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吃完饭就放你回去,你想得太容易了。”他对她刚刚让姊妹们放心的安抚句子有所不满。以为他会这么容易就让她走?想都别想。
“那你还想怎么样?”饭也如他所愿地请了,还不瞑目吗?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想怎么样,总之,在我想到要怎么样之前,就请你舍命陪君子。”他继续伪装优雅地品尝香软可口的嫩鸭胸。
“手机再借一下。”姚喜容伸手索讨。
“打回家交代行程?”真是好孩子,和他这种一出门像丢掉,回来像捡到的孽子天差地别。
精致小巧又高“贵”到不行的彩色萤幕手机入手,姚喜容笑笑地说:“不,打电话报警。”
要铲除这等小人,只有伟大英明的警察伯伯做得到,向自家父母哭诉是没什么大成效的。
“够罗你。”快手将拨了一个数字的手机夺回来,消除,关机,看她还怎么威胁他。
“我们八点过后不能身著校服在外游荡,捉到而无正当理由是记警告一支。”好吧,试著跟他讲讲理。
“真的?”
喷火龙双眼一亮,她就知道他肚里存了什么坏水,讲理无效。
有人准备将她扣留到晚上八点过后,让她无奈吞下一支警告。
事实上她没说完——
晚上八点身著校服游荡,警告一支;枉顾校誉,与异性有过度亲密举止——例如吃饭,也再赏警告一支。要是穿便服还可能逃过众多耳目,但是她们的校服是那么的有特色,要人认不出来还真困难,再加上她的身分……
还好她大功小功数也数不完,操行都快破三百了,就算接下来半年都旷课也绝对扣不完,小小两、三支警告还真的看不在眼底。
“太好了,我突然想去逛夜市,顺便再吃一顿消夜,然后上阳明山去赏夜景。”乔均笑得太灿烂,近乎贱笑了。光在餐厅里吃吃喝喝太隐密,一定要带她去游街示众。
“真可惜,我只想回家去读圣经。”兴趣不合耶,那两人还是分头行事好了。
“你的人生一定很无趣,上完学就回家温习功课,做完功课就上床睡觉,眼睛睁开再继续上学,重复著同样的过程,啧啧,没享受过夜生活吗?”他煞是可惜地摇头。
“是没那么糜烂过。”她也摇头,也同样是惋惜——惋惜他的糜烂。
“我好心点,带你去看看夜生活的美丽。”
“我带你去体验天父的伟大圣洁比较实际。”
神与魔,救赎与堕落,正在进行拉锯战。
“你所谓的天父能让你high吗?”
“你所谓的夜生活能让你长智慧吗?”
“是不能,但我活得够精采。”狞笑。
“我也活得够充实。”甜笑。
“……”瞪她。
“……”瞪他。
光明一方与黑暗一方对峙中。
“我不污染你,我就不叫乔均。”
“你污染得了我,我就不叫……韩轻纱。”这句堵得有点小人,因为她本来就不是韩轻纱。
黑暗喷火龙对光明小天使撂狠话,誓必将她拉进堕落一族。
“试试看罗。”两人同时结论。
有了互较长短之心,两人热血沸腾。
用完餐,姚喜容掏出小钱包要结帐,乔均动作硬是快她一步,看来是相当熟练拿卡抢付钱,她正要阻止他,却在扫到他皮夹里的照片时,愣了一下。
乔均并没发现姚喜容注意到他的皮夹,所以立刻又将皮夹合起,虽然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她已经看得清楚。
那是轻纱,她笑起来总是那么美丽,有好些回就连她们这群学生会的娘子军都怀疑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漂亮,虽然爱钱归爱钱,她身上可嗅不到铜臭,还是清灵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会将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放在皮夹里,除了一种解释之外,还找得到其他原因吗?没有,至少她找不到……
心口有种被撞击到的感觉,有点闷又有点难受……也有些疼吧?
她别开脸,即使乔均的皮夹早因为服务生送回信用卡及签帐单而收回口袋,她还是想避开。
避开什么?
是他现在微笑得轻松的模样,还是避开她认为他看到轻纱的照片后才流露出这么亲和力十足的笑?
“韩轻纱,你发什么蠢?”乔均向来讨厌被忽视,况且她看起来正在神游太虚,和她的天父在泡茶聊八卦。
错误的名字称呼让她回过神来,她没发现自己一直到调匀了呼吸才回头,慢慢从小钱包里将这一餐的钱算好给他。
“我跟女孩子出来吃饭从没让她们付过钱。”他拒收,这几百块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那是因为她们付出的是另一样东西。喏,你有你的习惯,我也有我的。”不欠人情也是她的座右铭之一。钱搁在桌上,他若不收她也不会拿回来,如果他要耍帅,就把钱留在桌上给服务生当小费她也无所谓。
“女孩子还是随和一点比较可爱。”
随和,这是每个和她认识的人都给过她的赞美,但似乎在他眼中并没有看到她这项优点,不过她更相信她在他眼中是毫无优点可言的。
姚喜容不置可否,率先走出西餐厅门口。
已经七点四十分,天色暗暗的,街灯也一盏盏点亮,行人匆匆来、匆匆去,过了下班尖峰期,人群还是没减拥挤。
蓦地,乔均身上那件千叶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
她只用不解的眼光询问他。今天气温虽低,但还不至于冷到要劳驾他佯装绅士的替她添衣,万一他因而感冒,很可能又将这项罪名扣在她头上。
“我们学校可没有一条八点过后不能身著校服在外游荡的校规,遮住你的校服。”嘴上虽说希望她犯校规被记警告,实际上他还是没这种打算。
原来他不是担心她冷不冷,而是伯她在路上被发现违反校规。
为了省去麻烦,她乖乖套上他的外套,尺寸及长度正好足以挡住她臀部以上所有校服。
“你外套上烟臭味好重。”未成年就是老烟枪,未来应该也不可能长进了。
“这是污染你的第一步,现在你整个人都沾到我的烟臭味了。”诡计达成,嘿嘿嘿。
闻言,她动手要脱下,乔均可不允,拨开她碍事的双手后,更努力将每一颗外套扣子都扣好,他们千叶的外套扣子最上头那颗刚好扣到喉咙部分,有几分中山装改良后的味道,将她包得很扎实。
“来不及了,臭就臭了。”一想到她身上全是他的味道,乔均突然觉得很高兴,至于在高兴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接下来,先带你去钻钻夜市压马路,十点再去PUB喝酒。”行程排定。
“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赶上赞美祈祷会——”
“我这辈子上教堂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结婚。”至于其他拉里拉杂的弥撒传教讲道,他半点鸟兴趣也没有。
乔均捉住这项坚持,摆明叫她有本事就拖他上教堂无妨,如果她做好了要成为他乔家大少奶奶的准备——
西餐厅外正好有一整排路边摊贩,以贩售衣服、首饰、围巾这类商品居多,姚喜容眼尖地看到一小块区域正巧有三排戒指可供选择,她突然挽住乔均,甜甜笑道:“好呀,那买对戒指再去。”
她没被乔均唬住,若是她立刻拉著他往教堂飞奔,会吓傻的人反而是他吧?说不定还会当场甩下她,跑得无影无踪。
何况,他心里有了另一个喜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个玩笑而当真?
果然如姚喜容所料,乔均脸色一沉,深瞅著她,像是她的回答是多令人惊恐的世纪末预言。
这么开不起玩笑呀?
虽然没能吓傻他,但吓得他一脸铁青也算差强人意。
“要挑戒指吗?”她故作无辜,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一边像是亲密询问一边硬将他拖到摊位前,开始仔细端详起戒指样式。
她挑起一只素面戎,套进自己的手指。
“老板,这一款有没有他可以戴的?”她尽一个顾客最大责任,表现出高度购买欲。
“有有,这只戒围十五号的试看看。”
“谢谢。”接过老板满脸笑意递来的同款男戒,姚喜容执起乔均的手就准备朝无名指套去。
乔均冷不防抡起拳,拒绝互许终生的坚决反射动作来得太突然,让姚喜容那只拈在双指之间,并且已经套到他指甲边缘的男戒硬生生扑了个空,银铛落地,仿著车轮猛踩油门呼啸而去的模式和速度,圆亮的银戒滚呀滚的,接著扑通一声掉进行人道下的排水口,随著涟漪而归于沉寂。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姚喜容看出了他的窘态和片刻即逝的歉意,但乔均却完完全全看不出此时她脸上到底有些什么情绪。
“老板,对不起,那只戒指的钱我一样会算给你,我还要买我手上这只。”姚喜容向著摊贩老板轻轻鞠躬,被男士以如此激烈的动作拒绝,一般女孩早就尴尬到双眼蓄泪,可是她没有,仍是淡淡笑著,这种时候可不能脱下戒指就潇洒走人。
老板瞄了乔均一眼,不是很明白这对看似情侣,实际上却暗潮汹涌的男女。这两人并不会给人很速配的感觉,反倒像是完全不搭嘎的组合,彼此间的互动也颇诡异。
“要不要我再拿一只给你?我算你便宜一点。”这样让小姐白白损失也很不好意思。
“不用了,也用不著了。这样多少钱?”她轻笑拒绝。
“两只三百,收你二百五就好。”
姚喜容付了钱,道谢,也道歉。
“还不追上去?女朋友走了啦!”摊贩老板看姚喜容都走了四、五步,乔均还傻傻站在原地,出声唤醒他。
“韩轻纱!”
追上前去的乔均叫了她好几声,姚喜容都没回头,仿佛被车水马龙的嘈杂所影响而听不到他的嚷唤,乔均占著天生的长腿优势,三两下赶上她,但就算他在她耳边叫唤,她还是恍若未闻。
“我叫你你怎么都不应声?!”他吼道。
因为那又不是她的名字。姚喜容想归想,前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你要去哪里?”乔均干脆一把抓住她比较快。
他的力道不知拿捏,自然扯疼了她,但姚喜容脸上除了笑还是没有一丝丝改变,只有在被拉进他怀里时小人的嘀咕了几声。
“回家。”
“但是——”不是说好了还要去体验夜生活?
姚喜容打断他的话,早摸透他要说什么了。“一个说要去教堂结婚的新郎当众甩了新娘要替他戴上的婚戒,你认为那个新娘还会好心情地陪新郎去钻夜市、逛PUB吗?”好好去墙角蹲著反省内疚吧!
“那是你的玩笑话——”
“我再认真不过了。”
乔均分不出来她到底说真说假,智障都知道他说去教堂结婚只不过是要封她的嘴,猪头也晓得她开心挽著他的手去挑戒指也不过是要吓唬吓唬他,这事不是两人心里都有底的吗?那她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态度是那么确定,几乎要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是哪家烂工厂生产的烂男人,甚至在看到戒指落进排水口时,听到自己胸口也传来那么沉重的一声“扑通”失落。
“对了,我明白你追来的原因。”姚喜容脱下他的外套,因为突来的一阵晚风而打了寒颤,她忍住轻咳的欲望,将那团交杂著他与她暖烘烘体温的外套塞回去给他。“你是来讨这个的吧。”臭衣服,还你啦!
似乎察觉到她的生气,虽然从她的嗓音和神情根本瞧不出端倪,但是乔均嗅到了火药味。
她气他什么呢?他不明白。
“韩轻纱,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翻脸吧?”喂喂,风度。不过是一个路边摊卖的便宜戒指,送她几百个他也不会皱眉,为这档鸟事要性子太不可爱了!
“我‘韩轻纱’当然不会。”她扯笑。会翻脸的人是“姚喜容”!
她气他什么呢?她也不明白。
他甩掉戒指的举动早早就在她的计算之中,如果他乖乖任她套上戒指,那她才会觉得毛骨悚然好不好!既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抗动作,就不该在他按照她编写的剧本上戏时,眼见戒指消失在排水口里,竟然……这么不高兴……
到底是他反常还是她失常?
只觉得自己被一团散乱毛线给缠得心烦意乱的姚喜容拦下一辆计程车,用他们头一次见面时收尾的方式离开现场,只是这一回,她没踹出到任何一脚,却同样让乔均感觉到不舒服。
那一次不舒服的感觉是在他的下腹,被莲足狠狠踹到的部分。
这一次……不舒服的部分,是在胸膛。
狠狠的,不舒服。
第五章
“好,散会。”
每天中午,一个便当加一份文件是祟恩女中学生会干部的基本用具,她们必须在繁重的课业间拨出闲暇处理公务,而一分钟当五分钟用是娘子军早已练就出来的好本领。
姚喜容将凌乱的文件收妥,望了一眼壁钟,平常这个时候,议题应该还在讨论中,今天能提早结束,不是因为大家能力又变强了,而是一些小细节全被跳过,她当然知道大家努力挣出这十几分钟是准备拿来做什么——
“好,现在进行下一个议题,姚喜容同学,请你报告你昨天的行踪,请发言。”纪扬波握起拳充当麦克风,来到姚喜容抿笑的唇边。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Test、test,嗯哼。”先试个音。“吃饭。”好,结束。
“这么干净俐落?”众人发出不平之鸣,明显对她用两字带过几个小时的失踪感到不满意。
好吧,应大家要求,话说从前——
“我点了牛排,乔均点了法式烤鸭胸,开胃菜是凯撒沙拉和方块面包,沾酱是局起司蘑菇,味道超好的,汤类我选的是海鲜汤,他则是巧达汤,甜点是两份义式烤布丁,饮料我是柳橙原汁,他是热咖啡,我还加点了一个水蜜桃奶酪……”
“容容,不用这么详细。”方如意对那家西餐厅的菜色并无太大兴趣。“乔均挟持你出去,就单纯吃饭?”切入重点,简单扼要。
“不然呢?”姚喜容笑著反问。
“那种野蛮学校的野蛮会长会是什么好家伙,人家才不信他那种人会只是请你去吃饭!”苏小巧今天一整日都笼罩在乌云之下,连声音也像感冒般闷闷的,脸色也偏苍白。
“小巧,你生病了吗?”看起来好没有精神噢。
“别管她,她还在气昨天千叶那些人对她做的事。”纪扬波替苏小巧答了,并对姚喜容使了一个“别问”的眼神,可惜姚喜容只顾著担心苏小巧的情况,没默契去接收纪扬波的挤眉弄眼。
“他们对小巧做了什么?”
苏小巧哇的一声,好伤心好伤心又哭了起来,连累积情绪这个麻烦步骤都省下来了。
“不是暗示你别问吗?”纪扬波无奈地塞了一大盒面纸给苏小巧去角落哭个尽兴,对著姚喜容说明:“昨天你不是和我们被隔开吗?我们四个人在里面和季天城对峙,谁知道他们学生会室里的小房间又跑出来三个大个子,有一个还好,人模人样的,笑起来亲和力十足,另外两只动物根本就是狰狞了,那时小巧刚好站得最靠近那两只动物,被他们一左一右给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