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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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达消失了,全部的朋友、歌迷都在疯狂地寻找、确定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后,再多的喟叹也慢慢地平息下来,日子还是一样继续地过着。
新人陈妤引起广泛的注意,她的热情活力,让人联想起阿曼达。但只有龙韶天坚持她不能叫「小阿曼达」。
「阿曼达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取代。」
当他沙哑低沉的嗓音讲出这话时,众人都沉默了。
龙氏和联明集团的婚礼仍然筹备着,企图用另外一个新闻来吸引住全部媒体的关注,让人忘了阿曼达。
出乎莎莉他们意外的是,最该知道阿曼达行踪的龙韶天,竟然仍是一贯的深沉、冷漠,彷佛她的离去对他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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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龙氏的传播公司里,林秘书正在努力地挡住这个像火车头一样,一头闯进来的亚迪。「先生、先生,你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但他仍是走进了龙韶天的办公室里,背后是着急的林秘书。「龙总经理,这个先生坚持一定要进来。」
亚迪冷冷地说:「我说了,我有事情要和他说,是关于阿曼达的事情,他总会想知道吧!」
阿曼达!
听到这个名字,林秘书不确定地望了龙韶天一眼,见他摆了摆手,她才颔首出去。
「你要说什么?」他的眸子里有下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这些都是她的照片,你自己好好地看一看!」
亚迪将手上一大叠的照片啪地一声,狠狠地摔到他的桌上。
「你自己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地看过她,用你的心、你的脑袋仔细地看清楚!我当你的眼睛瞎了,那你看看摄影机里看到了什么!」
几百张的照片在他的眼前散开,每一张都是阿曼达,用各种不同的眼神和姿态看他,清晰得好象她就在眼前。
彷佛经过痛苦的挣扎,他机械化的、被动的拿起其中一张照片--
她赤着脚高高地站在一栋大楼上,脚底不是万丈红尘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一片繁华,似乎仍可以隐隐听到喧嚣的声音。风飘起她的衣裙长发,她两眼空茫地看着前方,天际是一片霞光,彩霞满天,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一样西悬着,她年轻的脸上,有着老僧入定的神情,像高站在钢索上,脸上无怒、无喜、无嗔、无念。
她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沙丘像一个个女人的胴体,柔软地起伏着。她大张着双臂往落日的方向奔去,像拥抱一个爱人的姿态,奔向落日的方向,在沙漠里呈现一个黑色的剪影,轻跃的美感,看来动人、美丽。
表演结束了,四周的人声也静了,她在后台上,梳妆镜上反射出来的是一张脱妆的脸;她的脸上,有着疲惫和空洞。她抽着一根烟,烟雾里的她,看来萧索、孤单,像个被抽空了生命的布娃娃,和人们看惯了在舞台上热力四射的阿曼达,有着天壤之别。
另一张是她正在吹泡泡,素净的脸上,只是随意地绾起头发,身上穿著细肩带的衣服和一件短裤,她和一个小男孩看着随风飘起的泡泡,她开怀地笑了,笑得纯真、自然。
她低着头,两手轻抚着肚子,隐隐露出一个温馨的笑容,彷佛在独享一个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轻启着唇,正对着肚子轻喃、低语什么。
她有孩子了,这就是她离开的理由,这个认知像响雷一样击中了他,龙韶天终于痛嗥出声。
直到此时,他才彻底地明白她离开了,她永远地离开了!他咀嚼着这个事实,终于认清了这句话的含义,体会到心脏从胸腔里被一刀一刀地刨出来的痛楚。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徒劳地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侥幸。直到此时,他才终于体认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掩着脸,双脚用力地夹紧,想控制因为想用力哭泣所带来的颤抖,他的脑子一下子空空荡荡的,全身肌肉因为互相撕扭而刺骨地疼痛着。
最后,他掩着脸哭了,泪水从他的脸庞滑了下来。这是阿曼达吗?是背对他的阿曼达吗?她把热力给了他、给了成千上亿的听众,自己一个人时就颓然空茫的阿曼达吗?
是自己一手扼杀她的烂漫,一点一滴地谋杀了她的笑容。
「只要你救我妈,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十四岁的她,一对世故、早熟的眼睛,撞击了他生锈厚重的心门。
「我会唱歌,很会唱歌,可以帮你赚很多的钱。」
十八岁的她,把未来的一生放到了他的手里,讲这句话时,她昂扬自信。
「其实,你也是很寂寞的。」
二十岁的她,早就看透他的灵魂。
「你爱我吧!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我的爱很多,够我们两个人用了。」
二十岁的她,将自己的身、自己的心一并捧在手里给了他。
「而你,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全部的全部;即使你不要,我还是都给你。」
二十三岁的她,用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哭、自己的笑、咳吐出血,织就一件彩衣披在他的身上,照亮他的前途。
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却依然用自己的身体孕育他的血肉,然后消失了。
一声像负伤动物的哀号声从他的嘴里发出……
他哽咽大吼~~阿曼达!!
叶……叶萍……
第十章
「再五百尺就到山顶了。」同行的助理说道。
龙韶天咬着牙,忍住胃部的痉挛和头昏欲吐,脚步越见踉舱。他紧抓住小径旁的树干以稳住打颤的双腿,一路攀高,让他的神经越绷越紧,没有勇气看身后的斜坡,他的目光只能放在自己的脚步上。
「龙总,你不要紧吧?」
已被冷汗浸湿的衣服,随着山风一吹,已快冻成霜。他深喘了口气,凭着钢铁般的意志力强撑着。「不……不要紧,快走吧!」
「这山有六千五百多公尺,空气稀薄,路不好走,风也很大。尤其到山顶的时候,还有人说会产生幻觉。」
助理小心地觑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一、两年来的龙总是怎么了。他原是怕高的,只要离地三尺的高度就会头昏目眩了。他永远难以忘记总裁第一次挣扎着坐在三楼高的阳台上时,他那种可怕的反应,脸色苍白得吓人,额上布满了冷汗,颤抖着双手,全身几乎要虚脱了似的,坐不到三分钟,就像受着极刑似的煎熬。
之后,他又坐到了四楼高的阳台,然后五楼,一直往上增,近乎自虐地折磨着自己。一次次冷汗潸潸、一次次昏吐,就像……在赎罪一样,怀着虔诚到近乎卑微的一颗心,意图折磨自己来减少心里的罪恶感。
没人知道总裁这种难以理解的行为是为什么,当他习惯了可以在高楼的阳台上时,他又开始往更高处去,站在山峰上,一站就是好久、好久,静静地抽完了几根烟后。,就离开了。
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的自虐?他不敢问,只是放在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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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龙韶天终于站在山峰处时,他咬着牙,放眼望去这一片的大好河山,峰峰相连相挨,看向远处时,竟是高得连到了天际。山顶的风很强劲,飕飕刮得又冷又刺人。
他点了一根烟,目光落在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阿曼达,妳在吗?我来找妳了,妳看到了吗?」
吐出的烟雾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他控制不了指间的颤抖,还有心里发疯似的想念。
「这是妳喜欢的风景,我可以陪妳看了,不会再丢下妳一个人了,阿曼达……妳在哪?妳在哪?」
他动员了几千个人,到全球各地去寻找。她在台湾肯定待不下去,而纽约也失去了她的踪迹,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离去得绝然而毫不留恋。
这两年来,他克服了自己的惧高症,体验到了一个人待在高处是怎样的滋味--萧索寂寞,彷佛尘世的声音离得很远、很远。这是长久以来,她独尝的孤单滋味吗?
怎么椎心刺骨、怎么哀嚎出声都已经挽下回她了。阿曼达……阿曼达……
眼前的阳光躲在千层云海中,使云海变幻出绚丽多彩的颜色,若有似无的环绕在他身边。从模糊的视线中,一个熟悉、苗条的身影就在眼前。
「你过来看看嘛!你看看这里的风景多好。」在前方,她巧笑倩兮,像以前一样,她总是又撒娇又恶作剧地说着。
「阿曼达……」他欣喜若狂地大喊,猛地往前踏出一步,随即踩空,他的身体往前倾,跌下山峰……
「总裁……快……来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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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亚迪寄来了一封信,发信的地点来自于一个陌生、奇怪的地方。如果署名不是亚迪,这封看来破烂、脏兮兮的信,只怕已被丢到了垃圾桶里了。
有她的消息了吗?一双大手颤抖着撕开信封,信封里掉下了几张照片并散落一地,照片里的女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阿曼达……
她笑着,每张照片上的她看来明媚爽朗,灿烂的笑容亮得可以照亮天际,她还活着……她还活着,活得健康而快乐。
强烈的释怀几乎让他跌坐在地上。上帝啊,过往的诸神啊,谢谢你们,让她活着,让她活着!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了行程,前往那个陌生、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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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多久才会到?」
这个活在闭塞山区几十年的老农民淳朴地笑了,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再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河边的渡口,过了河后,还有三十里地就到了前泥洼。」
「我的天啊!还这么远。」同行的助理忍不住说了。「这到底是什么穷乡僻壤,刚从四川成都下飞机后,又转搭飞机过来,再搭五个小时的车子才到这里,现在还得坐船。总裁,你要找的人真的在这里吗?」
龙韶天沉默着,只有一双紧握的手微微地颤着,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多久了?六年还是七年了?她真的在这个地方吗?在这个偏远的地方,这个陌生的土地上?
车子一路颠簸着,路从大路换成小路,柏油路也渐渐地变成了泥土地,建筑物越来越少,绿色却越来越多,满山遍野的绿看来那么清新、可喜。一直到日头爬上天的中央,才终于看到了山谷间一条宽广的河流。
「到了,就是这里,刚好碰到有人摆渡,不然还得再等几个小时呢!」
「这船只有固定几班是不是?」助理问。
「那当然啦!就是早晨,晚上送村里的人上学出门和回家,平常要渡船的话,就要等了。」
踏上渡船,摇船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着他们一身衣着光鲜的样子,不禁好奇地操着乡音问:「你们是外地人吧!要去哪?」
「要去前泥潼。」
突然,从远处的山谷里传来歌声,是个女子清脆、暸亮的声音。只见那中年汉子也回以浑厚的歌声对唱回去,霎时间,山谷传来远远近近的歌声,一时显得热闹非常,
「你们就这样隔山唱歌?」助理大感好奇。
他憨厚地笑了笑。「山里人讲话嗓门大又爱唱歌,刚刚是我婆娘,叫我要回家吃饭了。」
年轻的助理张大了眼睛。「你们就这样说话?那其它人在说什么?」
「呵呵,其它人在说你们中午吃什么。」
「天啊!真是太神奇了,这里人用唱歌来讲话。」
「你对这里熟吗?」龙韶天在沉默了数个小时后,第一次开口说话问船夫。
「熟啊!这里过去十几个村子的人,我大概都认识。山里人嘛,家家户户都看过。」中年汉子好奇地看着这个沉稳、俊美的男子,肯定是人中龙凤。可惜的是,他的腿似乎下大方便,看他走路有些微跛。
「这里有没有一个外地的女子,大概二十几岁?」
「这里的外地人不多,但也有十来个,你要找的人是哪来的?」
他的胸口因期待而狂跳。「她从台湾来的,很会唱歌,不算很高……」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那她隐瞒了多少?习惯灯光灿烂舞台的她,怎么能在这个穷乡僻壤生活?
他笑了。「这里没有台湾来的人,只有一个女的带着一个小孩子,也是外地来的,好象是南方哪的。她唱歌很好听,村里的人都爱听她唱歌。」
「她叫什么名字?」
他苦恼地搔了搔脑袋。「我想想,好象是叫……叫阿萍。对,对……她说她叫阿萍。」
阿萍……叶萍……她真的在这里,真的在这个地方!这个被群山所包围,遗世独立的地方,他的心一阵澎湃。
船慢慢地摇到了对岸,摇船的中年汉子答应用一台三轮的电动车载他们到前泥潼。
一路上,摇摇晃晃、砰砰眺的,路越来越狭小,其间,所谓的路,小得只容一台三轮车能过的大小。而在山谷间不时飘送着各样的歌声。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她就在这里吧!这个用唱歌来对话的地方。
经过蜿蜒登高的山路,远远的,终于看到了一个有几户人家居住的地方。简单的砖瓦房,称不上富丽堂皇,但却祥和安静,各家的门前小径上整齐、干净。
一些人聚集在一个小广场上,眼见着一个小女孩站在石板上,她清脆、暸亮地唱着这里的民谣。才六,七岁的小女孩,一点都不怯场,落落大方地一边唱、一边跳了起来。显然村民们已经很熟悉她的歌声了,全都为她打着拍子、并跟着她哼唱。
「这小女孩唱的真好啊!好好训练一定会红。」助理啧啧有声地称赞着,他转身向龙韶天说。
在此时,助理看到了毕生永难忘怀的一幕,像石头一样坚强的男人,似乎永远都没有情绪的龙总在此时居然……居然掉下了眼泪。而他自己并不自觉!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助理赶紧转开视线,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这么脆弱的他。
小女孩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珍珠;她的舞姿生嫩,但富有动感,彷佛……彷佛十几年前在他面前跳舞的阿曼达。
村人看见来了两个陌生人,一时也纷纷好奇地看着他们。从他们一身光鲜的衣着,明显的看出来不是山里人,一时嘀嘀咕咕的话语友善地传来。但龙韶天充耳不闻,只专注地看着这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