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绰隼叹息著开口,却又没了下文。
翎儿困惑地注视著他,不知他搞什么鬼。
绰隼伸手自怀内梭巡一会,然后拿出了一块黑黑的东西递给她。
清凉沁人的东西贴上翎儿,让她不自觉地打个颤。
“这是什么?”黑黑的一团,她几乎都分不清哪个是她的手指,哪个是东西。
“黑玉璧。”
绰隼扶起她,解开她的发髻,让乌丝倾泻散开,然后他托著她的下颔,静静欣赏著此刻娇媚动人的她。
翎儿愣了一会,这份感觉,还真有几分夫妻的味道呢。
如果问她想要一份怎样的爱情的话,她想要的就是这般模样了--丈夫爱怜且温柔地看她,不说话,也能彼此心意相通,她想的就是这么简单,彼此的一心一意而已。
她也有幻想过,倘若有这么一天,那人会是谁?但她是作梦也没想过,今天让她感到怜惜的人,竟然会是绰隼!一个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心,控制不了地悸动著,鼓动著,似是要告诉她一些什么真相,一些她极害怕知道的真相!
她敛敛神,不让心再有机会思索下去。
“怎么这个玉璧黑黑的?”翎儿找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思绪。
“这是黑玉所做的。”
绰隼执起她的一小撮柔丝轻轻嗅著,然后把玉璧放到她白玉般的掌心上,齐齐细看。
就著明亮的月光,翎儿看清了这物。
玉璧是全黑色,比夜更深沉的黑,璧上有一些奇异的图腾,似鸟非鸟的,但摸上去甚为温润细腻,平滑流畅,完全没有凹凸雕刻的感觉。
“这些图腾是什么?”她问。
“我也不清楚,”绰隼答,牵起她的手一起来到月亮底下,然后抬高玉璧让月光穿透它。“看吧,很特别的。”
霎时,奇迹出现了,黑玉璧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发出五彩的光波,飘飘漾漾,似流水般,渐渐的,光波转暗,黑玉璧的中央射出一点刺目的亮点,是艳红色的,如血。
“啊--”翎儿既奇又讶地叹了一声。
绰隼收回,黑玉璧又恢复原样,好似从未曾出现过奇观般,又静静躺回他手中。
“听说此物是上古的黄帝所造,所取黑玉有镇邪驱魔之效,不知是否属实。”绰隼把玩著玉璧,轻描淡写说著。
翎儿连忙道:“那你快快收好它吧,这样的宝物,肯定会有很多人想偷的。”
“是啊,那你得好好收藏了。”绰隼顺著她的话道。
“哦,”翎儿应完,才猛地发现不妥之处,她张大水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咦--你刚才、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要收好它。”绰隼笑著。
“我?你说我?可是、可是,这是你的宝物啊。”翎儿吃惊道。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绰隼执起她嫩如白玉的手,把玉壁放进她手心。
“不行,这、这不行啦。”翎儿想抽手。
这种宝物她怎么敢要?如果有一天她不小心弄不见了,而他又向她要回,她拿什么还?不行,怎么想都不妥。
“我说你要就要。”绰隼皱起眉,她又打算拂逆他了吗?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吵嘴的。
“你又霸道了。”翎儿的眉头轻颦,嘟著嘴道。
“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翎儿好生为难地瞅著他,不知该怎么跟他说才好。
绰隼纠结的眉头展开一点点。“喜欢就行啦。”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叫我藏在哪好?我怕弄丢啦。”她苦著脸说。
绰隼舒眉而笑。“不怕的,这块玉很有灵性,只要它吸了你身上的气息,你就弄不丢它了,除非有一日你把它送人,让它吸收别人的气息,不然会一辈子都跟紧你,丢不了的。”
“有这么神奇吗?”翎儿诧异地问。
“真的,以前我哥经常要上战场,这就是他的护身符,真的很灵的,保我哥常战常胜,并且无损无伤,而且只要你一想起它,它就会出现,灵的很。”
绰隼说,声音却有些异样,但翎儿看不到他的样子,因为他把头埋进她的发中了。
“那你哥怎么把玉璧给了你?”翎儿轻轻问著,不知为何,她直觉地知道这不会是个好听的故事。
“死了,”绰隼的声音从她的颈窝间模糊不清地传出来。“我拿走了它,所以害死我大哥。”
他在发抖,虽然他极力想用平静的语气诉说这段往事,但并不成功,因为翎儿还是感到他心里的悲伤。
如此的悲痛,如此的哀恸,还有沉重的内疚,正如潮水般从他心里漫出来,让她的心也跟著惊悸了。
“不要伤心,没事了、没事了。”她像哄一个正在大哭的小孩般,温言轻语地在他耳边呢哝,纤纤的手则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抚著他的背。
绰隼抬起头,眼眶有点微红,但他没哭,他的神情甚至是肃穆的。
“十五年前,我亲眼看著令王下毒的。”他恨声道,眼中氲氤上杀气与喋血。
他虽恨令王,但其实他的心里更恨那个因为年轻不懂事,所以没有把令王下毒之事说出来的自己!
翎儿掩住他的黑眸,急声道:“不,不要再想了,我不许你再想!”
他们好不容易才有如此温馨的时刻,她不要让他想起这些会让他变恶魔的事情。
现在,她隐约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冷酷,他的改变大概是从那时开始的吧?怪不得她总是觉得他这个人不太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世间有美好的事情,更不相信亲情。看来,他哥的死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绰隼浑身一抖,突然惊觉了。
这些秘密他从没告诉过别人的,他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居然跟她坦白一切!
太可怕了,她对他的影响远远超过自己所以为的;太可怕了,而他甚至不清楚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每个跟著他的女人都有著目的,当然不外乎是钱财;野心大些的,就是想在他登上王位时,谋得一个半个妃嫔的位置。
她们的心思,他都清清楚楚,唯独对她,他弄不清,她曾说过她只要自由,其他的金银珠宝,甚至皇后之位都宁可不要,但,真会有这样的人吗?
他不知道,他太习惯怀疑人了,他也太清楚人本性里的贪婪与自私,所以,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相信她真的是别无所求的。
她这是以退为进吗?他一方面希望他猜中,那代表自己不会受她影响;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自己猜中,他……对人性还有那么一点不敢奢望的期盼在。
绰隼深深凝视著她,越觉得迷惑。
他连一直小心保藏住的玉璧都给了她,他的心到底是怎样认为的?心也认为该送给她吗?
“反正它永远会跟住你,丢不了,你就收好它吧。”绰隼说,有点倦累,悲伤太会让人累。
翎儿也不好再推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收进怀内,才对他妩然一笑。“收好了,以后它就跟定我了。”
“它会保佑你的。”他说,惊诧地发现,他真的希望它会保护她。
翎儿对他绽开从未展现过的灿烂笑花,道:“希望如此。”她可不想再被刺客刺伤。
“弹琴给我听,好吗?”绰隼合上眼,语音模糊地说:“直到我睡著。”
“我也很想操琴,但,我没带琴过来。”翎儿歉然道。
“是吗?”他有点失望。
“我唱歌给你听吧,直到你睡。”看到他有点失望的样子,她居然不舍,她不会病了吧?
绰隼点点头,抱住她幽香柔软的身子,安静地合眼躺著。
翎儿轻轻在他耳畔唱歌,一首接著一首,直到他已呼吸均匀地睡去,直到夜已极深,直到天边的晨星渐渐隐去,她都不肯停下来。
她怕她停了,他就会醒来。
她从不知道,他睡著了,会是这个模样。那么安静,那么安宁,那么简单,那么单纯,白天邪魅佞酷的他,此刻却是这么的这么的让她心动。
她贪恋地看著他,亟欲将他铭刻于心,然后隽永不灭……
第六章
翎儿眨著酸涩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脑子处于混沌状态,不明白自己怎么不是在媚红楼。
“小姐,你醒啦?”皖儿笑容可掬地进来,手上托著一盆水。
“咦?”翎儿爱困地揉揉眼。“怎么?我睡了好久吗?”
“快中午了,小姐快起来吧,下午王府有个荷花宴,隼王要小姐出席呢。”鸣儿道,俐落地替小姐洗脸、梳头。
“他呢?”翎儿这时才发现,绰隼不知何时走了,而她居然完全察觉不到。
“谁?”皖儿奇怪地问。
“……”翎儿迟疑著,终于摇摇头。“没事。”
一个这么大的人躺在她身边,她们不会见不到,看不见就代表他走了。
“这是王爷送来的衣裙。”皖儿托著一件淡蓝色调的纱裙,展开来给她看。
“好漂亮。”鸣儿赞叹。
翎儿的唇边泛上一抹甜甜的笑容。“替我穿上吧。”
“小姐好像很高兴。”皖儿抿嘴笑著。
翎儿斜睇她一眼,佯怒却不成功。“贫嘴,今天天气好,我的心情当然好。”
鸣儿和皖儿相视一笑,然后替翎儿著装。
穿上那套淡蓝色的轻纱衣裙,加上淡淡的妆抹,把她身上的娇媚、精致、妍丽都如蒸气般挥散出来,连鸣儿和皖儿两个俏丫头也看呆了。
“小姐,你好漂亮。”鸣儿惊艳叫道。
“是吗?”翎儿疑惑地轻问。长年累月地看著这张脸,早已没了感觉,她就看不出有多美。
“当然,当然,我们出去吧,皖儿保证王爷的眼睛只会留在你身上。”皖儿兴奋地说,好像她才是那个盛装打扮的人似的。
翎儿好笑,只是参加荷花宴而已,有必要兴奋到这个样子吗?
但她也不愿拂逆两个丫鬟的好兴致,于是便带著两人缓步向宴会方向走去。
荷花宴安排在隼王府的大后院,那里有一个极大的荷花池,听说那儿的荷花花期开得特别长,也开得特别妍丽,堪称隼王府一绝。
当然,这些都是鸣儿告诉她的,她进来王府快一个月了,却连微霜居都没踏出过一步呢。
“听说这次各位王爷公王,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与女眷都会出席呢,当然,少不了王爷的那二十二位宠姬。”皖儿说道。
愉快的心情还持续著,翎儿第一次没为要参加这种宴会而大伤脑筋。
突然,迎面走来一位由六七位丫鬟簇拥著的少妇,年纪二十三、四左右,样子极艳丽,姿态也颇为傲慢、张扬。
鸣儿在翎儿耳边低声道:“这位就是燕葵,燕夫人。”
翎儿轻轻颔首,表示明白,然后她微侧过身,让燕夫人先行通过这条狭窄的鹅卵石路。
但,燕夫人偏生就是在她面前停下。
翎儿在心里叹气,知道这种事无论如何一定会发生,想避也避不了。
燕夫人毫下客气地打量她。“你就是媚红楼的翎儿?”她甚至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和不屑。
翎儿不想在这里与她闹得太僵,只得点头。“是的。”
“你可知我是谁?”燕夫人几乎是用鼻子在对她说话。
“燕夫人。”她敛眉低额道。
“很好,”燕夫人傲慢地点个头。“王府中所有女眷的大小事宜,都是本夫人处理的。”
“哦。”翎儿漫应。
“听说,”燕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嫉妒。“隼王昨晚在你那儿过夜了?”
翎儿轻轻颦眉,不太愿回答她这个问题。
“说啊。”燕夫人不耐地催促。
“翎儿要去宴会,先走一步了。”翎儿欠欠身,迳自离开。
“你--”如此无礼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燕夫人想捉住她,但想到她目前还是隼王宠著的人,又硬生生忍住了。
“总有一天会让她好看的。”燕葵恨恨看著她的背影,啐骂著。
翎儿走出几丈远,还能感到身后一道带著恨意的视线跟著她。
唉,好心情不觉消失了泰半,希望她还可以把剩下的好心情保持到宴会结束。
偌大的后院门庭若市般,到处是人,但以女人居多。而宴会用的桌子已摆放好,当然是隼王的位置最高,然后其他的以扇形散开来,刚好绕著荷花池,让所有人都得以观赏到这些或红或粉或白的荷花。
隼王未出现,主位是空的。
翎儿流目顾盼,想找出心系之人的身影,但是,找不到,只看到盛装打扮、美丽如花的女子,还有几位器宇轩昂的男子,想必是其他的王爷吧。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笑声响在耳畔,教翎儿吓了一跳。
翎儿回眸。“翎儿见过王爷。”是尚王。
尚王惊艳,抚著下巴笑道:“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你,待会陪本王喝酒吧。”
“呃……”翎儿不愿也是为难。“可是,翎儿、翎儿是隼王的……”
尚王举手打断她。“你不知道隼王的宠姬都要陪客人喝酒的吗?本王相信,只要本王开口,隼不会不答应的。”
翎儿瞠目结舌,被他所说的话震惊了。
什么?他的宠姬要陪客人喝酒?那跟妓女有什么两样?他对宠姬都是这样的吗?他待会也要她陪客吗?
她自以为了解了绰隼,直到现在,她才感到汗颜,她其实根本不了解哪!
“你答应本王吗?”尚王自信满满地问。想黏著他的女子不知凡几,他相信她不会拒绝他的。
“翎儿……”她喘著气道。“听从隼王的吩咐。”
“你先答应本王不行吗?”尚王拧眉,她说辞虽然委婉,但他明白那是拒绝的意思。
“翎儿先告退了。”怕生事端,她只好急急退下。
“别走--”尚王叫道,伸手拉住她的藕臂。
翎儿在心里叹气。“请王爷高抬贵手。”
“偏不!”尚王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手一紧,让她跌进他怀中。
这是王爷的特权还是通病?以为自己喜欢的,别人就得喜欢吗?他们就不能把她当普通女子看待,给予她最起码的尊重吗?
“鸣儿。”她深知请求这个野蛮王爷放手是痴心妄想,还是自救比较好。
鸣儿上前,一拉一扯间,她已被鸣儿带出几尺远。
“你好大的胆子!”尚王火大地叫著。
“请王爷恕罪。”鸣儿跪地谢罪。
翎儿扶起她,对尚王道:“是翎儿错,要惩罚就找翎儿吧,别为难丫鬟。”
“看来,你对她们挺保护的嘛。”尚王颇具深思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计算的光芒。
恰好这时锣鼓敲响,这是通知各宾客入座的信号,于是尚王也不再纠缠,领著人走了。
翎儿长长地吁口气。“我就知道这种宴会来不得。”
“皖儿觉得尚王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皖儿担忧道。
“我会保护你们的。”翎儿对她宽慰一笑,但心里同样是有著隐隐的不安。
翎儿被安排在隼王的右手边第一个座位上,而她再过去两个位置是映芸和雪芝两位宠姬,她对面前三个位置分别坐著燕夫人、璧玲、槿心几位宠姬,听皖儿说她们几个都是隼王比较宠爱的,至于其他的宠姬,则安排到比较后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