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们也不去了。」纪雅心微微一笑,但心底却有点失望。
「这个……」任汉城心疼妻子嫁给他多年却不曾出国过,但又不能将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看这样吧,如果任大哥和大嫂信得过我,就把妡妡交给我照顾。」如今终有官尚臣可以报答他们的机会。
「这……你不是要回家吗?」纪雅心不好意思地问。
「我是要回去看我爷爷,他很爱孩子的,如果见了妡妡一定会非常疼爱她。」官尚臣从小父母离异,母亲事后再嫁,父亲却因为心情不佳,终日酗酒,最后肝中毒病逝,所以他可以说从小就跟着爷爷一块儿生活的。
「这……」任汉城揉揉眉心想了想,「我当然信任你,可是妡妡调皮捣蛋,我怎好烦扰你呢?我看还是算了。」
妡妡听爹地这么说,赶紧道︰「我才不调皮,也不会捣蛋,你们太小看我了啦。」
「哦,那妳会怎么样?」任汉城笑问。
「我一定会听UNCLE和老爷爷的话,这个你们要相信我。」
「那妳是鼓励爹地和妈咪出国了?」纪雅心对她仍不放心,「但是爹地和妈咪会想妳呢。」
「出国不是才几天吗?」妡妡反问。
「嗯……」任汉城心想,这不啻是个折衷的办法,不但可以达成妻子的心愿,女儿也有人照顾。「好吧,那我们还是出国去,不过妡妡,跟UNCLE回家可要乖一点喔。」
「汉城,你真要带我去呀?」纪雅心本以为去不成了。
「那是当然。」
「你真好!」她一开心,顾不得有外人在,伸手抱住亲爱的丈夫。
妡妡见了赶紧回开脸,「哦,限制级,我不能看。」
这句话不但惹得纪雅心脸红耳臊,在场的两个大男人也大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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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汉城和纪雅心夫妻这趟日本行去了五天了。
妡妡在他们出游的第二天便随着官尚臣回到他位于高雄的家中。呵,Uncle说的没错,曾爷爷好疼她,不但买玩具给她,还说他小时候的故事给她听,让她快乐得像只小鸟一样。
「Uncle,曾爷爷睡啦?」妡妡走到客厅,已不见爷爷在看电视,想必一定又早早上床啰。
「是呀!」
「为什么曾爷爷都要这么早睡呢?现在才晚上八点半耶。」她不解地问。
「老人家习惯早睡早起,八、九点就睡,可曾爷爷四、五点就起床运动啰。」官尚臣笑着解释。
「哇……四,五点!」那时候她还在跟周公下棋呢。
「就是这样。」
「那么早起来天还暗着呢,会不会好无聊呀?」妡妡好奇地问。
「我爷爷才不无聊,他可以去前面的公园散步,那里聚集许多他的同好,可以谈天说地,一个早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官尚臣解释着。
「哇……曾爷爷还真爱聊天,可以聊一个早上。」像她就最讨厌班上男同学缠着她聊天了,除非是Uncle,别人的纠缠对她而言都是种困扰。
「妳哟,曾爷爷不是爱聊天。」官尚臣点点她的额头,「而是他年纪大了,总是需要个伴,我奶奶又早逝,他只是在外面找些朋友聊聊罢了。」
妡妡听得似懂非懂,「爷爷喜欢伴?」
「这……也不是……这是种心灵的寄托。」老天,跟一个才十岁大的孩子,他该怎么解释呢?
「心灵的寄托?」她偏着脑袋,细想着。
「好啦,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明天妳爹地和妈咪就要回国了,我得带妳去机场接机,所以妳今晚也不能太晚睡。」不可否认的,这两天他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常被她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弄得头疼。
想想,她那些问题可要比他现在写的论文还难呢。
「但是现在才九点,太早了。」她嘟起小嘴,拉着他的手撒娇着,「Uncle,不要嘛,让我十点再睡。」
「不行。」官尚臣早有经验,如果此刻他退一步,以后将步步退。
「哼。」她一跺脚,不情不愿地往房间走去。
「妡妡。」唉,这小丫头。
追上她,他蹲在她面前,「听Uncle说,这里是高雄,妳爹地妈咪是在桃园中正机场入境,我们得一大早坐飞机到那儿去,所以不能太晚起床,懂吗?」
「我懂啦,反正Uncle理由最多。」对他吐吐舌头,她才笑着走进房间。
官尚臣站了起来,不禁叹气又摇头,照顾她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呀。
所幸,他的苦难日终告结束,他也可以去找高中时期的老同学聚聚了。
才刚旋身打算回房,妡妡却采出头喊了他一声,「Uncle,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他点点头。
「明天去接我爹地和妈咪后,你是要回高雄?还是继续住在我们家?」小小的脸上挂着两枚大大的期盼双眼。
「当然是回高雄了,下星期就要过年了,我总得陪在我爷爷身边。」他对着她柔柔一笑。
「哦。」不很满意地应了声,她便转身进房里。
「这妡妡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官尚臣双手扠腰,半瞇着眼望着她的弱小背影。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章
官尚臣与妡妡一大早便赶到机场,看看手表,官尚臣不禁皱起眉头,「跟妳说还早,妳一大早就把我叫了起来,又吵着到机场坐飞机,妳知道吗?我们早到了一个半小时。」
「人家睡不着嘛!」还不是因为她想多和他相处,若不早点来,他肯定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什么论文,这论文到底是什么东西,有那么难写吗?
「睡不着可以看电视呀!」他理所当然地说。
「那多无聊,我才不要。」她的小嘴一噘。
「别再噘嘴了,我们不是到了吗?」他将她带到空位坐定,「这里刚好有电视,我们可以边看电视边等。」
「可是播的是新闻。」是她最没兴趣的节目。
「妳该训练自己关心国家大事了。」
「才不要。」她的小脑袋一偏,看见前面有处空地,「我要去那里玩。」
「好吧,但别乱跑哦。」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跑远后,正想松口气,可电视上却突然打上「快报」两个字,吸引了官尚臣的注意。
也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这两个字时,心头猛地一提,胸口也升起一股躁意。
接着,他便听见主播说道:「现在要为各位插播一则最新的飞机失事的消息,由日本名古屋起飞,编号XXXX的XX班机,在起飞后不久,突然在半空中爆炸坠毁……」
看到这里,官尚臣立刻从椅子上眺起,跑向妡妡。「妡妡,跟我来。」
「Uncle,我们要去哪儿?」
「别问那么多,快走。」他拚命的跑,跑到看板前看着班机编号,希望是自己记错了……他不停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记错了。
可是,明明白白的答案显示在眼前,没错,就是任大哥和大嫂所搭的那班飞机呀!
「Uncle,你怎么了?」不知情的妡妡问着。
他闭上眼,已是悲恸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双拳,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忍住不哭出来。
「Uncle……」看出异状的妡妡,也开始紧张起来。
但他该怎么告诉她,她爹地和妈咪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妡妡。」他蹲了下来,眼眶中已酝酿出泪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妳说,但是……又不能不告诉妳。」
「到底什么事?你说呀。」妡妡可从没看过他掉泪,心想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时,她又听见旁边突然好多人跟着哭,有的还相拥而泣、大哭不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飞机怎么会爆炸呢,我的孙子还在上面呀。」一位老太太哭哭啼啼地说着。
「飞机爆炸?」妡妡已经五年级了,并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她当然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意思?也会联想为何Uncle会突如其来地痛哭失声。
「Uncle,我爹地和妈咪都在那架爆炸的飞机上吗?」她很平静地问,只是声音稍显沙哑。
「妡妡!」见她居然能表现得这么镇定,官尚臣反倒担心起来。
「Uncle,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抽了口气问,「爹地和妈咪,是不是……」
「是,他们就是搭那架班机。」官尚臣小声地回答。
只见妡妡拚命摇着头,泪水这才滴了下来,跟着疯狂大喊道:「不……不是,我爹地和妈咪不在那架飞机上,不是、不是……」
说着,她便像发狂般直往前跑。
官尚臣吃了一惊,立即追过去拉住她。「妡妡,听我说,别怕……我们应该要问清楚,说不定他们阴错阳差错过了它。可能……可能赶不上,改搭下一班……」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但他只有这么想了。
她泪流满面地转身问道:「真是这样吗?」
「一定是这样。」他握住她的手,「跟Uncle到柜台去,我们要查查飞机上的乘客名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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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妡妡再一次陷入绝望时,整个人已不会笑、不说话,只是傻傻地坐着,看着Uncle为爹地和妈咪办着后事。
由于任汉城与纪雅心都是孤儿,两人从小在孤儿院认识,进而培养出感情。就因为这样,任家根本没有任何亲戚,而官尚臣又怎忍心将妡妡送到孤儿院,步入她父母的后尘?
为了报恩,他决心将妡妡留在身边,善尽抚养之职。
他知道这条路既漫长且难行,然而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下去。
办好任汉城夫妻的后事后,也要开学了,官尚臣于是将妡妡带往台北,一起住在任家。
「妡妡,Uncle带妳去上学,下午妳如果先回家,记得别乱跑,我会买晚餐回来的。」出门之际,官尚臣不放心地叮咛着。
「Uncle,我不去上学。」她依旧呆坐在沙发上。
「这怎么可以?」他眉头一蹙。
「我担心爹地和妈咪回来没人开门,我有时候会觉得妈咪就坐在我身边呢。」她净说些会让人听了心痛的话。
「傻瓜,妳是太想他们了。」她的心情他了解,记得他父亲刚去世时,他也有这样的幻觉。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她有丝恍惚地说。
而官尚臣这才发现妡妡变了,自从她父母出事后,她只大哭过一次,接着就像现在这样,常说一些奇怪的话,整个人像是病了。
「妡妡听话,快去上学,Uncle答应妳晚上带妳去吃妳最爱吃的披萨,好不好?」他只好用诱惑的。
「我不想吃。」她摇摇头道。
「妡妡!」他跨前一步,「妳不能不上学,难道妳要让妳爹地和妈咪担心吗?他们一向最注意妳的功课了。」
听他这么说后,妡妡才点点头,「好,我去,可是我好怕……」
「怕什么?」
「怕同学问、怕老师问,我不要他们问我。」她捂住耳朵,小小的身子受不了地发出颤抖。
虽然他们是出自关心的询问,可听在她耳里就像在取笑,笑她已是没有父母的孤儿。
「好,Uncle去跟妳老师和同学说,请他们不要再问了,嗯?」握住她的小手,「走吧,我送妳去上学。」
「真的,你会跟老师他们说?」妡妡眨着大眼。
「当然啰!」他笑着点头,「走吧。」
官尚臣这才顺利的将妡妡送到学校,也对她的导师提及妡妡心底的害怕,请导师多加关照。
等他踏出妡妡的学校校门时,突然,有个念头钻进脑海——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妡妡走出这个阴霾?
想想,现在住的那间房子虽然有着她对父母的记忆,但也是影响她身心最重的地方,他不能让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啊!
于是,他决定另外找间房子搬进去。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知道他心急,让他顺利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间约三十坪的公寓。
房东是位老妇人,下个月即将搬到美国依亲,这才打算将房子租出去。
双方就这么一拍即合!
而任家的装潢他不打算变动,但房子不能无人居住,这样只会染灰尘,所以他决定也将房子租出去,如此不但可以为妡妡筹措一些教育基金,也有人帮着照料屋子。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事情处理好。
官尚臣将妡妡叫到身边,「妡妡,快把妳要带的东西收到袋子里,衣服和书由Uncle帮妳收,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
「什么?我不要。」她摇着脑袋,「这是爹地和妈咪的房子。」
「放心,房子还在,依旧是妡妡的,只是我找到一间更棒的房子,Uncle还帮妡妡布置了一间温馨的小房间,想不想去看看?」
「我的小房间?」她疑惑了,「有比我的房间漂亮吗?」
「当然不,不但漂亮,而且我还在一个玻璃柜中摆满了妳最爱的模型玩具。」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已经学会一套哄孩子的方法了。
「模型玩具?」再怎么说,妡妡还是个孩子,虽然历经失去双亲之痛,但一提及自己所爱的玩具,眼睛还是有一瞬间亮了起来。
「对,去看看好不好?妳不去Uncle会很伤心的。」他扬起一朵俊逸的笑痕,让妡妡看得都着迷了。
「好,我去。」
妡妡迅速回房收拾好要带的东西,而官尚臣则替她把衣物装箱,一箱箱搬上借来的厢型车,驱车前往租赁的公寓。
一到新家,妡妡张大眼看着里头精心的布置,空间虽然不大,但是有一股家的温馨。
「Uncle,这里跟小木屋好象。」去年她曾参加学校举办的旅游,而他们所住的小木屋让她兴奋了好久。
回到家后,她就拿了相片给Uncle看,告诉他,以后一定还要再去玩,没想到Uncle居然还记得小木屋里的布置和装潢。
「对,我就是凭印象请人将这里打造成小木屋的样子。」他撇嘴一笑。
「那不是要花很多钱吗?」
「还好,Uncle这几年打工存了一点钱,足够支付这些,别为我担心。」他一手撑在墙上,笑睇着她那惊喜的小脸。
「Uncle对我最好了!」妡妡开心的哭了出来。
「因为妳乖啊!」他蹲下身,拍拍她的脸颊,「妳的学校就在附近,以后妳要回家也方便。」
「那旧家呢?」
「Uncle打算租给别人,将租金存起来给妳当作教育基金。」
妡妡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相信Uncle是为了她好。「我不懂,随便吧。」
见她这样,官尚臣忍不住笑了,「好啦,东西也搬完了,为了慰劳咱们的辛苦,Uncle带妳去吃一顿大餐好不好?」
「不要。」她垂下脸。
「那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