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要跟你讲的,就是这个如意圣女羽化登仙的故事。」
「羽化登仙?她?!」白月生的表情显得怪异。
「是啊!这在南平早传得汤汤沸沸,是城里最热门的一件事,我还买了两本书回来,一本《圣女传奇》,一本《我所知道的圣女》,仔细研究了好几天了。」
「还有书?」白月生傻眼。
「那当然,既然人民那么好奇,总要有人仔细解说这位刚列位仙班的仙女有着怎样的生平。」美少年觉得这很合理。
「……」白月生讲不出话来了。
「书上说,那位圣女从一出世就不平凡,当天的天象异常,出现七道彩虹,还有满天的喜鹊及无数的蝴蝶在圣女床边飞啊飞的,庆贺圣女的降生。」
「……」这也太扯了吧?
「知道女儿身分的显赫跟娇贵,白家老爷不敢让女儿轻易下地,据说白老爷镇日里抱前抱后,直到女儿八岁了,才让她落地,第一次踏上地面。」
墨紫帮腔,加注道:「也有人补充,说白老爷在这女儿出世后,没多久就发达了,虽然没办法亲自跟前跟后,但也请了一些孔武有力的大娘来帮他抱这个女儿。」
「是吗?」随口应声,白月生没有任何评论。
「后来意外发生,圣女跌伤了脚,本来三个月该要复原的伤势却再也好不起来,而据书上的说明,是说财神爷要采坐姿才会让人轻松进财,站着的那种,赚的是辛苦钱。」美少年论述著书上的见闻。
当然,书上说的事并不止于如此而已。
「书上说圣女跌断了脚,从此不良于行,而这一切纯属天意,是要庇荫白家大发特发的一个征兆。」美少年如数家珍,「而从那之后,这位圣女再也没站起来过,就像八岁以前那样,出入行动都得靠人才行。」
「要我说啊……」墨紫轻哼,提供她身为医者的专业论点,「本来就是一个不常走路的人,两腿的肌肉已经先天失调了,跌断腿之后,又不好好练习走路,伸展骨头跟肌理,长期下来,腿骨与肌肉退化得严重,自然想走也没办法定,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原来那个圣女是一个懒鬼?」美少年得到一个意外的结论。
「懒鬼吗?」白月生首度加入讨论之中,清俊的面容上有着掩饰不住的苦涩,「怎么不说说,这也许是白家老爷听信谣言,为了家运,为了拥有一尊坐姿的财神爷,因此刻意不让女儿练习,导致她的腿就此报废。」
美少年与墨紫相视一眼,面露讶色。
「哇~~果真如此,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点超过。」美少年不以为然。
「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也不能拿自个儿的女儿双腿来赔,更何况是这样迷信的事。」墨紫一脸轻视之色。
「白老爷他……其实也没什么错,他听信谣言,为的也是想维持家运,让女儿过最好的生活。」白月生苦笑。
「骗谁啊?」墨紫讲话可不客气了,「女儿的腿都不能走路了,还能过什么好生活?」
白月生不置可否,脸上挂的礼貌性笑容仍见苦涩。
「真奇怪,这些让人怀疑的事,这些书上竟没人提到?」美少年一脸狐疑,只能下一个结论,「幸好那个女儿最后升了天,位列仙班,就不用再被这样牺牲跟控制了。」
「那个成仙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月生一直就很好奇这一点。
「哦~~就故事的结局啊!那位圣女助得白家成为南方首屈一指的富豪后,自己得知大限将至,安排了南清峰普愿寺的礼佛之行,结果,就在普愿寺后院的高崖边,她一个人面对着群山峻岭,就此乘着云朵而去,吉祥福运之圣女从此消失人间,再次位列仙班。」最后两句,美少年直接延用书中的结尾说明。
「就这样?」白月生的表情极为复杂,「人们愿意相信,一个好好的人会消失成仙去?」
「一般人当然不信啊!不过,在事情流传出来之前,听说白家老爷重金找了不少人在南清峰下寻找,但什么也没找到。」理论上而言,一个好好的人要是因为意外而坠崖,不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更何况……
「就算不是意外好了,那位圣女双腿不便,也没气力去做跳崖的事,想想,不是往下,当然就是往上,再加上过去这位小姐的种种传奇事迹,相信她成仙升天,就变成很理所当然的事了。」美少年合理推论攸攸众口会造成的结论。
「当然,那日跟出门的三姨太也是一个重点。」墨紫也提供她所听到事项,「若不是有这位三姨太信誓旦旦的坚持,说她看见白家小姐成仙时、衣袂飘飘的最后一眼,流言不会传得如此迅速。」
「三姨太啊!」白月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但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完结喔!」美少年露齿而笑。
还没完吗?
白月生怔了一下,不知道瞎扯成这样的故事,还能有怎样的发展。
「你知道吗?我有五个哥哥。」以为美少年要接着说故事的,没想到他却径自说起自家里的事情,「他们五个人分居各地,当中,就以住在南方的那一个,脾气最为暴烈、没有耐性。」
「是吗?」搞不懂讲这些是要做什么,白月生只能随口应了一声。
「这个南方的哥哥,前阵子捡了个人,一个坠崖的女孩子,他看她失去记忆很可怜,就带她回去照顾,而且很凑巧的,那个女孩子的双腿也是有点问题,明明有知觉,但骨头跟肌肉萎缩的太厉害,根本不能走路。」
随着美少年的形容,白月生的脸部表情也渐次的显出僵硬之色。
「是吗?那后来呢?」不信邪,不相信有这样凑巧的事,白月生佯装刚刚想起,事实上也的确是,他状似顺道的问:「对了,一直未请教尊姓大名?」
「我姓月。」美少年露出一抹几乎要让人目眩的闪亮笑容,「月灵官,叫我小官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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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定,白月生的本质是一个冷静又镇定的人。
「原来是月公子。」拱手示意,佯装无事,心里衡量着最糟情况。
「我说了,叫我小官就可以了。」露着亲切的笑,月灵官接续先前的话题,「这世上的事,说来也真凑巧是不是?我那个哥哥,不但是捡到坠崖的姑娘,捡到的地点还正正好在南清峰下,你说,有没那个可能,传闻中说成仙去的人,其实是阴错阳差的让我哥哥给捡走了?」
「这世界无奇不有,什么事都有可能。」白月生含蓄响应。
「喏,你也这样觉得吧?」清灵的小脸笑嘻嘻的说:「我就说,我那个哥哥捡到的姑娘,一定是那个传闻中荣登仙界的圣女,但他啊!说什么都不信。」
「……」微笑,白月生微笑不语,想抽身离开却卡在想不出合理的借口。
「我还记得,我一个多月前见到他的时候,他可忙得哩!因为那姑娘留了一封信就离开,害他担心得要命,镇日忙着找人,就怕她一个姑娘家及跟在身边的一个下人,会在外头吃了什么闷亏或受委屈。」
「令兄……真是一个好人啊!」微微笑,这次的笑意是打心里涌现。
「是啊!我的哥哥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圣女姑娘却不说一句,留了封信就走?」月灵官一脸的不解。
「也许,她只是不想再打扰令兄的生活,不想继续成为负担,所以自行选择离开吧!」白月生随口提供个答案,然后强调,「当然,我只是猜测。」
「如果是那样,也该当面把话说清楚才是。」月灵官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只留下一张纸条,这实在是太那个了一点,也难怪我那个哥哥除了担心,还会那样的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一天比一天气。」
「为什么?」
「因为他找不到人啊!」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要知道,我那个哥哥没什么耐性,没想到在他动用了所有能运用的资源后,却还是找不到那位圣女姑娘,再加上,一个行动不便的姑娘家应该是很好找的目标,他却偏偏找不着,那种挫败感是加倍的,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多,他当然是一天比一天生气。」
两手一摊,纤雅灵秀的面容就算是无奈,也透着精灵顽皮的气息,「总之,最后没办法下,只能找我出马了。」
「也只能找你了,你啊!虽然身体不好,但运气一向不错。」话是这样说,但不知怎地,墨紫最后的目光,却是看向一边滚来滚去的白色毛球,实在很难界定,找人的工作到底是交给谁。
「就算真正找人的是球球,那是我的球球,所以也算是我在找人啊!」月灵官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嘻嘻的揽功。
球球忙得连啾啾叫的时间都没有,牠小家伙咬住老榕树的气根,一阵的摆荡却因为那力道而失口飞了出去,圆绒绒的小身子又在地上滚了两滚。
月灵官笑了出来,就当结论出来,说道:「总之,找人的任务最后就交给了我。」
他们两人一鸡就这样突然出现,然后讲了这么一大堆,白月生却只有一个问题--
「我不懂……」过度秀气,秀气到偏女相的俊颜有些困惑,「为什么生气?那位姑娘对令兄而言,其实也只是个多余的负担而已,能自行离开,对他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不是吗?」
「这个问题……嗯!是个很好的问题。」月灵官肯定问题的深度,笑嘻嘻的响应道:「你要不要试着问问当事人比较清楚?白月生公子?」
滞了滞,白月生相当肯定,他由头至尾没自报过名姓,那月灵官怎么会知道?
「姓白?还真是巧合到一个不行……」偏头,月灵官想得很认真,「这个月生嘛!是因为满月而生?新月而生?还是因为某个姓月的人而得到新生?」
白月生神色一凝,故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镇定,最后却终结在--
「小……呃,哥哥。」屋里走出一名少女,喊道:「怎还不进来吃……」
一个饭字含住,她瞪大眼,直直看着白月生身后、莫约两步开外的那个人。
不、不、不……不会吧?
「荣玉,好久不见了。」那人开口,表情阴郁到不行。
并不需要回头,荣玉的表情及那声音的本身已说明太多,白月生轻叹,「别吓着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是吗?」咬牙,猫儿一般漂亮的瞳哨死瞪着白月生的后脑勺,恨声道:「那么,我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应该不过分吧?白月生……还是,我该叫妳白蝶儿?」
第八章
从没想过,再次的见面,事情会是这等模样。
恍如隔世,而且是隔了好几世一般……
捡到她时,他没多想,以为她是个倒霉了点的富家千金,两条腿已经行动不便了,还倒霉的掉下悬崖,甚至还倒霉到因为惊吓而失去记忆。
后来,在「知道」她的名字之时,他还小小的修正了一下,她人生中的倒霉事件还得再加一样,关于她的名字,那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有那样没常识的父母,取了一个那么没常识又古怪的名字。
没想到,这些的认知在她留书离开后,来了一个大修正。
在修正版当中,他还以为,她是家里上演家产争夺记,因而受到迫害、被推下断崖的可怜富家女,即使原先有点气她的欺瞒,骗他她丧失记忆,可因为对她的担心,担心她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孩儿,只有一个小丫头陪伴,就两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面对不可知的一切……
一想起她们可能会面临到的困境,他忧心得要命,对她的小小欺瞒,那些小小的生气也就不了了之。
却没想到,这个修正版在他官弟出现后,来了个革命性的大修改……
没有什么家产争夺,不是什么没人性的亲人把她推下断崖,从头到尾,她没有失去她的记忆,可也不是小小的欺瞒,她对他扯谎,一个漫天大谎!
原来她就是那个什么见鬼的圣女,在他为了找她、无心理会旁枝杂事的时候,那个被谣传成、已经成仙去的白家圣女。
先前他还不愿相信,可是现在,听到她本人亲口证实……
本人,是的,就是本人,那一身少年装扮的白月生就是白蝶儿,光光是听声音,他也能肯定。
一肚子的恼与怨,急切要对肇事者宣泄,但满肚子的恶言恶语在她回身看他之际,却只有一句--
「妳怎么搞的?瘦成这样?」
那恶声恶气的关怀之语让白蝶儿一怔。
泛尖的下巴让他看了就碍眼,火大的找肇事之源,「荣玉?」
「不关我的事。」荣玉吓软了腿,语无伦次的急道:「是天气热、是天气热,小姐吃不下。」
「她吃不下,妳不会想办法吗?」指责,完全不讲理的那种。
很荒谬的场面,对白蝶儿而言。
就在刚刚,她还以为会被他骂的--即使她有些不明白,摆脱她这个累赘后,他为什么要生气--却没想到,前一刻看起来还在盛怒之中的他,第一个注意到的,竟然是她的消瘦?而且还计较个半死……
想笑,真的,她觉得很好笑,可是在笑容扬起之前,她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刻意不去想起他,可是真到面对的这一刻,听着他不讲理成分遽增,可同样饱含着关心的咆哮……她不得不承认与面对,她想念他,真的,她很想念他,想念他面恶心善、不擅表达的关心。
「妳、妳、妳……我又没骂妳,妳哭什么?」没想到她会突然哭了出来,月午星错愕过后,只有手忙脚乱的份。
眼泪没停,但浅浅的笑意浮现,她哽咽,「我只是觉得开心而已。」
「开心就开心,哭什么哭?妳有什么毛病啊妳?」嘴巴很坏,但手边却是拿衣袖去帮她擦眼泪。
恶声恶气的话语跟他擦眼泪的轻柔动作完全是强烈的反比,矛盾到让人发笑的行径,是她熟悉又久违的……
「我想你。」在她意识过来前,心底的话语已悄然说出。
擦眼泪的动作瞬间僵住,见鬼一样的瞪着她。
讲话的人也在省悟过来的瞬间僵住,皙白的俏颜倏地涨个通红。
不只是她,月午星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也染上一抹可疑的红,瞬间,没人开口,寂静,四周不寻常的寂静无静……
「你们看什么看?」咆哮,泛红的娃娃脸回头,对着一干观众破口大骂,「司巳、司未,你们没事做了吗?没事的话,这村里少了两口井,是不会去帮忙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