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了,小小你快吃吧!」
稀薄的粥已经够难填饱肚子,而小小的身体又还很虚弱,不吃点东西的话,-定很快会再病倒的。
所以贝栗儿情愿自己不吃,也不要让小小饿肚广。
「当家的……」她骗人!粥是他帮忙煮的,有多少他会不知道吗?小大现在是恨不得能把自个儿吃下的那份吐出来。
「背书吧!下午咱们去庙里。」转移开话题,贝栗儿以眼神示意小大别再胡乱开口。
小小最听他的话,他要是再说下去,小小肯定一口粥也不吞。
「好……」吸吸鼻子,小大忍住不哭,带着其他人吟诵起诗篇。
远远走来,黑旭听见了孩子们的吟诵声,心里就不屑地冷冷想着,哼!乞儿故作什么风雅,虚伪!
「你、你们来做什么?!」小大眼尖地发现黑旭他们。
贝栗儿抬起头,没有意料到和宇文觉同来的人之中,竟会有那双扰人心神的蓝眸。
「栗儿妹妹,许久不见,你出落得更美了。」像个标准的急色鬼,宇文觉一见着贝栗儿,就像苍蝇沾了蜜,死粘着不放。
「你!」小大甩着食指朝宇文觉鼻子一指,用尽力气大吼:「离栗儿姊姊远一些!」
小大向来就不怕宇文觉,没揍扁这色胚,算客气了!
「好孩子,我是在问候你家姊姊,来来, 这拿去买糖。」知晓这群孩子对贝栗儿的重要性,宇文觉自是百般讨好他们。
不过,孩子们从来没有被他收买过。
「谁要你的臭钱!你快滚!」把一锭银子丢回宇文觉脚边,小大抓起一旁的扫把阻止他接近贝栗儿。
「嘿嘿,栗儿妹妹,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如此有胆识,将来不得了啊!」擦着冷汗,胆小如鼠的宇文觉识相地退后一大步,涎着脸讪笑道。
「宇文公子,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虽是对着宇文觉说,但贝栗儿的眼光却始终停驻在一潭浅蓝中。
他是谁?为什么会跟宇文觉这帮杂碎厮混在一块儿?他不像是整日只知玩乐的纨侉子弟啊!
抑或是她看错人了?
「栗儿妹妹,你没见过黑兄吧?」忽略她的送客之意,宇文觉很自以为是的介绍着:「黑兄是宫里派来的特使,也是咱们的好兄弟!」
「黑?」不常见的姓氏。
「是呀,黑兄单名一个『旭』,旭日东升的那个『旭』。」宇文觉卖弄着他所知不多的辞汇,好得意地说出「旭日东升」这句成语。
这个白痴!黑旭不耐的瞥向他,宇文觉忽就被自个儿的口水噎住,咿咿呜呜了老半天,再发不出声响。
「黑心魔鬼!」看到这个大坏蛋,又听见他们说什么黑啊黑的,小小马上就给黑旭起了个绰号。
「对,就是黑心魔鬼!黑心魔鬼!」孩子们围成一个圆圈,用着最洪亮的声音附和着小小的黑心魔鬼之说。
小小实在太有天分了!这绰号取得好!
「小大!」禁止他们再起哄,贝栗儿提高音量说:「带弟弟妹妹进屋去,我没叫你们,谁都不许出来。」
栗儿姊姊生气了!孩子们心虚地看着彼此,在小大的暗示下,乖乖听话地一个个走进屋子里。
「栗儿妹妹,教这些孩子可真辛苦,你瞧瞧你,才多久不见,又瘦了不少!」小大不在她身旁,宇文觉一得以发音,油腔滑调随即又发作,甚至,他已伸出魔手要去碰触贝栗儿了--
「唉呀!」突地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宇义觉一边抚着手,一边痛吼:「什么鬼呀?痛死我了!」
原来,上头的树枝不晓得是风大还是怎么着,居然断裂得正好砸到他伸长的那只手呢!
好巧,是不?
「如果没事,脚就长在你们身上,不送了。」懒得再去应付他们,贝栗儿从蓝潭中抽回倒映,自顾自收拾起一旁的针线活儿。
「让我看看你能如何保护他们!」像是隐含着气恼,黑旭低沉的嗓音里有了情绪。
「什么?」贝栗儿不懂。
「你想保护他们不是吗?」诡谲一笑,黑旭的脸扭曲如邪魔,「让我知道你如何做到吧!」
「轰--」他的话一说完,四周火焰奋然大起,近在咫尺的茅屋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熊熊的红光直冲天边。
「小大!你们快出来!」来不及细想他是怎么办到的,贝栗儿仿佛受到重大的惊吓,疯狂地投身火焰当中,没有一刻的迟疑。
蓝眸淡漠,却隐约有光。黑旭站着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妄动,眼前的这-幕让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他……真的只是寻常人吗?
太可怕了!黑旭的力量太可怕了!
「黑兄,栗、栗儿妹妹在里面……」
「然后呢?」不疾不徐的语调,黑旭问的好像只是今天天气如何,而面对益发猛烈的火势,他似乎看不见。
「没、没事……」宇文觉缩头缩脑的,不敢再多作要求。
浓浓黑烟遮住了视线,可是黑旭依然捕捉得到贝栗儿的形影--以身为屏障,她像是一只撑开羽翼的鸟儿,在最危急的时候,用生命护卫着她的孩子们……
这女人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无法继续维持住浅浅的思调,黑旭觉察出心中失衡的天平,仿佛就快要倾斜移位,于是狼狈地闭上了已然转为深蓝的眼睛,恼怒得拂袖而去。
注定贝栗儿做不成撒旦的新娘了!
火灭了,烟散了,在他转身的那一瞬。
然而,被烧毁的一切却再也回不来。
就好像心中被点燃的那簇火花,确定了,就是确定了。
怎么抵抗、怎么挣扎,都只是徒然。
第四章
「姑娘,这是你的?」
「是。」
「嗯……就五两。」
「好。」好认命的语调,连个讨价还价的争执都没有?
唉!怎么争呢?如果争得了,早就在外头争了,又何必上当铺来呢?
贝栗儿收好钱,不再贪恋那支已经不属于她的玉簪,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回熙熙攘攘的大街。
一场无情火,乞儿园付之一炬。现在她和孩子们不但吃食成了问题,连基本挡风遮雨的地方都没了,这就是名副其实的乞儿了吧?
贝栗儿苦苦的笑了。
那支玉簪是她出世时,贝老爷请高人依她的命相打造的吉祥物。搬离贝府后,即便日子再苦,她也从没让它离过身--因为,那是一个做爹的对女儿的心意,她舍不下。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被现实逼得不得不放弃它。
五两银呵,无价之宝居然只值五两银?贝栗儿开始怀疑,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好的、坏的、真的、假的……是非善恶的判断,痴傻如她,彻彻底底被迷惑了。
她从没有自认为什么神佛投胎、菩萨再世的,她只是依照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这,不对吗?
为什么人们非要如此自私,一条生路都不留给他们?
黑旭烧了乞儿园,接着,又有官差来告诉她,乞儿园之地本属朝廷,而现下朝廷在这里别有用途,勒令他们尽快搬走。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红云楼的鸨嬷嬷来找过她。
宇文觉要她,就这么简单。一切的-切,都不需要理由,贝栗儿清楚得很,她终会屈服于他们的安排。
孩子门是她最大的弱点。
鸨嬷嬷传达了宇文觉的承诺--若是她肯进红云楼,孩子们即刻就会有人接收照顾,一辈子在宇文家的保障下,衣食无虞。
很诱人的提议。她答应考虑。
毕竟,她的能力已用到了底,不放手,只是让孩子们跟她一起受苦受难。贝栗儿自嘲地想,兜兜转转,她还是会成为宇文觉的人,那么这两、三年来的抗拒又算什么?
她爹说的对,心软的人就注定卑下的命,她做了个很好的例证。
可她不恨,真的不恨。
那个男人……叫黑旭?他说,学着去恨一个人。但贝栗儿以为,恨一个人是不需要学的,她只是没打算去恨,并不代表她学不会。
心是有选择的,他明不明白?
自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贝栗儿接触到的人、事、物,皆是最美、最善的那一面,她是贝家人见人爱的小姐呀!谁敢冒犯?而这样优渥的环境,能让一个人安逸如宇文觉,也能让一个人感恩如贝栗儿。
老天许她的幸幅,是因;所以与那些孩子的缘分一来到,她愿意修成这个果。
一生的起伏,都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所织就而成,达到过顶峰欣赏「一览众山小」的气魄,洼谷的静谧低语不更显珍贵吗?
黑旭……不会懂吧?太多拐弯只是增加晕眩的快感,她并不特别,她思考的方式只是最传统、保守的那一种。
他……到底是谁?忆起他,才是个最复杂的谜团。
为什么他会运用奇异的邪术?他是平凡人吗?贝栗儿很肯定,那把火不是事先埋下引子而造成的--还有孩子们无故的受伤,都是因为他吧?
黑旭,他为何而来?
记忆中,贝栗儿没有见过他,也不可能与他结仇,可是他说要她去恨……她想了很久,还是不懂他的意思。
黑旭是为了要让她学会恨一个人而来的吗?这种说法太奇怪了,而且,为何偏偏是她呢?
不该呵!他表现的恶劣至极,她却无法去讨厌他。
他的蓝眸好空、好孤寂,让她直觉想安慰,提不起恨。
可笑吧?他说不定是什么域外妖魔化身,而她竟然还傻得想飞蛾扑火。
「笨!」自言自语地暗骂一声,不再猜想那些无谓的事儿,贝栗儿甩开盘踞脑中乱七八糟的诸多想法,加快脚步回到乞儿园……
*****
星光孤寒,夜色因人而微凉。漫黑的竹林里,隐隐有抹十分暴躁的蓝,试图扰夜的沉睡。
「栗儿姊姊,他们都睡了,要我帮忙你吗?」仅是隔着不很远的一段距离,所以小大悄悄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不必了,你先去歇着,一会儿我也要睡了。」放下裁缝的工作,贝栗儿亲吻过小大的额头,他才依言走进屋里躺下。
说是屋里,充其量只是一块块树皮粘拢而成的天顶,以及一席冰冷且烧得半黑的竹垫。
白天他们待不住里头,因为闷热;晚上呢,温度又低得三番两次把人冻醒……总之,这几天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小小甚至又因此而病了。
坐僵了的身子酸痛不已,贝栗儿伸展着四肢舒活血液流通,决定站起来走一走。
她还在挣扎--这是不是到了所谓的「最后」?她真的应该上红云楼求助吗?
孩子们是她长年以来的寄托,为他们做任何付出,贝栗儿都心甘情愿--哪怕是把自己当货品一样,毫无尊严地出售。
可是,进了红云楼,她便不能和他们朝夕相处,也许,很久、很久都见不上-面……她舍不得!
没看着他们,她怎知宇文觉会实现他的诺言?况且,像小大、小二两人都懂事了,他们又岂肯接受这种安排?胡闹的结果,那些人可能用些什么方法对付他们?
光用想象的,贝栗儿的心就疼得难受,更遑论事情一旦真的发牛。
「我该怎 做呢?」双手合十,她仰头问着苍天,而天无语,回她的只是风轻轻淡淡拂过枝丫……
「你!」阕黑中,她忽然惊见一双闪着蓝光的眼睛。
黑旭!他为什么像个恶鬼般紧缠着她不放?!
充满胁迫的身躯不断朝她靠近,黑旭没开口,仅仅凝视着她,目光如炬。
「你想干什么?」并非害怕他,但贝栗儿却仍然颤抖得不能自已。
对他,一定有些感觉是不同于一般人的,否则为何每回见着他,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奇怪的变化?
「你求什么?」他不答反问,双手抱胸站定在离她十步之远的距离外,冷睇着她。
「跟你没有关系!」被他看见了!贝栗儿难堪的涨红了一张俏脸,激切地朝他嚷着,借着高升的音量,减缓那份因他而产生的不自在感。
「我以为,你是在求上头让我早点消失。」勾出一抹笑,黑旭的蓝眸里似有几分柔软,看得贝栗儿不禁楞楞的跌进了那一泓深潭……
黑旭任她看,动也不动,好像亦在她眼中找寻什么;而贝栗儿更是痴望着他,仿佛要把他望进心坎里放……
他长得真好!碧蓝的双眸如海天辽阔,俊逸的五官深刻而不失斯文。黑旭的相貌,少了中原男人的脂粉味,却也没有域外胡人过度粗野的气质。
贝栗儿一时忘了此时身在何处、对象是谁,居然打从心里很认真地端详起眼前这个男人。
「看够了吗?」
他低低哑哑的嗓音,在夜里煞是好听!贝栗儿低咒了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以后,羞愧得几乎没脸抬起头了。
她是疯了不成?居然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求也没用,我不归上头管。」似笑非笑地,他一向这么叫唤人类最崇敬的天神。
天堂和地狱,一线之隔,上下之分,黑旭不认为往上才是好的,而往下就是堕落。
起码几千万年以来,他还没有看出上帝高明得过撒旦的地方。
「没有人教过你尊敬两字怎么写吗?」收拾起乱糟糟的心绪,贝栗儿低斥着他。
「是没有人教过我。」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你……」
「我来索取报酬。」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什么报酬?」他烧了她的房子、伤了孩子们,还和宇文觉一伙人狼狈为奸……现在竟还想从她这里得到报酬?这是哪门子的笑话!
贝栗儿装作一点都不畏惧他太过贴近的距离,硬是不肯在他狩猎般的表情中退缩。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没有他要的东西啊,他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想要什么……」好问题!他如果知道,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蓝眸一瞬间变得冷厉,黑旭挑起她小巧的下颚,手劲之强硬逼得贝栗儿的脸蛋儿密合贴上他的。
「放开啊你!」愈来愈灼热的气息吐纳在唇上,她惊惶得频频捶打他,奈何黑旭就是不动如泰山,执意侵犯她的美好。
「唔……」红唇被密密实实地霸占住,贝栗儿瞪大了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立体五官,吓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过,黑旭似乎也没有让她呼吸的打算。
在她失神之际,他已深深吮住她错愕的小口,不时轻嚙着,挑弄她如丝的柔润、凌迟她所有感官。以他结实的庞大身躯紧压着她的娇小,不留一丝空隙地,让她全然属于他。
肌肤接触的陌生感重重袭来,贝栗儿觉得自己浑身都快着火了!她焦急地想要推开他益发狂鸷的索求,却被他箝得更紧,只能趁他舔舐她耳垂、颈项的间隙奋力喘息。
但他随即又吮上她的唇瓣,轻轻咬住她娇嫩的颤抖,坚决把纯阳的气味完全灌输给她,不给她退却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