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心再次一震。
「好吗?」他紧紧地瞅着她。
她被他眼底的抑郁给迷惑,也被他低沈温柔的请求给催眠了,她下了车,把位置让给他。
他坐了上去,等待她上车,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车窗外,繁华的市街依旧,但台北夜晚的璀璨没有在他们心底留下任何痕迹,此刻的他们,心底有相同的感情和相同的灰涩。
静默中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她心一悸,想抽回,但他紧密地握住,不让她抽离。她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任他握着,泪却不由自主地流着。
陆汉威知道她在哭,一颗心随着疼痛。他待在办公室老半天,无法摆平自己内心的纷扰,一想起她无助且消瘦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就快抓狂。
他无法等待想爱她的心慢慢枯竭,随空气蒸发,那简直是一种酷刑!
他压根儿放不下她,决定碰碰运气下楼找她,他跟自己赌,如果找到她,绝不放走她。
他有个疯狂又禁忌的念头,也许她不见得会答应,但这却是他唯一能爱她的方法……他想请求她当自己的情人,除了名分他给不起,他可以给她所有的爱和物质生活的保障,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入一幢气派的别墅庭院里,车灯熄灭后,四周的景物一片漆黑。
「别怕。」他说,放开她的手,下了车在门前开灯,庭院乍亮。
悠悠怯懦地看着院子的全貌,景致十分优雅,是他在台湾的家吧!他要对她说什么呢?
她拭去眼中的泪,迟疑地下了车。
他向她走来,不发一语地将她拥入怀里。她的心颤栗,热泪又泛至眼中。
「这表示什么?你不是不能喜欢我吗?」
「对妳何止是喜欢……不只,绝不只!」他沙哑地低喃,揉着她的发,只想诉说自己对她的心疼。
热泪从悠悠眼底滑了下来,原来她的感觉并没有错--他对她是有感情的。「那到底是为什么,让你……『不能』?」
「进来,我让妳看样东西。」他圈住她细瘦的肩,柔声说。
悠悠困惑地点头,让他牵着手进屋。
屋内宽敞舒适,布置典雅高贵,有个红砖打造的壁炉,暖色调的家具摆设很有家的味道。
「这是我的老家,父母都在外国,我平均一年只有两、三个月待在这里。」陆汉威说明,但他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往楼上走去。
上楼的途中,悠悠不由得心悸,不知他要将她带往哪里;也许她该怯怕的,但直觉告诉她,他绝不会伤害她。
上了楼,她被请进他的书房,里头全是各项运动比赛的奖杯、奖状、金牌,井然有序的摆放在两侧的柜子里。
他放开她的手,走向檀木书桌后头,从底下的抽屉取出一本数据夹,翻开内页,对她说:「过来。」
悠悠走了过去,好奇地看向里头一张放大的照片,是他和另一个男子的合照,
两人都身穿跆拳道服,手里捧着奖杯,肩搭着肩。
「这是谁?」悠悠问。
「我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墨宏华。」陆汉威眸色暗淡地说。
「为什么要我看这张照片?」悠悠感到不解,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忽地忆起曾经警告她,要她别和陆汉威太接近的那个运动用品公司小主管,那女人也姓墨叫秋华,名字只差一个字,莫怪她耳熟,这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陆汉威又翻开下一页,把整本资料夹交给悠悠,低声说:「坐下来看。」他拉开书桌后的椅子要悠悠坐下。
悠悠感到困惑,但她照做了,低头看数据夹,里头是一些旧报纸剪报,是关于一场跆拳道比赛中优秀的跆拳道选手墨宏华之死;令悠悠惊心动魄的是,陆汉威正是那场比赛中的另一个参赛者,他被怀疑是出拳不当,导致墨宏华休克身亡。
她双手发颤地翻阅后页的陆续报导,包括许多社会舆论对此事的批判,指责他杀了最好的朋友。最后医生提出的有力的反证,证明了墨宏华体内残留过量的禁药,是药物反应使他自己休克不治,陆汉威才被判决无罪。
数据夹的最后是一封信,内容是墨宏华希望他自己若有个不测,要陆汉威娶了他唯一的妹妹墨秋华为妻,永远顾照她,信的日期是在他身故之前的一周。
看来墨宏华知道自己早晚会出事,而想必他的妹妹墨秋华就是她遇到的那位!
悠悠明白墨秋华为什么要说那番话了,墨秋华认为陆汉威是她的,为了避免别的女人接近他,才会用污蠛他当手段,将一切危及到她的女人驱离。
但墨秋华那么说对陆汉威是极不公平的,悠悠可以想象在那段时间他心底承受的压力和所受的伤害。
而基于好友的立场,陆汉威势必会答应墨宏华最后的请求,他会娶墨秋华为妻吧!
她眼底蓄满了泪,心剧烈地颤动。
「看完了吗?」陆汉威伫立在门边抽烟,等待她。
悠悠点了头,眼中的泪滚了下来,一不小心滴落在墨宏华的信上,她赶紧拭去,觉得自己该向陆汉威道歉,之前她不该听墨秋华那么说,便把他看成有前科的人,莫名其妙地自己吓自己,最要不得的是,她还给了他二度伤害。
她走向他,站在他面前,向他道歉。「对不起。」
陆汉威嗤笑,熄了烟,立直了身子俯头瞥她,装作不以为然地说:「我不要这迟来的道歉。」
悠悠信以为真,心急地问:「那……那你要什么?」
「我要……妳的吻。」他说着,攥住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
悠悠脸儿晕红地瞅着他深幽迷人的双眼,感觉两人的呼吸好近,近到让她迷眩,但她始终没有触碰他的唇。
「为什么不吻?」他柔声问。
「我……不能。」她不该碰他,不该接受如此暧昧的请求,他是别人的。
「那……就我来了。」他不罢休,大手在她背上施压,将她柔软的身子嵌入自己的怀中,掳住她的唇。
她在合上双眼之前,看见他眼中释然的笑意,一股暖暖的、甜甜的、酸酸的感受交织在心头,她的双手不自主地缠上他的腰际,身子倚偎着他,脆弱的心已失去方向,她明知自己不该这么做,却仍沈迷在他温柔的吻里。
他紧紧地拥抱她,热情地探索地美妙的芬芳,忘不了地如同清酽般醉人的甜美滋味,心早为她单纯可爱的性情而折服,他不想当无情的铁汉,只想给她最多的温柔宠爱,也要她爱着他。
美妙的吻点燃了两人身子里的火花,那是人类与生俱来追求爱的渴望:他探索她柔软的身子,吻着她秀润的耳垂,请求她:「愿意当我永远的情人吗?」
「再说一次。」悠悠脑子昏昏的,意会不出他说了什么。
「当我的情人,一辈子的情人。」他在她的耳畔低语。
悠悠虽不是冰雪聪明,但她听懂了,他要用他的方式来爱她。
「如果我是墨秋华,我不会同意的。」她双手微颤地推开他,痛苦地低喃。
「我无法爱她。」他又把她攥进怀里。
「但你不会违背你的好友,你会娶她,对吗?」
陆汉威吐出幽长的一口气,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悠悠执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颊上,轻柔地说:「我承认心底爱你,也想跟你谈恋爱,但我不想造成另一个女人的困扰,因为我也是女人,所以……允许我只在心底爱你,好吗?」
当然不好,他不想受这种煎熬,这世上有谁会用意念来谈恋爱的?只有眼前这个小傻瓜,她情愿在心底爱他,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猛然地反扣住她的小手,将她掳上前来,痛苦地间她:「妳要在心底爱我多久?直到妳身边出现另一个追求者?」
悠悠被他问住了。
「如果妳嫁了别人,心底还有我,一样是不忠;或者日子久了,妳就会把我淡忘了?」激动中,他不自觉地掐紧她。
悠悠泪眼迷蒙的瞅着他沈郁的神情,很想伸手抚平他纠结的眉心。「我……有那么重要吗?」
陆汉威放开她的手,解开上衣,露出肩上一大片瘀紫。
悠悠一颤,心疼地流下泪。「怎么弄的?」
「就有个傻子在农场成天牵挂妳,把自己搞成这样,妳满意吗。」陆汉威苦涩地说。
悠悠不敢相信他受伤是因为她,她心好痛,颤抖地伸出手指,想抚摸他的伤痕,他却很快地拉回衣服,不让她触碰,并握住她的双手,低切地说出心底的话……
「妳可以不要答应,但千万别在心底爱我,那会让我更痛苦。」
「那……我该怎么做?」悠悠好彷徨。
「笑一个给我看,对我说再见,然后永远的忘了我。」他希望她这么做。
悠悠摇摇头,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泪又滚滚直落。「那太残忍了!我……不能忘了你啊!为什么我们之问……有那么多的『不能』,你不能,我也不能……我从来没有爱上过谁,怎么爱情是这么麻烦的……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她抽噎得像个孩子,也无助得像个孩子。
陆汉威不舍她伤心,立刻将她扯进胸怀,紧紧地抱着给她安抚。「别这样,好吗?」
「不好……不好……你为什么要我忘了你……是不是你也想……忘了我?」她泪流满腮,仰着脸问他。
他瞅着她哭花了的小脸,那双满是星泪的美眸盈满担心,看上去有些稚气,有些可怜兮兮,更有着说不出的动人。
教他如何放得下她,教他怎能不爱她?
「谁说我想忘了妳?」他低喃,声音性感也感性。
悠悠不解地瞅着他。
「难道只有妳可以在心底爱人吗?」
她讶异,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也要在心底爱她!
「我知道妳是个好女孩,是我的提议太自私,明知爱不起妳,还放不下手……就把感情放在心底吧!」陆汉威投降了。
悠悠瞅着他眼中的落寞和苦涩,心底犹似火灼般炙痛。但他们谁也无力去改变许多事实,他们的爱情注定是苦楚的、凄凉的,没有答案、没有结果,只能像天上的星辰,在暗夜绽放悲凉的光华。
这夜她哭红了眼,他就这么拥着她,一同等待说再见的时刻来临。
第七章
就在他们静默相拥,心灵交会之中,墨秋华悄悄进了别墅,发现庭院陌生的白色小车,一双锐利的眼狐疑地瞪向亮着灯的华屋。
她听健身房的员工向她「回报」,说陆汉威在山上集训时负伤,以致今天才回到台北:她一接到消息,立刻就赶到健身房想关心他,但他已离开,她马上又赶到他家里,没想到竟然有了新发现。
这辆白色小车真是非比寻常,通常是新手开车或者女人才有可能买这种小车,一般男人是很少选择小车开的。
她仔细揣想,此刻和陆汉威在里头的究竟是谁?
想了又想,她却一点也不清楚,多疑地认为,一定是哪个员工没有老实向她这个未来的陆太太「回报」,她为了了解他的行踪,可是在健身房和运动用品公司部部署了她的眼线。
由于这些可靠的回报,她知道陆汉威身边总是有许多女人,像苍蝇蚂蚁一样,赶也赶不完。就是为了那些女人,所以陆汉威很不甘愿娶她,对她很冷淡,就算回国来也都只是和她吃个饭、谈公事,连她的手都没牵过。
她真的很伤神,虽然他让她在他的公司担任要职,美其名是「照顾」她,但那根本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他的爱!可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婚事更是遥遥无期。
但他逃得了一时,总逃不了一世吧!她就不相信他敢违背大哥的托付不娶她。
这世上唯一真正关心她的就只有她的大哥了,到最后还不忘交代陆汉威要照顾她。
墨秋华暗笑,其实这其中隐藏着天大的秘密,陆汉威却从来没有察觉。她大哥那封信,其中有几个字是她自己篡改的。
大哥原来只是写着要他帮助她、照顾她,她用立可带涂改,将「帮助」她改成「娶了」她,于是局面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到目前为止她都是众所皆知的未来陆太太,而且她手中还有一把别墅的钥匙,这是陆汉威的母亲从国外寄来的,她三不五时就打越洋电话去向她老人家问候,讨老人家欢心。陆妈妈为人和善,总会对她嘘寒问暖,告诉她陆汉威的近况,她也力求表现,赢得了陆妈妈的信赖,还把别墅的钥匙寄给她,要她有空来帮着看房子。
此刻她得意的拿出陆妈妈给她的大门钥匙开门,准备进去突击检查,看看里头究竟是谁?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里头,客厅里没有声音,安静得像是根本没有人在家,但屋里亮着灯,分明是有人在的。她脱下脚上的两只咸鱼……是她的鞋,提在手上,蹑手蹑脚地上楼去看个究竟。
一上楼,不得了,她看见她的「未婚夫」怀里抱着一个娇柔的女子,两人紧紧倚偎。
她咬咬牙,把手上的咸鱼套回脚上,心底已是妒火中烧,出声嘲讽。「嘿!我看你一定又钓到一个不错的妞儿了吧!」她无发制人,维护自己的权益,也让那个该死的女人,别再霸占该属于她的怀抱。
「住口。」陆汉威拾眼看见不请自来的墨秋华,心也跟着一沈,他极不愿见到她,不只是无法爱她,还有些厌恶她。她性情阴沈古怪,压根儿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他一看到她就感到头疼。
悠悠在同一时间猛然从陆汉威的胸怀抬起脸来,回过头去,和墨秋华的视线对个正着,心虚地觉得自己该立刻消失。
墨秋华看清楚了是悠悠,张大嘴巴,感到不可思议,生气地冷削她。「原来是妳,看来妳真是个傻子!」
悠悠感到无地自容,推开陆汉威,就要离去。
陆汉威扫住她的手,不让她就这么走了。「妳在胡说什么?」他阻止墨秋华继续说出伤害悠悠的话。
但他那强大的保护欲却激怒了墨秋华,墨秋华觉得自己本来就承受了不公平待遇,如今为了这个女人,他像要跟她翻脸了,要翻脸大家来翻,她就不信他敢拿她怎样,她心底早就有很多不平之鸣了。
「怎么,怕我在她面前拆穿你吗?上个月,听说你才在国外遗弃了一个电影明星,现在又有新欢了。」墨秋华冷笑。
悠悠心底震撼,望向陆汉威,他并没有否认,脸色铁青地瞪着墨秋华。
「还有上上个月听说你和一个名媛在日本同居,这些恐怕她都不知情吧!」墨秋华一箭双雕,就要陆汉威和悠悠一拍两散,她阴冷地扫视脸色苍白的悠悠,爱笑不笑地说:「妳在他的猎艳名单里排行第几,自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