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吧!”也只有这么办了。“二哥,你最好再去查仔细一点,我想大哥会希望知道所有的细节。”冯玉龙临走前又交代了一句。
这下子该怎么开口呢?他真是头大了。
经过穿廊,冯玉龙瞥见正在练拳的司徒骏。事到临头,他还是拿不定主意。
他对这位结拜大哥向来信服、崇拜,除了死去的爹娘外,再也没有人可以取代司徒骏在他心中的地位。
自从三年前骐弟死后,珊妹也在去年出嫁了,大哥就变得更加郁郁寡欢,虽然在人前他总是刻意的掩饰,但他看得很清楚,大哥真是太寂寞了,若身边能有个红颜知己陪伴或许会好些,可惜大哥不沉迷女色,也从未对哪家的姑娘动过心,至今都已三十,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站在檐下观看他练拳的模样,那每一拳的力道虎虎生风,带动周围的风势,结集了南拳与北腿的优势,可以下盘稳如铁塔坐如山,也可以风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有许多腾空跳跃的动作,而双手打出的拳劲变化多端,如寸劲、长劲、飘打劲、连绵劲……
司徒骏使出一招“孤鸿出塞”的拳法,便是运用跃起的动作飞踢向对方,气势凌厉,狡若脱兔,再一连几招“猛虎踞林”、“转石千仞”,使得带劲有风、威力刚强。
“咱、咱、咱”的声音响起,冯玉龙看得忍不住鼓起掌来。
司徒骏抹着汗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好久没练得这么痛快了,全身的筋骨都舒畅起来,怎么?找我有事?”他相当善于察言观色,尤其是见他欲言又止,更是确定自己的猜测。
“嗯,是有一点事。”冯玉龙勉强笑道。
“进屋里再说吧!”两人弯过小径,进了僻静的楼宇。
大概是独身的关系,屋里的装璜简单,纯然的阳刚味,不带柔性。
司徒骏拧了毛巾擦脸,见他难以启齿的表情,哂然笑道“有那么难开口吗?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没关系,但说无妨,不用顾虑什么。”
冯玉龙面有难色,思索着该如何起头。
“大哥,二哥他……听说了一件事,不过我认为不太可靠,所以要他再去调查清楚,我觉得应该说出来,让大哥有些心理准备比较好。”
他分别倒了两杯茶水,自己也坐了下来,“看来事情不寻常,既然如此就说出来好了。”
冯玉龙嗫嚅了老半天,吞咽了一下才道:“大哥,我们怀疑乌鸦并没有死,三年前大家找到的尸体根本不是他,而是中了偷天换日之计。”他说了前半段,就见结拜大哥脸色勃然大变,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话给说完。
“砰!”司徒骏捶着桌面挑起身,拼命的吸气,像是在克制内心极大的痛苦。
“你说的是真的?这消息已经确定了吗?”他沉声喝道。
“二哥已经再次去确认了,不过依照最近发生的凶案看来,死者的致命伤全在喉部,而且根据目击者描述,完全是乌鸦的打扮,除非有人故意模仿,否则就是我们全让他给耍了。当年找到的尸体因强烈的碰撞早已四分五裂,极难辨识,有可能是乌鸦设下的伎俩。”
“该死!”他一时气愤,将手中的杯子也捏碎了。
“大哥!”冯玉龙惊呼,忙将碎片从他手中取出。“你的手流血了,我去拿金创药来帮你止血。”
司徒骏摇摇头,取来毛巾暂时裹住,脸色渐趋和缓,看来已恢复理智。
“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算不了什么。三弟,在事情的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我们不要妄加揣测,一切就等二弟回来再说。”
“是的,大哥。”他点头。
“好了,你去忙你的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司徒骏脸色黯沉、下颚缩紧,承受着结疤伤口再次被撕开的痛楚。
冯玉龙叹着气步出屋外,临走前又回头看一眼,真的很希望自己能为他分担一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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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骏满怀心事的来到堡后的小祠堂,这里供奉的四个牌位全是他最亲的人。
先在爹娘的牌位上香,然后转向师父独孤老人,最后才朝向三年前惨遭乌鸦杀害的亲弟弟司徒骐。
该年也正好是啸月堡的生意如日中天的一年,也许就因为如此才让同行眼红,竟然买通了杀手,趁其不备狙杀了司徒骐,目的是要让司徒骏在猝失手足之下痛不欲生。当他看到弟弟冰冷的尸体被人送回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像猛地被人挖空了一般,什么知觉都没有,只听到妹妹悲切的哭喊,及两位义弟的恸骂声!
至今仍不敢相信,骏弟才不过二十四岁,才刚要开始的人生便在一刹那间走到尽头。
忆起他十四岁那年,家乡闹早灾,双亲遽逝,留下两名年幼的弟妹,他不得不担起长兄的责任,携着八岁的骐弟、刚满月的琅珊一路逃难到南方。幸运的是他们被一位老人所收留,那人便是他的师父独孤老人,谁能想到这老人竟是一名隐于市的武林高手。
虽然老人收留了他们,但为了养活弟妹,他白天到处打工,不论再卑贱的工作也无所谓,晚上则向老人借书来自修认字。像他这样的孤儿往往让人瞧不起,受尽别人的白眼及脸色,但为了弟妹只有咬牙和血吞,一并忍下来。
或许就是这番毅力感动了独孤老人,他破例收徒,自己就这么成了他所收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那年他十六岁。
独孤老人成了他的师父之后,不仅教他武功,更教他习武之道。师父曾说一个人拥有一身的好武功非但不能好勇斗狠、到处招摇,更要礼貌待人、尊重对方,要有过人的自我克制力,因为武术有致人于死地的威力,好人可以用来惩恶扶正、伸张正义,坏人却能用它来行凶作恶、伤害善良,所以道德对于习武者而言非常重要。
于是二十岁那年他秉持师父的教诲出道江湖,四年间以一身的拳法闯出名号,只是后来他转行从商,用多年来存下的银子开了家小店铺,运用头脑加上适时的掌握商机,生意日益壮大,一家家分店接二连三的开。二十七岁那年他盖了这座啸月堡,也跟着打响了知名度,大江南北靠啸月堡吃饭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事业的成功竟是造成骐弟死亡的导火线,啸月堡今日的成就是骐弟用鲜血换来的。
由于乌鸦犯下了太多杀人案件,人神共愤,加上乌鸦行踪不定、追踪困难,于是以挑剑山庄为首,武林盟主白滔云发号施令,布下天罗地网追杀乌鸦,许多年未涉入江湖的他为了替弟弟报仇,也加入了狙杀乌鸦的行列。
历经三个月的布署,终于找到乌鸦的藏身地,在众人的埋伏之下,经过一场恶斗,他身受重伤,已是必死无疑,最后乌鸦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崖自尽,所有的人为了确定他的死还攀下山崖查看,找到他的尸首。
伤口在三年的疗养中渐渐乎复,不料今天又得知杀弟凶手可能逍遥法外的消息,怎能不让他愤恨难消,若消息属实,这一次他要亲手送乌鸦下地狱。
他不会原谅夺去骐弟性命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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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上火红的娉婷身影鞭策着马儿快速的通过树林。
火凤凰不断抽着马鞭,想藉着御风驰骋的快感来冲淡心头的烦躁。
如今只能不断命令自己不要多想,就把这份单恋埋在心底吧!
她一味的沉溺在思绪中,直到被难听的乌鸦叫声唤回神智。
乌鸦的叫声?
仰首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树上、空中盘旋着好几只惹人讨厌的乌鸦。
她骤然勒住缰绳,纱帽后的娇颜倏地变得苍白,记忆的车轮倒转到十年前的情景,身躯大震,险些摔下马背。
从脚底泛起的冷意一直凉遍全身和四肢,她怕听到乌鸦的叫声,那会让她联想到不敢回想的事。
没事的,那个人不是在三年前死了吗?当时还是由挑剑山庄发起,将乌鸦逼上断崖摔成粉碎的,见到乌鸦并不代表就是那个人,不要胡思乱想,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乌鸦又发出难听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火凤凰原本想走,可是鼻端突然嗅到一丝血腥味,心头一颤,马上策马向前查看究竟。
是一辆翻覆的马车,泥地上倒卧着一男一女,她翻身下马疾步上前,尸体还是温温的,显然凶手刚离去。将尸首翻到正面,“喝!”她倒抽一口气,老天,同样的死法,全都是一剑切断喉咙,就和娘被杀时一样。
真的是乌鸦,他没死?
火凤凰不知是怒还是怕,只晓得自己浑身打颤,像是一下子跌入冰窖,又像是跳进了火堆中,忽冷忽热。
对了,说不定可以从这些乌鸦身上找到线索。
才这么想,那群乌鸦叫了几声,便一起往某个方向飞走,她赶紧上马,欲尾随它们找到凶手。
只是那些乌鸦都受过训练,也跟主人一样聪明,兵分数路,让人无法跟踪,只好作罢。
不能原谅!这个魔鬼为什么还役死?为什么老天爷还让他活着?他杀之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让他早点下地狱受苦?最重要的是他是杀死娘的凶手,三年前她来不及为娘报仇,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错过。
不过她得先赶回黄泉阁,将此事禀明阁主,请阁主定夺再作打算。
黄泉阁
修罗殿上除了黑幔后的风满楼外,尚有银面罗煞、绝长命、慕容靖雪,以及匆匆赶回的火凤凰,为了她的事才紧急召开这次的会议。
“乌鸦?师妹,你没弄错吧?他不是在三年前就被那些自称武林正派的人围杀,最后伤重跳崖自尽了吗?”慕容靖雪在听了火凤凰的话后,觉得她好像说了一段聊斋故事,一脸的不信。
“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急着赶回来请阁主裁示。”她的口气隐含着浓烈的恨意,“阁主,乌鸦这十年来犯下了不少案子,又与属下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请阁主发出黄泉令旗,由属下亲自将他就地正法,为母报仇。”
黑幔后的风满楼出声问道:“这乌鸦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银面罗煞回道:“禀阁主,乌鸦在十五年前出道,至今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出现总是守着黑斗篷,剑法凌厉、手段残忍,被害者全是一剑封喉,而且他杀人收费极高,只要收了钱,一定会完成任务。十年前他因为刺杀樊王妃而声名大噪,从此变本加厉,专杀有名望之人,他的恶名连小孩子都听说过。虽然官府数度派兵围剿但都没有成功,他是一个枉顾人命的冷血杀手,当年由于阎主尚未即位,前任阎主又卧病在床,黄泉阁无暇管束他的行为,才由挑剑山壮的白滔云盟主率领各大门派阁力围杀,最后将他逼下断崖,并且也找到了尸首证明他已毙命。”
“禀阁主,属下怀疑那尸体是乌鸦故意下的,想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他又重出江湖,我们不能再放过他。”火风凰恨声说道。
风满楼一扬手,要她稍安勿躁。
“火护法,我了解你的心情,你是报仇心切,不过还是得先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三年前各大门派出动那么多人都杀不了他,显然此人城府极深,你性子这般冲动,只会中了对方的圈套罢了。”
“阁主——”她还想申辩。
“樊王妃当年拼命的要保住你,十年的时间都等了,难道还在乎这几天吗?”他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银面,若欲派出各地的采子寻找乌鸦的下落,可有什么捷径可循?”
银面罗煞拱手报告道:“禀阁主,江湖上盛传,凡是想要聘用乌鸦杀人,只要在初一和十五的夜晚在家门口点上两只白灯笼,三天之内乌鸦必会找上门去。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下一个目标加以监视,必能很快就有所斩获。”
他嗯了一声,“敌暗我明,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银面,你尽快把这件事办妥。”
“是的,属下立刻去办。”说完人已退出修罗殿,赶着去执行任务。
始终不多话的绝长命开口道:“阁主,请让属下和三护法一起去执行这次的行动。”对方同样是使剑高手,他倒是很想亲自会一会。
风满楼轻笑,“你如今还是新婚之人,不好这么快派你出任务,你就留下来多陪陪妻子吧,我这做主子的可不能太自私。”
“那么派属下去如何?”慕容靖雪赶忙毛遂自荐,
“属下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去会会那只臭乌鸦,必要时把他的毛拔光,让他想飞都飞不起来。”他那漂亮得没话说的脸蛋顿时眉飞色舞。
“是吗?你敢说你没有后顾之忧?我记得似乎有个什么十八年之约就快到了,别说你完全把它抛请脑后了。”幔后响起低笑声,恶意提醒这妄想蒙混过关的幕容靖雪,决计不让他奸计得逞。“所以你当然也不是出这次任务的适当人选了,你还是先去把自己的事办好再说。”
他干笑道:“阁主,当年虽然有和对方订下婚约,可是都过了十八年,彼此一直没有再联络,说不定人家姑娘早就嫁人了,而且我那老爹也过世那么多年了,不如就忘了这门婚事,当作没发生过吧!”开玩笑!他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去自投罗网?
“相当遗憾,当初我答应你爹,一定要帮他完成心愿,既然承诺了我就得办到,你还是准备上路吧!若那位姑娘当真嫁了人,婚约自当取消,若是没有,你就依照双方的约定娶了人家,别耽误对方的终身。”风满楼不容转图的否决掉幕容靖雪心存侥幸的想法。
慕容靖雪粉起可怜兮兮的表情,“阁主,你忍心着你心爱的属下婚姻不幸福吗?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属下可是会痛苦一辈子的。”
这二十多年来自由惯了,现在要他娶妻成亲,说什么也不会甘心情愿,何况嫁他的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依稀见到幔后的人仰头大笑,嗓音带有磁性且低哑,“或许这就是我想看的结果。若那位姑娘真的能让你痛苦,我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不是吗?”
慕容靖雪微愣了一下,听出他话中有话,随即也笑开了,“那么属下就努力不让自己太痛苦,至于那位姑娘,属下可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只管自己快乐就好,可不想负担过多的感情包袱,太累人了。
“那我就管不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风满楼相信这浪子总有一天会遇到有办法克住他的女子,到时就有好戏看了。“好了,其他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到此为止了,你们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