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珍珠弹人?真的还是假的啊!”芙蓉惊呼一声,余光怀疑地瞄他一眼。
“看他这副德性,用一把大胡子掩藏真面目,说不准是江洋大盗,小梳子,你可要多小心。”
“没事的!”小梳子趋前问候一声之后,便在他身旁坐下来。“胡子大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望春楼找我。”
“今晚我不想睡在船上,就想到你说琴剑山庄里面有一张舒服的大床,于是我就走一趟琴剑山庄,正想要好好地睡一觉时,结果被另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扰了,我追他到这里来之后,人就不见了。”
“真的吗?”小梳子兴致勃勃地说:“胡子大哥,你是不是想要清查进出望春楼的每一个人?要不要我帮你,望春楼没有比我小梳子更熟悉的了。”
“我没有那个闲工夫。我追黑衣人到这里来之后,心想,既然琴剑山庄的床睡不成,只好上望春楼来找你喝酒。”
芙蓉听见他们在谈论琴剑山庄,便找机会插话:“小梳子,你去过琴剑山庄?”
小梳子的食指放在嘴上轻嘘一声:“别这么大声嚷嚷,小心传到姥姥的耳里。”
芙蓉轻戳小梳子的额头。“你呀!敢做还怕被知道!”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姥姥伤心。好姐姐,你可要替我保密。”梳子拉芙蓉上前,介绍地说:“胡子大哥,她就是芙蓉姐姐,望春楼最美丽、最会唱曲的姑娘。”
听到小梳子这么介绍自己,芙蓉不觉心花怒放,欠身盈盈一拜。
“水芙蓉给胡子大侠请安,刚才招待不周,请见谅。”说着,立即吩咐彩儿多送一些酒菜过来。
彩儿走后,芙蓉即坐到天游对面,热情地招呼他喝酒。
“胡子大侠,小梳子不能喝,就让我来陪你喝吧。”芙蓉斟酒,问道:“不知你想听什么曲子?”
“改天吧。”天游的心情还沉溺在琴剑山庄的往事之中,没有心情听曲。
芙蓉看过的男人如过江之鲫,而眼前这一位男子,虽然满脸的胡子掩住他的容颜,但是他的眼底有着载不动的许多愁,一瞧便明白他心里有人,而且还是一个多情种。
“胡子大哥,你今晚见到琴剑山庄的主人了吗?”小梳子好奇地问。
“只见到满屋子的奴才。”天游淡然地说。
“小梳子,打从你一进门,就听见你们两个人一直提起琴剑山庄,也够烦人的了。”芙蓉说。
“芙蓉姐姐,你知道琴剑山庄的事?”小梳子问。
“这阵子上我这里来的客人也都在谈论琴剑山庄的事情。”芙蓉说。
“他们知道主人是谁吗?”小梳子好奇地问。
“也只是猜测而已,大部份的人都说可能是不清楚琴剑山庄一事的外地富贾出钱修园,可是依我看哪,我觉得是当年逃出凶手魔爪的后代暗地里找人来修山庄。”
芙蓉这一席话让天游和小梳子惊愕不已;尤其是天游,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芙蓉,芙蓉被天游这对柔情似水的眼睛瞧着,竟然有些害臊。
“我只是随便猜的,你们随便听听就好了,不必太认真。”
“芙蓉姑娘知道当年琴剑山庄出了什么事情?”天游问。
“知道的不多,琴剑山庄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正好被继父卖到望春楼,所以听人家谈琴剑山庄的事情就特别有感觉。”
“芙蓉姐姐,你快说说琴剑山庄的事。”小梳子催促。每次听人说起琴剑山庄时,她的心总会莫名其妙地揪一下,感觉很不舒服。
芙蓉想了一下之后,娓娓地说:“算起来也有十年了吧,琴剑山庄出事那一天,我被继父强拉到望春楼,我心里又害怕又难过,就趁夜里逃跑出去。在经过琴剑山庄时,当时我心里就想,在大户人家做丫鬟也强过在望春楼当妓女,于是我鼓起勇气上前敲门,敲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应门,我就被望春楼的人给抓回去了。”
“芙蓉姐姐,那你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出来开门吗?”小梳子紧张地问。
“隔天我听说琴剑山庄一家二十几口全被杀了,那时我吓死了,差一点我也是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现在再想起那晚的事仍心有余悸,芙蓉呷了一口酒,才又说:“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会对琴剑山庄如此感兴趣,这些年来,大家都说那里冤魂不散,经常闹鬼……”
“碰”地一声,一只喝汤的瓷碗跌碎在地。
“小梳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天游发现身旁的小梳子脸色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
“我……我不知道,大概是……这个故事让我很不舒服……”小梳子泪流满面,痛苦地揪着胸口。
“小梳子,我让彩儿扶你回去休息。”芙蓉担心地说。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对不起,胡子大哥,我先走一步……”小梳子跟跄地跑出去。
“怪了,平时活蹦乱跳、爱玩又爱闹的小梳子,没想到胆子这么小。”芙蓉喃喃自语几句之后,转过身来,说:“胡子大侠……咦?人呢?”
第二章
血流成河,尸骸遍布,一对杀红的眼睛正冷森森地注视她,手中的刀高高地举起来就要砍过了,她张嘴想喊救命却又叫不出声来。
小梳子躺在床上痛苦地扭动身体,容姥姥看了心急,又摇又叫的:“小梳子!
小梳子!你醒一醒……”
她猝然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小梳子,你是怎么一回事?”容姥姥坐在床畔,担忧地望着她。
“姥姥,麻烦你倒杯水给我。”小梳子坐起来,对梦里的情境仍心有余悸。
容姥姥倒来一杯水,并拧一条湿毛巾过来,小梳子抹一下脸之后,见姥姥仍惶惶不安地注视自己。
小梳子努力地扯了下嘴角,给姥姥一个安心的笑容,并轻声地说:“姥姥,我没事的。”
“小梳子,最近连续几个晚上你都是这样惊醒过来的,是不是又作那个恶梦?”
“嗯。”小梳子轻应一声,下床,将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
“怎么会呢?不是好久不曾再作那个恶梦了吗?”
小梳子若有所思地看容姥姥一眼,问道:“姥姥,那真的只是一个恶梦而已吗?”
容姥姥愣了一下,怔怔地注视她。
“小梳子,你别胡思乱想,再睡一下,等天色完全亮了,我到药铺抓几帖安神剂回来煎给你喝。对了,过两天就是女儿节,我得记着到观音庙求一个平安符让你带在身上。”
容姥姥离开之后,小梳子推开窗户,让凉风吹散还残留在心头的余悸,她才能平心静气地想一些事情。
鸡啼一声,天呈灰白色,稀淡了几分月色。
小梳子双肘支撑在窗台上,手托着腮,心想,那真的只是一个恶梦而已吗?
为什么她会不断地做一个相同的梦?这个梦会不会是她心底最深沉的记忆,因为害怕,所以她把它埋起来?
为什么姥姥从来不对她说以前的事?
为什么琴剑山庄那幅画里的女人总是萦回在她心头?
还有,只要回想芙蓉姐姐说的有关琴剑山庄的惨案,为什么她的心就会一阵刺痛?
好多为什么……。可当她用心去想时,头又痛得厉害。
“不想了——”小梳子低啐一口,开门走出去。
天逐渐亮白,小梳子沿河岸走着,远远地看见任天游在河畔练剑,身形狂放,手中剑光凛凛,身随剑影起舞,如飞光流影,令人眼花撩乱。
小梳子忍不住低声赞道:“好俊的剑法!”
突地,天游在半空中一个急速的回身,持剑直直地朝小梳子刺过来,吓得她连忙地提气展轻功,飞了起来。
半空中,两条身影前后追逐;不过三招,小梳子即招架不住了。
“胡子大哥,住手!我是……小梳子呀……”
小梳子觉得四周一股气朝她打过来,身子受不住,直直地往下坠。
“救命啊——”
天游一个前空翻,飞身接住她,安然落地。
“刚才真险……”小梳子有惊无险地拍着胸脯。
天游凝视怀里的少年,心想,刚才小梳子施展的轻功正是自己教巧妹妹的逍遥游,为什么小梳子也会这一招?
“小梳子,我问你,你怎么会逍遥游?”天游问。
“什么逍遥游?”小梳子发现自己还被天游抱在怀里,顿觉好像置身在一艘船上,船在湖上荡漾着,荡啊荡,整个人就晕了。
“就是刚才你躲开我那一剑的轻功。”
“胡子大哥,你快放我下来,不然让人看见咱们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我们铁定会成为一个大笑话。”
天游放下小梳子,眼睛仍紧紧地盯着她看。
小梳子的余光瞄见天游的目光时,耳根热了、脸也红了,整个人都要被他这对温柔的眼神给吸进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胡子大哥也练了摄魂术,会吸取人的心魄和灵魂?
“胡子大哥,你要找人练剑也要看清楚对象再刺,我没让你刺死之前,就先死两次,先吓死、再跌死。”小梳子用俏皮的言语来掩饰心里的悸动。
“小梳子,快说!到底是谁教你逍遥游这门轻功的?”天游咄咄逼问。
“原来这招叫逍遥游啊……”小梳子耸耸肩,开玩笑地说:“没有人教我啊,我是无师自通的。”
“不可能!”天游斩钉截铁地否决小梳子的说法。
“别人可能办不到,可是我小梳子聪明……”
天游紧抓着小梳子的手腕,目露凶光地逼问:“别跟我打岔,老实说来!”
小梳子吓了一跳,想抽出手,可是他捏得更紧,仿佛再使一点力气,骨头就要碎了。
“胡……子大哥,你是武功高强的大侠,轻轻一捏就是千斤锤,你再不放手,我的手就要断了……”小梳子痛得眼眶噙满泪水。
天游瞅小梳子一眼,便放开她,不过眼光仍紧盯着她不放。
“快说,若有一句假话,小心我的剑不认人。”
“我说真话,你的剑会知道吗?”小梳子抽噎地说,并用手背抹一下眼泪,然后把红肿的手放到嘴巴下面,朝它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口中哺哺地念道:“不痛,不痛……”
仿佛经她这么一吹一说,疼痛就会飞走了。
小梳子这个天真的举动完全是巧妹妹的习惯动作,再一次牵动天游的心弦。
天游一言不发地拉小梳子到河畔,将她红肿的手浸入沁凉的河水里,小梳子登时觉得灼烧般的手逐渐纡缓,不再那么痛了。
过了一会儿,天游把小梳子的手从冰凉的河水里拿出来,她纤柔细白的手腕上那圈捏痕,已经褪成淡淡的粉红色,不碍事了。
“像女人的手似的,难怪我轻轻一捏就肿起来。”
“这与我的手无关,而是你太使劲了,任何一个比我粗壮的男人被你这么一捏也会受不了的。”小梳子把手抽回来,并藏进袖子里,深怕这双手会泄露秘密。
小梳子坐在河岸上,睁睁地望着澄澈的河水,以及河面两人的倒影。她想起刚才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时,心湖就如河面上的水波一样,涟漪一圈接着一圈地荡着,让人晕陶陶,又觉得美妙。
“小梳子,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逍遥游。”天游的语气缓和许多,不似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凶相。
“胡子大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知道什么逍遥游不逍遥游的,我都管这招叫做懒得理。”
“什么懒得理?”天游诧异。
“我从小就长得比一般小孩瘦弱,又没有爹娘疼爱,附近的小孩会联合起来欺负我,我打不过他们就逃跑,他们在后面追我,我心里很害怕,只能拼命地跑,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就飞起来了。我发现自己可以这样飞起来之后,当有人再欺负我的时候,我就这样飞起来,懒得理他们。”
天游惊奇地看着小梳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小梳子急忙举手起誓:“我小梳子若有半句欺骗胡子大哥的话,我就会……”
“算了,不必发誓。”天游抬起一粒石子朝河面扔去,石子在河面上滑了五步才没人水中。
小梳子也学他打水漂儿,捡起石子朝水面扔去,可是石子只是扑通一下就沉人水里;又试了几次,依旧一漂也没有打起。
“哎呀,一点都不好玩。”小梳子咬着下唇,跺一下脚,不甘心地嘟嚷一句。
天游又是一怔!心暗惊,这个少年有些小动作和说话的样子和巧妹妹竟如此的神似!
“对了,胡子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说那招轻功叫逍遥游?”
天游注视小梳子一会儿,心想他一定是太想念可爱的巧妹妹,才会把这少年和巧妹妹联想在一块。
“没什么,与你无关。”天游冷冷地说,便转身离去。
“喂!胡子大哥,怎么就这样走人了呢?江湖上的大侠要离开时都会告辞一声,哪有像你这样一声不响就走人的。”小梳子边喊边追赶上去,天游猝然箭步如飞,小梳子的脚步跟不上,只好停下来,稍喘息,喃喃怨道:“刚才那一剑,我险些被你吓死、跌死,然后你却潇洒地丢一句‘与你无关’,人就这样走了,这是什么嘛……”
小梳子注视渐行渐远的身影,孤独地消失在河岸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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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梳子手里拿着河边折下来的芦苇,边走边甩着芦苇,白色的花絮随意飘飞,沾到李家那红红绿绿的布上,像是一朵纯洁羞涩的小白花。
“小梳子,别弄脏我的布。”卖布的李大叔责备地说。
“李大叔,替您的布绣上一朵小白花不好吗?”小梳子嘻道。
“走走,到别处捣蛋去。”李大叔挥净布上的白絮。
小梳子咯咯一笑,继续往前蹦去,手里的芦苇花仍是招摇地飞舞着,掉人张家那一锅粥里面。
“小梳子,别坏了我一锅粥!”卖粥的张大叔责备地说。
“张大叔,替您的粥里添点别的滋味不好吗?”小梳子笑说。
“走走,到别处捣蛋去。”张大叔舀掉飘浮在粥上的白絮。
小梳子咯咯地笑着走开了。
这时坐在摊上喝粥的石磊不经意瞥一眼,不觉一震,付了碎银,提剑追去。
“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石磊说。
小梳回头瞅他一眼,被他这张又黑又凶的脸给吓一大跳。
“我又不认识你,干嘛借一步给你说话?”
说完,小梳子甩头要走时,石磊轻轻地将手搭在小梳子的肩头上,她顿觉全身动弹不得。
“你……你想干什么?”小梳子心里慌张,面色却故作镇定地说:“我可警告你,这条街每一个人都认识我小梳子,你胆敢对我怎么样的话,他们可不会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