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迎向她,眼睛则片刻不离地盯着她,直到他抵达她身边。
「那家店的老板要是看到你,肯定要挖你去当模特儿。」他的唇边浮起一抹赞赏的笑容。
她的发丝盘在头上,松松的垂下几络,波浪般婉蜒而下她的脸庞,给人一种温柔而浪漫的感觉,露肩的水蓝色礼服让她就像刚从海水中站起来的美人鱼,浑身焕发着晶灿的光彩。
她的脸上化着淡妆,刚好妆点出她五官的娇俏,脸庞细致而小巧,身材却修长而匀称。
「我看起来……还可以吗?」虽然他的眼底已经盛满了赞赏之意,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岂只还可以。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娶到一个美人了。」他挽起她的手,低头轻声说。
她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晕,仿佛打上最上等的粉彩,让她的皮肤更为细致动人。
今天两人在饭店的餐厅吃过午餐之后,他真的把她拉去逛街了。不只买了一准较休闲的衣服给自己,也帮她买了几件漂亮的洋装。其中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就是她身上穿的这套礼服。
当时他坚持她试穿这套衣服时,她还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糟蹋这漂亮的衣服。没想到这礼服的剪裁完全衬托出她体态的优点。那当下阎旭予就决定买了。
她发现在花钱方面,她这个新上任的老公是很大方的。
他们所逛的店铺价格都不便宜,但是他似乎连标签都没看,反而是她一直忍不住要去翻标签,而他不断在阻止她做这件事。
逛了几个小时,边逛边玩又边吃冰淇淋,晚上回到饭店,他就带着她去把她的衣物搬到他房间。
由于他订的房间此她的大得多,所以她自然就答应搬过去了。只不过她已经预付了这几天的房钱,所以并没有去办理退房的动作。
「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她挽着他走出饭店大厅,却看到门口有着黑色的加长型轿车等在那里。
「去了就知道。」他抿嘴一笑,司机已经把后座的门打开,他先让她坐了进去,自己再从另外一侧上车。
车子平稳地开上拉斯维加斯大道,外面的景色她已经很熟悉了,但是天色渐渐昏暗,夜的光临让街道都活络了起来。
她想她此生大约是无法忘怀此情此景了。
晚餐安排在一个相当有气氛的餐厅,温暖的烛光、轻柔的钢琴声,配上美味精致的食物,让她这段时间来的纷乱都暂时消失,忍不住被这样的气氛给征服了。
何必想太多呢?
多想也不见得能让自己活得更卓越,不如就顺应自然,感动时就感动,开心时就享受快乐。
「你终于放松下来了。」他帮她的杯子添了一些香槟,唇边泛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你有发觉到我的紧张吗?」她讶异地问,没想到他的心思这么细腻。
「虽然你整天看起来都满开心的,但有时候会对着自己皱眉头,好像满腹心事的模样,我怎么会没有察觉呢?」他轻声地说。
「我只是无法适应我们的新关系,到现在都还觉得这是一场梦。我们怎么可能就这样结婚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除了有教养,举止优雅之外,还体贴温柔,这样的男人怎么轮得到她?
「就算是我们有缘吧!」他看出她没说出口的心思。「芙宁,我在教堂说『我愿意』时是真心的。或许你无法相信,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正处于生命中少见的低潮中。」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是不是刚被逃婚,一时冲动才会娶了我?所以你看起来那么忧郁、那么寂寞……」她很迅速的帮他编织起故事来。
阎旭予差点被酒呛到。
「你的创造力还真强,该不会是写文章卖钱的人吧?记者?」听起来真像八卦杂志或是小说的内容。
「不是啦,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上班族。」她腼覥地笑了笑,也发觉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太强了,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
「是我的事业。」他终于开始说了。说了第一句之后,后面意外地变得容易了。「我有一个兄长,从小就离经叛道,行为乖张,我的父亲对他非常头痛。所以身为他另外一个儿子,我一直都被耳提面命着身上背负的责任。」
「你父亲只有两个孩子?」她看到他又皱在一起的眉头,真想动手抹去那抹落寞。
他点了点头。「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其他的事情,一路就是念商,一直到毕了业,然后逐渐接掌我父亲的公司。这几年我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做其他事情。」
她看着他,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他穿着西装,就像个谈生意的生意人,一点都不像来度假的。
虽然她二十三年的生命发生太多衰事,但她还是无法想像生活中只有工作的滋味。一个人必定有很大的兴趣或企图心,才有办法这样鞭策自己。
「难道你从没想过你或许做别的事可以更快乐?」就这样顺服地接受家人的期待,对她来说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幸运的是我还满喜欢搞那些生意的。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这几年公司营业额成长了不少,业务范围也扩展到……」他忽然打住,笑了。「瞧我居然正在数算我自己的业绩给你听。」
「哈哈哈,我应该拿张纸写下来,还是我需要一整本笔记本才够?」她顽皮地回话。
他抿嘴一笑。「就是你这种幽默的性格,让我觉得好过许多。」
「真的吗?说不定是我的悲惨故事让你发觉自己只是第二悲惨,所以就省了感伤。」她笑着搭腔。
「哈哈,正常人是很难有那种恐怖的赌运。」
「然后呢?你还没说完呢!」她可没忘记他的事情只说了一半。
他敛起嘴边的笑。
「其实我的故事一点都不曲折离奇。就是我大哥在离家多年之后终于返家,而我父亲终于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一天,就是我大哥浪子回头的那一刻。」他的唇边泛起一抹嘲弄的笑。
她皱眉,伸手越过桌子握住他的,紧紧的扣住他的手。
「不要那样笑,不适合你。」她温柔却坚定地说。
他的目光迎上她的,忽然有种奇异的温暖冉冉而生。他不再只是自己享受自己的孤独,他现在有了她。
多么奇异的一件事情,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跟眼神,他的痛苦与不平都被安抚了下来。
「接下来的故事你大约猜得到了吧?我父亲打算将公司交给大哥负责,而我虽然没有被踢出公司,但是也差不多了。」
努力了这么多年,父亲不把他的成就跟用心放在眼底,一句肯定的话也不曾对他说过,他以为是父亲感情内敛的缘故。但是当大哥回来时,父亲的眼底居然漾着激动的泪水,隔天就让他坐进了总经理的位子。
他不在意自己不能当总经理,也不在意自己失去了权利。但是父亲的动作跟行为让他猛然惊觉到一件事——他从来不是被期待的那一个。
父亲之所以要他一路按着他的安排上来,为的只是递补大哥的遗憾。而当正主儿出现,他这个替代品就完全失去了价值。
是这样的打击让他心生退意。
他把公司的事情交代好,马上把过去几年累积的假期全请了,打算等他想好怎么做之后才要回家。他收好行李后直接到机场去,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机票,根本不在乎那目的地是哪里。
「你想要的是你爸的肯定,是吧?」戴芙宁看穿了他层层盔甲内的脆弱,她直接这么问。
那一刻她发觉他身体僵了僵。
她的手覆住他的,他抽了开去,她固执的再度覆上。
终于他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被你吸引的地方,你总是有那种源源不绝的力量,就算被击倒了也能勇敢的站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他到了这个生命转折的地方,发现自己过去的生活完全建构在并不存在的希望中,他的父亲不在乎他,而他却花费了这么多年去学到这件事情。他不想再为了别人的期许而活,现在他要为自己活,按照他的方式。
而他的第一个改变就是接受这个命运丢给他的女人。在这个女人身上,他看到了希望跟力量,也让他从层层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有她在身边,好像天塌下来都可以当成笑话,哈哈大笑就过了。
他想要学习这样的人生态度,再也不愿意压抑自己的需要,活在他人的框架之中了。
「阎旭予……」她的手指与他的交缠,清楚的感受到他心里的波动。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靠近过一个人,好像真的贴近一个人的心似的,亲密而安全。
他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一个使力让她靠向他。
「啊!」她惊呼。
他的手圈住她的腰,紧紧地将她扣在身上。
她来不及说话,就被这样夹进舞池了。
「陪我跳支舞吧,你穿这么美,不跳一下舞实在太可惜了。」他将她紧紧地搂着,超过了一般跳舞时该有的距离。
轻柔的音乐很快让她放松了下来,她在他强势的带领下,开始随着他摇摆着身体。
她的裙摆在他的腿边拂动着,而她的身子跟他贴得非常近,近到他的气息足以与她的交融。
她叹了口气,仰头看着他。
「天哪,我以为我至少可以撑过三首曲子的。」他低头盯了她的唇瓣看了一眼,随即像是耗尽意志力般的转开头,望着远方。
她不解极了。
「我惹你不开心了吗?为什么不看我了?」她轻锁眉头。
「天哪,亲爱的,你再问下去,我们会连这首曲子都跳不完。」他懊恼地看着她困惑的脸,原本握住她腰的手移到她腰后,一个用力,他将她紧紧地扣上自己悸动的身体。
她惊呼。
低头看着她因了然而满脸通红的模样,他不禁笑了出来。
「哈哈哈,现在你知道我的难处了吧?」说完了这句话,音乐正好结束,他牵起她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戴芙宁满脸通红的被拖着走出饭店,上了车。
「等等,你这么急要做什么?」她坐上车了还在问。
他转头看着她,视线暗示性地停在她唇上。「我要跟你做爱,一整晚。」
她闻言差点腿软,幸好自己此时是坐着,否则说不定要出丑了。
「可……可是我们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们结婚了,不是吗?难道你不准备履行婚姻的义务?」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婚……婚姻的义务?」她开始觉得不妙,虽然昨天晚上她似乎也跟他睡在一起,但是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放心,我会给你很多机会探索的。」他甚至顽皮地朝她眨眨眼。
说话问司机居然已经飞车抵达他们住的饭店。阎旭予高兴地给了司机许多小费,然后横抱起她一路冲进电梯中。大厅的人见了都了解地朝他俩笑笑,搞得她脸差点没熟透,最后干脆整个人都埋进他怀中。
那一晚她确实有很多机会实习做一个妻子的义务,因为他充分地示范了。
他们陷入迷人的缠绵之中,忘了外面的一切,只有彼此的热情陪伴着彼此。
她当时的预感是对的,这个男人确实改变了她的命运。
只是她没想到,接下来的改变才真够她受的。隔天她醒来,却发现他消失在她生命中了,一如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第三章
三年后——
三月天,天气逐渐回暖,阳光穿透午后的雨水,从落地窗照进咖啡店中,给人一种舒适又明朗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味,隐约还有着果茶的香甜飘散其中。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两个长发的女人,一个看起来亲切,一个则看起来冷淡。亲切的那个发尾微鬈,正在低头摺着餐巾纸。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戴芙宁停下摺餐巾纸的动作,抬头问对面面容冷冽的女子。
「嗯,不错吃。」用力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席维亚的动作说明了这食物不只是还不错而已,应该挺对她胃口的。「你真的不用多请几个工读生吗?这一栋大楼光是上班族就多到不行。」
这家占地不大的中型店面是戴芙宁辛苦了三年的结果,这三年来省吃俭用,身兼数职,才终于筹到这笔创业基金。以她的衰运来看,能平安把钱留到开店,就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咖啡店开在翔屿大楼的楼下,是租金颇为昂贵的地段,要不是好友席维亚赞助了一部分资金,恐怕她还租不起这店面。
「暂时先请一、两个,我自己可以辛苦一点,等店上轨道,营收若是不错,我会多请几个人的。」戴芙宁这几年工作过度,现在即使背负着整个店的责任,工作量还不及以往的多呢!
「你放心,这边上班族很多,想要不赚钱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光是翔屿集团这一家企业团体,员工就上千人,更别说其他出出入入的企业团体了。」席维亚不愧是有生意眼光的人,在开店的事情上面,给了戴芙宁不少帮助。
「是啊,翔屿真是个大公司,能租到他们的店面真是幸运,当时很多人在抽签耶,没想到我不需要动用你的幸运之手就抽到了。」戴芙宁帮席维亚的水杯加满了水。
「拜托,别提什么幸运之手,我跟你一样都受够了。」席维亚毫不客气地翻白眼。
她们两个都是命运之神手下的受害者,而另外一个就是她们的好友乔羿丝。这三个女生在大学时代就彼此认识,一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死党般的感情。
巧的是三个人的名字都很像外国名,念书时饱受同学的嘲笑,还硬被规定不能取不同的英文名字。所以这三个人可说一见如故。
另外一个让她们紧密连在一起的,还有一件彼此都不爱提起的痛。她们各有各的毛病与困扰。
戴芙宁的衰是上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而席维亚的幸运之手虽然总是带来不少好运,抽什么奖都能中,但却没能让她过她想要的安宁日子;乔羿丝一出门约会就下雨的「症头」,更让她长期处于失恋状态。所以这三个女人除了惺惺相惜之外,实在没别的选择。
毕业后她们都各自找了个小窝住,不愿意三个人住在一起,坚持维持有美感的距离。可是又舍不得离开彼此太远,于是住得相当近,走路十分钟就可到达。只不过有时候三个人会窝在其中一人的家,一赖就赖上几天,所以坚持这种距离不知到底有没有意义。
「Daphne,要不要来杯咖啡?」店内目前唯一的工读生小杜殷勤地走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