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理是怎么找上你的?”他不敢置信地问。
她似乎了解了,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她点点头。
“终于明白了,是吗?”康瑞斯扫她一眼。“你玩弄我的儿子,仙女……”
“黛安,”她打断他的话,“我的名字叫黛安。”她以挑战的语气解释道。
“我也认为仙女是非常愚蠢的名字,任何父母都不应该为孩子取这种名字!”他摇
摇头,“但是克理坚持这样叫你,我只好接受。”
克理觉得她的外号很浪漫,他也很高兴和名衔是“仙女”的人出现在公开场合。她
只和克理一起公开出现过五、六次,但却有两次被报纸杂志大肆报导,有些暧昧的评论
出现在花边新闻里,所以康瑞斯才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事实上,她也期望如此!
只不过事前要是能多得到一些情报就好了。
“克理和别人不同。”她沙哑地说,一面以坚定的眼光迎视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噢,是的,”康瑞斯尖锐地说,“他是非常与众不同,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我们都曾遇到阻碍,康先生,”黛安不以为然地说,“问题是,我们应该尽可能
试着克服生活中的困难。”
有一会儿,他似乎因她的指责而呆住了,他很少被人当面冒犯,更别提来自女人。
“不错,”他最后说,“但是你必须了解,黛安,我们两个人必须谈一谈。”
“毫无必要。”她坚定地拒绝,同时转身准备离去,当康瑞斯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
时,她几乎叫起来。
“放开我的手,康先生。”她勉强忍住怒气。
他摇头,仍然紧握不放。“除非你答应和我谈一谈。”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虽然房间里很热,而且皮肤仿佛要燃烧一般,她却觉得冷得发
抖。只要他松手,她几乎愿意答应任何条件,然而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是她最不愿做
的事。
“如果你不肯松手,康先生,”她冷冷地说,“我就要尖叫了。一旦我尖叫起来,
就会……谢谢你。”她冷冷地看着他放开手,心中庆幸自己的音调能够保持正常。“事
实上,我只不过累了,想回旅馆洗一个澡,睡一个好觉……”
“哪一家旅馆?”他立刻追问,先前的嘲弄消失了,语气有一点恼怒。
“乔治五世。”她不假思索地说,“但是……”
“黛安,你忘记这个了!”凯丽捧着克理送的红玫瑰向她走来。
凯丽把玫瑰花递给黛安,一面对康瑞斯露出鼓励的微笑,不过他只是冷漠地回看她,
于是她匆匆告退了。
黛安把玫瑰花抱在胸前。“你态度太不友善了。”她告诉康瑞斯。
“友善通常不是用来形容我的字眼。”他瞇着眼打量那束玫瑰:“我儿子送的吗?”
她防卫般地紧抱住那束花。“是的。”
他点点头,仿佛早就明白。“那么明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我们可以一起用早餐。
除非……”他咧一咧嘴。“你也是只靠沙拉和黑咖啡度日的模特?”他挑起眉毛问道。
她知道有些朋友想减肥,她自己也考虑只吃生菜沙拉来减轻体重。无疑地,康瑞斯
对模特儿的生活习惯还满熟悉的。
“在巴黎,我觉得最享受的一件事,”她缓缓回答,“就是早餐吃新鲜牛油面包,
还有加了鲜奶油的咖啡。”
“既然如此,明天早上八点,我会到你的旅馆和你一起用早餐。八点会不会太早?”
他问道。
她冷淡地摇头,“不会。”因为那时她已经离开旅馆到达机场了,正在等回家的班
机。
“明天早上见。”康瑞斯点点头,然后自信满满地大步离开。
他显然很确信明天早上八点,他们会一起吃早餐。
傲慢。
自我中心。
专制。
难怪克理发现,如果按照他父亲的标准来生活的话,实在太辛苦了。
好吧,如果康瑞斯以为她会对他的傲慢印象深刻,那他就犯了严重的错误!现在她
已经见过这个男人,和他说过话,对他的厌恶也更胜过以往。
她痛恨这个毁了她父亲的男人,他使父亲无法承受打击,赔上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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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是仙女。
也是世界知名的模特儿,巡回展示频繁,全世界都争相目睹她独特的美丽。身为行
情最高的世界级模特儿之一,什么都是用最好的,加上香闺和玫瑰。当然是红玫瑰,她
最喜欢的花朵!
她在乔治五世旅馆内的套房也不例外,美丽的家具漆着淡雅的颜色,卧房里有讲究
的大床,此刻她正躺在上面。尽管周围环绕着舒适昂贵的家具,而且她也早已筋疲力竭,
但她仍然睁大双眼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她模糊地记得查理安排的小型巴士很舒适,
但是咖啡店和餐厅外的人群却嘈杂不堪,所以她根本不清楚是如何进入旅馆,回到她的
套房。
这都是因为康瑞斯的缘故……
她已经为他们初次的会面准备了好几个星期,每当想到两人见面的情景,事实上她
常常想起。都是由她策划进行,而不是像今晚一样,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所受到的震撼远远超过想象!
这与康瑞斯的长相无关,虽然天知道那副长相也够阴险的了。不,那是因为经过了
这么多年,又听到他的声音。就算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她还是可以在任何地方认出他的
声音。是那个声音的主人逼她的父亲举枪自杀。
她并不是仙女,也不是黎黛安,她的真实姓名叫做哈黛碧,她的父亲是哈温德,一
个被康瑞斯摧毁的人。
她心神不宁地下床,放弃想入睡的念头。奶油色的丝质睡衣轻柔地贴在身上,她轻
轻地走到窗前,眺望美丽的巴黎夜景。
其实她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因为她心不在焉地责备自己,刚纔和康瑞斯会面的
情形不如须期中理想,要是她再冷静一点就好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应付。她所以和康克理保持交往,也是因为她有信心能应付康瑞
斯,没想到一碰面就落荒而逃。
她痛恨这个男人。可以说,她是怀着这种怨恨长大的,不仅因为他逼她的父亲走上
绝境,也因为他摧毁了父亲遗留下来的一切。
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折卖以支付债权人,当康瑞斯宣布那栋房子为他的产业时,
他们已经一无所有!黛安的命运从此改变了,她的继母珍娜也无法再过奢华的生活。自
从黛安听到父亲对康瑞斯提起继母之后,就觉得这女人不配从父亲这儿取走任何东西。
虽然她才九岁,但还不至于幼稚得不了解继母背叛了父亲。经过这些年,她成熟了不少,
更猜想得出珍娜是以什么方式背叛丈夫。所以,少女时代的黛安,对继母的恨,几乎和
痛恨康瑞斯一样深。
不幸的是,珍娜是她唯一的监护人,九岁的黛安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按照珍
娜的决定去做。可是珍娜自己也才二十五岁,没有钱请管家,只好想办法凑足钱,把黛
安送回原来的贵族学校。不过如果她没有那样做,或许还好些。
学校里每个同学都知道她父亲是怎么死的,原本亲近的朋友也和她疏远,仿佛她父
亲的失败是他们家的羞耻一样。
往后八年的学校生活,对她而言,是一段悲惨的日子,其间毫无喘息机会。连平常
放假,她也待在学校里,所以当她好不容易脱离校园,便立刻改了名字,叫做黎黛安。
她想借着切断过去的人际关系,来忘却那些年的悲伤。
珍娜在父亲过世后的半年后再婚,嫁给一个意大利商人。对方不在乎她前夫的传闻,
因为他只要一个美丽的妻子。关于这一点,珍娜无疑地仍然条件具备:她的肩膀削长,
金黄色的头发,加上深蓝色的眼睛,完全符合他的需要。他可以带着她出现在社交场合,
忙起来又可以把她丢在一边。这种安排也非常适合珍娜,她最爱的是自己,以及放任的
生活,迈可的财富正可以满足她这种需要。
无论珍娜和康瑞斯之间曾经有什么关系,在她父亲过世后,那段关系便中止了。她
私下当然感到高兴。凭什么珍娜要和谋杀父亲的仇人在一起?
等到珍娜的第二场婚姻稳定之后,对黛安的态度也宽大起来。每年学期结束时,她
都允许黛安到她意大利的别墅去度几星期的假。黛安还是排斥美丽的继母,但是她不喜
欢待在学校,迈可又很友善,像大多数的意大利男人一样,他也喜欢孩子。
不幸的是,黛安若一直是小孩子就好了。她的思绪立刻避开生命中第二段不幸的遭
遇。康瑞斯,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要负全部的责任。如果他不把父亲逼入绝境,那些事
情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那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碰到康克理,便想叫康瑞斯也尝到同样痛苦的原因。
然而一见到康瑞斯本人,她就立即明白,报复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可是她又必须这么做。
“好了,东尼,”她被这只猫的古怪样子逗笑了,它攀上她的腿去抓桌上的碗,碗
里是她正在调理的猫食。“午餐准备好了!”她把碗放在厨房地板上,溺爱地看着东尼
把头埋进碗里,好象一个月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当然那不是事实,她不过才离开一星期而已,住在对面的罗杰替她照顾它,他一直
说东尼的食量相当于十只猫。东尼全身漆黑,每当她要远行,它的反应都一样,似乎能
感觉出主人要走,于是在她启程的几天前开始拒食,一旦女主人走了,它又开始大吃,
但要等到她回家为止,它才变得什么都吃。总之,它似乎只是要让黛安知道,它不赞成
她远行罢了!
至于为何这只猫每次都晓得她要走,仍是一个谜,甚至连她拖到最后一刻才收拾行
李也一样。经过两年的观察,黛安断定一定是塞尔特血统使它具有预知的能力。在今天,
有这种血统的猫已经非常稀少了,它是纯种的曼岛无尾猫。东尼聪明,有敏锐的直觉,
而且不大喜欢别人逗它玩。它是黛安唯一的伴侣,这间公寓则是她买下来按照自己独特
的风格装饰的。
这层公寓有两间卧房,其中之一改成画室,供闲时作画之用,两个房间分别铺上瓷
砖和木板,颜色明亮的小地毯散落在地板各处。家具全部是白色的,墙壁也是。当黛安
端着一杯咖啡走出厨房,就像一团鲜明的色彩走在家具之间一样。她穿着一件黄色运动
衫,罩在五彩斑斓的紧身裤上。
她在其中一张白沙发上坐下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然后嗫一口浓浓的咖啡。
那天早上,从巴黎起飞的班机并不平稳,极少人认出她就是号称“仙女”的著名模
特儿。她把头发往后流成一个譬盘在颈后,身上穿一件白色西装外套和一件白裙子。她
很高兴没人认出她。
她也很喜欢模特儿的工作,当她告诉康瑞斯,如果她不喜欢这份工作,那么她便不
会做时,她是认真的。她非常受欢迎,许多人爱看她展示的服装,但那只是职业性的一
面。当她回复黎黛安时,就宁可保持她生活上的隐私。
不过,尽管在今天早上的班机上有人认出她,倒也礼貌地没有打扰她。但她在到达
机场之前就已经紧张得头痛了。她一夜没睡,只因为被回忆所纠缠。康瑞斯在巴黎出现
深深地困扰她,因此她早早收拾好行李,比预定时间提早离开旅馆。她坐在机场候机楼
时,仍不时回头张望,深怕万一康瑞斯知道她走了,又追到机场。
当然他未必会追来,不过直到她登上飞机,神经仍然非常紧张,当空中小姐问她要
什么饮料时,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躺在家中舒适的沙发里,闭上眼睛。十二个小时以来她第一次放松,几乎要睡着
了。
门铃响起时,她只咕哝一声,懒得起身开门。她当然知道是谁,这星期克理原本要
和她一起待在巴黎,但是他父亲派他到美国洽谈生意。现在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了。
她告诉克理在巴黎的行程会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他,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去美国
出差,接着便每天送一束花来。算算今天早上他也该回到英格兰了,无疑地他会来看她,
并且重新提出结婚的要求。
克理和他的父亲康瑞斯完全不同,克理非常平易近人,而且相貌遗传来自母亲,身
材高大,金发,不过黛安并没有打算要嫁给他。
“坐到这里来,东尼。”她轻吹一口气,决定起身开门,门铃已经响了第二次了。
她一离座,那只猫便立刻跳到她刚纔坐的位子上,保持沙发的温暖。
她打开门,疲倦的笑容立刻冻结在脸上,接着转变成一抹苦笑,因为她发现,门外
站的不是康克理,而是他的父亲,康瑞斯!
看见她殭硬的表情,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露出满意的神色。“早餐。”他扬一场手中
的棕色纸袋。“我告诉过你,我们要共进早餐。”
他“告诉”过她!黛安明白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自顾自地走进客厅,轻而易举便
找到厨房。或许是顺着咖啡香味找到的。几秒钟以后,厨房里传出口哨声,伴随着拆纸
声,显然他正在撕开带来的纸袋。
黛安这才明白自己严重地低估了对手。虽然她想到,一旦他发现自己已经早一步离
开旅馆,很可能会追到机场,但却绝对没想到会追来伦敦!
她应该想到的,现在她转而责备自己:谁会比她更明白这个男人的傲慢与固执?
她跟着走进厨房,他已经将牛角面包、糕点及水果,倒进碗里和盘里。的确是道地
的法国式早餐!黛安终于见识到,这男人不喜欢半途而废。
“啊,咖啡,”他举起黛安刚泡好的一壶咖啡倒出两杯。“太好了。”他喝了一口,
赞赏地对她说。
黛安仍然傻傻地沉默着。这层公寓是她私人的小天地,这个男人却长驱直入,不管
有没有受到邀请!
“我们还要把这些东西拿到客厅去,”他端起盘子,轻松地维持平衡。“刚纔我只
看了客厅一眼,现在可以再看仔细些。”说完,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离开厨房。
黛安又呆呆地跟着他回到客厅。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服,宽松的短袖上衣,黑色合身的长裤,使人注意到他修长的
腿。他看起来正如他的年纪:三十九岁,代表经验的纹路刻划在他的眼角和嘴角。他有
一种危险的魅力,使他的年龄显得无足轻重。
“东尼。”黛安微弱地叫唤着。瑞斯则把餐盘放在沙发前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