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坐什么?就算他同意我也不会答应!”他对她够好了,不能再冷眼旁观让他当冤大头。
这会儿,她又成了冯巧娟的眼中钉,光看她恶毒的眼神,唐靖文已经可以想象出她接下来要说出什么令她难堪的话。
“你是怎么了?光顾着你一个人享福,就看不得我们母女过好日子吗?好歹我也养了你十几年,你就不能回报一下吗?”
“姑且不论你是否真有养我,可是你现在的行径跟卖了我有什么不同?”她气极了,上回提到卖菜的小贩,现在看到赵汉 又转移目标,下一次呢?
“卖你又怎么样?”胸一挺,冯巧娟还理直气壮道。好像她只是要卖个养了多年的牛羊般。
“妈……”她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叫她一声妈。
赵汉 再也听不下去,再争下去,冯巧娟只会说些更难听的话。才站起来,冯巧娟立刻什么面子也顾不了,怕他趁乱跑了的冲到他跟前,一脸谄媚:
“那……五百万好了!很便宜了,我已经……”
怒瞪她一眼,吓得冯巧娟连退数步。
要不是为了唐靖文,他实在不想跟这个女人再讲上一句话。
“从今以后不许出现在她面前!”
“当然!当然!”陪着笑脸,用膝盖想也知道,钱和唐靖文她会选择哪一个。
“到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东西要带走的。”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肩头轻声道,就是不想让她看到冯巧娟那银货两讫的嘴脸。
转头回房,她还能说什么……
回到车上,她手上只多了几样具纪念的物品,木然的看着前方。
她现在终于明白父亲过世前为什么一直提醒她对继母的话不必言听计从,要懂得保护自己,原来父亲早看透继母这惟利是图的打算。
“想哭就哭吧,在车上没人会看见。”
“你不是人吗?而且谁说我想哭了,我高兴的不得了!以后海阔天空多自在,也不必拼死拼活赚钱给别人花,多好!”她倒抽口气哽咽冲口道,虽说今天就是换作别人,冯巧娟一样会卖了她,但就是难掩不平之气。
“能这样想最好,这种人不值得你为她们付出。”不在乎她的怒火四射,只叹她要早点认清这个事实,就不用白吃这么多年的苦。
“别说她们,你也一样!我要吃垮你、花垮你、用垮你,你这个败坏社会风气的人口贩子!刚刚的交易不算数,你钱多的没处花是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休想我会当你的奴才!”想到自己像菜市场上被叫卖的鸡鸭鱼肉,她就一肚子火,胀红着一张脸,像要扑上前去见人就咬。
“我知道。”他微笑着看她道:“为了让你消消气,要不……我供你差遣好了。”
原先她还满肚子气,但一听这话她呆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一手贴上他额头,他该不会烧过头烧坏脑袋吧?
花钱的大爷反而成了奴才?虽然占便宜的是她,她还是忍不住想说:这世界还有天理吗?或者他心疼被敲的五百万,刺激过大以致神经错乱了?
她原本还以为他会骂她不识好人心呢!怎么说他也算是救她脱离苦海,今天就算他不出现,也难保哪天她继母不会见钱忘义的又把她“推销”给别人,到哪时,啧啧!她保证新买主绝对比他逊色多了,什么王二麻子、张三李子都有可能。她是挺清楚自己的斤两的,家无家世、人无人才,能配得上什么好人家?不被卖到私娼寮就是万幸,所以他的好脾气……天哪!她真拿他没辙了,而这火……自然也蔓延不起来。
第七章
三天了,从她脱离冯家母女转眼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虽然她从此无牵无挂,但是切断了与冯巧娟的关系后,一时她好像大海中迷航的小帆,以前那被鞭策、驱动的压力都消失了,竟不知该往哪里去,更不知要做什么,一瞬间连个生活目标都没有。
盘坐在床上,看着手表秒针一步步移动,像是世界末日倒数计时般的专注,她倒希望真是世界末日到了。
“这表有这么可爱吗?可以让你看到眼皮眨都不眨。”敲了门没反应,赵汉 只得自己推门而入,这两天她沉默的反常,不到平常一半的胃口,加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的苍白脸庞,让他担心她身子受不了。
“和人比起来,它不但可爱而且单纯多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骗人、不贪得,唉,下辈子我干脆当只手表好了。”叹口气戴回表后,她空着的双手竟不知该做什么,转身抱起那软绵绵的枕头撑着下巴,同样的两眼无神盯着枕头看,又沉默下来。
接下来她该不会说下辈子要当枕头吧?坐到她身边,赵汉 轻轻拍了她肩,趁她抬头时一把拿走她枕头。
“瞧你灰心丧志的,这么轻易就被打倒了?以前那个充满活力的唐靖文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就是天塌下来你都能找到个缝钻出来,怎么现在……你甘心看着小人得志,自个儿却躲在屋子里唉声叹气?”挑眉反问,见她这般模样,可不是他的本意,早知道她会如此丧气,当初他就该采取更柔和一点的手段。
“你这什么口气?说得好像我是个废物一般,我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懒散了一点罢了。”抢回枕头,看到他不以为然的笑脸,唐靖文努起嘴道:“你不是说要养我吗?既然如此,我何必汲汲营营的拼命做活?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小姐,不都一副慵懒的模样吗?”
“你这不叫作慵懒,我看比较像快进棺材。再这样下去,要不要趁着你还能动的时候先去挑个好风水?”
恶毒吧!他比谁都不愿意诅咒她,可是不下点狠药,要想打开她那想了三天三夜还想不透的死脑筋,恐非易事。如果这样还激不起她一点斗志,他不得不怀疑,难道她已经过惯了那种被人压榨的生活?那么为了顺应她起见,下一步,他是否该挥起铁鞭伺候?
“你……”她就是没死都叫他气死了。
“我怎样?你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果真病得不轻啊。”挑衅的还故意捏着她俏鼻,就像老鼠欺负病猫般。
“乌鸦嘴!我只是想放自己几天假,好好休息罢了,什么灰心丧志,那两个无情无义的母女值得我唐靖文为她们难过吗?能摆脱她们我笑都来不及,怎可能难过?不信,我笑给你看。”说完她很用力的大笑起来。
笑声虽震耳,但赵汉 听得出其中少了点欢愉之气,但这一使劲儿,却也让她逼出连日来憋在心里的郁闷,从她显得红嫩的脸庞看来,那脑筋应该清醒不少。
“心里舒服点了吗?”待她笑累的喘口气,他递上杯水道。
直到这一刻,唐靖文才明白他的用心。
不好意思的接过茶,这才发现她刚才大笑时好像在他的丝质衬衫上“浇”了不少口水,他一点也不在意?
为什么他总是待她这么好?金钱上的资助不算什么,因为对他来说,那些金钱或许不过是九牛一毛,但那份用心,才真正让她感动。
咕噜噜的灌下那杯开水,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嘴巴还喀喀的咬着杯身,闷着头不好意思抬起。
若说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他老早就不欠她什么,丢几块瓦片值得了多少钱?相反的,反而是她亏欠了他不少。“为什么你要花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她终于鼓起勇气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以一个女孩子来说,你的毅力是非常难得的。这么难得的人不该鼓励、支持吗?”
骗人!唐靖文不信的瞥他一眼。
“照你这么说,我可是举世少见的稀有人种喽?”
“确实少见。”看出她对他答案甚为不满,赵汉 陪着笑答。但这回却是出自肺腑之言,因为若非如此,他怎会在再次遇见她之后,就怎么忘都忘不了她?
“所以你就一再的找机会磨练、试验我,想看看我这个‘稀有人类’如何效法国父十次革命,屡仆屡起?”她握紧茶杯对准他,一副想找他拼命的气势。
他要敢仗着自己口袋有几分钱,就随意摆弄她的人生,她可饶不了他。
“我像是这么恶劣的人吗?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这杯子可是无辜的。”
在以前,他相信一个女孩子再怎么有力气,那双拳头也伤害不了他;但自从被她刷过背,像被剥了层皮整整痛了一个星期后,他彻底佩服她的手劲。因此此刻,更没兴趣拿自己的脑袋瓜再确定一次。
求饶了吧!放下杯子拍着双手,睥睨的眼神很有侠女的气魄。
被他一闹,她心情顿时开朗不少。想想他说得对,要她坐看“恶人当道”,这口气怎咽得下?
“你真的不是靠着父祖庇荫才有今天的成就?”自从再回到这儿后,他不再对她有诸多限制,可以自由的走动和人交谈,就是从刘妈那里,她知道他确实不是什么黑道大哥,相反的还是某大企业的高级主管。
“不是,不过这一路走来,得到不少贵人相助。”
“是吗?他们都帮了你什么?”
“一个让我对这个世界又重新燃起希望与热情,一个则提供我金钱上的帮助与上进的机会。少了他们任一个,我都不可能是今天的我。”
“你太客气了,那也要你有点本事才行,否则不过是给这个世界多添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罢了。”
虽然他实在很没有上流社会人士的风度吓了她不少次,但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他确实很有办事能力,几个事件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适当的决定与表示。就拿上她家这件事来说,他几个小动作,就唬得她继母“降价求售”,对人性心理的掌握已教她佩服。
要是她也能像他一样碰上几个贵人就好了,那么也许现在的她已经是个叱咤商场的女强人了。不过……依她对自己的了解,就算她蒙贵人相助,只怕她也没有他的本事。
“你这是在夸我吗?”几句话让他心里轻飘飘。
这丫头,终于不再“大哥”长“大哥”短的唤他,这是否代表她开始认真思考两人的关系?
“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比我高明‘一点点’。”
她伸出小指头,小气的指着指尖一小块。看得他忍不住大笑。
“只要有机会,你也可以有番成就。”
“不了,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但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书读得普通,又没什么特殊才华,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有任何的企图心,像这样一个高职毕业的女孩子,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就算是天赐给我个大成就,我还怕被那成就给压垮了呢。”她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
“好吧,我不勉强你,不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他充满了溺爱口气。
唐靖文不是呆子,她当然感受得到其中包含的意思。
“真的什么都可以?”她调皮道。
“对!”毫不迟疑的全力支持。
“要是我想去抢银行呢?”好大的口气,她扬眼瞧他,张嘴等着看笑话。
“你放心,我会到狱里探望你,给你送牢饭。”
握着她手,他表情认真话也说得诚恳。只是他那始终温柔的脸,肯定的语气,让唐靖文听得差点昏倒。
“这算哪门子的支持?”
“我想,应该是属于精神上的。”他忍不住一笑。
哼!又叫他给骗了。
“不跟你玩了,说正经的,我想要开始工作了。”虽然凭她的能力这辈子大概赚不了什么大钱,可是俗话说,“大富由天、小富由俭”,她赚钱比不上人家,但要论节俭省钱,那肯定没人追得上她。
“不行,我怕……”
“怕什么,你不是说你不是黑道大哥吗?”
“只有黑道大哥才会教人看不顺眼吗?”
“说得也对,我看你有时候好臭屁,确实会教人看不顺眼。”她开玩笑道,怕他翻脸的忙拿枕头挡在前头咯咯笑着,直到见他老半天没动静,探出头偷看时,就叫他一把给逮着的捏着鼻子。只要在这儿继续住下去,她肯定整形医师永远别想赚她隆鼻的钱。
工作的事不急,过阵子再说,想不想出国散散心?你先去玩个个把月,等回国后再来讨论将来的事。”如此提议,是因为只要再一、两个月的时间,公司的人事纷争也该告一段落。
“不要,你应该清楚我的个性,我不可能凡事都依靠你,你那报恩的大帽子快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她一脸不悦。他越是对她好,她越觉得自己不该只是依靠他,成为他的负担。
本想继续说服她,可是她说得没错,以她的个性,要她做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她可能会闲疯了。而且如果她是这种贪图享受的人,他也就不会对她牵挂十几年,直到现在仍不想放手。
“那你想做什么?”
“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你还想当会计、服务生?”
“这有什么不好,职业不分贵贱,我又不偷不抢。”她撇嘴道,不喜欢他的态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两样工作对你来说都太累了。”
要说餐厅服务生太累那还说得过去,但是会计坐在办公室里记记帐、偶尔跑跑银行会太累?他以为会计是扛着沙包、抱着铅球上班的吗?
“那我到夜市摆摊,这工作够轻松了吧?”摆摊这工作不用看老板脸色,心情不好时想休息就休息,真正的自由业。而且他也看过她摆摊的情形,相信这回他该没有意见。
“可是夜市里乌烟瘴气,又不能坐下休息,况且摆了一晚的摊位,有时候还赚不到一、两百块,投资报酬率太低了,不好!”他再次否决。
这个不好、那个不行,她怀疑到底是谁在找工作!
“那么想请问赵大专家,依你高见,我该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右手握拳伸到他嘴巴下方,权当麦克风的问道。
“以目前的职场趋势,对求职者来说拥有一技之长是最好的保障与资产,投资报酬率也最高。”他老实不客气的答道。
“我哪有什么一技之长?”
“既然如此,那就先培养一个吧。”放松的笑说,绕了半天圈,他还是希望她休息一下再出发。
“不行,我等不及了,我得赶快赚钱才行。”
“为什么?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还没说完呢,她一双白眼已经直向他飘来。
说到底,他就是不让她上班就对了,也根本没有和她讨论这个问题的诚意。唐靖文决定吓吓他:
“有了,我想到一个好工作,既符合你轻松舒适的要求,投资报酬率也相当惊人。”
“什么工作?”他纳闷,有什么工作可以符合他的存心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