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你不要走,你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你说!」男人急切的模样,简直像是焦急的仆人,深恐女王翻脸无情。
叹口气、凌日很想拜托他不要这么夸张,想想还是作罢,谁知道克劳顿是不是会再度会错意。
「我想请教你暗棋会的事。」
「咦?暗棋会……是因为上次那件事的关系吗?」
摇摇头。「不只如此,其实我和他们之间有点小麻烦。现在我只知道它是个地下组织,但完全没有办法打探出谁是暗棋会的成员,因此想借助你的力量。你既是本校校友,也是我们的学长、暗棋会的老成员,那么你应该知道一点内幕吧?」
克劳顿皱起眉头,迟疑地说「这……要看你想知道多深的内幕。有些事就算我已经离开,可能也不方便说。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想要打探暗棋会,目的何在,我才能说。」
这要求很合乎情理,因此凌日毫不迟疑地把近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克劳顿。反正,即使说了而他不肯帮这个忙,对凌日而言,也只是回到原点,并无太大差异。
漫长的说明结束后,克劳顿露出一丝愤怒。
「那些小鬼!怎么会把规则扭曲成这样?我们当初的原则竟然全都消失了!」他一拍桌子怒吼。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棋会确实是一个为了游戏赌注而办的俱乐部,表面上说是下棋,其实大家都很期待俱乐部这回又要以什么东西作为赌注。但是过去我们所订定的规章里,就曾明白规定赌注的标的物是不可以有违人性自由的物品,好比带着强迫、强要的戏弄行为,或者伤害生命的方式,好比残害小动物之类的,这些都说得很清楚了。但我没想到现在却会演变成什么都可当作赌注,那些小鬼把历代学长留下的规矩全破坏了!」
听到这个,凌日高兴多了。
「那关于暗棋会的惩罚游戏呢?你们也有制订类似的规炬吗?」
「当然,而且规矩更多。暗棋会当初可不是为了要恐吓学生,而是为了维持赌局的正常交易而设立的。我们之所以不公开身份,是因为一对一的惩罚近似校规禁止多年的决斗,为了不让暗棋会成员被校方找麻烦,才下封口令的。」
这与现在的规定意旨根本截然不同嘛!凌日在心中纳闷着。
「那些小鬼竟利用暗棋会的骨架,自己迭床架屋变成今日这副怪异模样。什么叫做密令?全部都靠别人去进行惩罚?想当年,我们都是负责找出临时弃下赌金不交,或是以不公平的方式想影响赌盘的家伙,和他们以剑术、枪术或武术进行一对一的决斗为惩罚。被选入暗棋会的人,都是这方面的高手,因此是一项荣誉。可是这样优良的传统到了现在,只让暗棋会变成了恐怖组织,丢尽我们这些学长的脸!」
凌日点点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反对校内有棋会,供给大家一点小小的娱乐。毕竟英国本来就很风行打赌,可说是无所不赌,这我知道。只是,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打赌的游戏范围了,根本是恶整人的游戏。」
一顿,他提出了今天的主要目的。「能请克劳顿帮这个忙吗?我想找出目前暗棋会的成员,并且给他们一个教训。」
「这个简单,我立刻召集旧暗棋会成员,一定要纠正他们目前的错误。」
「不,那样不是我要的。克劳顿先生要纠正他们的话,可以等到我和他们先解决完再说吗?」
「为什么?也许你会受到他们的反击,很危险的。」
再次摇摇头。「假设由你们出面,现在那些人恐怕也只会认为这全部都是告密者的错,他们的行为没有哪里不对。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所做的对别人是多大的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也吃一次苦头。」
「你想怎么做?」
「要是你能帮我找出成员名单,我会自己设法对付他们的。」
克劳顿想了想。「对会外的人泄漏名单,我或许会被除名……」
「请你务必帮帮忙!」
「……好吧,要是你肯和我作个条件交换,我就答应你。」蓝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虽然想过有被敲诈的可能性,但凌日原本还期望克劳顿是位绅士,能够站在「义气」的立场帮忙呢,或许是他太天真了。
「我可不想要卖身!」眼一瞪。
克劳顿哈哈大笑。「我也没那个意思啊!做爱不是两相情愿的话,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放心吧,与那无关,只是实现我一个小小梦想而已。」
「……说来听听。」
「我一直想让你穿一次和服给我看看,我觉得你一定会很合适的。其实,我早就买好一套,放在那间阁楼套房内了,只是一直还没有机会让你穿上。你愿意穿上它,陪我在餐厅用餐吗?如果你嫌餐厅人多,我可以把它包下来。」
啊?这人的扮装癖还在呀?凌日头痛地回道:「我可不是日本人。」
「我知道,可是你已经穿过唐装了,这次我想换一种风情。你不介意穿上它吧?」克劳顿已经断定他不会拒绝。
「……只是换上衣服而已喔,其它什么剧情都没有喔!」忍不住想叮咛。
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以我的人格保证!那么我们就约明天下午吧?明天你参加完婚宴,下午应该就没事了。我们刚好可以共进晚餐,我会送你回来的。」
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凌日如今是骑虎难下,看样子是非赴这顿晚餐之约不可了。
▲▽▽
将近百人的宾客,以及二、三十位的招待服务生,把城堡内的小型花园挤得水泄不通。大家各自手捧着餐盘,装着知名主厨诚心准备的各式各样餐点,四处游走,赏花、聊天兼联络感情。
凌日没想到人会有这么多,他也手捧着餐盘,站在圆拱形的橘红色玫瑰花架附近,偷得一点空闲,咬着喜爱的起司饼干夹熏火腿,搭配香槟喝得不亦乐乎。这时,一道人影悄悄从后方靠近,大手一抄就抢走他盘子上的一块鱼子酱薄脆。
「啊!迪肯,你想吃就自己去拿,不要对我的食物动手!」
三两下嚼下肚,舔着手指的黑发大男孩无赖地笑说「好好吃喔,鱼子酱的滋味在嘴中散开来。你想尝尝看吗?」还把舌头伸出来炫耀。
白他一眼。「我没饿到生吞人舌的地步。想吃,我会自己去拿的。」
「但我就是非常想和你分享!」
毫无预警的,迪肯的唇在他的唇畔蜻蜓点水地掠过。凌日被他大胆的行径吓得口一张,他的舌便跟着探入。嗯……地,迪肯发出陶醉的鼻音,辗转反复地吸吮着凌日的双唇,彷佛凌日才是他心目中的美味佳肴。
彻底洗礼过一遍后,迪肯才抬起头说「不错嘛,比起第一次和你接吻时,你的反应好多了,而且不会再大惊小怪。」
还说咧!他大惊小怪又如何?这家伙会因此而不再犯吗?既然不会,干么浪费那个精力?何况……「我不再『大惊小怪』,是因为某人的吻根本没有什么,不值得我在意罢了。」
「哼,真敢讲!要不要再试试看,什么叫做『没什么』的吻啊?」
不行,没空再和他耗下去了,等会儿还有重要的约会,克劳顿答应吃过饭后便会把名单交给他的!眼看着暗棋会的内幕就要到手,绝不能让迪肯杀出来干扰!凌日故意假装脚步不稳,重重地用皮鞋踩在迪肯脚上,说:「啊,真抱歉,踩到你了。一定很痛吧?我去帮你找冰块来,你等等。」
迪肯目露凶光地蹲下身,脚痛得直冒冷汗的他,只能起眼睛,眼巴巴地瞪着他离开。
顺利由婚礼中突破重围后,凌日从城堡后方搭上克劳顿派来的轿车,直驶到爱丁堡的「金士顿饭店」。旧地重游,但这一回他可不再是迷迷糊糊误上贼车的状态了。回想那次的遭遇,其实也才发生没多久,但他已经觉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这几个月来的日子,真的只能用风波不断来形容。本来以为到英国后日子会比在台湾轻松,至少不必再替迷糊老爸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哪晓得他根本是从火锅跳进了油锅,历经煎煮炒炸般的悲惨命运。
〔莫非,我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不由得这么想的凌日,在饭店的房间内换好衣服后,门外也适时地响起敲门声。
「我可以进去了吗?凌。」
「可以了。」
克劳顿一打开门,立刻惊为天人地呼道:「真好看!这真是太适合你了!你就像是电影中的武士般,神凛威风极了。太完美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低头看看自己,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啊?不知他从哪里找来这件黑底金绘的和服,说什么神凛,凌日觉得自己很像电影里面的日本黑道小流氓咧!而且领子只用一条线绑在里面,其它一颗扣子都没有,感觉好像随时会被风掀开,凉飕飕的,哪一点好?
「按照约定,我已经换好衣服了,只要陪你吃完饭,你就得把名单交给我喔!」凌日惦念的只有这件事。
「没问题。」克劳顿取出装有名单的信封。「我已经把它写好装在这里面了。等晚餐过后,你就可以拿到。」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吃饭吧!」
早点吃完,早点把这身和服换下,这是凌日仅有的想法。
依约把餐厅包下来的克劳顿,带着凌走进去的时候,里头空荡荡的,不像假日晚间的用餐时分。餐厅的所有服务生都排排站在门边迎接他们,餐厅经理更是毕恭毕敬地对他们说:「欢迎两位!霍普先生,您的桌位在这边,请跟我来。」
我的天啊,早知道会这么夸张,就不让他把餐厅包下了。这下可好,两个大男人对桌而坐,自己还穿着诡异的和服,看到的人不晓得会把他当成什么?凌日希望是「日本来的大客户」和「东道主」,不然变成「小白脸」和他的援交「爸爸」,自己的颜面也全扫地了。
「来,尝尝看这道柠檬生蚝,是这儿的招牌菜。」
席间,克劳顿的心情一直很愉快,他不断地劝着凌日品尝这个、品尝那个,可惜凌日无心于佳肴,一心只祈祷菜上得快一点,他好从这场小灾难中全身而退。
「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继续点没关系。」
「不必了,这样已经太多了。」
就在主菜刚上完没多久,餐厅门边传来阵阵骚动,几句激烈的争执过后,跨着大步闯入的动乱制造者,挑着高高的眉,由上而下地把凌日从头看到尾,接着再看向克劳顿。
「迪肯?莫迅,怎么又是你?」放下刀叉,克劳顿无奈地起身。「你是来做什么的?我正在和凌用餐,你就不能文明一点儿,不要来干扰他人吗?」
哼地一眼,迪肯轻一推开克劳顿,走到凌日的身边说:「凌,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跟我走!」
凌日也放下了刀叉,轻轻地擦擦唇角。「我想在哪里和人吃饭,是我的自由。」
「狗屁自由!你已经是我的人,我不许你擅作主张在外头勾搭别的姘头!」迪肯咆哮着。
凌日的脸火热地烫着,他拍桌起身。「你、你胡说八道!谁、谁、谁是……」可恶,气得他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逮到他语竭的空档,迪肯二话不说地扣住他的身躯,拉往自己。「你是我的,你否认也没有用!」
「……唔?!」
当众被迪肯夺去了口唇的凌日,错愕得脑海一片空白。当迪肯熟悉的舌在他口腔翻搅的同时,凌日也很狼狈地察觉到自己的身躯热烫了起来。要命,这绝对不是他自愿的,一切都是刚刚吃的生蚝的错,绝对是这样的!
「对我的吻回应得如此热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迪肯得意地抬起头,接着向克劳顿开口。「我懒得再和你为了这家伙而纠缠不清,因此索性和你把话讲白了。现在在我怀中的这家伙,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凌。这家伙是凌的替身、冒牌货,他的真实身份是凌的双胞胎哥哥,凌日!至于凌,他还留在台湾,你要找他就去台湾找,知道了没!」
「你胡说!我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克劳顿嗤鼻。
「喔,是吗?那么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喽?亏你还是凌的炮友,居然这么不仔细。」嘲讽的迪肯把目瞪口呆的凌日拉到自己身前,站在他和克劳顿之间,双手贴住凌日的衣襟,左右扯下。「看清楚了,凌的左边乳头下方没有痣,而这家伙有!这样你相信不相信?」
克劳顿震惊地定目一望,上次他没注意到……「真、真的有!」
凌日愤怒地挣开,拉拢衣襟,转身用拳头痛扁过去。迪肯来不及闪,嘴角边擦出了一道血。
「的,你污辱人也该有个限度,王八蛋!」
再抬起穿着木屐的一脚,本想踹过去,后来还是把它拔下来,往迪肯丢去。咚一声,砸中他的胸口,凌日踏着狂怒的脚步往餐厅外奔出。
「凌!」
跟着追过去的迪肯,回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克劳顿。「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凌在台湾的地址,你自己去见他就会知道了!」
〔抱歉了,凌,在这关头只好出卖你!〕
现在迪肯的首要之务,是在凌日穿着那身异国服装在马路上狂奔前,先捉住他!
第九章
在凌日奔过饭店大厅,正要往大门冲过去之前,一双手臂牢牢地扣在他的腰间。「你穿这样,想跑去哪里?」
「要你管!」火怒地回过手肘想撞上那张嚣张的臭脸,凌日咆道。
迪肯早已提防到他会来这招,头一闪,伸手挌挡并擒握住,一扭反转地把凌日制在身前。
「你放开我!」这边到处都是人,有多少双眼睛,这可恶的家伙还要让他丢脸丢几次?「迪肯?莫迅!我警告你,快点放开我!」
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握得更紧的男人,在他耳边说:「你想叫救命就叫啊!反正你最宝贝的自尊心,也没办法让你开口喊救人吧?再闹下去,丢脸的人是你,我是不在乎丢不丢脸的。」
被吃定的凌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迪肯满不在乎地笑笑,接着将他拉往饭店柜台。凌日拚命地拖住脚,不想让他得逞。但这家伙宛如在拖一袋马铃薯般,压根儿不管他的消极抵制,一路把他半拉半拖地带到服务人员的面前,开口要了一间房。
饭店方面的人原本有点顾忌,可是当迪肯亮出那张闪闪发亮的VIP卡之后,立刻把钥匙递给他。结果,凌日就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中、无人插手管闲事的状态下,被迪肯用扛的方式,扛进了电梯,再扛进了饭店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