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尽情哭吧!”他开玩笑道:“身为大舅子,我很乐意提供坚实的胸膛。”
她望着他的胸膛,继之凝睇向他,两人同时心头一窒,接不下话。
如果可以,她暗叹,渴望能栖息在这样的胸膛中过一辈子。
“教教我,”金月娅耸耸肩,试图化解略微尴尬的气氛,“如何当个称职的太子。”
他浅笑,“这事儿教不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更无从定论称职与否。”
“你这话倒与忧儿有几分相似,”金月娅皱皱鼻子,“表面上你与你妹妹虽然极不相同,但其实你们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是吗?”他有点好奇,“忧忧教你如何做个称职的太子?”
“她教我得娶个强悍的妻子。”
皇甫峻失笑,“像她那样跋扈而强悍的妻子吗?”他摇摇头,“看来她教你的方法已由她铺了路,这一辈子她缠定你了。”
她瞪他一眼,“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忠告吗?”
“不,”他摇头,“我要给的忠告,是趁成亲前,多讨几房乖巧柔顺的妃子吧。”
她低着声音,“我对女人并无兴趣。”
“那是因为你还小,”他想了想,“自古皇帝多拥有众多后宫佳丽,想来一是为了显示威风,再来就是政事压力迫得他们想另求慰借,这时候,一个善体人意的娇媚美人就成了难以抗拒的诱惑了。”
“以后的你也会如此吗?”金月娅别过脸,突然无法承受想象他左拥右抱、醉卧美人膝的模样。“我不知道。”皇甫峻笑笑,回答得老实,“我不否认自小为了将来要当个像样的君王,而在各方面下了不少工夫,至于这档事,我父王近期已经开始盘算。”
“别告诉我,”她面露惊惧,“你连这方面的事情都还得征询你父王的意见?”
“皇家不比寻常百姓,”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龙种若流到外头,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
她有些发窘,明白眼前的他只当是跟个同性朋友讨论问题罢了,可她却是真真实实的女子呀!“通常做那档子事时,不该先有感情基础?你不会在激情时还能够同时考虑到龙种的流向吧?”
“你果然还小。”他笑了笑,“所谓感情牵扯,或许偶尔会出现在寻常百姓身上,但为了维护皇族血统纯正,身为太子,对于自个儿未来的皇后是没有选择权的。比如你和忧忧的婚事,姑且不论你的感受,我倒是乐观其成。”
金月娅噤了声,他冷静地评断着终身大事的论调,就像是在考虑种马的交配。
“真希望……”她喃喃低语,“将来让你遇上个完全身份不符、不合礼教,却能深深揪紧你心的人,”她望着他,有些挑衅,“届时,我真的想看看你吞下今日这番言语的表情。”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皇甫峻的朗笑声足以蔽过灿日夕照,“我是不可能有为情所困、不知所措的一天上
睇见他的笑容,金月娅心底突生坏心眼,很想抹去他一脸的满满自信,这男人生活过于顺遂,是不会明了身陷困境中的人的苦楚。
就像四年后的她一样,金月娅托着腮帮子坐在树干上,城门外是她的未婚妻,而她还没能想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身为冒牌皇子已经够悲情了,她又怎能再当个冒牌夫君!
方才听宫娥的意思,不只皇甫忧,连皇甫峻都来了,想来是为怕妹妹在异邦失礼,他这才跟过来盯着吧。
一别四年,这个从不曾自她心头消失的男人,现在不知是何模样?
那时她与母后匆匆离开银拓国,原希冀那玩笑似的儿女婚事能作罢,可期间皇甫忧不间断的书信手札,及三不五时的“赠礼”,迫使她不得不认清事实。
这丫头是玩真的,对于金湛国太子妃的位置,她誓在必得!
“不至于这么悲惨吧!”
沉默良久的仇恩悠悠开口,对于四年前那头漂亮的小豹女记忆犹新,“一个这么美丽的未婚妻亲自找上门,虽然凶了点、野蛮了点、跋扈了点、骄纵了点、嘴坏了点……”
“仇恩!”
金月娅硬生生地截断他的话,一脸无奈,“如果你肯闭上嘴停下你那些‘一点’,我会很感激的。”
“太子,你若真的如此讨厌那牛皮糖女倒也不难解决,”他目中闪着认真的光芒,“属下非常乐意帮你除掉这个眼中钉。”
“然后引发金湛国与银拓国的战争?”她苦笑,“我向来以为你聪明,这么烂的主意实在不像会出自于你口中。”
“难道太子有更好的法子?”仇恩不带劲,淡漠地问。
“最好的方法……”她死瞅着他,“就是你去勾引她,让她疯狂地深深爱上你,与你携手私奔,留给我未婚妻婚前叛逃的悲剧。”
他瞪着她,半晌没有声音。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面无表情道。
“这不是笑话,”金月娅几乎是出声哀求了,“还是目前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不能用拖累别人的方式。”
他不表赞同,“将牛皮糖女推给任何人,都只会为对方带来不幸,你这种办法太自私,干吗不设法让她自己放弃?”
“用什么方法?”她语带悲意。
“在她面前拼命放屁、挖鼻孔、打饱嗝、调戏侍女……”
“这些小把戏吓不着她的,”她悲意不减,“为了金湛国太子妃的位置,这些小伎俩绝吓不倒她。”
“那么咱们就下猛药!”树上清风拂掠,仇恩自中有残忍的意味,立于风中的他像个恶魔,“做些她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例如?”金月娅傻傻地问。
“例如和她最亲的人来段违常之恋,捉奸在床,让她死心绝念!”
“违常?”她难以想象地吞咽口水。
“就如断袖之癖,她或许会默许你有几个嫔妃,却怎么也不愿见你跟个男人在床上打滚。”
她诧异的瞪着他,过了一会才稍稍恢复之前的镇定。
“你愿意帮我吗?”
“不愿意!”他回绝得爽快。
“你还不明白吗?你只能选择和她最亲的人发生这档事才有用,若是跟我,牛皮糖女会毫不犹豫的找人一刀砍了我,然后不计前嫌的继续纠缠你,至死方休。”
金月娅颤了颤,十四岁也罢,十八岁也罢,她始终是个不中用的太子。
“有必要下这么猛的药吗?”她有些不忍心。
“你当然也可以不下。”仇恩不在乎地耸肩,“可不消多久,你就会被牛皮糖女玩死在手心。”
“但……”她想起冷肃的皇甫峻,深觉此路无望,“倘若对方不愿配合?”
“有种叫‘春药’的东西,就是为了这种不上道的人发明的,你不知道吗?”
“可……那我不就……吃亏了?”她期期艾艾,有些结巴。
“别傻了,一个男人被别个男人碰碰,摸摸,是吃不了什么亏的!他又搞不大你的肚子!
“届时,”仇恩冷哼,“就算皇甫忧依旧不肯解除婚约,你也可以籍着银拓国太子非礼你的这件丑闻,逼使他们同意。”
“仇恩,”金月娅嫣红着脸,“你是个可怕的人,提醒我切勿与你为敌。”
他脸上浮现她陌生的冷笑—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相处四年她对他的了解,并不比刚碰面时多。
谜样的仇恩,谜样的男人。
可她却不能自主地相信他、依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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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嗯。”
“仇恩!”他出声纠正。
“我觉得丑嗯好听又好记。”皇甫忧一脸蛮横。
“悉听尊便。”仇恩压根无所谓的瞥她一眼。
“你想做什么?”她一脸戒备。
“我能做什么?”他淡淡瞥视她。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她哼了哼,双手握拳搁在身侧,“四年前,你说完同样四个字后,我就从半天高跌到地下,之后躺了半个月。”
“没想到这么久的事情,公主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对于别人欠我的,我向来记得清楚。”
“那么对于别人施的恩呢?”仇恩头歪了下,“如果没记错,四年前我救过你一条命。”
“那不能算!”她傲气凌人的抬高下巴,“当时你说是‘顺手’,既然如此,我压根没欠你!”
“没想到在下的一字一句,公主倒是记得很清楚。”
“我说过,对于别人和我结下的仇怨,我绝不会忘记。”皇甫忧扯动缰绳,左顾右盼一脸疑惑,“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日黎哥哥呢?不是说好一群人要去狩猎吗?他在哪里?”
“公主。”仇恩倾身静视她,经过四年,这刁蛮女娃儿不但没有因为成天满嘴的脏话而变丑,反倒成了个道地的小美人,只可惜……他摇头,他的主子既不想要她,那她就是颗挡路的石头。“既然你会永志不忘,有仇必报,那么与你结一次怨和结两次怨的下场应该都是一样。”
“你想做……”皇甫忧这一生极少感到恐惧,却每每败在同一个男人手里,颈上一痛,她身子软软地倒下,同四年前般,瘫软在仇恩怀里。
第四章
甫由刺眼的烈日下进入浓密树林里,金月娅有半晌无法看清楚眼前事物,待听到身后紧随着的马蹄声时,她一时心头慌乱,不确定还能拖着他多久而不使他起疑?
极目翘望,仇恩所说红色柳杉旁的第七块大石头究竟在哪里?那里又有什么东西在等她和皇甫峻?
“日黎!”
男人低沉的嗓音让她险些岔了气,那时十六岁的皇甫峻只是个好看的男孩,但如今,二十岁的他不光是好看而已,他对女人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金月娅忘不了前几日,她被押着出城门迎接银拓国人马进城的一幕。
艳阳下,一群人汗水淋漓,还没接近,她的眼神就与高高坐在马背上的皇甫峻纠缠不离,两旁的人声鼎沸,及脸上青红乍现的皇甫忧,都无法打断两人瞪着不离的对视。
“我是让你去勾引他没错,但还不需要这么早、这么明目张胆吧!”
仇恩冰冷的声音唤醒她,金月娅酡红着脸收回视线,感受到两边人马投来的怪异目光,不清楚内情的人,肯定会以为金湛国太子久别重逢的情人是皇甫峻而非皇甫忧。
“日黎!”回到现实里,见她半天没出声,皇甫峻策马走近,“你没事吧?”
“没……”她急急回神,“我没事。”
“方才你说见着一只獐子跑进林里,这会儿獐子呢?”他环顾四周,眼神有着狐疑。
“那獐子手脚太快,一窜入林中就没了影,”她翻身下马,徒步前行,“说不定就躲在这附近的草丛里。”
“日黎,算了吧。”他侧耳倾听,却听不见后方蹄声,“咱们似乎已经脱了队,见不着咱们,那些侍卫会担心的,更何况还有忧忧……”
“你若不想陪我找,”她有些恼,那些阿猫阿狗就这么重要?他宁可顾忌他们,也不愿意单独和她在一起?她的声音带着赌气,“大可自行离去。”
皇甫峻叹口气,翻身下马,跟随在她身后。
他不否认自从那日重逢,他突然开始害怕与她单独相处,可若叫他放她孤身在此,他又办不到。
“你在找什么?”见她低着头四处拨开草丛,皇甫峻蹙眉,“若真有獐子,你用这种打草惊蛇的方式,会有哪个笨蛋等在那里当你的猎物?”
就有一只,金月娅在心里说道,就有个笨蛋傻傻地跟在我身后,等着当我今日的猎物。
“找到了!”金月娅跳起身,喜不自胜。
“红柳杉?!”皇甫峻无法看信,“你找了半天,就为了找这棵树?”
金月娅抵靠在树干,树皮上刻了细如蚊蚁的三个字——相信我,是仇恩留下的!她若无其事地剥落树皮扔得远远,一本正经地望着皇甫峻。
“我们国家有个传说,獐子在逃亡时有幻化的本事,像这种貌似平凡的红柳杉,就是它们最爱变成的东西。”
“你是说这株红柳杉是獐子变成的?”皇甫峻语带嘲讽,两手环胸,“那么我也不怕老实向你招认,其实我是老虎变的。”
她红了脸,哼了声。
“你可以不信,却不能污辱我们金湛人民的乡野传闻及祖宗传下来的智慧。”一边和他对话,她脚步沿着树旁大石一颗颗数过去,直至这会儿她才发现,红柳杉后是一片断崖,视野极佳。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金月娅压根没有听到他的道歉,因为她的心绪已为乍寻到第七颗石头而雀跃着,石头上贴了张小小纸条。
相信我,你可以办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她将纸条揉成一团,正百思不解之际,却又看到另一张更小的纸条压在石下,为了看清楚纸条上的字,她不得不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
推开石头。
这什么意思?
虽然金月娅满腹疑思,却又不得不习惯性地随之照办。
大石一动,猛地她身子一沉,整个人无法控制地随着乍然崩坍滑落的土石直直向下坠落。
“日黎!”皇甫峻急急奔来,大手刚抓牢她纤细的手掌时,瞬间却连他脚下的土石也崩落,两人急速向崖下跌落。
风声在金月娅耳畔呼啸,她的心仿佛已跃到了嘴边,该死的仇恩!她心底咒骂,他不怕真把他们给玩死吗?
惊惧甫定,她始察觉到皇甫峻强壮的胸膛紧环护着她,原来在两人落下的瞬间,他一个使劲将她拉入怀中,保护在他强壮的臂弯里。
她忘情地偎在他怀中,嗅着他男性的气息,突然间忘了害怕,忘了人间天地。
皇甫峻搂紧怀中纤弱的人儿,四下寻找着崖壁上可使他们缓停落势的着力点。
经由他的努力,两人果真缓了落势,而在两人落下的地方,竟诡异地铺了层厚厚的干草堆,但那乍然跌落地面的冲击力还是十分惊人。
紧接着头上一阵轰隆咋啦声响,他将她攒在胸口,用自己的背为她挡去随后滚落的土屑尘泥。金月娅气喘吁吁,在他怀中静抬眼瞅着他,在他盯着她的灼烈目光中,她一阵心悸。
斗大晶亮的汗珠自他额际冒出,他们心底却都明白,那并不是为了方才的惊心动魄,而是为了她。
她始终不发一语,也不作势推开他。
终于,他额上的汗珠滚落到她脸上,正巧躺在她嫣红而诱人的唇瓣。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挺直的鼻梁轻触着她,温热气息抵近,烧酌她的双颊,使她看来更加诱人。她知道他想帮她拭去那颗汗珠——用他的唇。她有些害怕,但有更多期待,且一点儿都不想阻止他。
在他即将触及底下那抹红艳的刹那,他猛然一吼跳开,揪着发远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