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该赶紧回家,那串明珠就算了吧。
回家安全一点,要是不小心给宫如雪见到她,那她就倒霉了。
“贾先生!”熊勇拉开了喉咙,用力的擂着门喊道:“开开门。”
“来了。”她把门拉开,刚好从镜中撇到自己另一边的胡子还没黏好,可是要重新关门也来不及了,连忙伸手掩住了嘴,假装咳嗽,“咳咳……什么事呀?”
“外面闹成这样,先生一点都不好奇吗?”宫化蝶右眼带着明显的淤青,手里捏着一只绣花鞋,凶霸霸的说着。
“呃……我耳朵不好,没、没听见。”她又猛咳了几声,“发生什么事吗?”
“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黄色团衫、梳双辫、只穿一只鞋的臭丫头?”熊勇一边问,一边四面的张望着,认真的寻找可疑人物。
“没有,我哪都没去,什么人都没看见。”
“怪了。”熊勇搔搔头,一脸狐疑的说:“我明明瞧见她进了这院子。”
“对了,我想起来了。”潋夏连忙说:“我刚刚好像有听到有人跑过后院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你不是耳朵不好,怎么这会又听到了?”宫化蝶瞪着她,大声的质问。
“我、喔……”她硬着头皮瞎掰,“我觉得屋子里闷,所以出去透了一会气,刚好就听见了。”
宫化蝶问得更大声了,“你不是哪都没去,怎么又去透气了?”
“我是说我打开窗户透气,刚好就听见了人家跑过去的声音。”天哪,他问一句就逼近一步,咄咄逼人的让她快招架不住啦。
“打开窗户听见了人家跑过去,怎么会没看到人?”他大声的吼了一声,“啊?”
潋夏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往后微仰,拉开了跟他的距离,“有!看到了……看到了,是看到了。”
宫化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叫所有的女人都到院子里来集合,给卖先生认一认,看这踹了我一脚的死丫头是哪一个。”
“那个……四爷。”她有点害怕的说:“她跑得很快,我没看清楚,恐怕……”
“叫你认就认,少啰嗦。”他双手扭着那只绣花鞋,感觉却像在扭着潋夏的脖子,“让我逮到的话,有人就倒大霉了。”
刚刚他没瞧清楚那死丫头的模样就挨了一脚。
那一脚大大的伤害了他的肉体,和身为男性的尊严,让他留下了耻辱的印记,不把她揪出来毒打一顿,那怎么可以呢?
潋夏咽了一大口口水,一脸藏不住的害怕,“我怕我认不出来,或是认错了别人,冤枉了好人。”宫化蝶冷笑道:“不会认错的,看见这只鞋了没?穿得上的人有麻烦了。”
“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有些粗鲁的把她往外拖。
“可是我……咳咳生病了……咳咳不能出去吹风……”她还尝试着作垂死的挣扎。
“认完人后请大夫来给你治病,总之是死不了的。”除非她就是那个死丫头,否则她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她真想尖叫呀……
潋夏一被拉走,熊勇马上利落的展开搜查的工作,很容易的就在床下找到了被塞成一团的衣服和单鞋。
“四爷果然厉害。”他哈哈一笑,将东西又塞了回去。
贾先生果然是个女的。
潋夏在心里叫苦连天,看样子一场认人大会是免不了了,她总不能老是捂着嘴呀。
于是她偷偷的抹去了胡子,在衣服上擦了几下,要是有人觉得奇怪她就说剃掉好了,这样总比半边胡子来得有说服力一些。
看着一个个走过她面前的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小的,她只是一古脑的摇着头。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宫化蝶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射向她的眼光愈来愈恐怖。
“都不是?”这下好玩了,手里的这只鞋也没人穿得下,家里的女人就这些,除了这个扮老、扮丑的假先生之外,其他人都试过了。
她用力的点点头,愁眉苦脸的说:“我早说我认不出来呀。”
“好吧,那就算了。你回房歇着吧,明天再找。”
“真的吗?”她两眼绽出感激的光芒,松了一大口气。她决定要摸黑遁逃,趁着夜深人静时赶紧跷头,以免有血光之灾。
他挥挥手,示意她离开却没说话,一副累了的样子。
回到房间,潋夏一边在心里感谢各路神佛,一面关紧了房门收拾东西,“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快溜为妙。”
就在手忙脚乱之际,好似有股不对劲……
“嗯?什么味道呀?”她用力的吸了吸,闻到了一股有些呛的烟味。
一缕缕的白烟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外面火光荧然。
她呆了一下正想喊,“失……”
外面已经有人帮她喊了出来,“失火啦!贾先生快些出来呀!”
潋夏不及细考,一头就冲了出去,才一打开门,当头就拨来了成桶的冷水,从水龙里射出来的水柱冲得她一跤摔倒,急忙之中她抓住了旁边的围栏,一屁股坐倒在石阶上,来不及塞棉花的宽大男鞋顺势飞了出去,滚落到了石阶底下,然后停在宫化蝶脚边。
她摔得七荤八素,屁股都快裂成四半了,痛得要死要活的,根本没发现所谓的失火只不过是窗下的一窝稻草烧了起来。
况且水龙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一说失火马上就拉了过来灭火,甚至也不是对着火源而是对着她冲,又不是她身上着了火。
宫化蝶走了上去,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足踝,一手将鞋子给套了进去。
他手心的温度传到她身上,让她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逮到你了。”
潋夏尖叫一声,猛然回过神来,被水打湿的衣衫紧紧的贴着她曼妙的曲线,她娇美的面容在失去了煤灰的掩护之下,清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天哪。”她头发微散的贴在颊边、颈上,满脸生汗的坐在地上,一手紧紧的拉着被水冲得稍开的衣襟,翻开的下摆露出了光洁修长的小腿。
虽然穿着男子的老式衣衫,却更显得明艳绝伦了。
原来、原来假先生不是个贾先生,而是个真美人哪!
第七章
“谁信哪。”宫化蝶撇了撇嘴,轻蔑的说:“我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无处可去?什么为求安身之所,所以才改扮男装入府教书,以求糊口?什么改装婢女进入书斋是为了替他找书读,不巧听到了他们兄弟的谈话。
屁,他一个字都不信。
宫似风感性的说:“原来如此,你的身世也真是可怜。”一个孤身貌美少女,也真是难为她为了生活,得扮成个男人。
“少来了,你真的相信这种鬼话?”宫化蝶对她的说词嗤之以鼻,也对她那种装出来的可怜兮兮视而不见。
他就知道她有古怪,果然不出他所料。
“为什么不信?人家说的是实话,合情又合理。”宫似风说道:“况且凌姑娘也没做什么坏事,人家还教你读书识字,怎么说也还是你的老师。”
“对不起,四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因为我真的无处可去。”没想到这宫化蝶居然这么贼,用这一招来逼她现身,还好如雪大哥上京去找她了,所以她的身分没有被识破。
为求脱身,她只好随便瞎掰身世,用娘亲的姓来替自己造了个假名。
“欺骗了大家真不好意思,我马上收拾东西就走。”
“不急,凌姑娘。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住下来吧。”宫似风好心的留下她,“况且我四弟才刚进入状况,你不能这时候走。”
“为什么不能?我不要跟个娘儿们,而且还是踹了我一脚的娘儿们读书。”因为老二的袒护,害他不能把她吊起来毒打一顿,一口恶气没出闷得要命,现在还要他继续跟她学习,新仇旧恨未报,那怎么可能平心静气的念书呀。
“你不想娶杜小笙了吗?”宫似风一言就切中了要害,“不跟她学,你说杜小笙那么容易嫁给你吗?再说娘也快到家了,如果到时她瞧不见媳妇,你就有得受了。”
潋夏狐疑的看着宫似风,他说宫化蝶读书识字是为了娶杜小笙?怎么她觉得有些不高兴了,想到他是为了娶妻才发奋读书,她就觉得不痛快了。
“四爷既然不想学,我也省得教。”她突然觉得生气了,“这些天的俸银我也不要了,告辞了。”
“等一下。”宫化蝶长腿一抬,抵在墙上说道:“你没听老二要你留下来?”
老二说的有道理,当务之急该是先把杜小笙骗上手,他跟这丫头的账还可以先欠着。
等到老三从君家拿了银鳞过来,那就天下太平了。为了怕他出师不利、功败垂成,他还特地交代熊勇在老三失败的时候,出手帮他把人“请”回来。
“我不教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能辞退你,但是你不能自己不干。”得加快脚步了,先恶补个几首诗去吟给杜小笙听,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就勉强做一件善事好了。
“哪有这种事,你未免太强横了吧?”她一跺脚,“别拦着,我说不做就是不做了。”
“你不做我就到官府告你违约。”他凶巴巴的威胁她,“一开始说好试用期三个月的,现在不过十来天你就想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怎么可以这样!”潋夏抗议道:“你威胁我!官老爷才不会听你的话!”
哪有这种事呀。
宫似风插嘴道:“官老爷真的会听他的话喔。凌姑娘,还是做满三个月吧。”
对喔,上次她亲眼看过县令、府台对他家的总管都毕恭毕敬的,要是见着了他一定是更加乖顺听话了。
“做不做?”他又问了一次。
看她又是为难又是不甘心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好笑。叫她教书而已,又不是要逼她卖身,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不做行吗?”她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你逼我留下来的,就不要怪我教书的手段太狠。”
既然他硬要留一个不甘愿的先生,她就给他一个严格得要命的先生。
“随时候教。”
要狠?能狠得过他吗?
宫似风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咪咪的对她招了招手,“凌姑娘、喔……是凌先生才对,我有件事要提醒你,附耳过来。”
潋夏一脸奇怪的走过去,听他说了几句,有些讶异的看了宫化蝶一眼,“真的吗?”
“讲什么悄悄话,贴那么近干吗?”宫化蝶皱眉道:“有话站开点说。”他一把持住潋夏的衣领,把她拉了开来。
“干吗啦,不要这样抓着我。”活像在抓鸡似的,就算她长得娇小,很适合给人提来提去,也别老是这样呀。
脚踩不到地心怪慌的。
“你是我的先生,搞清楚好不好。”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可是说不得谎的他一出口就是实话,“不许跟老二太接近。”
“是先生又不是娘子,为什么不许跟我太接近?”宫似风好奇的问。
“现在是先生,以后说不定……”他俊脸一红,骂了一声,“他妈的,我不说了。”这么老实干吗?还是少说几句,少糗几次。
“都已经知道我是女的了,还要先生来先生去的,真是一对怪兄弟。”潋夏咕咕哝哝的说着。
宫似风点头笑道:“是呀,叫先生也奇怪,喊凌姑娘又生疏,那就干脆点叫紫衣吧。”
“叫那么亲热干吗!喊先生就喊先生,有什么好奇怪的。”叫他喊她紫衣,那才别扭呢。
“谁知道她今天叫紫衣,明天会不会叫红裳?”因为他看她穿着一袭淡紫的衫子,心中一动联想到这家伙说话不净不实的,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
穿紫衫就叫紫衣,明天要穿了红衣,不就要改名叫红裳了?
“四爷真爱开玩笑,嘿嘿、哈哈……”潋夏勉强的笑笑,心中却是一惊,这小蝶儿还真厉害,脑筋动得挺快的。
看样子她得找机会开溜,否则迟早会被揭穿真正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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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啦,这下麻烦大了。”朱八满头大汗的说:“那个女先生真该死,她要人把账全拿到四爷房里,说是要教四爷看。”
“这下要是看出了蹊跷来,我就倒大霉啦。”
大总管连忙把手指在唇上一摆,嘘道:“要死啦,这种大事你也敢在这说?晚上老地方见,到时候再说。”
府里人多,来来往往的随时都会给人撞见,要是让四爷察觉到了他这管府内的总管,居然会跟管账房的朱八说悄悄话,那他就倒大霉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他才偷偷摸摸的到老相好寡妇秋菊的家,一脸着急的朱八已经在等了。“大总管,你说怎么办才好?”
“别慌啦,事情是咱们俩一起做下的,要真有事我也有份。”他拉着他坐了下来,叫秋菊去守着门口。
“我看先想办法把女先生弄走,之后……”他阴沉的从怀里拿出一包药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毒死四爷,他这偌大的家私就算在咱们手里啦。”
好操纵的二爷怎么都比四爷来得好蒙。
“弄出人命来,官府会追查的。”朱八担心的说。
“那就推在女先生头上好了。”他嘿嘿一笑,“况且四爷威风了这么久,大伙都讨厌他、怕他,他一死人人都高兴,不会有人深究的。”
“可是贵妃娘娘那边……”朱八虽然贪财,却怕事没有大总管的狠劲。
“这是有些麻烦,不过你想,四爷的名声这么的坏,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贵妃娘娘想详查的话,一定不得不挖出这些丑事,这样做对死者不敬,她多少也会顾虑点。况且就算查下来了,也不会疑心到我们身上的。”
“可是……”失八迟疑的说:“要是有个万一,那怎么办?再周详的计划都怕有万一呀。”
“四爷突然死在家中,又是中了毒的,这样一来的话,全府的人都脱不了关系呀。”
大总管沉思了一下,“也对,那就得想个好办法了。”
他收起了那包毒药,或许安排个意外会比较顺利、自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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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宫化蝶猛然在桌子上一拍,大声喝道:“凌紫衣!”
这一声有如打雷似的大喝,结结实实的打进了潋夏耳里,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更大声的回应,“干什么啦,那么大声想吓死谁呀!”
“我叫你好几声了,你神游去啦?”他抓过一本账本,问道:“生难字!”
她看了一眼,“览字哪,一览无遗的览字。”
笨,这么简单的字还敢说是生难字!
宫化蝶抓过一枝笔,写了个大大的懒字,忿忿的说:“这也是懒,中国字更可恶。”
又是同音异字,还有叫他头痛万分的破音字,他小时候死都不肯读书,还真是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