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外貌再美,颜若也是男子,还是对有才有貌的女子会有兴趣。他以为颜若是不好意思才眸光不定。
「再有过人之处,你也没兴趣一见,我们别再谈她了吧!」柳若颜已定下心神,以泰然自若的态度再度直视着他。
「抱歉,两位!我有事耽搁,来迟了。」
终于,长孙义出现了。不过只消一眼,柳若颜就明白他是故意有事迟到的。唉!有友如此,不知是幸或不幸?
***
走在垂柳的湖畔,向云攸的脸上突然浮上一抹捉弄的神色,他突然一转身,让走在他身后的柳若颜结实地吓了一跳。
「怎么了?别吓唬人。」她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暗暗在心底埋怨他鲁莽的举动。
「吓到你了吗?」
「你觉得呢?」她装出不悦的神情。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他因颜若的语气而笑了。
「你这话好像在指控我不理你?」她望着他,不以为然的挑起眉。
向云攸并不反驳,反而直盯着他打量,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问:「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不自在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多心,总觉得颜若一直与他保持距离;就好比刚才游湖赏景,颜若就是硬放慢脚步落在他的身后,怎么也不和他并行。
柳若颜额际泛出冷汗,心虚地别开眼。「你怎么会这么以为?我并没有不自在啊!」
「那就是不情愿罗!」他一听,故意叹了好大口气。偷偷地瞥他一眼,因他慌张的神色而在心底窃笑,不知为何,愈和颜若相处就愈让他感到有趣。
「我没有啊!」她急忙的说道。
「谁说没有,打从刚刚长孙义一走,你就想跟着走不是吗?要不是找不出理由,你恐怕早丢下我离去。陪我游湖对你来说就是件苦差事吗?」他一脸受伤地叹道。
其实他自己对游湖赏景也没多大的兴致,但因有颜若相陪,相同的景色竟多了些不同的感觉,令他也有些诧异。
见他张口欲言,向云攸却伸出右手阻止,又自顾自的道:「唉!亏我一向自负聪明,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惹人厌,一厢情愿的想交你这个朋友,忘记你避我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想和我进一步交往。其实你不需要顾及我的身分,若不是真心也无妨,这世上不该有强迫的友谊。」
他的话让柳若颜听得傻了眼,他该不会当自己在唱戏,一个人唱上瘾了吧!?
他话语一落,她赶紧插上一句话:「别再指责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又避着你了?」
她觉得他的指控实在没道理,要说避开,那也该数落那长孙义吧!每次见面不是迟到,就是推托有急事必须先走,虽然她明白长孙义的意图,但向云攸不懂也没指责过他半句。
「喜恶哪里必须用说的,明眼不瞎的人,只要眼睛稍微睁大些,谁会看不出来?上回相约在茶馆,你一看长孙义不在,不是也立即要走?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不会毫无感觉。」他边说边朝他靠近,纯粹是想捉弄他。
柳若颜本能的退了一步,尴尬的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善交际,绝对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你说这种话让我好难堪……」
虽然是男子扮相,但她总不是男人,离他那么近,教她怎么面对让众人目眩的他,万一迷了心怎好?当然是保持点「距离」,才能让自己安心。
「那你现在的态度怎么解释,你是以为我身上有病吗?若不是讨厌,哪有人会那么紧张的避着人?」虽然这么说,他却又更欺近了一步。
本来又想退后的柳若颜僵立在原地,尴尬的强迫自己不要移动,但两人只隔了半步的距离,几乎快面对面贴在一起,这太过亲昵的感觉,教她的心惶惶不安,更不习惯自己那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
见他这模样,向云攸实在想笑,却突然发现一件事。「原来你的个头比我以为的还小。」
颜若的身高以男子而论并不高,但因她比例均匀,总让人有视觉上的错觉,稍一贴近,才发现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身高只勉强到他肩膀而已。
她立即退了一大步,沉下脸。「别侮辱人!」说完她便疾步向前走。说实话,她明白他没有恶意,但现在只要有任何藉口可以免除和他相对的亲昵,她都会立即善加利用。
向云攸一愣,马上朝他追去。他没想到颜若会在意这种事,看来他玩笑是开得太大了,得自我控制一下。
「颜若!」快要追上他时,他突然冲上前将他一拉,护入自己怀中。
原来有孩子正在湖畔射飞镖玩,她走得太急,那射飞镖的孩子来不及收手,眼看着飞镖快要射中没注意到的她,害怕自己会闯祸的孩子更是吓得尖叫。
柳若颜被向云攸的举动吓坏了,正挣扎着想离开他的胸膛时,才发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正想问明究竟,便见着了他白袍的左袖所透出的血迹。
她一见立时红了眼,急忙将他的袖子卷起来检查伤势,哽着声道:「你的手受伤了。」
「这我知道。」向云攸朝她眨了眨眼。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手受伤了,不过虽然流了些血,却没想像中严重,毕竟小孩的力气总不至于太大,只是颜若紧张的模样教他又忍不住想和他扯上两句。看来他是将功折罪,颜若已经不气他了。
他的话教她一愣,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柳若颜不懂他的心思,却二话不说的将内里的袍子撕下一大块,替他将伤口包扎起来。「对不起!」
他摇头,「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话说完后,他静静的望着他的举动,一种莫名的悸动浮上他的心头,却也同时觉得有趣,男儿有泪不轻弹,颜若却似乎快哭出来了——是因为他的伤势?
「可是,你是因为我才会受伤。」她知道本来这伤该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朋友有难,岂有不管的道理,你说对吗?」他笑了笑,显然并不在乎为了救他而受伤。
包扎好,柳若颜瞪他一眼,「你太笨了,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做。」但在嘴硬的同时,她心里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不但对妻子有情,连对朋友都如此义无反顾。
「那是当然,你又没当我是朋友,所以你也别内疚,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嘛!」向云攸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仍旧维持着脸上无害的笑意。
柳若颜气得涨红了脸,「你别又拐弯抹角地数落我!」
其实她并不是气他的话,而是气他对自己的伤那么不重视,但他显然也明白。
「这伤无关紧要。」他拍了拍他的肩,走向仍傻在一旁那个害他受伤的孩子身前。
「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别告诉爹爹……」向云攸染血的衣袖教这名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触目惊心,再也忍不住的哭着道歉。显然他从没想过那飞镖是一种会伤人的武器,他只是拿来射树上的麻雀而已。
向云攸见他身上的服饰,大概是武道馆的孩子,难怪会拿飞镖当玩具,说不定是自己偷偷取来玩的,现在伤了人才会那么惶恐。
向云攸蹲在男孩面前。「别哭!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就哭。」但他却又同时想起颜若刚才差点就哭出来的模样。
瞥了一眼颜若的神情,见他没什么反应,他暗自地松了口气。要是再得罪他,他就不知道要怎么止住他的怒气啦!可没有再一支飞镖能让他「赎罪」。说起来,颜若虽是男子,却有些女子的别扭个性,挺容易生气的呢!
男孩慑于向云筱的俊颜和威吓的语气,刹那间当真静了声不再哭。
「不可以在有人的地方玩这玩意儿。」
他严肃的眼神转回孩子身上,男孩便知错的猛点头。他将飞镖交还男孩手中,宽容地笑道:「去吧!」
男孩先是怔住了,确定向云攸没有要捉他回家问罪的样子,这才如释重负的一点头,赶紧跑掉。
柳若颜望着这一切,不知该叹还是该笑,原本她以为他会对孩子发怒,害她一颗心悬得老高,但就这么轻易原谅,似乎又宽大了点。她真的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向云攸起身面对她,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笑道:「你大概也没心情了,改天再约长孙义一起继续游湖吧!」
柳若颜闻言有些怔然,他真以为她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天晓得,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就快保不住了。
***
第2章(2)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望着秦淮河旁的灯火,向云攸拒绝再移动脚步。
「你不是要我介绍我另一个知心好友给你认识?我这不就带你来了?」长孙义故意露出不解的神情。
向云攸一愕,前几天长孙义对他提起有一个颇具才华的朋友,是他自己说要结识的没错。只是长孙义并没说明对方身分,也没说明性别,今天就直接拖他来了。
「你说的朋友到底是……」向云攸总算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他们不会是约在青楼中相会吧?
长孙义笑而不答,不由分说的拉着向云攸一直走。
醉君楼!?向云攸仰望着那金边红底的匾额上三个斗大的字,微微一愣。
「我们到了。」长孙义多此一举的说明。向云攸还没来得及抗议,一晃眼,就已被他推入大门中。
「长孙大爷,您来啦!欢迎、欢迎!今天还带了朋友?」醉君楼的嬷嬷一见来客,便笑嘻嘻地迎上前来。
「没错!老位子。」长孙义朗声笑道。
「好、好!」嬷嬷衔命,马上转身吆喝人:「小李,快招呼长孙大爷,别怠慢了。」
长孙义从来就不要姑娘服侍,阅人无数的嬷嬷自然也看出他带来的男子有丝傲气,绝不是来享受脂香胭气的,所以先不多事,反正他们若需要姑娘陪自然会吩咐。
坐下后,向云攸叹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入是非之地,不染是非之尘。你别紧张,没有要你对不起小娘子,只是想让你听听悦耳的琴音而已。」长孙义莫测高深的看他一眼。
「这醉君楼是那柳若颜所居住的地方吧!」既来之、则安之,向云攸也不别扭,只是提出心中的疑问。
长孙义诧然,他都还没提起呢!
看来若颜妹子当真艳名远播,连向云攸这种清明君子都曾耳闻,实在了不得。
「不是吗?」向云攸又问,想起那天在茶楼和颜若谈论的话。若柳若颜真能让颜若倾心,他倒也有兴趣见一见。
「是没错,你也听过她的名声?」长孙义笑着问。
「略有耳闻,听说她琴棋书画皆精通,是青楼中的奇女子。」向云攸说着,不禁猜测着传闻和本人间的差距。
「她的确是。」长孙义摇头笑叹。谁能说她不奇呢?连他都不得不服呀!
「那你说的悦耳琴音,应该是出自柳若颜罗!」从长孙义推崇的神情,向云攸已能猜到几分。
「聪明。」长孙义咧嘴而笑,毫不掩饰地夸赞。
「这种聪明不值得骄傲吧!」向云攸似笑非笑地回道。
长孙义对他的话不予置评,眸光飘向楼台。「柳若颜出来了。」
向云攸随着他的眼光望去,顿时讶然无语。
那柳若颜明眸皓齿、肤白如雪、一头乌发、步履轻盈,的确不负花魁之盛名,只是让向云攸惊愕的是,她太像——颜若。除了神态与装扮不同外,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哪!
他向长孙义投去疑问的眼光,长孙义却只是做出噤声的手势,他也只好暂时压下满肚子的疑云。
琤琤琮琮的悦耳琴音回荡一室,如行云流水般畅流,有人痴、有人傻,夺去了一屋子的心神魂魄,柳若颜却彷若置身青山绿水之中那样的怡然自得。
她不经意地望向长孙义常坐的位子,突然间,她的闲适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孙义竟然带向云攸来醉君楼?她望着楼下那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的眼光交织在向云攸仰来的眸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蓦地转开眼,要是他发现自己的身分还得了。
一曲弹罢,她匆匆的退了下去。
向云攸也按捺不住地开口:「那柳若颜——」
「跟我来。」长孙义不让向云攸有问话的机会,引着他朝楼后走去。
***
「若颜妹子!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可好?」长孙义领着向云攸,堂而皇之的进入柳若颜从未有外人进入的闺房。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她怨怼的瞥他一眼,眸中不无责难之意。
长孙义二话不说,转头对向云攸道:「云攸,今天柳姑娘心情不好,我们改天再来吧!」
「你这话是故意损我吗?怠慢了新科状元,是不是就要我为自己的失言无礼羞得无地自容呢?」
柳若颜怎么会不知道长孙义故意在糗人,一时心中有气,不过见向云攸的气色无恙,似乎前几天受的镖伤已无大碍,倒让她安心多了。毕竟托长孙义探询,总没亲眼所见来得教人放心。
「看来柳姑娘认识我?」向云攸望向她。
「京城中有人不认识新科状元的吗?长孙大哥说他最近常往向府串门子,那你的身分又怎么会难猜,若颜待客不周,还请见谅。」她淡笑回答。
「哪里。」向云攸若有所思的露出不解目光。这柳若颜近看竟然和颜若更加神似,两人若不是孪生的兄妹,就是奇事一桩了。
「小翠,来壶冻顶乌龙茶。」见若颜不再恼怒,长孙义大剌剌的一屁股落在桂木椅上,朝一旁的小翠吩咐。
见小翠退去,柳若颜匪夷所思的睨着长孙义。「你使唤小翠,倒是使唤得挺顺口的。」
「好说!」长孙义一脸赖皮的笑着。
柳若颜拿他没辙,也只能瞪他一眼。
「若颜姑娘是否认识颜若?」向云攸突然问道。
「见过几次。」她气定神闲的回道,决心装傻到底。
「你会不会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他追问。
「不觉得,那颜公子虽然俊秀,却和我没有太大的相似之处吧!长孙大哥,你觉得呢?」她眸光一转,将问题丢给在一旁看好戏的长孙义。他要敢泄她底,从今以后就别上醉君楼来!
长孙义看见她眼中的警告,很配合的摇头。「不像啊!云攸你是不是眼花了,颜若哪有若颜这么的柔美?」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当然没那么不识相,当不上英雄,当聪明人也勉强可以。
与柔美何干?当然那颜若是多了份男子的傲然,但他问的是容貌的相像与否哪!向云攸直觉眼前这两个人不是睁眼说瞎话,就是眼睛有问题,可是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否则怕会显得过于唐突。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相像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