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一声,福晋不禁痛泣,「咱们到底跟那恶鬼有什么深仇大恨,为啥要苦苦相逼?硬要纠缠宣瑾不放?」
蜻庭一脸讶异,「师父没跟王爷和福晋说吗?」
「令师只说时候未到,待下次见面就知晓了。」豫亲王定定的看着她,疑心大起,「难道妳知道?」
唉!「话说一半」是师父的老毛病了,还真会故意吊人胃口,只好由她这个徒弟来收拾残局了。
她低头掐了掐手指,经过一番神机妙算。「嗯……根据王爷和福晋的八字来算……命中该有二子一女才对。」
福晋露出疑惑的眸采,「可是王爷目前只有一子一女,其它侧福晋并没有生下任何子嗣呀!」
「但是命盘上的确是这样没错。」难道是她算错了?蜻庭又仔细算了一次,确定无误,不由得纳闷。
此时,豫亲王的表情转为沉思,半晌之后才开口。
「妳说得没错。」这是埋藏多年的秘密了。
「王爷」你在说什么?」听到夫婿的话,福晋诧异的偏首,「咱们只有宣瑾一个儿子,莫非王爷在外头……」
他连忙澄清。「福晋误会了。」
「那么王爷的意思是什么?」
豫亲王感伤的瞅向爱妻,深吸口气才吐露实情。「当年福晋腹中怀的其实是双生子……只不过其中一个尚未成形就胎死腹中。」
「不!不可能!」她惊颤的直起身躯,攥着胸口的衣衫,彷佛快喘不过气来。
「如果真是这样,我这个当额娘的怎么会……怎么会一点都不晓得?」这个突来的讯息几乎让她崩溃。
「当初稳婆说妳难产,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几度昏死过去,而那死胎还不到本王的巴掌大……为了怕妳过度伤心,本王下令所有人不准跟妳透露这件事,让妳以为只产下宣瑾一个。」他苦涩的说。
她掩口啜泣不已。「不……呜呜……」
「福晋,妳别这样,是那孩子跟咱们无缘。」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豫亲王何尝不心痛。
福晋悲痛欲绝的哭倒在夫婿胸前,「可是……王爷不该隐瞒妾身……我的儿子……」这迟了二十多年的伤痛令她无法自已。
见夫妇俩哭成一团,蜻庭揉了揉鼻子,也跟着难过起来。
等他们的情绪渐渐恢复,蜻庭已经自动自发的坐下来,喝完几杯茶,吞了几块糕点,填饱五脏庙,这才继续办起正事。
「既然王爷、福晋都知道了,那小的也就实话实说。」她假咳一声,「其实缠着贝勒爷的恶鬼就是当年死去的胎儿。」
豫亲王双眼爆瞠,「妳说什么?!」
「妳说……妳说想害死宣瑾的恶鬼就是……就是……」福晋受到强烈的震撼,两眼一翻,娇躯歪倒。
「福晋!」豫亲王见状,马上抱住爱妻。
幽幽的醒转,热泪早已盈眶。「王爷……哇……」
「大胆!」将泣不成声的爱妻搀回座椅上,便指着蜻庭的鼻子怒吼,「妳敢再胡言乱语,本王马上砍了妳的脑袋!」
蜻庭缩了缩脖子,「小的不敢乱说。」
「为什么『它』要这么做?『它』是在怪我这个额娘吗?」福晋喃喃的哭喊。
「那孩子……我连抱都没抱过『它』……王爷……原来咱们还有个儿子……我这个当额娘的居然都不知道……『它』一定在恨我……」
他亟欲安抚爱妻悲痛的心情。「妳别这么想,这是天意……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妳别难过了。」
「王爷,咱们就听她把话说完。」吸了吸气,哭肿双眼的福晋紧盯着她,「妳真的可以肯定?」
又掐了掐手指,「因为『它』本来就应该出生在这世上,而且还是王爷的长子,没想到投胎时出了差错,加上『它』的怨气很重,无法再进入轮回,所以才想夺回原本属于『它』的东西。」
福晋吶吶的说:「『它』的东西?」
「呃……简单的说就是贝勒爷的躯壳。」蜻庭知道这么说会吓到他们,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干嘛装神弄鬼、搞神秘,这就是她跟师父不同的地方。
豫亲王和福晋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神色遽变。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拍桌子大吼的豫亲王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尽管嘴巴坚决否认,可是心在动摇了。「来人!把她轰出去!」
就要被侍卫架着往外拖的蜻庭急得大叫,「王爷,小的说的是真话……如果可以,小的也不想管这件事,要是弄个不好,可是会没命的。」师父,看你干得好事!真是害惨徒儿了,当初怎么不一并解决,还故意留个尾巴来陷害她。
「王爷,你要是真的赶她走,那谁来救宣瑾?」福晋哭哑了嗓子阻止。「咱们只剩下这个儿子了。」
他为之语塞。「可是……」
福晋美丽的面容哀凄的睇着两鬓霜白的尊贵夫婿,「就先听她怎么说再来决定好吗?」再难以接受也得听。
「你们都退下。」豫亲王心乱如麻的叹气,撤下侍卫,眼光含怒的瞪着看起来法术不怎么灵光的蜻庭。「妳有办法救本王的儿子?」
她整了整身上被扯乱的道袍,信心十足。「当然有。」
「什么办法?」夫妇俩异口同声的问。
蜻庭清了清喉咙,「当年我师父口中的那位『贵人』,如果他推算的没错,应该是个女的吧?」
「没错,确实是女的。」福晋颔首。
「嗯,那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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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宣瑾从宫里头回来,才回到芦雪阁,就见到拱门上贴着一张黄纸,上面还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字体,身躯猛地震动,似乎有些畏惧,有一剎那不敢前进。
「贝勒爷?」身后的彰泰困惑的出声。
须臾,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他才穿过拱门,想不到才走几步,又瞥见书斋的门楣上也贴上同样的东西,就连寝房外都有,让宣瑾的脸色变得阴沉狰狞,让不小心瞥见的下人以为撞见了鬼。
「谁让你们贴这些东西的?」
他面罩寒霜质问在芦雪阁里当差的仆役、婢女,吓得他们当场跪了一地,冷汗涔涔。
「是、是福晋交代奴婢贴的。」
「福晋说这符是可以避、避邪。」
宣瑾沉下冷艳的俊脸,跨进书斋的门坎,「把它们都撕了!」他不准自己的院落出现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看了碍眼。
「回贝勒爷,王爷说这符不能撕。」
「不能撕?」他旋身冷睇。
仆役咽了口唾沫,声音打颤。「是、是,王爷是这么说的……」
「今天府里是不是来了什么人?」能让阿玛和额娘如此信服的,就只有当年那位破衣道人。
莫非吴余子已经来了?
想到仇人的名字,神情显得特别阴森冷硬。
说话的婢女吞吞吐吐。「回、回贝勒爷的话,今儿个白天确实来了位欧阳姑娘,她、她自称是吴余子的徒弟。」他们这些下人直到方才都还偷偷的在谈论这位人物。
「居然只有徒弟来?」宣瑾嘴角扬起一道诡笑,「她人呢?」
她不敢有所隐瞒。「王爷让她住进客房去了。」
轻嗯一声,没再说什么就进了书斋。
「彰泰,你也下去吧!」右手略微抬高,屏退了身后像背后灵的侍卫,顺手将门屝关上,当他转身,似男似女的俊脸霎时露出张狂放肆的笑意。
他是不是扮得很像?
有了身体的感觉真好,要做什么都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居然连最亲近的侍卫都没有察觉出来。这都得感谢那位端敏长公主,她亲手斟的酒谁敢不喝?才两杯就醉了,这才给了「它」机会。只要继续维持下去,谁也不知道这副躯壳的主人已经被人调包,「它」可以永远霸占不放。
「呵呵……」
宣瑾一把将贴在书架上的符咒拆下,撕成碎片。如今「它」附在这具肉体上,根本不惧怕任何驱邪的符咒。「凭这没用的东西就想收服我?就算今天来的真是吴余子本人,又能奈何得了我?这副身体本来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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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月楼」是京城里众家妓院之一,生意不算最兴隆,不过隐密性却比同业高,只因清朝律法不准官吏狎妓,若是被巡城的御史查到,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所以格外小心。
德琳坐立不安的在厢房内等候消息,幸好扮成男装才得已进入,不过万一让熟人撞见,一状告上阿玛那儿,她可就真的要吃不完兜着走了,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好碰碰运气。
「怎么还没回来呢?」她来回踱着步子,喃喃自语。
就在她快把地板给踏出个洞,房门蓦地被人推开,闪进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姿色中庸,嘴角有颗痣。
她吁了好大一口气,「月嫦姊姊,妳总算回来。」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想来这种风月场所,幸亏有认识的人,不然只怕今天无法全身而退。
叫作月嫦的妓女笑得花枝乱颤,把手绢抛向她,「看妳急成这副德行,我这不是回来了。」
「好姊姊,现在怎么样了?」德琳只想知道结果。
月嫦掩上房门,亲热的挽着她的手臂坐下,「别急,我都帮妳打点好了,我那些姊妹会帮妳留意他们的动静,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好姊姊,幸好有妳在,妳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连老天爷也帮她,让她那天阴错阳差的在街上救了带着婢女出来买困脂水粉,却不小心扭到脚的月嫦,两人相谈甚欢,万不得已之下,这才来拜托她帮忙。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再说妳也帮了我,还这人情是应该的。」月嫦柔弱无骨的在她身上磨蹭,咯咯娇笑,「不过妳要真的想谢我,今晚就留下来。」
德琳脸上滑下几条黑色线条,「月嫦姊,我是女的,就算留下来也不能做什么。」女的跟女的……她很难想象那个画面,再说她也没那种癖好。
「唉!不要提醒我这么残酷的事实。」她垮下特意妆点的脸庞,哀叹自己的命运,「原本还以为是桩英雄救美的美事,两人一见钟情,然后妳来替我赎身,咱们共结连理,从此男耕女织,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没想到……妳为什么不是男的?」
应该哭的人是自己吧!「对不起,月娥姊。」
「噗哧」一声,月嫦掩帕呵笑,「跟妳开玩笑的,别当真了。不过女的跟女的,还是可以玩一些把戏。」
她瞪大眼珠,一副想拔腿就跑的动作让月嫦笑到飙泪。肠子都打结了。
「妳真是有趣……倒是那些人都不好惹,好像跟那个势力庞大的索家有些关系,妳千万得小心,别让他们发现,不然谁也救不了妳。」
德琳难为情的搔了搔脑后,「月娥姊,谢谢妳,我会的。」
「今晚也真是的,不晓得吹的是什么风,咱们采月楼净来了些大人物,让老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所以才没空来跟我啰里啰唆。」
「什么样的大人物?」德琳啜着茶水,顺口聊到。
月嫦白她一眼,「还不就是那些王公贵族咀!我听派去伺候的姊妹说,这位爷可大有来头,生得比女人选要美艳十分,所以刚才去偷瞄了一眼,果然是真的,连我这个女人都忍不住看呆了。」
「比女人还要美艳?」她怔了怔,忽然想到全京城只有一个人够资格。「月嫦姊,妳知道他是谁吗?」
「好像是某座王府的贝勒爷。」
话才说完,德琳已经从椅上跳起来往外冲。
月嫦被这举动吓到。「妳要去哪里?」
德琳跑到门口又冲回来。「月嫦姊,他在哪间厢房?」
「妳要做什么?」
「我要眼见为凭。」宣瑾从来不上这种地方,一定是看错了,或许真的另有其人,绝对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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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月香敬你一杯。」
「还是喝月桃倒的酒比较好喝。」
「爷偏心,月梅不依。」
德琳来到门外,就听见从里头传出来的莺声燕语,反而却步不前,在心里说服自己,里头的恩客绝对不是宣瑾,因为她所认识的宣瑾不是这种轻浮好色的男子,他洁身自爱,从来不沾惹青楼女子,所以……所以……
「哈哈……妳们倒的酒我全都喝。」
这声音……
她心一沉,像沉进了无底深渊。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德琳气红了眼,一掌拍开门扉,乍见到里头的情景,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正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的俊美男子妖媚的笑睨,「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妳。这里可是间妓院,一个姑娘家跑到这种地方来,也不怕被当作笑话。」怎么走到哪儿都会碰得到这臭女人,有够扫兴。
几个衣衫半褪、姿态撩人的姑娘登时惊讶的喳呼。
「爷是说这位公子是女的?」
「天啊!要是人家长得像她这样不男不女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是说嘛!」
听到这些评论,尽管努力装作无动于衷,德琳的心仍是整个抽紧。
「你在这里干什么?」喉头像梗着什么似的。
宣瑾刻意亲吻怀中的妓女,大掌用力搓揉另一名妓女的胸脯,一副陶醉忘我的模样,毫无羞耻心。「来这种地方能干什么,当然是来寻欢作乐了,妳们说对不对?」只要逼走这个臭女人,就没人来坏他的好事了。
「爷说得对。」
「爷,人家也要。」
她气急败坏的街上去揪起他,惹得众家妓女大发娇嗔。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滚开!」宣瑾甩开她的手,嫌恶的挥挥衣袖。「妳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随便碰本贝勒,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之女,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是妳在吃醋?也想本贝勒好好疼妳?既然这样,那就把衣服脱了……」
德琳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这么淫秽的话不可能出自他口中!可是,宣瑾就在眼前,话就出自他的嘴,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眨去眼中的泪意,她挤出颤抖的笑脸,「宣瑾,你到底怎么了?这样真的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你……我知道了,你还在气我跟穆廷贝勒见面的事对不对?这样好了,我答应你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跟他见面了,你快恢复以前的样子,不要吓我了好不好?」
他掀唇冷笑,「妳爱跟谁见面是妳的事,与我无关。」
「宣瑾,你是不是生病了?」
宣瑾反唇相稽。「妳才病了!」
「宣瑾……」德琳心中一恸,因为他从来不曾用这么鄙夷的口气跟她说话,尽管他向来说话都是冷冷淡淡,但从来不会这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