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的不是她们三人的任何一个,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低沉的笑意包裹住浓浓的兴味。
不用看,翎儿已知此人是谁。
“你们先退下吧。”翎儿无奈地摒退鸣儿和皖儿,看著阔别一个月不见的高大人影。
“你好像对我有很多不满?”绰隼唇边啜著一抹笑,锐利的双眸紧紧锁住人儿。
说是,好像太不恭敬;说不是嘛,又太违心。所以,她只好闭口不答。
见他坐下,她倒了杯茶给他,绰隼摇头。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不爱喝茶。”
“茶比酒有益。”她淡淡开口,自己也呷了口茶。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绰隼邪笑地问,拿起茶当酒般一口喝掉。
翎儿蹙一下眉头。他这个人根本不懂喝茶,这样的牛饮只会浪费一壶好茶,她真是傻啊,居然以为他是懂茶之人。
“你不需要别人的关心。”最后她还是倒酒给他。
“我需要你的。”绰隼坏笑著说,一双眼霎时情欲氤氲。
他是专程来提醒她是他的宠姬吗?为什么他每次来都只是求欢?他只把她当妓女吗?
这个想法让她突然难过莫名。
看著她倏然黯下来的小脸,绰隼过来抱住她。“怎么?不高兴吗?”
“难道我该高兴吗?”她幽幽低言,问他也是自问。
“为什么不高兴?”他顺著她的话语问,一双大掌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游移。
翎儿惊慌地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微喘道:“我不想。”
“哦?”绰隼拾眸瞄她一眼。“原因。”
“我、我只是不想。”她咬著牙努力把话挤出,本已粉红轻染的双颊更是艳彤,极度诱人。
绰隼低头便攫住她的樱唇,不管不顾她的感受,只是姿意索取她的甜美,只能属于他的甜美。
“不!”翎儿拚命反抗。
有时她真的觉得放弃可能更好,但当他像个嫖客一样压住她时,这种不当她是人,只把她当发泄工具的行为,她无法忍受。
她怨忿,她恨,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莫须有的痛苦与耻辱?
“不、不、不!”翎儿发了疯般想挣脱他,逼著绰隼不得不停下来。
“你发什么神经?!”他阴沉地问,得不到释放让他又怒又躁。
翎儿瞪著他,她发神经?难道她要表现得像个荡妇一样他才满意吗?
对,他极有可能是如此希望,但,她办不到,死也办不到。
“我只是不知道我对于你来说是人,还是你泄欲的工具!”她冷冷道。
“有分别吗?”他的语气也是极端的冰冷。
翎儿抽口气,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居然这样说,他居然……
“对于禽兽来说,的确是不会分。”她嗤笑。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绰隼的眉头纠结于一起,样子冷凝。
“你是来泄欲的!”她冷笑。
“有什么不对?”他满脸不耐烦,好心情几近告罄,她够聪明就别再惹他!“你是我的宠姬。”
“是吗?”她一脸漠然。“我以为自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妓女。”
绰隼怒了,他霍地站起来,黑眸迸射出炽热的愤怒之焰。
“你的确是,你是本王的专属妓女,到死也是。”
翎儿粉脸刷地白了,血色全无。
“谢谢王爷的教诲。”她惨澹地笑著。
“本王说过,惹怒本王对你没好处。”
绰隼住她的下颔,阴鸷的眼瞳锁定她的水眸,然后,他低头,惩罚性地吻著她,没半分半毫温柔,霸道专横得让她再一次觉得,他只是把她当货物看待。
“我恨你。”翎儿面无表情地说,水眸一点神采也没有,淡漠得像木偶的眼。
绰隼怒火奔腾。“你想要什么?玉?金?银两?衣物?”
她无生命力的样子让他又怒又--痛,如果她是想欲擒故纵,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的话,那么她成功了……此刻,该死的,他愿意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翎儿凝视他良久。“自由。”
“什么?”
“我要自由。”
“妄想!”他不会让她离开他的,她永远别想。
翎儿笑了,却悲伤得让人以为她在哭。“那么,翎儿没东西想要的。”
绰隼不爱见她这样,他吸口气,隐忍住不耐。“除了离开本王,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满足你。”
“翎儿什么也不想要。”翎儿无力地摇头,想哭却哭不出来。
绰隼生气了,捉住她纤弱的肩,咬痛了牙道:“好,是你不要的,别怪本王。你也别妄想离开本王,就算本王不要你,你也别想离开本王去跟别的男人,你最好记住,本王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得到,就算你死,也只能死在媚红楼,记清楚了吗?”
“是的,翎儿记清楚了。”翎儿点头,但那冷漠的神情完全是置身事外的表情。
她是东西,只是东西,她能记不清吗?
绰隼恼怒至极,摔开她转身就走,但到了门口时,他又顿住。
“明天,你搬进王府。”
翎儿一怔,然后心慌了。“不,王爷……”
绰隼怒极反笑,但双眼却如鹰般锐利凌厉。
“怎么,又有反应又有表情了吗?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死气沉沉下去呢,不过你别忘了,你只是本王的宠姬,还没有资格说不。”
翎儿默然了。“……是的。”
她已没了自由,怕是永远也不可能有了。
她曾想过,倘若有天他厌倦了她,可能会放她离开,但,他已表明,她这辈子
都不能再逃离他,好吧,就这样吧,就让她无心无欲到永远吧,她刚想如此打算,但、但他居然又说要她进王府!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媚红楼虽让她无法忍受,但至少这里每个人都对她有礼有敬,但王府?里面住了几十个宠姬的地方哪!就算她不想与别人分享他,但,其他的宠姬会信吗?会放过她吗?
绰隼啊绰隼,为什么不让她好过一点点呢?
她连最卑微的尊严都被他践踏了,他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已身无一物了啊。
绰隼已走,窗外的槐花也不堪风吹朵朵垂落了,从此花魂只能在空气中飘零游荡,她呢?只怕连飘荡也不可能。
第四章
翎儿下了轿,抬起螓首凝眸看著挂在大门横眉的那块写著「隼王府”的红匾,心里说不出是悲是忧。
“小姐,你等著,我去问一问。”鸣儿说,上前敲门。
难道今天没人知道她小姐要来吗?居然连个下人也没派出来迎接,也太不像话了吧?
翎儿无所谓,她还恨不得王府的大门永远不开呢,那她就有理由走了。
等了良久,里面终于打开大门,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高傲的样子跟他的主子一样可恶。
男人打量翎儿久久,才冷淡道:“是翎儿小姐吗?”
“是的。”翎儿微微颔首,回应的态度也是冷淡的。
男人点点头。“进来吧。”
说著,迳自往里走,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这么没礼貌!”鸣儿一脸气愤。
“就是嘛,要是王爷不想小姐来就明说啊,用不著如此狗眼看人低吧!”皖儿也替自家小姐不甘。
“算了。”翎儿摇头,阻止了她们继续抱怨。
她早料到日子不会好过,他又怎会让她有好日子过呢?还是别妄想的好!
不知转了几回长廊,一行人终于被带到一间不大但还算整洁的院子,翎儿留意到,拱门上的横区书著「微霜居”三字。
她乍然想起他第一次来见她时,在窗外念的那首诗,是李白的“长相思”,里面就有一句“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他把这里取“微霜”,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以后这里是你们的住所。”男人平板地交代事宜。“我是赵管事,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讲。还有,我会多派两个丫鬟给你使唤,如果不够就跟我说。”
“不用了,我有丫鬟。”翎儿指指身边的鸣儿和皖儿道。
趟管事点头。“-好。如果没什么事,我就退下了。”
翎儿挥手让其退下。
“这名管家还真犀利。”皖儿皱眉,看来日子不会过得舒服。
翎儿不以为意,他有什么态度与她无关,他用什么眼光看她,她也无所谓。
好奇怪,这些事要是放到几天前,她一定会生气的,不然也会有点介意;但现在,她的心却很平静,一点也不在意。
“鸣儿,去倒点水给我洗个脸吧。”
想太多只会让自己更加疲惫,反正她进来已是事实,多想也无益。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哦。”鸣儿应著,忙去提水来。
而皖儿则整理包袱里的东西,她们带得不多,无非是小姐的衣物,还有几件并不贵重的头簪。
翎儿在床边坐下,四顾环视著这间屋子。
比起媚红楼里她住的白羽阁,这里根本只能算是小窝,但幸喜也算窗明几净,雅致整洁。
窗外的阳光洒了一地,金闪闪的,窗边还放了几盘兰花,清香扑鼻;墙上挂著一幅如人般高的仕女图,笔工细腻饱满,栩栩如生,几乎要让人以为这名仕女是真的了;右边还有一柜子书,数量之多怕是够她看上好一段时日了;主房隔壁还有一间小房,是供丫鬟睡的,好让她们随时可以照顾到主子。
格局不错,这些都是绰隼的意思吗?哦,她还真不敢想像。
“小姐,水来了。”鸣儿托著脸盆放到床边的高椅上,再拿出绢巾放进水中浸湿拧干,轻轻揉擦起翎儿细嫩的肌肤来。
“鸣儿刚才打听到一点情报。”
“哦?”翎儿微微侧头,并不十分感兴趣。
“原来王府有二十二位宠姬,但却没有一个是有名分的。目前,隼王比较宠爱的宠姬有五位,当然其中一名是小姐啦。”
“皖儿还听说这里最大的是燕夫人,她是隼王留在这里的第一名宠姬,所以她就自恃为大夫人,掌管起‘后宫’事务来了。隼王府的人都尊称她一声‘燕夫人’,即使是目前最得宠的‘映芸’都不例外。”皖儿补充道。
幸好她不爱绰隼,不然光是和这大群女人抢丈夫就够她头昏了,还是独善其身,只顾自己的好。
小睡一会,翎儿顿觉精神爽利许多。
对著镂花铜镜,她慢慢梳理著自己的头发,她凝视著额间的梅花剌青久久,然后用手指柔柔抚著。
“梅花很美。”
又是乍然响起的声音,不知是否被吓得太多次了,这回翎儿倒很冷静。
说话间绰隼已来到她身边,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尖轻轻碰触那枚定于她洁白的额间,如雪中绽放的红梅刺青。
“很美,太美了,跟你的眼睛很相配。”
其实他老早想好好看清这妖娆的刺青与她美丽清澈的眼睛是否能相得益彰,只是每回说不到几句他们就吵嘴,让他不得不一再推迟细看的欲望。
不知该说什么好,道谢吗?她与他好像不需要这些矫情的礼节,毕竟他们是水火不容的;骂他只懂沉溺美色吗?又太浪费唇舌。
是以,她只好静静地回眸看著他,无言。
绰隼笑著。“很难得,你居然没回嘴。”
翎儿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难不成他觉得他们应该天天吵才算正常?
“怎么刺上这朵梅花?怎么不用玉饰贴上去?”
一般女子爱美,所以都爱用一些饰物贴于额间,增添丽姿,但她呢?居然用刺的,而且还是如此艳红冷绝的梅,太娇娆媚人了。
“有一次想逃走的时候不小心撞破了头,后来就索性刺朵红梅上去了。”说完她才醒悟,她根本没必要告诉他原因嘛!真是见鬼了!
“我今天在这里用晚膳。”绰隼宣布,好像这是一件能让她毕生荣幸的事。
话说完,赵管事从门外进来,拿笔在本子里写下一些字,然后又命人在这里挂上红灯笼,并端来美酒佳馑,一切安排好后,闲杂人等都退出去,连一直跟在绰隼身边的侍卫乔康也被摒退。
“为什么要挂红灯笼?”翎儿奇怪。
“你不知道吗?”
绰隼浅呷一口酒,把她搂到怀中,再哺酒给她喝。他喜欢看到她红粉绯绯的微醉模样。
呛著吞下酒,她横瞪他一眼,没好气答道:“我该知道什么?”
“如果我要在哪里留宿,那么,门前就挂上红灯笼。”
“什么?你要在这里留宿?”翎儿睁圆一双水眸,吃惊地叫。
绰隼感到几分好笑,他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对。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呢?她不习惯是她的事,与他何干?
“没。”几次的交欢都没一回让她真正感到愉快的,要她不对这事恐惧也难。
“既然没问题,我们来喝酒吧。”绰隼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喂她吃东西。
有时候,他也会挺宠爱这些宠姬的--在他心情好的时候。
翎儿小口小口地吃著,心里暗暗叫苦。
她真恨不得这些佳肴像山一样高,能让他们吃到明天都吃不完;或者一个时辰的时间变成四个时辰那样长,最好永远看不到天黑;或者,哦,她希望他吃下的那块鸡肉是被人下了巴豆的,然后让他拉个不停……她坏心地胡思乱想著。
夜风徐徐,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月光如银水般洒了一地,映得屋前一片雪白,如霜。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句李白名句,虽然简单易懂得连三岁孩童都会念,但最简单的往往也最真,不花言巧语,也没过多的渲染,却把这床前的月描写得淋漓尽致……
“在想什么?”绰隼不悦问道。她怎么总是失神,她是否只对著他失神?
“我在想这地上的银霜,和李白的诗。”翎儿凝眸看著地上的光华,浅笑吟吟。
盯著她难得一现的笑靥,他失神了一会。“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吗?”
“嗯。”翎儿点点头。
“你在伤春悲秋?”绰隼没看银霜,只是注视著佳人。
“哪有。”她只是爱看这洁白无瑕的月光,与情怀无关。
“我不许你对著我的时候却在愁这无关要紧的风月。”绰隼撇著嘴,清冷的语气是不满,也是命令。
“是。”翎儿懒洋洋地回应。
忽然想到某事,绰隼拢起眉峰,大喝一口酒后,道:“明天我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出席吧。”
“为什么?”她惊问。
拜托,他看她三年都不出媚红楼一步,就知她讨厌交际啦,他还要带她去那鬼地方,他什么意思嘛?!
绰隼锁紧眉头,有点不耐烦。别人对他的命令从来只有无条件的服从,哪有人敢问为什么,她知不知道身为宠姬最基本的要求是服从?经常问问问,她烦不烦?
“你只要遵从就可以了。”绰隼忍耐道。
翎儿也蹙起眉。“我不想去。”
他又开始横蛮啦,她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了。
“这里没有你说不的权利!”绰隼恼了,火气又轻易被她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