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火伞高张,走了这么长一段铬,人当然免不了又闷又渴。
“火姑娘,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喝口茶,天气这么热,再走下去怕会中暑了。”他指着一间生意兴隆的茶楼。“这里的碧螺春茶很有名,此茶原名吓煞人香,饮来香醇爽口,生津回甘,可以舒胸解闷,你喝喝看,一定会喜欢上的。”
她没有异议的随他进去,寻了个靠窗边的座位,和他相对而坐。
江南的气候的确是热了些,火凤凰伸袖进纱帽内抹去额上的香汗,吐出胸中的热气,店内的阴凉让她好过了些。
伙计送上一壶碧螺春荼,她兀自倒了一杯,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光,体内的烦闷似乎真的消去不少。
偷偷觑一眼司徒骏,他神情内敛,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自从那一夜向他坦白已有喜欢的人之后,他果真只对她维持普通朋友的态度,嘘寒问暖仍是有的,只是不再有火热的凝视,关怀也是点到为止,面对这种转变,她该如释重负才对,这不就是她要的吗?为何会觉得黯然若失呢?
她宛如陷入五里雾中,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火凤凰的唇张了又阖,阖了又张,试了好多次就是发不出声音,她不喜欢这种气氛,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宁可一个人去追查乌鸦的下落,总比闷死好。
“喂!”她微愠的叫。
司徒骏将眼光从窗外调回来,困惑的看向她,“怎么了?想吃什么吗?”
他必须用尽全力才不让自己的眼睛老是在她身上转,她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他不能再自讨没趣下去,所以只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我……我是想接下来我们分开行动比较好,你认为呢?”她试探的问道,却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你真的认为这样比较好吗?”司徒骏强迫的掀唇一笑,心微微抽紧,“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没有意见,不过我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等安排好你的住宿问题,我便不会再打扰你了。”
火凤凰闻言瞠大美目,着恼的睇向他,讥刺的说:“早知道你想摆脱我,你应该早些向我明说,我会快快的走人,不会碍你的眼。”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乎,巴不得赶快将她迭走,忍不住心头起火,嗓子也特别的尖锐。
他微怔了半晌,定定的看着她,缓缓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心里明白得很不是吗?我只是不想造成你的困扰和麻烦,毕竟你已经否决了我的资格……”
“什么意思?”她呼吸一窒,心湖翻搅出层层的浪花。
司徒骏干涩的笑道:“没什么意思,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上次乌鸦中了我一掌,已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过他生性狡诈,还是提防些比较好,你一个人落了单危险性也多了几分,如果你不反对,还是让我来安排住处。”
“那……那就麻烦你了。”她声音细如蚊鸣。
火凤凰的体温随着他的话忽冷忽热,为什么当司徒骏对她的情意表现得太明显时,自己会怕得想逃,可是当他和自己保持距离,她又会惴惴不安,心浮气躁起来?这种反覆无常的滋味搞得她快发疯了。
要是以前的火凤凰,铁定对着他大骂几句,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可是现在只能胡乱的瞎猜疑,弄不清楚司徒骏的心意,更不明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能困在月老撤下的情网中,不知该挣脱、或是干脆受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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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够了,司徒骏付了帐,两人再度上路,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才走没多久,就听见前头传来喧闹声,他们也不以为意,继续朝前走。
前方一顶普通的四人轿子被两名壮汉给拦了下来,轿夫躲在角落打哆嗦,一名丫环打扮的小姑娘正在和他们理论。
“你们是谁?拦住我们的轿子想干什么? ”秀秀挡在轿之则,不让人接近轿子里的主子一步。
其中一名壮汉歪着嘴笑道:“奉我家小王爷之命,特来请紫翎郡主过去小聚一番,你们是要乖乖的跟我们走,还是要我们用扛的呢?”
“什么紫翎郡主?你们认错人了!”她吓白了脸。完了,那姓朱的居然迫到苏州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郡主被他们带走,清白准是不保,她绝对要保护郡主到底。
另一名壮汉一双贼眼转了转,“你少装蒜了,我们兄弟可是从太湖别庄就一直跟在你们后头,轿子里面的姑娘绝对是紫翎郡主,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不然别怪我们使强了。”
秀秀大声斥喝道;“大胆!既然知道里头坐的是紫翎郡主,还敢放肆?你们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两人仰头大笑起来,像是听了则大笑话,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大概还没搞清楚状况,樊王府的小郡主又算什么?就算是樊王爷本人来了,我们小王爷也不放在眼里。”
“不要再跟他们罗唆,小王爷还在等着紫翎郡主大驾光临呢!别耽误了小王爷的好事,快点动手。”
“说得也是,来,我们动手。”两人默契十足的同时出手要抓人。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居然敢当街抢人!你们不要过来,不要碰我家郡主……”秀秀誓死保卫主子的清白,大声的尖叫,求助四周的路人,可是他们见两名壮汉神情凶恶,而且像是有靠山的模样,皆不敢招惹。
轿中的樊紫翎被其中一人拉出来,惊白着小脸,仍是声色俱厉的喝道:“放肆!不许用你们的脏手碰我,除非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走,放开我!”
那只脏手的主人色迷迷的笑道:“不愧是紫翎郡主,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嘿嘿,小王爷真是艳福不浅呀!哈……哎呀!”
他笑声未歇,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过来,当场甩掉他脸上的淫笑,“咱”的一声既响亮又大快人心。
火凤凰怒气腾腾的娇斥:“等我打掉你这张烂嘴,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另一名壮汉挺起胸膛吼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哎呀!”
又是一个巴掌清脆的甩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她手下可没半点留情,早在听到他们喊轿里的姑娘为紫翎郡主,火凤凰就决定不轻饶过这两人。
秀秀拍手叫好,“太好了,郡主,有人帮我们撑腰了。”
“你们可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作对?敢破坏我们小王爷的好事可是有苦头吃的。”两人一步步倒退,忙搬出主子的名号逞威风。
火凤凰冷味着这两人,鄙视的嘲弄道:“什么小王爷7就算是当今皇上也不能当街掳人,要女人去妓院找,这姑娘他还不配碰一下。”
“你……报上名来,回去等着被抄家灭族。”两人被她冷若冰霜的气势给震慑住,吓得连连后退。
她柳眉挑高,红唇抿成一条线,就见火凤凰右臂一振,那两人便发出惨叫声,一个手臂中了镖,另一个则是被射中大腿,血流如注,染红了泥地。
“哇……”两人东倒西歪,按着伤口痛苦的呻吟。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胆敢碰她一下,下一次就轮到他了。马上都给我滚!”她正颜厉色的吼道。两人噤若寒蝉,猛点着头,忍着痛,跑得比飞的还快。
“哼!有本事你们再来呀!郡主,太好了,多亏这位姑娘搭救,我们没事了。”秀秀扶着樊紫翎上前道谢。
樊紫翎打量着面前的一男一女,虽然看不见救命恩人的长相,但不难看出是位长得极为美丽的女子。
“多谢救命之思,不知两位恩人如何称呼?”她从没接触过江湖人物,觉得新鲜又有趣,而且这位姑娘武功高强,她更想和她绪识。
“姑娘真的是樊王府的紫翎郡主?”火凤凰仔细的凝视着眼前相见而不能相认的妹妹,心如刀割。
她轻轻的顿首,“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郡主,感到有些好奇罢了。你长得很美,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身边多带些人,免得让人有机可乘,知道吗?”她只能以这种方式关心妹妹。
樊紫翎怔愣的点头,“我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救命恩人的关怀之语温暖了她的心,让她觉得好亲切。
她的小妹妹长大了,过去那总是吱吱喳喳、老跟在后头的小丫头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是十年。
火凤凰突感酸楚,声音微哽,“你还是赶快回去,别在路上逗留了,万一刚才那些人又找来,可没有人帮你们了。”能在这里见到妹妹一面,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秀秀赶紧把轿夫叫回来。“郡主,我们快走,出来这么久,侯爷他在别庄里会为我们担心的。”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走了,忙问道:“恩人姊姊,我还没请教你贵姓芳名呢!”
她涩涩一笑,“萍水相逢,何必留下姓名呢?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樊紫翎还想开口,却被秀秀给推进轿中。“姑娘,我代我家郡主再向你道一声谢,我们先走一步了。起轿。”
轿子微微晃动的慢慢离开火凤凰的视线,她瞥见妹妹掀开小窗子的布帘朝外看,两人在无言的注视中拉远了距离。
“翎儿……”她无声的低喃。
司徒骏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已瞧出火凤凰的黯然神伤。“火姑娘认识那位樊王府的小郡主?”
“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什么王爷、郡主的?”她直觉的否认。
他没有点破她,“那么是我太多心了。”
“本来就是。”她得理不饶人。
他微哂,“每个人都有权利保有自己的秘密,你我都一样,我也没有资格过问,我们走吧!”
火凤凰依恋的瞥向轿子离去的方向,心想也许下次还有机会见到妹妹,到时候再来问一下爹的情形,只要知道他们都没事,自己也就能完全安心了。
“翎妹,你们总算回来了。”徐正岫看到樊紫翎主仆俩回到太湖别庄,刚才的忧心忡忡也烟消云散了。
樊紫翎一脸歉意,“对不起,岫哥,我们在城里逛得太晚,让你担心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今天去拜访江苏知府骆大人,才知道朱怀安他人也跟在我们后头到苏州来了,现正住在他府上,我怕他会使坏,派人在半路上劫持你们,凭你们两个弱女子是反抗不了他们的。”想到此不免心惊肉跳,幸好这事没有发生。
秀秀不等主子说话,已先告起状来了,“真的让侯爷给猜中了,那姓朱的果然派了两个人在路上拦下轿子,要将郡主给带走,简直是目无王法、色胆包天,幸亏遇到贵人,才逃离了魔掌,不然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真的有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恶了,朱怀安准是听说我们到苏州来,心想来软的不成,打算来个硬抢。哼,我回去之后一定要进宫面圣,将他的恶行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他捶手顿足的喝道,要是那畜生就在此地,非跟他拚个你死我活不可。“翎妹,这几天若没有我陪同,你们不要随便出门,以免又遇上他们,至少在这别庄里他还不敢嚣张的上门抓人。”
“我知道了,岫哥。”她温驯的应道。
三人一面谈论着今天的遭遇,一面走进大厅。这太湖别庄是樊王爷与妻子新婚时盖好的,为的就是方便妻子回乡省亲时可以住在这里。
徐正岫坐下后又道;“翎妹,我今天还从骆大人那里听到一件离奇的消息,委实让人匪夷所思。”
“噢,是什么离奇的消息?”她眨了下眼睛问道。
“我们在闲聊之际,无意中他跟我提起这半年来各地发生的命案,凶手神出鬼没,不管各地官府加派多少人手缉捕,始终逮不到那名凶手。我随口问起这凶手的名字,结果知府大人说对方是个外号叫乌鸦的杀手。”他表情正经的说。
樊紫翎怔住了,呆了半响才开口:“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坠崖死了吗?怎么可能死而复生继续杀人呢?”
秀秀也一样不相信,“是呀!侯爷,那害死王妃的凶手不是在三年前就死了吗?有根多人可以作证不是吗?怎么又会冒出一个乌鸦来?”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可是骆大人很确定那人就是三年前害死王妃的凶手,同样的杀人手法,连装束打扮都如出一辙,不是他还有谁?他根本没有死,三年后又重出江湖,只要谁出高价,他就帮谁杀人,而且这次他杀的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真可说是丧尽天良的杀人狂。”
“太残忍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樊紫翎滴下同情的泪珠,更加痛恨凶手的残酷无情。
“郡主,那王妃的仇不是没有报成了吗?凶手没死,王妃在地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郡主,我们得赶紧通知王爷,要他派手下帮忙抓人才行。”秀秀也同仇敌忾,王妃是那么好的人,居然无缘无故被人害死了,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
“对,岫哥,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我爹?他要是知道了,心底一定会很难过,爹对娘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愧疚在心,现在知道凶手还活在世上,他怎么受得了这打击?”她喟然长叹,原以为时间可以平复一切悲恸;没想到历史又要重演,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
徐正岫沉吟了半响,“这事迟早都要让他知道,隐瞒也不是办法,不过这样冒冒失失的将消息传回去,怕他禁不起这个打击,不如等我们回去之后,亲自将事情告诉他,也能在旁安慰,我想会比较好。”
“岫哥顾虑得对,那就这么办吧!”她也无计可施,只有照他说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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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果然不出你所料,司徒骏他们真的到苏州来了。”
荷园的厢房内,兄妹两人正在共谋大计。
“哦,来得还算快,不过就算来了又如何?他们怎么样也想不到我会躲在这里,而且就算见到我,他们也万万想不到我就是他们要我的人。世人都不知义父收养我们兄妹的事,暂时先别打草惊蛇,只要暗中进行监视就够了。”他的伤还没好,能躲多久就躲多久。
她眼波一转,像是想到什么事,绽起一朵妩媚的笑意问道:“我听说啸月堡的大当家是一位出类拔萃、超群绝伦的男子,至今三十了都还未娶妻,大哥,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够不够资格来当你的妹婿?”
夏正霖瞪大眼珠子,“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