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代警觉地捏住衣襟,尴尬地一笑,“方便。”
就在和歌子进到起居室的同时,洗完战斗澡,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的一朗,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第七章
“嗨,好久不见了,一朗。”和歌子悠哉地坐在沙发上,跷起了她性感又撩人的二郎腿。
只围着一条浴巾,正准备和娇妻嘿咻一番的一朗,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不……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和歌子?”他讶异地望着出国多年,几乎可以说是失踪了的她。
端看两人之间的微妙互动,靖代已然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她心里隐隐明白,一朗跟这个名叫和歌子的女子有着一段她所不知道的过去。
突然,她的心底涌现一股酸酸的、涩涩的情绪,叫吃醋。
“一朗,去穿件衣服吧!”靖代的脸上虽带着笑意,心里却已经气得想咬人。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危机感,也是第一次因为别人的人侵而感到警戒。在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直到和歌子出现在她面前。
光是想到这个女人和一朗有着一段可能非常亲密的过往,她就恨得想吃人。
这就是嫉妒吧?这就是她爱他的证明吧?天呀!她不晓得爱一个人会让她变得敏感而强悍,而这一切的变化只因一个旧情人的出现……
“不必了,”和歌子撇唇一笑,“我又不是没见过一朗赤裸裸的样子。”
“和歌子,你胡说什么?”一朗羞恼地斥道。
和歌子瞥了靖代一记,意有所指,“话说回来,一朗的身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听出她话中那耀武扬威的味儿,靖代可真是气恨得想杀人;不过为了保持风度,她忍住了。
她是正牌夫人,就算是旧情人曾跟他有过多缠绵悱恻的一段,他现在可是属于她的。
“和歌子,”他一脸警告地盯着她,“别乱讲话。”说完,他旋身进到卧室去。
虽然是客人,和歌子却仿佛曾是这儿的女主人般自在。
“他害羞了?”她笑笑,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听说你们认识没几天,一朗就决定把你娶回家了,是吗?”
尽管有着自己才是正牌夫人的自信,但当她看见美丽大方,充满自信美及成熟美的和歌子时,心里却不自觉地自卑起来……
如果一朗曾经跟一个如此美丽且优秀的女子交往,又怎么看得上平凡的她呢?不管比什么,她是决计比不上这位和歌子小姐的。
“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你一定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吧?”和歌子上下打量着靖代,然后促狭一笑,“不过我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听见她如此富有敌意的嘲讽,靖代真是火冒三丈。
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跑到人家夫妻的闺房里不说,还不时出言不逊、语多嘲讽,简直……简直莫名其妙!
“和歌子。”这时,一朗穿上了衣裤,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
和歌子睇了他一记,“干嘛像见到仇人似的瞪着我?”
“你来做什么?”他问。
“我一回来就马上来向你道贺,这样也有错?”和歌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纠结着眉头,“你可以来,但是不要这样上来。”
她抿唇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我以前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
“现在……”她打断了他,并缓缓地从沙发站了起来,“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她唇边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像个绝对的胜利者般地脸着一脸委屈而懊恼的靖代,“不打扰你们了,晚安。”话落,她旋身步出了起居室。
* * *
“靖代,我跟和歌子是……”她前脚一走,一朗就急着向脸色铁青的靖代解释。
“是情人,对不对?”她瞪着他,不给好脸色。
“旧情人。”他非常强调这一点。
“是那种看过你裸体,经常进你房间的旧情人。”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讲理,但是被嫉妒及醋意冲昏了头的她哪管得了这些?
他微微拧起眉头,“别不讲理。”
他和和歌子曾是交往甚密的情侣,就算是有那一层关系也是无可厚非,如果要用这个来诘责他是极不公平的事。
“我就不讲理!”她以为他至少会哄哄她,谁知道他竟然忙着数落她,还说她不讲理。
笑死人,这世界上有哪个女人是讲理的?!
要论不讲理的话,刚才那位和歌子小姐才真的是不讲理呢!
端着旧情人的架子踩到她的头上来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出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刚才的情形他又不是没见到,现在却要怪她不讲理,有哪个女人可以容忍这种窝囊事啊?
“和歌子是有不对,不过你不能把账算到我头上来,我也不知道她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啊!”
自认坦荡的他实在无法忍受被误解的委屈,他跟和歌子已经是过去式,靖代应该相信他才对。“不算你头上,算谁头上?”她噙着泪水,“如果你觉得她不对,刚才为什么不说她两句?”
他眉丘隆起,神情懊恼,“说她两句?我凭什么?”
别说他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有,和歌子那大小姐脾气又岂是能让人说两句的?
“你……”他也没说错,他是不能说和歌子什么。可是……她就是生气!
“靖代,”他趋前,试探地摸摸她的脸颊,“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一起,别因为这件事情就……”她不领情地拨开他的手,“没心情。”她撇过头去。
一朗捺着性子,“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她猛地转头瞪他,气呼呼地说,“只要想到你们曾经在一起过,我……我就没心情!”
他一声不吭地望着她,眼底充满了难以隐藏的懊恼,“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难道还奢望我是处男?”
她心头一震。
是呀,他已经三十二岁了,又不是没谈过恋爱,难不成她还希望他是第一次吗?
不是的,她绝不是个霸道、死心眼的女人,只是当另一个女人突然这么趾高气扬且一副胜利者姿态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平复下来。
而起因就是她心中强烈的自卑感。
虽然她还不了解和歌子这个人,但端看外表,她就可以知道她绝对是个家世显赫的富家千金。如果像她那么优秀的女性都无法成为一朗的“永远”,那平凡渺小的她又算什么?
她好怕,在和歌子突然出现后,她感觉到危机,也惊觉到自己潜在的自卑及怯懦。
“我承认我跟和歌子是有过关系,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我现在的妻子是你,不是她。”他使劲将她扳向自己,“看着我。”
虽然身子被迫面对他,她还是倔强地把脸转开。
其实此刻她也不是真的因为生气而不愿正视他,而是……她害怕面对他,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眼底的怯懦及不安。
为什么即使是过去式,和歌子还能那么自信满满地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他还是她的”的模样?
为什么明明是现在式的她却一副胆小怯懦,像偷了别人东西似的畏缩?
为什么她那么在意和歌子的出现,即使一朗一再强调他们已没有任何关系。
是她突然觉得自惭形秽、自叹弗如吗?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爱他的信心及决心吗?是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背景都配不上一朗吗?
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忽地明白了所有的事?她早该知道自己和一朗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早该在结婚当天就逃掉的。
她比不上和歌子、比不上他曾经有过的所有女人、比不上他将来随时会遇上的任何一个上流社会的女人……
“放开我。”她倏地甩脱他的手,旋身便冲出了房间。
一朗没有拦她,因为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冷静;在这种时候,不管他对她解释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唉……”他喂叹一记,开始气恨起突然前来坏事的和歌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回来做什么?去年还听说她要在美国结婚,怎么现在一声不响地跑了回来?
他和她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他对她的了解,他大可断定她在美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她为何要在靖代面前说那些话?就算她是个骄纵成性的大小姐,也不至于那么野蛮荒谬呀!
* * *
因为不想回房,靖代只好跑到牛田太太的房里跟她挤。当牛田太太问起她为何不回房睡时,她哭哭啼啼地将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和歌子小姐呀……”提起和歌子,牛田太太不觉锁起眉心,“她确实曾经是少爷的女朋友,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靖代吸吸鼻子,不满地说:“我生气嘛!”眼眶又眨红了。
“唉呀,”牛田太太慈爱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别介意,她那个人就是我行我素惯了,你别跟她计较。”
“我……”她噙着泪,十分委屈。
牛田太太笑叹着,“你是少爷亲自选择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信心?她就是没信心。
如果她有信心,现在就应该留在房里将一朗紧紧地拥在怀中,让自己成为他的女人。可是……现在的她没有信心做“宫川一朗的女人”。
“她好漂亮、好有自信,一看就知道是家世不错的富家小姐,我……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说着,她不觉淌下眼泪,“当她对我耀武扬威时,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傻丫头,”牛田太太怜惜地在她肩上拍拍,“别钻牛角尖了。”
“可是我……”她的心好慌,好慌。
在和歌子未出现前,她觉得一朗对她的爱是理所当然,她觉得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可是当和歌子出现,她严重威胁到她及一朗的关系,不论一朗如何对她保证,她就是无法释怀。
她知道这不能怪一朗,因为所有的不安都来自于她的自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现在的她除了将一切都推给他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好可悲,明明拥有了幸福,却没有握住它的勇气及自信。
“少爷他不是个随便下决定的人,他既然选择了你,就一定会专心地爱你,放心吧!”
“是吗?”尽管有了牛田太太的劝慰,她还是惴惴难安。
“没错没错,”牛田太太笑咪咪地,“你一定要相信少爷。”
“一朗他……他一定是生气了,他都不来找我……”她嗫嗫地说。
牛田太太就像是母亲般安慰着她,“少爷是想让你冷静一下,他会来找你的,别担心了。”
“嗯。”她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充满了不安。
* * *
隔天一早,一朗并没有在餐桌上出现;而他的缺席让靖代更加不安,她猜想他绝对是生气了。
坐在与婆婆三枝子同席的餐桌上,她的神情郁郁寡欢。
“你干嘛一脸不高兴?”三枝子突然开口问道。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那位沉默是金的婆婆居然开口跟她说话,虽然语气不是很温柔——
“没有……”她失措地道。
其实三枝子已经知道和歌子昨晚来过的事情,她光是看靖代那一脸像是谁欠她八百万的表情,就知道昨晚上势必很不安宁。
不过说也奇怪,如果一朗和靖代因为和歌子的出现而发生变化,最高兴的人不该是她吗?
然而,为什么当她看见靖代那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时,她却动了想“说”她两句的念头?
“和歌子是池田药厂的独生女。”她淡淡地说。
一听池田药厂,靖代不觉一震。
虽然她一直待在德岛,但池田药厂这名字她还是听过的;毕竟在开发新药上,池田药厂可是贡献不少。
原来和歌子是那家药厂的继承人,难怪她看起来那么自信而耀眼;为了继续家里的事业,想必她父母一定是费尽心思在栽培她吧?
“要不是她突然出国,也许和一朗结婚的是她,不是你。”三枝子语气平缓地说。
靖代不明白她这么说有何用意,但是她这一说,让她更加自卑且懊丧。她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沮丧到不行。
三枝子本来是打算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的,但当她发现靖代一声不吭,一副失败者模样的时候,她不觉懊恼起来。
她希望她有所回应,至少也该表现出不满,但是她没有。
她不喜欢她一脸“未战先败”的模样,想当她宫川家的媳妇,就该有基本的自信及战斗力。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比不上人家了?”她睨着靖代,言辞严厉。
靖代抬起脸,不满却又无话可说,“我……”
“我看你干脆成全他们算了。”其实她也知道一朗跟和歌子早已是过去式,别说他现在已经结婚,就算没有,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她是看不惯靖代那沮丧自卑、小可怜似的样子,嫁进门后被她“折磨”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屈服过,怎么和歌子才一出现,她就郁闷成这样?
不行,难道她的“本事”不如一个和歌子吗?
靖代还没摸清婆婆的性子,只觉得婆婆是想趁机逼她回德岛。
她知道自己在婆婆心目中绝对是比不上和歌子的,但是……她是一朗的法定妻子,除非是一朗不要她,否则谁也不能拆散她跟一朗。
对,谁也不可以!
旧情人又算什么?她绝不容许和歌子公然向她挑衅,她要让和歌子知道,就算她再优秀、再性感美丽,一朗所选择的人却是她——宫川靖代。
“不!”她霍地站起,一脸坚决,“我不会把一朗让给她的。”话落,她旋身就跑了出去。
三枝子睇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会用这种方法激起她的斗志。一朗和她若因此而绝裂,不是正中她的意吗?为什么一心想拆散他们的她,现在却有了这样的变化?
她是怎么啦?难道病了一场就让她神志不清了吗?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牛田太太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三枝子睨着她,似乎已经知道她为什么而笑了,“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欺负她。”
“你也开始喜欢她了,对不对?”牛田笑问。
她怎么可能喜欢她?她只是……只是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打从第一眼见到靖代,她就没真正讨厌过她。
虽然她嫌靖代出身平凡、见不了世面,学历不高,看起来又不聪明……但是,那都是可以解决的事情。
也许她只是吃醋,因为她最宝贝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孩子反抗她,而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违逆了她。
大概是因为生气、因为“母亲的醋意”,因此她才总是挑剔靖代,尽管她根本无从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