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抢劫吗?葵月虽然好奇,可也不敢乱动,万一真是抢劫,贸然行动可就不智了,但惠先生呢?怎么都没听见他的声音?
「对了,差点忘了。」
葵月听见脚步声朝她这儿靠近,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无法判定对方在做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后,才听见关门的声音。
葵月松了口气,看样子该是走了。她小心地拉开床布,一双恐惧而瞪大的双眼回视着她,尖叫声从她喉咙挤出,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惊吓地全身发抖。
她慌张地想要逃开,可却办不到,床的一边是墙,另一头却有惠文,她急剧喘息,全身开始冒冷汗,她必须出去,她必须出去……
她啜泣出声,恐惧地先以右腿探出,双手撑着地往床尾的方向退出,深怕会碰到惠文的尸体。当她好不容易从床底下爬出时,泪水已湿了双颊,她虚弱地站起身体,发现惠文倒趴在地上,只有头接近床铺,身体与床有些距离,所以她才能由另一头出来。
鲜血在他胸膛的地板上蔓延开来,她哽咽出声,双脚发软。「为什么会这样……」
她拖着脚想离开,可发软的身子让一切变得困难,当她绕过惠文的尸体时,却突然发现他右手边的地板上写了一个未完成的字。
她颤抖地靠近,身体在下一秒僵硬,是「赢」。
第十章
葵月踉跄地走出馆驿,虽然烈日当空,却暖和不了她发寒的身躯,她扶着墙,蹒珊前进,双脚发软地瘫了下来。
「小姐。」
阿清的声音传来,葵月猛地抬头,果真瞧见阿清站在她面前。
「小姐,怎么了?」阿清急忙扶起她,却发现她抖个不停。
「你怎么在这儿?」
「小的被派出来跑腿买些东西。」他随口说着,事实上他是跟踪小姐出来的,昨天晚上赢瑾萧把他找去,吩咐他以后只要小姐出门,就得跟着,尤其是明天,他担心小姐又想去查贡茶的下落,虽说小姐已经答应不再管这件事,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当他瞧见小姐穿著男服出门时,便不假思索地紧跟在后。
原以为小姐会胞去宁国寺,谁想到她却跑来馆驿,他猜想她是来找惠文,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哪知一刻钟后,他竟看见惠文从外头回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还是待在原地守候,当时间不停地过去,而小姐一直没出来,正盘算着进去一探究竟时,小姐就走出来了。
「我有些不舒服,扶我回去。」葵月在他的搀扶下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后,葵月改变主意道:「送我到朝翠园。」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阿清询问。
「没什么。」
「可是小姐的脸色很不好。」阿清皱一下眉头,他从没见过小姐这样。
「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她含糊带过。
在惠的尸体发现前,她必须先去知会赢瑾萧一声,让他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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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翠园。
「妳为什么穿成这样?」赢瑾萧怪异地瞧着葵月。
她除了穿著男服,头上带仆帽外,更好笑的是她还在嘴巴上方,接近鼻翼的附近贴了一个很大的黑痣,这荒谬的样子让他笑了出来。
「我……我……」她打着哆嗦,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她的脸色比平常苍白许多,连嘴唇也失去了原有的红润。
她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他转向一旁的阿清,口气严厉起来。
「不知道,小姐从馆驿出来后就这样了。」他自己到现在也还在纳闷中。
「葵月。」他皱眉地来到她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我……」她用力吸口气,先镇定自己。「阿清,你先下去。」
「是。」他颔首后离开。
「出什么事了?」赢瑾萧忧心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葵月。
「惠……惠文……死……」
「什么?」他拢紧浓眉。
「我说……」她的声音发颤。「我说惠文死了……死了。」
「死了?」他一脸愕然。
「他……他死了,流了很多血……」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我快要昏倒了。」
赢瑾萧立刻抱住她,发现她全身抖个不停,这才明了事态严重。「没关系,没事了。」他抱紧她,不明白惠文怎么会死掉,而她又怎会知道?
她轻泣地哭着。「我……我停不下来,我在发抖……」
他来回抚着她的背,想将她身体里的恐惧赶定。「别想他,想些愉快的事。」
「愉快……」她重复他的话,从方才到现在,她的脑袋一直停在惠文那双与她对峙的惊恐双眼上。
他找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妳脸上的黑痣是怎么回事?」他顺手拿下她黏在脸上的大黑痣。
她微扯嘴角。「我用面粉做的,是障眼法。」
他露出笑,明白她的意思。
「这样等我拿下黑痣,换回女装后,他们就认不出来了。」对于身旁来往的陌生人,我们通常不会详看,所以脑中只会对印象最深刻的事留下印象,这也是她为何要贴痣的原因。
「为什么怕有人认出妳来?」他又问。
「没……没有,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含糊地说着。
见她依然哆嗦,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再次转了话题。
「妳喜欢我吻妳吗?」
「你……」她依旧颤抖着,可身体似乎没那么冷了,她抬头想骂他,却聚集不了足够的怒气。「你又想轻薄我了吗?」
他扬起嘴角,双眸是温柔的笑意。「我保证妳一会儿就不会发抖了。」他覆上她发颤的双唇,在她丰满的下唇上轻囓,舌尖滑入她口中撩拨着她。
她的身体依旧战栗,但胃部的寒气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渐生的暖意。他们这样是下合礼教的,可她不想在这时抗拒,她需要他的力量,他的吻像阳光一样慢慢温暖她,她终于能拋开一直缠绕在她脑中的恐怖景象,她学着他的方武回吻他,像飞蛾扑火般,全心地拥抱他。
她急切而热情的响应让他的血液沸腾起来,赢瑾萧试着控制火焰的燃烧程度,可她一点都不配合,让他不得不在失控前离开她的唇瓣。
他喘着气,瞧见她张开迷蒙的双眼。「好点了吗?」他以鼻子摩挲她的耳朵。
她轻叹口气,全身暖洋洋的,像冬天里喝的热茶,让她从心底暖超。
「我已经好多了。」她的声音再次恢复活力。
私心里他很想与她再温存一会儿,可惠文的事不能拖,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轻轻推开了他。
「我刚刚去馆驿想找惠先生谈谈。」她垂下眼,撒了点小谎。「没想到他不在,所以我就在屋里等他,后来听见他跟人谈话的声音,我……我一时好奇心起,就躲到床底下想听他们谈什么……」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他叹了口气,似乎对她的行为非常不认同。
葵月瞄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忍耐一会儿,妳先把事情说完。」他若是开口训斥她,恐要耗去不少时间,他要先搞清楚怎么回事。
「他们随口聊了一些事,后来我就听见奇怪的声音。我在床底下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掀开床幔……」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惠文瞪大着眼睛,他……他已经死了……」
「没事了。」他安抚地将她揽入怀中。
「我……我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我想出去又怕碰到他的尸体……」她深吸口气,抓紧他背后的衣裳。「如果……如果亲眼看到他被杀,我……可能还不会这么害怕,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就死在我旁边,我掀开……看到他的眼睛……」
「葵月。」他抬手捧起她惊慌的脸孔。「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我……我没有想……」她吞口口水。「他就是印在我的脑里,抹都抹不掉……」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嘴。「那妳想我好了。」
她虚弱一笑,明白他是在逗她。「谁要想你!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可以再亲我了。」
他笑道:「妳把我利用完了,就想丢在一旁,像妳吃完的枣核一样。」
她绯红脸。「我才没利用你,是你……你……」她一时不知要说什么,脑中浮起自己方才大胆的行径,脸色更红。「快放开我。」
他笑着松开她,导回正题。「知道杀惠文的人是谁吗?」
她摇头。「我没瞧见他的脸,我想他是有备而来,而且打算嫁祸给你。」
「我?」他讶异地扬眉。
她点头。「我要走的时候,发现尸体旁用血写了个『赢』字,不过没写完,赢底下的『凡』字没写出来。」
他的眉头皱起。
「一开始我真的吓了一跳,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她示意他安心。
「处理?」
「我把花瓶里的水倒出来,把血字冲掉。」她顿了一下,想到那景象,她又开始觉得不舒服。
「妳……」他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可是冲不掉。」她扯着嘴角。「干掉的血没有这么容易,哦……我觉得胃不太舒服。」
「别说了。」他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我还好。」她勉强扯出笑容。「只是胃不太舒服,至少这次我没吐出来。」
「这次?」他敏感地反问。
「我以前遇上过老虎。」她深吸口气,压下胃中不适的感觉。
见状,赢瑾萧走到楼梯口,朝二楼喊了一声,「倒杯热茶上来。」
底下的人答应一声后,赢瑾萧走回她身边。「老虎的事我们下回再说。」她苍白的模样让他有些担心。
「我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她试着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右手压着胃。
「妳最好快点好起来。」他弯身抚上她无血色的脸。「我还等着训斥妳一顿。」她竟然不跟他商量,就独自去找惠文。
他的话听了很刺耳,可他的眼神很温柔,让她分不清他是在生气,还是在说笑。
「我讨厌人家唠叨。」她皱一下眉头。
他微笑。「那妳最好有心理准备,我可是很唠叨的。」
她想他是在逗她,所以她也回他一个笑容。「你--」
「茶来了。」
叫唤声打断了葵月的话语,她瞧着伙计将茶碗端上,行礼后才退下。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后,胃部的不适便让暖意取代。
「葵月,妳有事瞒着我吗?」
她顿了一下,迟疑地转向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目光深邃,双眼直视她的眸子。「妳真的只是因为不想嫁给黎京谓才计画出这一切的吗?」
「你为什么……」
「妳打算找惠文谈什么?」他打断她的话。
「你为什么突然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我?」她反问。
「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坚持道。
她对他蹙起眉头。「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杀了……杀了惠……惠先生吧?」一想到他的模样,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一愣,随即笑出声。「妳……』他愈笑愈大声。「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瞪他一眼。「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他下疾不徐地说。
「你太多心了。」她捧起茶盏又喝了一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谁杀了惠先生,我本来以为是谋财害命,直到瞧见地上的血字。」这根本就是有人刻意陷害。
她放下茶碗。「我已经想出了一个计画。」
「噢?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计画。」他涩声道。
她瞄他一眼。「你在讽刺我吗?」
他露出安抚的笑。「当然不是,看到妳又恢复颐指气使的样子,我感到很欣慰,那表示妳已经从惊吓中恢复了。」
「我没有颐指气使,我只是告诉你我有一个计画。」她不高兴地看着他。
「我洗耳恭听。」他闲适地说。
「你记得我说我把花瓶的水倒出来,想把血字冲掉吗?」
「我记性很好。」他颔首。
她忽略他讽刺的话语,继续道:「可是没想到冲不掉,所以我就拿杏花……」见他扬眉,她补充一句。「插在瓶里的红杏,我用杏枝刮了刮血字,然后把杏花放在字的两边,只要消息一传出去,凶手一定会大吃一惊。」
她停了一下,脑筋动得飞快。。「对了,我可以跟官府合作,告诉他们我躲在床底下看见了一切,然后再把这消息放出去,引凶手上勾,嗯……这样一想,我刚刚似乎没必要去管那个血字了,只要我据实以告,让官府去放风声就好了。」看到「赢」字的当下,她因为太震惊,没有多想,急于想湮灭对赢瑾萧不利的证据,才会多此一举做了这事。
「如果妳告诉官府,妳第一个就会被怀疑。」他摇头。「毕竟妳跟惠先生有些恩怨。」
「我跟惠先生没有恩怨,我是跟黎大人有过节。」她强调地说。
「妳打算把这一切都告诉县尉吗?」他切进重点。「包括妳混进赢府。」
「我可以选择性的说。」她也开始感到棘手,如果进官府,县尉必定会问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别忘了黎京谓可能会为命案上扬州,到时妳总得跟他对质,如果妳在堂上撒谎,一定会被戳破的。」他提醒她。
「黎大人……会上来扬州吗?」她微拧眉心。
「会。」他肯定地颔首。「都出人命了。」更何况他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简单。
「嗯!」她呢喃,这样也好,只要黎京谓离开建州,她就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地担心他会对舅舅不利。
「这样……妳还要先回建州一趟吗?」他调侃地问。
她对他皱眉。「如果黎大人要上扬州,我自然不会在这时回去建州。」更何况现在又有命案发生,她得把事情先弄清楚了再回去。
她烦躁地起身踱步。「反正我总会想出办法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必须找出那个凶手,这是我唯一能为惠先生做的,我必须为他做这件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虽然不是我杀了他,可归根究柢,他是为了我的事才上来扬州,我得负责任。」她的心情再次陷入谷底。
「妳在胡说什么?」他皱眉。「他的死不关妳的事,若真有人要杀他,不管在哪儿一样都会遭毒手。」
「话是没错,可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忧叹一声。「我要回去了,我得从头把这事想一遍。」
「回去好好休息。」他在她面前站定。「晚一点我会再跟妳谈谈。」他现在必须到馆驿看一下,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还没有人发现惠文的尸体。
「嗯!」她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有些心神不宁。
「葵月。」
「啊?」
见她一脸茫然,他轻叹口气,看来她刚刚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惠文的死,别想太多。」他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