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写的吧!」他立刻道。「我看得懂一点汉字。」就算看不懂,他也能去问人。
「哦!」夕川颔首。「可是我的纸笔不在身边,晚一点再写给你看。」她的背包现在都是石拍在保管。「我记得他是白族人,他在南诏是六大姓之一。」姊姊跟她说过南诏後期,强族林立,其中郑氏、杨世、赵氏、董氏、高氏、段氏这六姓都是有地有民有兵,一举一动皆能干系政局。
「所以你也知道南诏今年会亡?」扎格试探性地问,他在溪边时曾听她说过南诏会灭亡的话。
夕川微惊,他果然也知道,难道他真的跟她一样是从未来来的人吗?虽然他说过他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但这也可能是巫师算出来的结果,唉……她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姊姊一再告诫她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怕她被当作稀有动物关起来,她自己当然也很担心会因而引来麻烦,可是之前在溪边发生争斗时,她真的很想告诉赞路,希望他能及时省悟,毕竟这一切在她眼里看来都是历史了,再者,南诏已走到尽头,不可能因为她说的两句话,历史就会更改。
见她没说话,扎格心里已有了谱。「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他们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扎格瞥了一眼站在几尺外,不停往他们这儿看来的人。
「我可以问你最後一个问题吗?」夕川急忙道。
「什么?」
「你知道索日的亲生父母在哪儿吗?」夕川问道。
扎格大吃一惊。「你怎么……他告诉你的?」
夕川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不……不是,这有些难解释……」她不知要如何告诉他说她是在梦中知晓的。
扎格盯著她不安的神色,说道:「这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你还想杀索日吗?」夕川紧张地问。
「暂时不会。」他站起身。「以後再谈吧!」
「等一下,我……」夕川话未说完,他已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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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日在黎明前醒来,乾涩的嘴唇让他想找水喝,才动一下,肩膀便传来痛楚,记忆倏地涌上脑海,他忍著痛苦撑起自己,黑眸在四周搜寻,意外地发现她就睡在他身旁一臂之遥,她的另一边则睡著阿西木嘎,想来她是想就近照顾他们两人,所以睡在两人的中央。
他习惯性地蹙下眉头,抬手抚过她的脸,她动了一下,忽然紧皱眉心而後睁开眼,他瞧著她睡眼惺忪地眨著眼,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醒来。
「索日。」她忽然知觉他的存在,随即不停地眨眼想在黑暗中认出他的模样。「你不舒服吗?」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你没事吧?」他轻抚过她的脸颊。
一感觉到他的气息,她便羞赧地低下头。「我很好。」她小声地说。
「我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他攻击了士兵,之後则全无印象。
「是扎格背你回来的。」
「扎格?」他不解地蹙著眉心。
「他是我们在羊苴咩城遇到的男子,大腿被划了一刀——」
「我记得。」他轻声打断她的说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路过这里,发现有暴动,就顺道进来了解发生什么事。」
夕川有些结巴地解释著,要她说谎,实在是为难她,可扎格对其他人也是这么说,她只好配合,虽然她发现普布与古比根本不信,不过他们也没多问什么,但却让她心生愧疚,她真的不想隐瞒他们对他们说谎,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索日没有继续追问关於扎格的事,而是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你有受伤吗?」
「没有。」
她才说完,他已举起她的手,撩起宽大的袖子,注视她手臂上的鞭痕。她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一丝青白,血痕像一条黑色的毒蛇,弯曲地横过她的手臂,看来令人沭目惊心。
「索日,这个不要紧的。」夕川低声说著。「你的伤比我严重多了。」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盯著她手臂上丑陋的鞭痕。
「索日……」
「打你的那个士兵怎么了?」他不带感情地问著,他记得自己好像被击昏了。
她抿了一下唇後才道:「死……死了。」
索日冷哼一声,像是在说著死有余辜这样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愧疚怜悯之意。
他的态度让她的胃纠结。「索日,你答应我……以後不要杀人好不好?」
「什么意思?难道别人要杀我,我也不能杀他吗?」他的语气中有著怒意。
「索日,你别大声,大家在睡觉,会被你吵醒。」她紧张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对很多事情都愤怒,可夺人性命不是好事——」
「你这些话应该去跟那些士兵、那些奴隶主说。」他转过头,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索日。」她撑起身子,将他的脸转过来。「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他的黑眸闪了一下。「你有仁慈之心,我没有,也不想有。」
「不是这样的。」她焦急地说。「我知道这话你一时之间难以听进去,但杀戮没办法让心平静的,以牙还牙只能得到一时的快活——」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下去。「我不想听这些。」
夕川垂下眼睑,长叹口气。「好,我不说了,你休息吧!」她躺回原位。要改变他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她要有耐心才行。
听见窸窣的声音,夕川转头,发现他坐起身来。「索日,你要做什么?」
「我口渴——」
「这里有水。」她在自己头顶後方一尺处放了一碗水。「我怕你们半夜会口渴,所以先放了。」
她移开碗上遮尘的大叶片,将碗递给他,他接过碗,一边喝水,一边瞧她。
「还要吗?我再去取,我在树下放了一桶水。」
他点点头将空碗给她,夕川起身舀了一碗水回来,他接过碗,仍是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瞧。
夕川感觉到他的视线,腼覥道:「你为什么一直盯著我瞧?」
「我说了我喜欢你。」他直言不讳。
夕川垂下脸蛋,感觉手上一紧,双颊不由得红润起来,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没有言语,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握著她的手。
她低首无语,静静地让他握著,她的心有些慌、有些乱,却又有著少见的决心,像是决定与他一起前行,他既已握起她的手,她便要牢牢守护,无论如何是不能丢下他的,松了手,他走进的便是无底深渊,她只盼自己能阻挡他要走的命途。
「索日,跟我一起回家乡好吗?」她轻声地问。「离开这里,你心里的不平会少很多。」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著,原本他并不排斥与她离开南诏到中原去,但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的心又生出许多的怒火。为什么奴隶就必须如此被奴役,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他想报仇的心态再次燃起,他要让那些人有一天也被他踩在脚下,如此一来,他的怒火才能获得平息。
「索日。」她唤他一声。
「你不能留在这里吗?」他反问。
她愣了一下,眉心拧著。「我不能在这里,这里……有太多的痛苦,我的身体没办法负荷。」
「到乐山後,你的姊姊就会来接你?」他说道。
她迟疑地应了一声。「嗯!」姊姊一直告诉她说会想办法接她回去,但其实她自己也无法确信姊姊真能将她接回二十一世纪。
「为什么你的姊姊不过来南诏接你?」他问道。
夕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顿了一会儿才道:「来这里路途太遥远了,我们说好在那里会合的。」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这里?」他又问。
「我跟你们说过,我出来游玩,然後迷了路。」她说得心虚,所幸他没再继续追问,只说天快亮了,她最好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为免他又追问她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夕川听话地躺下来休息,但胡思乱想一阵子后,才渐入梦乡。
第十三章
现代
「什么?她想带一票人回来?」苗岚勋挑高眉宇。
「她说不放心她的朋友在那里生活,更何况一个还没了手。」晨风平淡地陈述著。
「谁没了手?」
「阿西木嘎。」晨风站在木梯上,朝手上的黑木盒吹口气,将灰尘给吹走。
「阿西木嘎?」苗岚勋想了一下。「哪一个?」他随手拿起架上的书翻阅。
她朝下瞥他一眼。「年纪最大的那一个。」
「哦!」苗岚勋蹙下眉头。「为什么没了手?」
「他们惹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
晨风拧著眉心,走下木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不能说吗?」苗岚勋问道。
「索日惹的麻烦。」晨风顿了一下後,紧接著道:「我不喜欢这个人。」
「你又不认识他。」苗岚勋好笑地说。
她将木盒放在桌上,顺手拿了抹布将盒子四周擦乾净後,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苗岚勋立刻凑了过来。
盒内有一本笔记本和一堆散乱的纸张,纸上有蓝有黑,还有更多涂改的痕迹。
晨风拿出笔记本,坐下来翻阅。
「我能瞧吗?」苗岚勋指了一下里头散落的纸张。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专心阅读。
苗岚勋拿起纸张,发现纸张下还放了几张照片,他拿起照片观看,嘴角的笑容缓缓扬起。照片偏左处有个女孩双手擦腰,朝他皱著眉头,女孩大概十一、二岁,一头黑亮的发丝垂在胸前,身上是无袖的黑色洋装,她的眉头紧皱,由嘴角到耳边画了一道暗红的色彩,像是在模仿巫师的刺青一般,但因为画的技术不好,看起来反倒像一只小花猫。
苗岚勋微笑地偷瞄晨风一眼,发现她正专心地读著笔记本,他不著痕迹地将照片放入口袋内。
下一张照片是穿著可爱白洋装的小女孩正在跟小狗玩要,笑容灿烂,再下一张是屋内的景致,没什么特殊的,他放下照片拿起纸张研究,发现这好像是咒语。
「这是咒语吗?」他甩了一下纸张,引起晨风的注意。
「嗯!」晨风瞥了一眼他手上泛黄的纸张。「我妈主要的能力是防御性的咒语,像驱鬼除邪之类的,她为了封住夕川的能力,翻遍经典,可是都找不到适用的,所以後来她乾脆自己写。」
她们符氏一族每个女人的能力都不一样,虽然也可以修习别人的能力,但效果都不是那么好,像她的能力是预知,但她也能修习防御性巫术,只是能力一定无法超越母亲,她也略懂疗愈之术,但绝对无法与夕川相比较,反之亦同,夕川虽能学习预知之术,像是卜卦或塔罗牌,但准确率会比她差一点。
苗岚勋正欲再追问,可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瞧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伯父。
「喂,岚勋,你在哪儿?不是说要回来吗?大家都在等你。」
「我有点事,晚一点才能回去。」
「什么晚一点,风老板来看你,难道要人家等你。」苗术升叨念了一句。
「你跟他说我今天回来?」苗岚勋皱起眉头。风泰祥是他以前的客户,是个生意人,之前他的宅子不太乾净,是他去作的法,自此之後,他就常来问风水之事。
「怎么,不能说?」苗术升回道。
「你叫他听电话,我直接跟他说。」再和伯父说下去他会脑溢血。
「你等等……」
「喂,喂,苗大师,我风泰祥。」
听到风泰祥叫他苗大师,他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找我什么事?」
「那……那个……」苗岚勋听见他走路的声音。「那个我们可不可以见面再谈?」
「我今天没空。」
「事情很紧急,大师,会出人命的。」
「什么人命?」苗岚勋悠闲地问。
「我是说真的——」
「到底什么事?」
「那个……有小鬼……」
「什么小鬼?」
「就是那个婴灵啦!」
苗岚勋沉默了一下才道:「谁说的?」
「你要救救我,大师,我现在很憔悴。」风泰祥哀嚎著。
「我大伯就可以帮你了,这方面他是专家。」苗岚勋随口说了一句。
「可是他没看出来,我跟他讲话讲这么久,他都没发现,只说我脸色不好。」风泰祥有些怀疑。「大师你就不一样,你有阴阳眼。」
苗岚勋受不了地翻了一下白眼。「你先要我大伯帮你作一下法,我晚一点会回去。」
「好,好,那你赶快,大师。」
「知道,知道了。」又听他说了一、两句後,苗岚勋才将电话挂断。「不好意思,是一个客户。」
晨风专心地看著笔记本,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真把我当隐形人。」苗岚勋将手放进口袋里,站到她身後,他安静地弯下身,闻著她的发香,正当他陶醉其中时,忽然发现她的後脑变成她的脸。
「啊……」他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转过头的?
「你再不老实就出去。」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他扬起笑。「你的头发有脏东西,我想帮你拿掉。」
她一个字也下信,白他一眼後,她回到笔记上。
「我有一个想法。」
她端起桌上的普洱茶喝了一口,没有费事回应他的话。
「是刚刚的客户给我的灵感。」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直接问你母亲吧!」
她转向他。
「我们把她叫上来。」
她愣住。
「这是最快的办法,要问的事情也可以一次问清楚。」他盯著她。
晨风放下杯子。「恐怕行不通,三年前我试过,可是没有用。」
一提到三年前,他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不找我?」
她瞥他一眼,没说话。
「你有时候真是倔得……」他压著眉,没再说下去。
三年前他们分手後不久,她的母亲就过世了,他来看过她,甚至不请自来的参加丧礼,但她一直冷冷地,比现在更冷,他根本无法接近她。
「我们有肉体,没法说回到过去就能回去,但魂体不同,时空对他们应该没有意义。」他继续说道。
晨风拧著眉心思考他的话。
「要试试吗?」他问道。
她抬起眼与他相视,轻轻点了点下巴。「就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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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
夕川抬起头,讶异地道。「你为什么没有好好休息?快把树枝放下来。」她起身想帮他拿一些树枝。
她的举动让他微笑。「这些树枝对我来讲轻得像羽毛一样。」他的左肩虽然受伤,可他的右手还好好的,搬树枝对他而言是非常轻松的工作,虽然她一再嘱咐他休息,但从小到大他已经劳动惯了,要他坐在那里修养,反而是在难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