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正在下楼的夕川忽然绊倒在木梯上,她大叫一声。
「主人。」古比急忙扶起她。
「阿……阿西木嘎,阿西木嘎……」她的额上渗出冷汗。「快救他。」
所有的人全往楼上看去,听见阿西木嘎的惨叫声传出,房内的普布踢开身边的士兵,来到阿西木嘎身边。
索日瞧着阿西木嘎喷出的血与地上的残臂,他的双眸露出杀意,他出手打碎一个人的肩骨,这时,屋内的士兵已是倒的倒、伤的伤,他抓住正想逃跑的杨福。
「放……放开我。」杨福惊声叫道。「我可是现今清平官的人,如果你敢伤我……」
索日不想听他废话,正想扭断他的脖子时,忽然有东西朝他射来,他直觉地避开,可一柄小刀仍刺中他的手臂,另一柄则射入了墙内。
索日望向门口,瞧见一个黑影跑走。
「快放开我!」杨福大叫。
普布一边为昏死的阿西木嘎止血,一边对索日说道:「放了他。」如果真如杨福所说,他的主子是当今的朝官,杀了他只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见索日似乎没打算听他的话,他立刻道:「杀了他对我们没有好处,如果有更多的人追来,杀了你就算了,连累其它人怎么办!」普布看了阿西木嘎一眼。「下次如果受伤的是主人,你担得起吗?」
索日气愤难抑,扬手甩了杨福一巴掌,将他的牙都打掉了,杨福大叫着,嘴角流出血。
索日面不改色的拔出手臂上的飞刀朝杨福的脖子上抹去,一阵刺痛后,鲜血流出,杨一帽惊声尖叫。「别……别……」
「你给我听好,再找人来,我会杀了你。」他的双眸泛出寒光。「就算你的主人是当今国王,我都不在乎,我会一刀刀抹你的脖子,让你生不如死。」他拿着小刀划过杨福的脸,削下他一小片脸皮,听见他再次厉声尖叫。
「我会一片片削下你身上的肉,听见没有?」索日冷声道。
「知……知道……」
「走吧!」普布扛起阿西木嘎。
索日丢开杨福,离开了一片哀嚎声的房内。
第十章
阿西木嘎睁开眼,身体的疼痛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天空灰灰暗暗的像是要下雨一样,跟那天的天色一模一样……
「主人,你看少爷跟你长得多像,和你小时候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阿西木嘎,有件事……你先把孩子放下来。前几天你的子搬木头受了伤--」
「我已经好了,主人。」
「前阵子你受伤,家里的事没人做,所以昨天我上市场买了一个奴隶。」
「主人,我已经好了,我可以做事--」
「阿西木嘎……那个……我们没有多余的钱养两个奴隶……」
「你觉得舒服一点了吗?」
一个女子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回过神,想起她是他的新主人,他盯着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睛肿肿的。
「主人……」
「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夕川细心地将湿布放到他头上。「你发烧了。」
他想起了发生的事情。「我的手……」他的右肩好象有火在烧一样。
「你不要担心这个,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夕川问道。
他望着天空,呢喃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没有用了。」
阿西木嘎,你跟着人口贩子走吧!你一定会遇到好主人的。
那一天,天空也是灰暗的,他看着主人新买的年轻、身强力壮的奴隶,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一块斑驳的木头,不管做什么都撑不起来了,接下来只是等着它腐朽。
「我以前一次可以搬好多木头。」他呢喃地说着。「没人比我厉害。」
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夕川红了眼眶。「你不要这么说。」她掉下泪来。「对不起,我接不回你的手。」
雨滴落在他的脸上,阿西木嘎眨了一下眼,发现主人的泪湿了脸颊。 「主人?」主人怎么哭了?
「对不起,如果我的能力再强一点就好了。」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可是只能勉强止住他的伤口,让他不至于失血过多。
阿西木嘎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道:「主人,妳不可以跟下人道歉。」
「没错,主人不需要道歉。」一直在旁边的曲比阿乌走上前来。「这件事要怪就要怪索日。」
夕川抹去泪,没有说什么。
「主人,索日不能留在身边。」曲比阿乌又道。
这话从阿西木嘎受伤后,她就想说了,但主人忙着治疗阿西木嘎,甚至伤心得哭肿了双眼,她也不好在这时又拿索日的事烦她,但现在阿西木嘎醒了,其它人又去张罗食物,只剩她和巫女甲娜两人在这儿,眼前算是最好的时机了。
夕川讶异地看着曲比阿乌。「为什么?」
「如果不是索日惹麻烦,阿西木嘎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要说了。」阿西木嘎开口说道。
曲比阿鸟皱下眉头。「可是……」
「你们可要想仔细。」甲娜忽然开口。自旅店出来后,她一路上跟着他们来到城外,静静地观察众人的一举一动。「妳过来,我有话跟妳说。」她对着夕川说道。
夕川迟疑了一下才起身跟着她走到几尺外,甲娜上下打量她,而后说道:「妳是巫女吧!」
夕川讶异地看着她。「妳会说纳苏话?」
「这有什么,我是纳苏人,当然会说。」她听见她与索日交谈时用的是纳苏话,可口音有些奇怪。「妳是纳苏人吗?」
一听见她是纳苏人,夕川立刻觉得亲切许多。「我的祖先是,不过前几代已经跟汉人混了。」
甲娜抽了口长烟管。「妳是哪一族的?」纳苏有许多族,口音略有不同。
「符摩族。」
甲娜瞪大眼睛,斥责一声。「胡扯!」
夕川让她的怒喝吓了一大跳。「我……我没……」
「符摩族的人我全都认识。」她锐利地紧盯着她。
「因为我……我……」她要怎么说?说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没有任何人见过她?
「虽然妳有些能力,可也别想打着符摩巫女的名号招摇撞骗。」她是因为见她拥有不寻常的治疗能力,所以才好奇地探问,可没想到她竟然信口雌黄。
夕川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索性叹口气不辩解了。
「看在妳还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我这次就不跟妳计较。」她顿了下,抽口烟。「妳的能力是天生的?」
见她不答话,甲娜又道:「如果妳想成名的话,我可以帮妳介绍几个人。」
「不要、不要。」夕川紧张地摇手。「我不要成名,也请妳不要告诉别人。」她不想再惹麻烦,只希望能快点到乐山去。
甲娜锐利扫她一眼。「不要成名?那为什么冒充符摩族人?」
符摩族人多少都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尤其是巫女,能力更是强大,许多王亲贵族争破头延揽聘请,可符摩一族行踪飘渺,没有人确切知道他们的下落。
夕川在心里叹口气,选择沉默。
「妳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妳,不过我得告诉妳,冒充他们只会为妳招来祸害,以后不要提起了。」她告诫道。
「是。」夕川点点头。
「那个叫索日的,不能留在身边。」甲娜直言道。「虽然我的能力几乎已经耗尽,但还是能看些端倪,妳再不打发他走,今天的事还会发生。」
夕川拧着眉心没说话。
「我可是好言告诉妳,妳再不叫他离开,会有三个人受他拖累离开人世。」
夕川紧张地瞪大眼。「妳……妳能瞧见以后发生的事?」难道这位婆婆与姊姊的能力是一样的?
甲娜瞇起眼。「妳听过预知的能力?」
「嗯!」她颔首。
甲娜抽口烟。「我在十年前这个能力就已经消失了,不过偶尔能看到一点,那个叫索日的,身上有一团黑气,接近他没好事。」
「妳说有三个人会死掉,能请妳告诉我是谁吗?还有该怎么避开?」夕川急切地问。
「我不是告诉妳了吗?叫那个索日走就行了。」甲娜说道。
夕川的眉心攒得更紧,见她犹疑,甲娜也没再说下去,只是道:「妳自己好好想想。」
她看看天色,心想自己也该回城里去了,她会跟在他们身边,无非是见了夕川治疗人的能力后,一时好奇所以就跟着他们出城,现在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她也该回家了。
甲娜离开不久后,其它人陆续回到林间开始做晚饭,这一顿饭除了石拍仍是不停的说话外,其它人都出奇的安静。
饭后夕川来到溪边梳洗,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映照得像黄澄澄的橘子,她脱下鞋子,坐在石上,将脚浸泡在水中,沁凉的溪水让她打了个哆嗦。刚开始时,只要她想沐浴,巴里呼玛就会跟着她服侍她,她花了许久的时间才说服她不用跟来,她自己一个人从小洗到大,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她今天并不打算洗澡,只想泡泡脚,今天的天气比较凉,她实在不想踏进冰冷的溪水中,来这儿是希望能让自己静一静,因为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索日的事,晚饭时郁闷的气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唉,该怎么办呢?人际关系不是她所擅长的,更别说做居中人去协调大家的问题,她唯一会的也只有治疗伤口,可是她却没办法接回阿西木嘎的手。
一想到阿西木嘎痛苦消沉的模样,夕川不禁难受地落下泪来,哭了一阵子后,她抽噎地抹去泪水。她不能再这样哭哭啼啼了,她愈伤心难过,就让大家愈不好过,她要振作起来才行。
「再哭下去,妳的眼睛就要瞎子。」
夕川吃惊地转过头,发现索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她急忙抹去泪水,吸吸鼻子。「我只是……」
「只是在想怎么叫我走?」
她的头摇得厉害,深伯他误会。「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碰触她红肿的眼睑。「我会走。」
夕川错愕道:「为什么?」
她的回答让他扬起嘴角。「阿西木嘎的事妳不怪我吗?」
「你不要自责。」她立刻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这儿的期间,她明了奴隶受到很多不平等的待遇,索日会觉得不平,也是情有可原的。
姊姊在梦中曾告诉她南诏邻国吐蕃的奴隶已经暴动起义,而南诏的情形与吐蕃相似,他们都是以奴隶制建国的国家,将来也会受到同样的命运,对了,夕川灵光一闪,她可以告诉他们……
「妳要跟我一起走吗?」他探问。
她回过神,惊讶于他的问题。
「妳如果不放心其它人,可以为他们找个好主人。」他继续说道,手指抚过她柔软的脸颊,他就算要走,也要带她离开。
夕川的脸红润起来。「可是……」
「我希望妳能在我身边。」他打断她的话语,黑眸紧盯着她。
「索日……」她止住话语,感觉他的唇落在她额上,她的脸蛋烧红起来。「我有话要……」她瞪大双眼,与他四目相接,他的唇像火一样烫上她冰冷的双唇。
为免她挣脱,他不着痕迹地以双手困住她的身躯,她柔软的双唇让他有一剎那的失神,随即恢复冷静,轻柔地在她唇上游移,一面注意她的举动。
夕川眨眨眼,肌肤赧红一片,她想说话,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当他抬起首时,她仍旧呆呆地望着他。
「妳要说什么?」他问。
「啊?」她愣了一下,有些恍神。
她的反应让他微笑。「妳不是有话要说?」
「对。」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刚刚要说什么,才这样想着,他的吻又落下,轻轻刷过她肿胀的眼皮。
「妳哭太多了。」她再这样下去,还没到乐山,她的眼睛都哭瞎了。
「我只是难过阿西木嘎……」一想到阿西木嘎的样子,她觉得眼泪又快决堤了。
他淡色的眸子盯着她。「妳要跟我一起走吗?」
「我不能这样拋下他们。」她吸吸鼻子。
她的回答让他升起一股愤怒,但她的下一句话却又抚平了他的情绪。
「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万一你又被人口贩子抓走,我放心不下……」她的话忽然消失无影,因为他又吻上她的唇。
索日不知该怎么厘清自己现在的心情,知道她舍不下他,他心中有种……有种……他不知那是什么感觉,但让他觉得很高兴。
「好个色欲熏心的狗奴才!」
夕川让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索日转头看向来人,就见对方穿著一身墨黑,连脸上也以黑布巾遮了一半的面容。
索日立刻站起身,瞇起眼道:「你是谁?」他盯着一前一后站立的两名黑衣人。
「取你狗命的人。」话刚落,站在前头的人已抽出腰间的大刀,直奔而来。
「索日,小心。」夕川大叫一声。
在对方逼近砍下的剎那,索日机伶地闪开,可却无法进攻,他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对方锐利的兵器,情势对他很不利。
夕川急忙从大石上下来,连鞋也顾不得穿,只是朝着林地大叫。「普布,古比--」
「不许叫。」另一名黑衣男子冷暍一声,刀子指着她。
夕川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们是什么人?」
男子没有回答,也无进一步的行动,夕川焦急地看着索日在闪躲时,腰侧不小心被划了一刀。
索日在被划伤后,怒意从心底升起,他在对方砍向他肩头时,出手扣向他的手腕,虽然擒住了,可因为刀实在太快,刀锋陷进他的肩头,索日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立即将敌人的手臂往上一折,只听见喀一声,对方的手臂立刻呈现不自然的弯曲。
黑衣人在骨头被折断时,痛楚地大叫一声,这声音让夕川惊恐地捂住耳朵,胃一阵翻腾。
原本看着夕川的黑衣人,在瞧见伙伴的手被折断后,立刻奔上前。「副将。」他一边高喊的同时,一边挥刀朝索日砍去。
索日面不敢色地拔出肩上的刀,扬手朝他砍去,当他挥刀将对方逼退一步时,身子忽然不稳地晃了一下。
黑衣人立即后退一步,将跪倒在地的伙伴往后带。
「索日。」夕川跑上前,发现他的肩头上流出大量的血。
索日欲上前将两名黑衣人杀死,可身子却不稳地又晃了一下。
「哈……」被折弯手臂的黑衣人,虽然痛苦万分,可还是挤出一丝嘲笑。「那刀是有毒的。」他抬头对部下说道:「解决他。」
「是。」黑衣人冲上前。
「不要。」夕川惊叫一声。
见夕川跑上前,索日伸手一拉将她往后扯去,夕川让他的蛮力扯得往后倒退好几步,甚至煞不住脚的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