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甘莎……阿比甘莎……」
听见外头传来曲比阿乌的声音,阿比甘莎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讨人厌的老婆子来了。」
「阿比甘莎,快出来,主人找妳。」
原本不想理她的阿比甘莎在听见曲比阿乌提及主人时,疑惑地蹙下眉心。主人找她?奇怪,主人从来没私下找过她啊!
「别理她。」赞路急切的想纡解自己未获满足的欲望,手掌往她的大腿移去。
见他这样,她愈是要吊他的胃口。「主人找我,你快住手,你再不住手,我可要喊了。」
赞路皱着眉头甩开她,她甩了甩手腕。「这样就发火了,你真要我,就拿钱把我买下。」她以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到时要我怎么陪你都行。」
她娇笑着走出仓库,差点与曲比阿乌撞上。
「哎哟!小心点。」阿比甘莎推开她。
见她头发衣服凌乱,曲比阿乌朝里头望了一眼,冷哼一声。「又在里头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妳说什么!」阿比甘莎恼怒道。「不要没人要,就出张贱嘴巴到处说臭。」
「我嘴臭总比妳让人骑烂的好--」
「妳说什么!」阿比甘莎一巴掌打过去,她狠劲一甩,差点把瘦小的曲比阿乌打倒在地。
「妳在干嘛!」古比正巧也往这方向来找人,见曲比阿乌被打得往一旁倒,连忙上前扶住她。
阿比甘莎瞪着自己烧辣的掌心,不服输地说道:「是她先出口骂人的。」
「妳这个下贱女人。」曲比阿乌叫嚷。
「好了、好了。」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古比急忙阻止。「主人还在等着。」
阿比甘莎瞪了曲比阿乌一眼,愤怒地走了开去。
古比与曲比阿乌走在后头。「妳何必跟她斗嘴。」古比摇头。
「我就是瞧不惯,她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的。」曲比阿乌抚着肿胀的脸颊,恼怒地说着。
古比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阿比甘莎回到住所后才发现大伙儿都在,似乎就等她一个人,她朝夕川行个礼,问道:「主人找我?」
见曲比阿乌与古比紧跟着走进来,夕川才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阿比甘莎惊讶道。
夕川立刻看向索日,要他以白族话向大家说明。
「主人要到山上采药草治疗军将大人。」
阿比甘莎一听,这才安了下心。
「现在就走吗?」
「大家一起去找药草吗?」
「我们又不认识那药草的样子。」
其它人陆续发问,索日则代为回答,为免横生枝节,他打算先瞒着他们,让他们以为真的是要去找药草。
「出去山上透透气也好。」一向不多话的普布点了点头,说真的,他实在不喜欢这种王公贵族的生活,在这儿真要把人给闷疯了。
除了阿比甘莎外,其它人也都点了点头,一来是主人的意思他们自然听从,再来他们已经习惯劳动的生活,在府里十多日他们一直无所事事,说实在的还真不习惯。
阿比甘莎见状,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若是依她的意思,她宁可待在这儿吃好穿奸,自小她靠着美貌总能得到男主人的宠爱,就算干活也都是做些轻松的事,从没吃过什么苦,原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了,谁晓得她的前任男主人才生病去世,她就让女主人给踢出门,卖给了人口贩子。
虽说如此,可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凭着自己的美貌,一定会再遇上宠爱她的男主人,谁晓得却在中途让现在的主人买了去,唉!与她当初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虽说这个主人待她也不错,昨天甚至还说他们若想离开也能自由离开,但她总不能就这样跑到赞路那儿说要当他的女奴,男人啊……总得吊吊他,她若这样跑去,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要男人掏出钱来他才会珍惜,若是免费送到他面前,他很快就腻了。
想着赞路方才猴急的模样,阿比甘莎娇笑一声,露出胜利的笑容,他呀!忍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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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川不停地抚着白马的鬃毛,忍不住发出赞叹声。「好漂亮的马。」
为了能让她快些采药回来,军将借了她六匹马,每一匹马的色泽都非常光亮,眼神清澈,她不懂马,只觉得每一匹都好可爱。
「上去吧!」索日伸手到她腋下将她抱起,让她侧坐在马鞍上。
夕川因他的举动而显出羞意,他似乎对于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很泰然,可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够自在,虽然知道他只是纯粹帮忙,但她心里仍是别扭的。
阿比甘莎轻哼一声说道:「倒不知什么时候主人变他一个人的了,每次都把咱们晾在一边。」
「主人。」石拍跑上前拉着她的长裙子。「我可不可以跟妳骑一匹马?」
「好。」夕川点头。
「你会骑马吗?」索日问道。
「我学得很快。」石拍立刻道。
「主人不会,你也不会,你们两个不能骑同一匹马。」索日摇头。
「石拍,你跟我一块儿。」阿比甘莎说道,以前的主人数过她骑马,所以这对她完全不是问题。
「我不要。」石拍在夕川脚边跳着,想跳上马背。
「别任性了。」阿比甘莎拖着他往另一匹马走去。「你啊!还太小,斗不过索日的。」
「什么?」石拍疑惑地看着她。
「上去、上去。」她示意石拍踏着马蹬上去。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夕川在索日上马时问道。
「石拍不会骑马,所以不能跟妳骑同一匹马。」他往后瞧了众人一眼,因为巴里呼玛也不会骑马,所以她与古比骑同一匹,其它三人则是各骑一匹。
「走了。」索日踢了一下马腹,率先奔驰而去,其它人则紧跟在身后离开军将府。
「索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夕川开口问道,她一手抓着马的鬃毛,一手抓着他的衣服,深怕自己掉下马去。
「没有。」他在心里估算着要往哪条路走。
「我觉得大家怪怪的。」夕川说道。「好象有很多心事。」除了阿比甘莎外,其它人今天都很少说话,她可以感觉到空气中有股不安的躁动。
「不用管他们。」他冷漠地说了一句。
夕川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不高兴的表情,第一次瞧见她的不悦,他还以为她是个不会动怒的老好人。
「妳不是要丢下他们回家吗?」
他的说法让她不舒服。「我没有丢下他们,他们……我是说我回家以后,你们还是可以继续过日子。」虽然她也舍不得跟他们道别,但她并不属于这里。
「什么日子?再被拍卖的日子。」他冷淡地说。
她一时哑然。「我是说……你们自由了,不用再当奴隶了。」
「有些烙印是去不掉的。」他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她听不懂。「烙印是什么?」
他以最简单的方式让她明了,他拉起她的手触碰自己眉心上的疤。
她因为这种亲密而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手,而后才明了他表达的意思,她忽然想起奴隶的额头上都有个烙印的图案,在她看来很像象形文字,他们说那是个「奴」字,但索日额上的不一样,他的额上已看不清字,因为他以刀削去了一块。
「只要额上有这个烙印,就逃不开奴隶的命运。」他看着远方皑皑连绵的山头,思忖着若能离开这儿到中原,他就能摆脱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
夕川细细地触碰他突起的疤痕,秀气的黛眉因忧愁而攒紧。「没有这个,你们会好一点吗?」
他垂眼瞧她,发现她的神情忧郁。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不过我可以试试看,或许我能帮你们把额上的烙印给去掉。」她回望着他。
他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晓得能不能成功,不过可以试试看。」在回去前,她能帮的就尽量帮吧!毕竟他们都待她很好。「晚一点你替我跟他们说。」
他盯着她,问道:「妳在妳的家乡也都对每个人这么好吗?」
她腼腆一笑。「我在我的家乡没有什么朋友,跟我最亲的是姊姊,不过我养了很多动物,有狗、小猫还有小鸟、兔子跟乌龟。」
「妳没有朋友?」之前她一直把朋友挂在嘴边,他以为她有许多朋友。
「我有,只是不多。」
国中前她都是在家自学,她的玩伴大部分是动物,当然还有姊姊跟少数在家自学的小朋友,每个礼拜她会有一天和其它在家自学的小朋友一起玩耍,但当时的她对动物比对人有兴趣,所以就算与其它小朋友在一起时,她依旧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跟家里的宠物玩。
国中时她在女校就读,却很不能适应,这中间还休学了一年。她在班上总是静静的,当她好不容易跟几个同学说上几句话后,却又因为每个月的换位子而让她与她们渐行渐远,当她旁边的人换成不一样的同学时,她又得花时间适应,就这样反反复覆地,国中很快过去了。
念完国中,她在高中时进入男女合校,老师以梅花座来安排座位,她的前后左右都是男孩子,让她紧张得无法好好与他们说话。
感觉到她的胆小,再加上男女青春期时的别扭,身边的男同学都不太找她说话,她只跟班上一、两个女生比较熟稔,可上大学后也失去联络了。
念完高中后,她不愿再进学校,姊姊也不强迫她,只让她继续跟着家里附近的一个中医师父学习中医。
「妳的家在哪?」他转了个话题。
「在很远……」
「很远的地方。」他接续她的话。
瞧着他冷淡的表情,夕川继续道:「我不是……」「敷衍」两个字彝族话怎么说?夕川张着嘴,却又不知该怎么将自己的意思完整表达。「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今天……今天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我画图给你看,画图很清楚。」
见她认真的伸手到袋子内拿出笔记本,他握住她的手。「晚点吧!在马上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一握上她的手,她白皙的脸蛋立刻浮上羞色,夕川本能地想缩回手,没想到他却握得更紧。
「你……」
「妳在家乡有喜欢的人吗?」他随口问道。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地摇头。「没有。」
「我听说汉人女子只要嫁了丈夫,一切都得听从丈夫的。」他又问了一句。
「以前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见得是这样。」见他挑眉,她补充道:「我说的现在不是我们这个现在,是几千年后我的那个现在。」
他听得一头雾水,夕川也发现自己说得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于是道:「简单地说,是这样没错。」
她的话坚定了他原先的想法,只要得到她,她就势必得待在他身边,他的计画必须靠她来实现,他不能放她走。
「你弄痛我了。」夕川说了一声,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用力握她的手。
他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握疼了她,他立刻松手道歉。「对不起。」
「你不高兴吗?」他的眉头一直皱着。
「没有。」他刻意又握上她的手。「弄疼妳了吗?」他抚着她滑嫩的手腕。
「没……没有……」她被他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慌张地抽回手,没想到力气用过头,整个人因作用力往后倒。
他伸手揽住她,将她往怀中带。「小心点。」
夕川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满面通红,她心急地想拉出一点距离,可他搂得很紧,推也推不开。
「索日,你放开我。」她心急地说。
「我担心妳掉下去。」他稍稍松开手,让她能拉出一些距离。
「我不会。」她红着脸不敢看他,暗地里不停地深呼吸,希望能让双颊的热度快些退去。「你今天好奇怪。」
「哪里奇怪?」他沉着地问。
她抬头偷偷瞧着他。「我不会说。」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很冷淡,就算他们有肢体接触,他也显得有些淡漠,但最近这几天他忽然……热切了起来,不论是言语,还是肢体,都比之前热络。
「我让妳不高兴?」他试探地问。
「不是。」她摇头。「有的时候我感觉你很……很遥远,有时候会让我害怕,有时候又很好……」
「我让妳害怕?」他追问,他知道自己刚开始时不太友善,可若是因此让她害怕产生戒心,这就有些麻烦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心里的波动,姊姊说她有点像接收器,只要别人的情绪太过明显,她就会感受到,而因为强烈的情绪大都与痛苦、愤怒、憎恨、杀意等这些负面情绪有关,所以她比较能清楚接收的也大多是这种激烈的情绪。
就因为这样,所以造成她小时候非常害怕出门,害怕与人相处,一直到母亲将她的能力封住后,她才慢慢去习惯人群。
母亲告诉她,只要是人,都有负面情绪,有时一个人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憎恨到想要杀掉一个人,可在现实中,他并不会真的去这么做,这些想法有时只是一种发泄,要她不可以当真而因此认定这个人是坏人,长大后,她渐渐能明白母亲所说的含义,但这不表示她接受到这些负面情绪时能处之泰然,只因它们有时强烈到会让她整个人承受很大的痛苦·
「现在我不怕你了。」她对他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
她瞧着他的眸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眼睛有时候会有……有电。」
「什么?」他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她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时代还没有电,可是她又不知道「会电人」的彝族话怎么说。「就是……会把人吸进去。」
她奇怪的话让他扬起眉。
「唉……」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道。「那不是很重要的话。」
「妳的脸很红。」他抚上她的脸。
她的脸儿涨得更加通红,慌张地拉开他的手。「你……你为什么……」
他等着她把话说全,她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完整,他凝视着她发红的脸说道:「妳跟我以前的主人都不一样。」
「我……」
「我没喜欢过我之前任何一个主人。」他盯着她。「不过我喜欢妳。」
她微张嘴,惊讶地圆睁双眼。她是不是听错了?他说喜欢她?
无视于她不知所措的神色,他继续道:「奴隶对主人是不能有这种男女私情的念头的,妳现在一定觉得我说这个话很没羞耻吧!对妳来说,我就像妳脚上沾的烂泥巴,又脏又碍眼。」
烂泥巴?她想了一下他的话后,急急摇头。「不是,我没这样想,我说了你们是我的朋友。」她再次重申,这句话她说了好多次,可他们好象都听不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