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她一眼,她立刻倒退一步,索日往前走,她继续跟上,在他耳边说个不停,他真想一巴掌把她打下山谷,怎么有人这么多话,简直跟石拍同一个磨子印出来的。
他在经过藤蔓树时,终於受不了地执行清除噪音动作,而後一个人扛著大树进村。
劈完木柴後,他往村于後头走去,中途还瞧见阿比甘莎与村里的男人调笑,她在这儿倒是如鱼得水,每天跟村里未婚的男人追逐嬉戏,而石拍到了这儿後,有同龄的孩子跟他一块儿玩,相对比较不那么黏夕川,这大概是到这儿的好处之一。
他来到他们住的木屋,发现夕川不在里头,他直觉地往後头的草地走去。她如果不在屋子附近,十之八九都在後面的草地跟羊、狗,还有马一块儿,她真的很喜欢跟动物在一起。
当他走到後边的草地时,果然瞧见她坐在草地上与巴里呼玛学刺绣,他一走近,巴里呼玛立刻起身,朝夕川说了几句话後,就先离开了。
夕川在见到他时露出灿烂的笑靥。「索日,你看。」她举起手上的绣布。「我终於可以绣出一朵花儿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亲芳泽後才将视线栘到绣布上,瞧见她绣了朵黄色的小花。「嗯!」他点点头,刺绣他不懂,不过看起来是个花没错。
夕川高兴的放下绣布,将针插回针球上。「等一下我想刺个红色的,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可以绣个羊。」她立下目标。
「你绣羊要做什么?」他顺势躺在她大腿上,望著蓝天白云。
她腼覥一笑。「我也不知道。」她为他梳理头发。「在这儿我也不晓得要做什么,所以就学点东西。」他们不许她替人看病,说是怕节外生枝,她明白他们的顾忌,也只好听从,反正这儿有真正的巫师,倒也不需要她来医治。
她温柔的触摸让他舒服地闭上眼,跟她在一起他很容易就放松下来。「夕川……」
「嗯!」
他睁开眼,问道:「如果我有事得离开你一阵子,你会等我吗?」
「你要去哪里?」她惊讶地问。
「没有,我只是打比方。」他拉下她的头,亲她一下,下定决心道:「我们成亲吧!」
夕川愕然地看著他。「成……成亲……」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
「你不是二十一了吗?」她的年纪在这儿已经算是晚婚的了。
「但是我——」
「你不愿意嫁给我?」他坐起身,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错愕眸子。
「不是,我是说我们还小——」
「你不小了。」他打断她的话。「我也不小了。」
「但在我的家乡,这样算是早婚的。」她试著解释清楚。「而且我们之间还有好多问题。」
「什么问题?」他盯著她为难的表情。
「我必须先告诉姊姊。」她举例。
他皱眉。「又是姊姊。」
「姊姊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先告诉她。」她无意识地抚摸他结实粗壮的手臂。「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见她欲言又止,他立刻追问,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提到自己的事时为难的样子。
「索日我……」她顿了一下。这件事她已经拖很久了,不能再隐瞒下去,但要说出口实在需要点勇气。
她凝望他在阳光下几近透彻的琥珀色眸子,提起勇气说道:「我不是这个……这个时代的人。」她困难地挤出一直藏在心中的话。
他没有反应,只是瞅著她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夕川不安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素日?」
「我听到了。」他淡淡地说道。
「你不讶异吗?我是说,你真的懂吗?」她狐疑地问,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惊讶,他真的有听懂她的意思吗?
「我不确定真的懂你的意思,不过大概明白,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从很奇怪的地方来的,所以才有那些奇怪的东西。」她的袋子里有许多他没见过的东西,刚开始他以为那是中原的东西,但後来发现很多汉人也没见过,甚至连走遍大江南北的茶马商人都没见过时,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他追问。
夕川开始将来龙去脉解释给他听,她能瞧见他的表情渐转讶异,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她讲完发生的经过。
第十八章
等她终於解释完毕,他的表情已经慢慢恢复平静,思考了一会儿後,他才说道:「你的世界有奴隶吗?」
「没有。」她摇首。「我的世界虽然不能说完美,但比起过去的每个时代算是很好的了。」
他静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想跟我到我的世界吗?」她问道。「姊姊说,如果她能找到时光隧道,带人一起回去应该不是问题。」
他还是没有吭声。
「索日……」她不安地动了一下。「你怎么不说话?」
他倾身亲吻她。「你说的事我要好好想想。」他现在还不知该怎么消化她给他的讯息,虽然她已经尽可能的解释给他听,但他还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从一千多年後跑来这儿。
「好。」她抓住他衣服的下摆。「我想过……跟你待在这儿,但是这里太多战乱跟痛苦,我没有办法长久待下来,除非我们住在山林里。」
他点个下巴,表示听到,但没发表任何意见。
「我知道你如果来到我的世界,一开始一定会不适应,但是久了就会习惯的。」她劝说道。「我们的东西都比这里进步很多,生活很方便。」
她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他没身分证该怎么办,还有,他也没有护照,怎么坐飞机跟她一起到台湾?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些泄气。
不过,她马上又让自己振作起来,她不能因为这些事而感到意志消沉,只要他愿意跟她回去,其他问题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
「索日,你在想什么?」见他一直不说话,夕川试探性地问。
他摇首。「没什么,」他将她揽入怀中,脸庞偎在她光滑的颈肩上。
她环著他的背,轻声叹息。「索日。」
她轻柔的抚摸让他放松地闭上眼。「我会想到一个办法的。」
「什么?」她没听清他的呢喃声。
「我说我会想到办法的。」他亲吻她细致的颈肩。「你们现在还没找到方法回去,对吗?」
「嗯!」她颔首。
他睁开眼。「那就等找到方法再说。」他垂下眼,一边啮咬她的肌肤,一边想著该怎么做。
夕川让他的动作弄得发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好痒。」她本能地想闪躲。
她银钤般的笑声让他心中搔痒起来,他抛开眼前烦恼的事,变本加厉地咬起她的脖子,一手还往她的腋下探去。
夕川扭动著,手臂使力推他,想将他推开。「索日,哈……」她也搔他痒,可他好像没知觉一样,她承受不住攻势,只得把自己卷得像虾球一样。「不玩了。」
他瞧著她有趣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听见他的笑声,夕川转过身瞧他,他扑上来亲她,她笑著闪躲,直到他将她压在草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瞧著她,眸子闪著愉悦的火花,夕川微笑地凝望他,其实他在某方面真的很像小孩子,或许是因为当他还是小孩的时候,因为生活的艰困,他必须急速成长,让自己变得成熟,她相信他小时候一定没有玩乐的时光,他内心里一直有个未获得满足的小孩,所以才会这样愤世嫉俗。
他的思考逻辑很简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人,跟小孩以及动物没两样。
当他低头吮吻她的双唇时,她闭上眼,温顺地回应他,她希望随著时间的过去,他会找回自己的童稚之心。
他热情地吻她,呢喃一句她听不懂的彝族话,夕川想问那是什么意思,可他一如以往地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没多久她就把这事忘得一乾二净,当两人缠绵之际,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两人。
「索日,你给我出来。」
夕川吓了一跳,直觉地推开索日。「怎么了?」好像是阿雷娜的声音。
「别理她。」索日翻过身,将她往身边带,让她靠在他身上。
「索日!」阿雷娜扫了草地一眼,发现两人就躺在不远处。
「索日,快起来。」夕川推他一下。
索日闭上眼,假装没听到她的话。
这时阿雷娜已气冲冲地跑来,身边还跟著村子里最壮硕的青年宏督。
「发生什么事了?」夕川顺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丝,将发上的草屑拿掉。
「你问他。」阿雷娜双手擦腰,脸蛋因气愤而涨得通红。
「索日……」
夕川话未说完,一旁的宏督已经大声道:「他把阿雷娜绑在树上。」
夕川大吃一惊,推了一下索日的肩。「真的吗?」
索日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真的。」
「你为什么——」
「不只如此,他还把鞋塞在阿雷娜的嘴里。」宏督再次截断夕川的话,显得气愤难抑,手臂上的肌肉全纠结起来。
「索日。」夕川推他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做?」她匪夷所思地问道。
他坐起身,冷淡地瞧了阿雷娜与宏督一眼。「她一直在我耳边吵。」
「你太过分了。」宏督扑向他,将他推倒在地,扬手就要揍他。
索日抓住他的衣领,一用劲就把他抛开。
夕川紧张地站起身。「不要打。」万一索日的力道没拿揑好,伤了人就不好了。
「宏督,好好教训他。」阿雷娜一见两人打起架来,不由得兴奋起来。「快揍他。」
宏督一听见阿雷娜的话语,更是卯上劲,再次扑向索日。
「阿雷娜,别助兴。」夕川在一旁焦急道。「万一受伤了不好。」
阿雷娜扬起下巴,高傲地看她一眼。「受伤有什么大不了,伤痕是勇士的标志,逃避的人是懦夫。」
夕川叹口气,看来要她帮忙阻止是不可能的了,幸好索日没有伤人之意,只是不断将宏督丢来抛去的。
不远处,她瞧见普布正巧走过来,她立即奔上前,对普布说道:「他们打起来了,你快叫他们停手。」如果真是玩玩就算了,但宏督一直打不到索日,整张脸愈来愈难看,再加上阿雷娜在一旁不停浇油,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普布瞄了一眼两人的状况,见事态不紧急,便问道:「怎么打起来的?」
夕川一脸尴尬地将事情说出,当普布听到索日在姑娘家嘴里塞了鞋後,不由得笑出声,随即以轻咳声掩饰自己的笑意。
「就是她手上的鞋吗?」普布瞄了眼阿雷娜手中的蓝布鞋。
「应该是。」夕川颔首。
「这有点麻烦。」普布轻蹙眉宇。「送鞋是这部落男女的示好之物,也算是定情之意。」
夕川一听,果然觉得棘手,阿雷娜喜欢索日她是知道的,前几天她曾亲自跑到面前告诉她这件事,当时她虽然讶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阿雷娜才十五岁,在她眼中就像小孩子,更何况她晓得索日也将她当作小孩看待,没想到阿雷娜还去做了鞋送给索日,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而在此之际,索日已经愈来愈不耐烦,他其实很想一拳揍昏宏督,可夕川在场,他不想让她接收到宏督的痛楚,所以只能隐忍不发,但他的耐性已经快被磨光了。
就在这时,普布介入,隔开宏督的攻击,阿雷娜立刻冲上前叫普布不要多管闲事。
「这样吧!索日,你让宏督揍你两下。」普布严肃地说道。
索日冷下脸,正想驳斥他的说法时,宏督已道:「不需要,我打得到他,我刚刚只是在暖身。」他近得了索日的身,只是斗不过他的力气,所以才会一直让他抛开。
「没错,你让开。」阿雷娜对普布皱眉。「不要多管闲事。」
「那这样吧!比点公平的。」普布立刻道。「比射箭吧!」
索日瞥他一眼,眉头整个皱下,不过没说话。
「射箭?」宏督扬眉。
「你不会?」普布睨他一眼。
「宏督的箭术是部落里最厉害的,他的外号叫鹰眼。」回答的是阿雷娜。「他连几百尺外的蚂蚁都瞧得见。」
夸张的说法让夕川露出笑,她连忙转开脸,免得宏督以为她在嘲笑他,可索日就没这么含蓄了,他虽没说话,却哼了一声。
这哼声让阿雷娜涨红脸。「你不信吗?宏督,你就跟他比眼力,我要人到几百尺外写个字,你们瞧写了什么字。」
这无聊的提议让索日又哼了一声,夕川则是低下头掩饰笑意,以手肘轻碰了索日一下,示意他别这样。
普布难得的也露了笑,但随即以轻咳掩饰。
「你哼什么?」阿雷娜恼火道。
「好了,就比箭术,你的意思如何?」普布急忙将话题拉回,转向索日。
「可以。」索日无聊地说了一句。
「你呢?」普布望向宏督。
「当然。」他挺起胸膛。
「好,那就三天後比吧!」
「为什么要三天後?明天就比。」阿雷娜心急道。
「总得让索日选把合适的弓,再练习练习,他已经很久没碰弓箭了。」他转向宏督。「你介意让索日练习几天吗?」
宏督为显气度,立刻道:「当然不介意,就三天後。」
好不容易打发阿雷娜与宏督後,夕川向普布道谢。「多亏你了。」
「主人不用向小的道谢,这是我该做的。」普布严肃道,但双眸已没有最初对夕川的疏离与冷漠,经过这些日子,他早已将她当作主子。
他转向索日。「你会箭术吧?」
索日瞥他一眼没说话。
「那就好,我还想,万一你不会就麻烦了。」普布正经道,他向夕川颔首後,就循原路离开到马厩去。
夕川望向索日。「你会箭术?」她疑惑道,他不是自小就在劳动当奴隶,怎么可能会箭术?
索日低头抚了一下她的眉眼。 「你不用担心,只要是武器,我很快就会上手。」
夕川推测他的话语。「所以……你其实不会?」
他没说话,夕川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怎么不说?」他这人真是……
索日耸耸肩,没有回答。
夕川又好气又好笑。「没关系,我们去借弓箭吧!我也很想看看古代的弓箭长什么样子。」至於三天後的比赛,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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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买嗣当上王了?」扑罹蛮王惊讶的表情溢於言表。
「嗯!听说王子生了重病,整夜哭啼,没多久就去世了。」
扎格在屋顶上听著下面扑罹蛮王与金齿蛮使者的对话,当他听见舜化贞王的幼子去世後,不由得望天叹了口气。
「更可怕的是,他毫无预警地杀掉蒙氏王室八百多人,现在大家都有点担惊受伯,不知他会不会对我们也下毒手。」金齿蛮使者又道。「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们打算联合一些部落的勇士,起兵进城,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