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一种接近状况,但全然状况外的情形不到了东区,居然也很巧的让他遇上了刚从店里楼梯下来的乔霓。
她看到他,居然也是同样一句话,「湛蘅有没有打电话给你?有,那你要想办法让玺媛心情好起来喔。」
当时他听到了,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并不是不愿意,但至少要让他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直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方玺媛的心情不好,但心情不好的原因跟范围实在太广了,根本不可能凭空臆测就有正确答案。
「她怎么了?」
「她……」乔霓秀眉微蹙,好像在考虑着该怎么讲,「她正在面对一个应该要面对的状况。」
「那很好,我是说,如果本来就该这样的话。」
「问题是,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妳怎么知道她没有心理准备?她说的,还是妳猜的?」
「因为……那个状况是我带进去的。」
面对她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模糊,石硕臣忍不住挖苦她,「乔霓,妳觉得妳这种说法,一般人听得懂吗?如果妳不想讲的话,可以什么都不要说,但是,不要模糊焦点的说出一堆话。」
这串话说完,两个人都有点呆住。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爆发,乔霓俨然也没有想到这点,艳丽的五官有着相当程度的错愕。
「抱歉,我太大声了。」
乔霓勉强一笑,「不要紧。」
真的不要紧。
她知道石硕臣讨厌她,一直以来都是。因为,她曾经抢过湛蘅的男朋友,不是不小心爱上,只是根究于劣根性。
永远的第二名令她亟欲证明自己会有赢湛蘅的时候,但是因为太年轻了,所以用了最差最差的方法。
不是爱,只是嫉妒。
后来,两个女生虽然恢复了邦交,但是,她知道他没有原谅她,就算湛蘅真的不放在心上了,可是他却没有忘记--客气的言语,温和的态度,都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有多讨厌她。
这么久不见之后,他们都一直表现得很好,有时候她甚至可以自欺欺人的想,也许,石硕臣真的也不怪她了……
现在想来,自己毕竟有点天真。
「不好意思,我今天脾气比较大。」石硕臣很快的敛起了一触即发的情绪,他没忘记当时的姊姊是怎么样的伤心,可是,他也没忘记,现下乔霓的肚子里有个宝宝,「没吓到宝宝吧?」
「没事。」她摸了摸肚子,「他现在还听不到声音呢,所以没关系。」
既然她说没事,那就好了。
「玺媛她怎么了?」他没有忘记,有人交代要他想办法让方玺媛心情变好这件事情。
「她……初恋情人现在在她店里。」
所以他捺着性子,在可以看到楼梯出口的茶馆等。
直到乔霓口中那个一百八十公分,穿着白色外套的人走出来,他看着表,直到又过了十五分钟,才走进店里。
她的表情很难形容,并不是伤心,也不是高兴,很像经历过一场岁月的洗礼一般,有着浓浓的若有所思。
当下他就决定了,电影取消。
现在的她不适合静态的活动,最好有个地方让她发泄,大吼大叫,乱喊乱跳,把力气用完,就不会多想了。
所以他才选择了游乐场。
因为很吵,他们要大声说话。
因为游戏费力,所以他们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现在,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他可以听见方玺媛那种累极的打呼声--看来她是很累了。
记得他有次问她是不是会打呼,她态度坚决的回答他,「不会,我从不打呼,你听错了。」
由于他听到的时候已经很晚,自己处于半梦半醒,加上她否认得很肯定,所以也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但现在……他现在很清醒。
石硕臣笑了笑,双手在键盘上移动起来。
遥远的线路那端,是爱丽跟小科。
爱丽的状态是:给我爱。
小科的状态是:给我钱。
为了附和这两个好朋友,石硕臣把自己的状态改成:爱跟钱都不会凭空出现,要努力。
就像过去这两个星期以来一样,聊着各自的一切,网络虽然虚拟,但确实有好处,在他已经几乎没有朋友的城市里,提供他一个说话的空间,说着那些他无法跟自己的姊姊,或者是有点喜欢的女生所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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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玺媛翻了个身,痛。
又翻,还是痛。
手腕痛,手臂痛,脚痛,喉咙痒痒的,干咳了几声,终于睁开眼睛,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老了吗?距离去游乐场已经四天了,为什么石硕臣已经手脚轻快的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了,她的身体还是痛到不行?
那个什么F1赛车的临场感,车子坐垫抖得离谱,害她到现在为止都有种屁股裂成两半的错觉。
石硕臣说,人在玩游戏的时候智商会降低,现在想来,好像没错。
她当时完全没去想自己平常运动不足的问题,需要消耗体力的活动,她一下玩了四、五次,现在可好,除了回来的第一天因为疲倦而呼呼大睡之外,随着时间过去,那痛感渐渐浮现。
因为太痛了,很难睡,才八点半,还没睡饱,可是屁股的疼痛程度告诉她,起来可能会好一点。
艰难的下了床,忍不住呜了一声,好痛。
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刚好看到石硕臣从那问原本是她堆杂物的房间中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小的旅行袋。她一时之间还无法反应,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他前天跟她说过,星期一要回宜兰看爷爷奶奶。
「怎么这么早起来?」
「睡饱了。」
「饱了?那这是怎么回事?」他将她扳过身,让她可以直接从大门旁的修容镜看到自己。
哇啊,黑眼圈……
「不用上班的话,多睡一下吧,充足的睡眠比保养品还有用,年纪大了不要勉强自己。」
「喂,你很过分耶,我才大你两岁。」
「两岁也是老啊。」
「还讲啊?你不知道年纪大的女人,最怕人家说她老吗?」
石硕臣哈哈一笑,拿起袋子,「我搭的车有订时间的,走啦。」
送他到门口,方玺媛突然想起,「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那天只有说星期一要回宜兰,可没说星期几回来。
「没意外的话是星期五,不过妳也知道,爷爷奶奶一直觉得我姊年纪太大,很想要她快点结婚,那我姊又是那种打死不相亲的人,所以说不定她受不了爷爷奶奶的唠叨,我们晚上就回来了。」石硕臣笑了笑,「那我走啦。」
「嗯,拜拜。」
「喔,对了……」
方玺媛原本已经要去梳洗了,听到这几个字又转过头来。
石硕臣用手拨开她额前的覆发,在额上印下一吻,「忘了跟妳说早安。」
意外的早安吻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摀着额头,呆呆的看着他在玄关穿鞋,拿钥匙,然后交代她记得收晾在阳台的被单之后出门。
吻,很轻很轻,但额头却在发烫……
第七章
不是例假日,前往宜兰的列车上并没有太多人,天气很好,在平稳的轨道上,火车快速的前进着。
石硕臣想起最后一次回宜兰的时候,很久了,久到他无法确切的想起当时的正确年纪……
「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很怀念啊?」
面对姊姊的疑问,他也没有否认,「我现在觉得好奇怪,自己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
上次到宜兰,他还觉得火车的椅子好大,现在他坐在里面,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只觉得挤手挤脚,完全无法放开。
「爷爷看到你长得这么高,一定很高兴。」
「爷爷看到妳变得这么老,一定很担心。」
「喂。」
石硕臣哈哈一笑,「开玩笑的啦。」
「最好是。」石湛蘅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弟弟一眼,「虽然说二十七是个危险的年岁,但是好说歹说,也算是二字头的,而且我在街上走,还有人以为我是大学生呢。」
「人家是为了要跟妳推销东西才会叫妳同学同学,妳不要被骗了。」
石湛蘅看了弟弟一眼。奇怪,他们的角色怎么好像有点颠倒了。
她是姊姊,他是弟弟,但现在却是他在告诉她,小心不要被骗?
不知道是不是分离太久的关系,她总觉得石硕臣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不只是身高拉长,脸型成熟这种外在的改变,就连他处理一些事情的方法,也超出她的预想之外。
当初想叫他去玺媛家住,虽然是因为家里真的太乱,而且她没有多余的地方好收拾,但是当他住得好好的,完全没有任何不习惯之后,她放心之余,又有点小小的失落,当然不期望他像以前那样依赖她,但是他全然的独立与自主,让她这个姊姊好迷惘。
「喂……」
「我是妳弟弟,不要叫我喂。」
「石硕臣,我问你,妳跟玺媛的摩擦大不大?」
吃着说不出味道好坏的火车便当,他回答这个有点突然的问题,「我跟她没有摩擦啊。」
「一点都没有?」
「我吃完东西会洗碗,换掉的衣服会自己洗,地板脏了会擦,看完的杂志报纸也不会乱丢,会消耗冰箱的东西,但也会补充。」石硕臣想了想,「虽然没有付房租,但算是一个好房客吧。」
「喔……」呜,失望。
真希望弟弟跟以前一样死赖着说要跟她一起,或者露出很勉强的样子说自己其实在忍耐。这种想法虽然有点变态,但是,那是姊姊病啊,他这么自立自强,她会觉得自己这个姊姊一点用处也没有……啊,慢着……
「那你呢?你会不会觉得跟她住压力大?」
「也不会啊。」
石湛蘅「喔」了一声,「也……不会啊。」
「她是比较一板一眼没错,但就是因为一板一眼,所以只要维持规律跟整洁,就没有多大的问题,而且老实说,她的个性也还满可爱的。」
「可爱?」她没听错吧?
她的弟弟说那个冰山女可爱?
玺媛那双漂亮但冷漠有加的眼睛,不知道吓退了多少当初想追求她的人,「冷漠」与「美丽」是男生最常用来形容她的两个联想词,至于「可爱」,老实说,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
面对姊姊那明显怀疑的语气,石硕臣给了很肯定的答案,「可爱。」
同居生活第N天,每天每天,他都会看到方玺媛与她精炼的外表截然不同的脱线部分。有趣的是,她似乎无法接受自己脱线的一面,总会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静悄悄的修正错误。
记得有一次她先收衣服,后来等他去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裤不见了,原本以为被风吹到楼下,也没太在意,没想到晚一点洗澡开瓦斯的时候,看到他的内裤很孤单的晾在阳台。
他看到的当时,先是再确定,后来大笑。
一定是她收自己衣服的时候没注意,后来发现了,不好意思直接拿给他,于是又把内裤晾回阳台,然后假装没有收错这件事情发生。
还有一次,他们看电视,她在沙发上睡着,打呼还流口水,醒来的时候大概发现自己有流口水,所以先翻身,伸手拿茶几上的面纸,为了营造擦鼻水的错觉,她还故意吸了吸鼻子,然后说「最近天气有点冷」之类的话--那是他最痛苦的忍笑经验之一。
不是很长的时间,不过,却知道很多。
看过她难受,看过她大笑,很难不去被她吸引……所以他才会在今天早上吻了她的额头。
她的皮肤细细的,身上有种女孩子才有的淡淡香味。
原本他以为她会有一些反应,没想到,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固定周一休息,也知道她在周一总是比较懒散跟放松,所以……这算是月曜日的魔法吗?
在她最呆的时间偷袭了她?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不过他相信,这是他们之间最激烈的演出,他们的关系,将从这个一秒钟的接触开始,全面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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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玺媛,我听不清楚。」
「……」
「我……我真的听不清楚。」
「我说。」方玺媛吸了一口气,脸上一片豁出去的神情,「石硕臣今天出门前吻了我。」
夏品曦呆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什么?他他他他他、他吻了妳?!」
「嗯。」虽然只有额头,但,那也是吻。
「他吻妳,可他,他不是……」
「不是同性恋吗?唉,就是这样我才被吓到啊。」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如果爱女人然后吻我,我还能理解,异性相吸嘛,可他爱男人然后吻我,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秒间的轻触,但却换来一整天的惊愕,好好的星期一,她突然一点休息的心情都没有。
谁,谁来告诉她为什么?
他拍拍屁股走人到宜兰,她在公寓内被问号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等到品曦下班,两人约在淡水见面,玻璃窗外,是台北情侣必看的淡水夕阳,玻璃窗内,是两个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
「那等等乔霓来好了,她恋爱很多次,应该比较知道怎么解释。」
唉,没错。
方玺媛原本也想跟乔霓讲,不过她今天要产检,晚一点才来。由于她已经闷了一整天,实在闷不住,所以就先跟夏品曦开口了。
但夏品曦这个人从小长到大,只喜欢过左承尉一个人,在感情上是很单纯的,单纯到无法给她一点可能性。
夏品曦看了看手表,「应该快来了。」
快一点哪,乔霓,我需要妳。方玺媛在心中大喊。
就像在呼应她的呼叫似的,没多久,乔霓终于来了。
脱外套,点晚餐,然后打电话跟沈亮宇说一下她已经跟她们见到了,接着拿出月子中心炖的汤,开始慢慢喝了起来。
「妳们两个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就是……」夏品曦看了方玺媛一眼,似乎在确定这话该不该由自己的口中说出来,「就是啊……」
「就是?」乔霓一脸奇怪,「现在流行这样讲话喔?」
于是,半小时之前一个说得小声,一个完全听不见的情况再度重演,一次、两次……然后,乔霓提高了八度音,「他吻妳?」
「小声一点啦。」
「我惊讶啊。」
「妳再惊讶也不会比我惊讶,我是当事人。」原本拿着汤匙的手僵了僵,想摸一下额头,但终于还是忍住。
明明是早上的吻,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怎么还在发烫?
「乔霓,我不是找妳来惊讶的,妳谈过的恋爱多,可不可以告诉我,那该是什么?」
惊讶过后,乔霓恢复了正常,「吻,还不就是那个意思。」
「我是女人好吗?」
如果是小杰还是凯哥突然吻她,她还能够理解,那有可能是爱情之间的喜欢,可是,石硕臣耶,他不会喜欢她,但有谁会去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怎么想都是没有道理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