月的心思。她摆出一副「名草有主」的护卫姿态,「妳别把心思都放在我家老公身上,多分点给其它男人吧!」
秋月睨了白宸珺一眼。自从白宸珺和赵云之间的事情公开后,她虽然每次想起这件事还是会有些心痛,但是和白宸珺之间的相处,已经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有所芥蒂。因此,乍听白宸珺如是说,她虽然还有点伤感,却比以往更能放宽心看待。
「哪个男人能让我分心?」秋月很故意的说。「所以,我只能把心思放在赵大哥身上。」
两人边走边谈,顷刻间就要走到宴会大厅。
就在这时,白宸珺发现秋月停下脚步,突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看着眼前。她不解的顺着秋月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名男子正慌慌张张的朝她们跟前走了过来。瞧他行进的方向,也是要进入宴会厅的。
「那个男人……为什么在这里?」秋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白宸珺看她这般模样,再看看来人也是一副惊讶的神情,不禁掩嘴一笑,「这叫冤家路窄。」
听到这幸灾乐祸的语调,她冷冷的瞥了白宸珺一眼,「谁跟他是冤家?」说是仇家还差不多!
只见甘宁早已换下白天的文人装扮,一头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拢起来,露出他坚毅方正的五官;一袭玄武银白武袍将他衬托得更为高大英挺,与生俱来的大将之风更是展露无遗。
甘宁耳力甚佳,何况秋月讲话的声音也不算小声。他在进入宴会厅之前突然停下脚步,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又是妳?」看着秋月的脸蛋,却发现她穿的衣服不太对劲,实在是女性化到让他非常侧目,让他有点迟疑,「又不太像……」
面对眼前这名男子,秋月心中的警铃顿时响起,自然而然兴起防备之心。本想听听这名男子的狗嘴又要吐出什么鬼话,却发现他只是上下打量自己,不发一语。本来就没什么耐性的她,对于突然静寂下来的情况,更加按捺不住火气。
「干嘛一直看我?」她语带火气的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如释重负的咧嘴笑道:「还真的是!方才姑娘不开口,我以为认错人了。」
秋月扬起眉,语调上扬,「认错人?」她这样的美人也会认错?这个男人的眼睛是有问题吗?
看到这般剑拔弩张的情况,一旁的白宸珺突然觉得,她好象遇上了两座蠢蠢欲动的火山。
冷汗,缓缓从她的额前冒了出来……
甘宁上上下下打量着秋月的装扮,眼神中充满激赏,「姑娘家就是要这样打扮,才像个姑娘家。」
「是吗?」对于他突然冒出一句好话,她实在很难苟同。
果然,他立即补上一句话,「只要姑娘能收敛起那一脸凶婆娘的神情就可以。」
爆怒!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他很成功的将秋月本来就不好的脾气挑起个十足十,让她浑身的火气直线上升。
看到这个情况,白宸珺只能叹气再叹气。
这么直肠子的秋月,实在该带回家好好教育一下,看能否火气不要常常这么大。
甘宁站在宴会厅的入口却不进来,里面的东吴将领早等得不耐烦了。
「兴霸,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快进来啊!」
「来了!来了!」甘宁对里头的人说完,又转头对秋月道:「妳们两位该是刘军的人吧?」
很客气的语调,只是听在秋月的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白天受辱的经验,早让秋月对眼前这名男子有十足的坏印象;而他刚刚的问话,更让她对他的成见加深。
只是她得忍耐!眼前这名男子是东吴人,为了主公,为了赵云,为了孙刘两家的友谊,她一定要忍耐……
见甘宁还一直站在外头不进来,东吴将领中比较捺不住性子、而平素又和甘宁交好的丁奉、潘璋,已经走出来打招呼了。
「兴霸,干嘛站在外头……」两人的语音在看到秋月与白宸珺时,嘎然而止。
白宸珺先前在宴上露过面,丁奉与潘璋两人自然知道她是赵云的妻子。但秋月的模样却是他们完全陌生的。
那一抹俏生生的高挑身影,配上相得益彰的鹅黄色淡纱,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更是楚楚动人,体态优美犹如凌波仙子,让丁奉、潘璋两人当场看傻了眼。何况,秋月扬起的脸表露出的冰冷气质--实际上是凌厉的杀气,是他们两人会错意了--又和他们平素常见的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有极大差异。
「兴霸,你认识?」丁奉吶吶的看着秋月,曲肘撞了下一旁的甘宁,「哪来的美貌姑娘?」
潘璋也愣愣的点头,「可从没听你说过啊!」
丁奉、潘璋两人毫不掩饰看着秋月的神情,更是让秋月本来就很不悦的心情,更添加了三把火。
甘宁连忙对两名同僚说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今天我和伯言在路上遇到一个泼辣得不得了的女子……」
泼、辣、得、不、得、了?
敢情现在是讲她吗?
秋月的杏眼倏然睁大,牙齿磨得霍霍作响。
该死的浑帐东西!秋月快要收不住她的铁拳了。
毫无感受到危机的迫近,甘宁又继续对两名同僚解释,「你们别看她现在这么温柔,当时她可是又咬人又踢人又--」
倏然,伴着众人的惊呼声,甘宁的话语突然停止,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已经喷火的秋月。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竟敢洒了他一身酒!
第三章
甘宁前额的头发被酒沾得湿漉漉,除了纠结在一起之外,还很应景的滴下几滴美酒佳酿,滑下他逐渐铁青的脸。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花费多少时间的精心打扮,如今却莫名其妙被个泼辣女子淋成一身落汤鸡?
秋月手上拿着酒壶,满脸怒气、一脸无畏的瞪着甘宁。一旁原先要端酒入宴会厅的侍女,则和所有的人一样呆立在当场。
「甘……兴……霸……」白宸珺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脑袋里出现「三国演义」中关于此人的描述,顿时面白如纸。
随即,她又想到白天另一名跟在甘宁身边的斯文男子,配上方才甘宁口中的「伯言……
老天爷!那是陆逊陆伯言!
白宸珺一阵惊愕,还没说话,就听到秋月的声音已如连珠炮般响起--
「你这个该死的登徒子,竟然还好意思这样毁谤我!」
一见秋月还不知死活的捋虎须,白宸珺连忙拉住她,「秋月,他是东吴大将,甘宁甘兴霸将军……」
甘宁可是个和张辽相提并论的武将啊!如果她没记错,他还是个敢「百骑劫魏营」的狠角色。
「甘宁?」秋月看着一脸紧张的白宸珺,满腔的怒火让她根本无法细心思考白宸珺语调中的紧急,「甘宁是什么东西?」她才不管这家伙是什么大将,她只知道这个该死的男人色胆包天到吃她豆腐。
如果秋月方才泼酒的动作没有惹恼甘宁,那么现在这句话就达到目的了。
甘宁是什么东西?这辈子还没人敢这么说他,想不到现在就有一个胆大的家伙敢当面这样侮辱他!
甘宁的浓眉顿时纠结在一起,口气强硬的说道:「我倒很乐意让姑娘知道,『甘,宁、是、什、么、东、西』!」
「兴霸,冷静点!」一旁的潘璋连忙按住甘宁的肩头,「她是女人!咱们不能跟女人斗!」
「没错,没错!」丁奉在旁连连附和。
「不能跟女人斗……」听到这句话,甘宁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消弭了四分之三,「没错!好男不跟女斗!」
什么?秋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姓白的,这就是妳曾说的什么心态来着?」
唉!白宸珺幽幽的叹口气。她不叫「姓白的」,秋月这丫头每次都不喊她的名字,总是这么没大没小。好歹她也比她大个几岁啊!
「什么心态?」白宸珺问道。
「什么猪啊狗的!」随着眼前甘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秋月这几句话讲得更为用力。
「沙猪。」白宸珺无奈的回道。「『沙猪』心态。」
「杀」猪?
在场的三位男士面面相觑。
现在又跟「杀猪」是什么关系?
突然,秋月眼明手快,又伸出手从一旁呆立的侍女手上的托盘取下一壶酒,朝着甘宁泼洒过去。
喝!干什么?
三名男士连忙跳开。
「妳在干什么?」甘宁看着泼洒一地的酒,咬牙切齿的骂道。
白宸珺连忙泼水熄火,「甘将军,『好男不跟女斗』。」
对!堂堂将军,怎能和一名毫无见识的弱女子计较!虽然甘宁心中已经开始怀疑起这项定律,可他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不、跟、女、斗!」他说得咬牙切齿,只差没将自己的一口钢牙咬碎。
白宸理想劝阻秋月,但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秋月已经走到甘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