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楚中牠的脑海里想到的只有她……
牠要死了吗?
那她怎么办?
牠想到她在黑暗中伸展的身体以及哀泣的声音,她的苦痛怕是和牠此刻一样吧?
死了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她呢?
在没有忘记他之前,她每夜每夜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不行!不可以这样!」充满磁性的声音将牠心底的话宣泄而出。
牠会讲话?!声音让牠大大惊骇。
刚才的剧痛在顷刻间消失,牠瞪着脚下突然变远的草地,白毛的猫掌被干净的大脚掌取代。
怎么回事?!牠变成人了?!
牠在圣界转为人形?!
他转向神庙,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可以在圣界转成人形。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千百年来从没有猫可以在圣界里转为人形。
「巴斯特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问题才脱口而出,泥砖砌成的神庙跟着发出抹微蓝的光芒。
他环顾四周,今晚的浓雾遮去了栖身在森林里猫儿们的视线,似乎没有猫发现他的变身以及神庙发出的蓝光。
他向前大步往神殿疾走。
在神坛处他找到了光源的来处,蓝光是由坛上嵌镶着的夜光石散发出来的。
在淡淡的蓝光下他隐约看到坛上被刻划着图形,他伸出手拂去石板上尘封的灰尘,意外的看到一幅幅清晰的图像。
他们一直知道神庙有着古埃及文及图像,但是因为长年的风化,早已经模糊难读,所以他们从来不去研究究竟上头记载的事物。
没想到……坛上的图像竟然还保存得相当完善。
他凑近石板,仔细地看着。
那是古老的传说,属于古埃及的传说,是所有埃及人都了解且深信不疑的传说。
石板上粗糙地刻划着人死后制成木乃伊的程序,以及生命是由「肉身」、「拔」和「卡」组成的字面解说;「肉身」是物质,「拔」是「灵魂」,而「卡」可以解释为「生命力」。每个人都拥有「肉身」和「灵魂」,而「生命力」是所有人共有的。
接着是「拔」寄附在猫身上的图像,然后是猫身驮着「拔」离开巴斯特大庙到圣界和「卡」结合,在结合了「拔」及「卡」的猫身旁古埃及文字简略地写了三行──「静潜千年纪,重修爱与恨,终得永生息」。
他瞇起眼,粗略的图像及简短的文字,和最后的三行字句,像跑马灯般在他脑内重复窜流着。
「静潜千年纪,重修爱与恨,终得永生息……」他喃喃地重复着石板上的最后三行字,突然,「阿卡」跃进了他的脑海。
「他现在是『阿卡』了吗?」他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来回收拳再张开、再收拳,仔细地感觉自己和以往有无不同。
「阿卡……」他们一直以为寄附在猫身上的「拔」即是最好的状况了,「阿卡」只是个不存在的传说,没想到……他们还有更高的境界可以攀升。
「静潜千年纪,重修爱与恨,终得永生息」,他和地司忒、渥夫沃从踏入圣界之后就不像其它同伴会来回进出圣界,他们因为「懒」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想到也因为「懒」误打误撞拿到成为「阿卡」的入门之钥?
他们被巴斯特神逐出圣界不是因为他们干扰了圣界的清静,而是时限到了,得要离开圣界去「重修爱与恨」啊!
「我修到爱与恨了吗?」赛尔凯克迷惑着。
恨……初初被逐出森林不得而入时,他确实恨过巴斯特神,认为他心胸狭隘,为了鸡毛小事就将他们逐出,还害他们好友不和了好些年,虽然他后来选择释怀,但是恨过是不争的事实。
爱呢?他爱了谁吗?
全兰黛在他脑海浮现。
「她?!」赛尔凯克蹙起眉,想到她,他彷佛又能感觉到胸膛里沉重的心跳。
是啊,他爱她!他松开眉,头一次坦然面对心底的答案。
自从变回猫身被地司忒和渥夫沃送回森林之后,他就没有开心过,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她隔着门板哭着说自己失恋的模样,这不是爱,是什么?
圣界和爱情,他自私地为了不受变身和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苦而选择了前者,现下他可以来去自如,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刚刚承受剧痛时脑子里翻搅的念头和影像在他脑海里重演。
他根本不用选择,答案就在他的心底明显可见。
他对着神坛深深一鞠躬,然后转身走出神庙。
外头,绿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一向对环境变化有灵敏感应力的猫儿逐渐向神庙靠近。
离开了神庙,他在空气里看到丝丝的光在流动,充斥整个空间当中,那是流动的时光吗?
「喵……」
「唔……」
「喵……」群猫在他踏出神庙的同时群起低鸣。
赛尔凯克转移注意力,他意外自己竟然能够透视面前群猫猫身内寄附的每一具「拔」。
这些就是「阿卡」的能力吗?
他回头再看了眼神庙,所谓的「阿卡」除了拥有明亮的眼及永生的生命──永生的生命?!
他拥有永生的生命,但是全兰黛并没有,终有一天她会老、会死,那他怎么办?
面对垂垂老矣的她,他又要怎么向她解释他的长保青春?
问题一起了头,成串的问题也跟着接踵而来,他烦躁地抱着头。
「呃……」他惊瞪着手,原本充满肌理的手臂正在萎缩、老化……「这是怎么回事?!」
他摸上脸,脸上皱垮的触感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老化当中,这是怎么回事?!他年轻力壮的身体呢?
疑问一出,奇迹地,正在老化的身体又迅速更新,变回他原本三十岁该有的强壮线条。
这也是「阿卡」的能力?!
所以除了永生的问题,其它阻碍在他和全兰黛之间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喽?
赛尔凯克摇摇头,笑意在他嘴角浮现。
他拥有永生就不会早她一步离开人世,至少他不用担心他若是失去生命时独活在人世的她该怎么办,这也是好事一桩啊!
他一直在乎的只是「她怎么办」,何时管过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想起她在床上痛苦伸展的景象,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幸福,其余他在她死后会如何痛苦的事情他不愿意去想。
他只要让她幸福,就行了。
主意打定,他向前迈开步伐。
猫儿纷纷为他让开了条路。
他不顾群猫好奇询问的眼光,径自往森林外走。
他要让她幸福!
这是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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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着烟的山状土司散发着奶油香气,诱人食指大动。
闪着亮光的齿状尖刀磨刀霍霍地在土司的山丘处豪迈的一刀切下,露出山丘下绵密扎实的白色面包体,操刀手法细腻地将白色面包体以长方体从土司主体剥离,山状土司立即成为一只长方空壳。
被掏出的柔软面包心完整地呈现成长方体,就像被切除四边的条状土司,尖刀再一次在上头挥舞,冒着热气的海绵体随之被一分为十。
一块块柔软的面包片被分别仔细地裹上一旁准备好的两碟沾酱──切成细块和白酱、吉士粉拌炒过的马铃薯酱及以红酒炖煮过的肉酱,沾裹上酱的面包片被迭成一份份,然后再被斜角切成三明治,最后连同空壳土司一块儿被送进烤箱。
中火烘烤两分钟后,原本只有奶油香气的面包混杂了起司马铃薯酱、红酒肉酱的香味,柔软绵密的面包表面也多了份酥酥、微焦的口感。
「兰黛,妳大费周章的做土司便当要给谁吃啊?」
「我。」她简短的回答万垂青,双手不停歇的将三明治整齐的摆进空壳土司内,然后再将空壳土司盖上,就像搭积木般,早先被解体的山状土司又恢复成原状,只是肚子多了扎实美味的内馅。
「这是我的早餐。」成品让她露出满意的微笑。
「全部?!」
「是啊!这样美味的便当,我一口气就能全部吞下肚去。」
「兰黛,妳的食欲好像愈来愈大耶!」她看着她说道。
每日至少二十块的蛋糕点心加上定时的三餐及饭后茶点、水果,甚至最近她还替自己多加了下午茶时间,延后用晚餐的时间,以防八、九点就饥肠辘辘的胃袋。
食欲好是件好事情,只是──会不会太好啦?
「我只是贪吃。」
「妳以前也贪吃,但食量并没有这么惊人。」万垂青指指土司便当,「以前两块妳就吃不消了,还耍赖的要我把剩下来的全解决掉,现在妳却可以一个人吃完整个便当。兰黛,妳是不是生病啦?」
「生病?」她挑起眉,「除了肚子容易饿,我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啊!妳看我,有哪儿不对劲吗?」
她仔细地将全兰黛从头看到脚一遍,「妳胖了些。」
「吃得多当然会──」
「奶油盒子」的厨房门被用力推开,打断了全兰黛的话。
「呃……」万垂青挑起眉,这、这……看板的男人会动耶!
全兰黛睁大眼,心头直冲的暖意让她觉得脚软,她双手撑着料理台,眼睛不敢眨地直视着来人,生怕一眨眼面前的男人就像泡沫般消失不见。
只是夺眶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不确定感让她向万垂青寻求答案,「垂青,是他吗?妳也看见他了吗?我不是在作梦,对吗?」
「是赛尔凯克,那个看板的男人!他走出来了……」她从没见过好友心底朝朝暮暮思念的男人,而面前的男人长得和她天天仰头发呆凝看好一会儿的看板上的男人同一个样。
「看板是假的,没有人会从看板上走出来的。」她的话惹得全兰黛想发笑,但是发软的身体让她无力扬起嘴角。
她撑着料理台向门口走,只有四步的距离却让她觉得像跑马拉松般气喘吁吁、永远也到不了终点似的长。
她努力深呼吸,以坚强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不要软脚昏倒,至少──她大口吸着气,灌进体内的氧气让她的心胀得鼓鼓地,至少得在知道他的来意之后再昏倒。
好不容易,她站定在他的面前,挺直背脊,仰头和他的视线相交,再深吸一口气,企图让她打颤的身体得到些平缓,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化为声音,朗声询问他,「你来做什么?」
赛尔凯克看着她,她的气色很好,粉红在她的双颊没有消失,原本窈窕的身段丰腴了些,本来就丰满的胸围更加傲人,裹在窄裙下的臀同样圆润诱人,多了些肉的她想必抱在怀里一定更加舒服……
原本满肚子礼貌的开场白全在和她视线相交的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她满满的遐想,他缓慢跳动的心也在此时深沉而用力的跃动着,用力撞击的心跳让他几乎以为站在面前的她能看见他胸膛上鼓动的心。
「我来告诉妳──」他开口,「我爱妳。」
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爱妳……爱妳……爱妳……
空气突然凝结,耳鸣让全兰黛的脑子跟着空白,赛尔凯克的声音在她的脑袋里形成回音,不断地、重复地回荡着。
「兰黛?」她的脸色在他面前瞬间转白,他伸出手碰触着她的双颊,「妳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他,甚至她一向有神的双眼开始泛起空洞。
「兰黛?」不祥的预感让他紧张,触摸的手转为轻拍,「兰黛?妳怎么了?妳回话啊?妳回答我啊?兰黛?」
「她傻了!你突然出现又突然说爱她,她吓傻了。」万垂青也跟着拉着她的衣服,「兰黛?兰黛?妳醒醒!妳别吓我啊!我是垂青,妳醒醒……
「兰黛?兰黛?兰……」
「我很好,我没事。」全兰黛拉回她的神智,看着弯腰和她视线齐平的赛尔凯克,「你刚刚说──」
「我爱妳,我爱妳,兰黛!」
「对,你说你爱我,你爱我?」
「是的,我爱妳,虽然慢了点,但是我爱妳,千真万确的爱妳。」
「虽然慢了点,但是你爱我……」她涣散的思绪陡地变为集中,空洞的眼神也转为清明,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赛尔凯克拉近自己,「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在这么久之后才跑回来说你、爱、我?!」
「我──」
「你当我是什么?可以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这样糟蹋我,你很高兴是不是?你看我为你伤心欲绝,你很高兴是不是?你看我为你痛不欲生,你很高兴是不是?」
「砰!」她一个拳头打上赛尔凯克的俊脸。
「兰黛?!」万垂青瞪大眼,不敢置信全兰黛竟然结结实实的赏了心上人一拳?!
「我告诉你!我不爱你!不会爱你!不要爱你!不爱!不爱!完全不──」向上冲的血气让她眼前一黑。
「兰黛!」赛尔凯克眼捷手快的接住向后倒的全兰黛。
「兰黛!」万垂青也惊呼出声。
毫无预警地,全兰黛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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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事无奇不有,巧合的事常常发生。
眼前高大的男人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生平第一次的外出门诊害他第二天早上爬不下床。他到现在还彷佛能感觉到隐隐作痛的双臂,那种神经撕拉的疼痛他永远忘不了。
「医生……」小护士在他耳边低语,报告着病患的情况。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戴上听筒弯腰为床上的病患作胸前听诊。
同样地,床上的小姐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身为医生,他生平头一次扛人就是受她所托,也是她让他发现自己的潜力竟然如此之大,扛得起体型大他至少三分之一的男人;虽然结果他的双臂神经受伤长达一个月之久才治愈。
「医生,请问她怎么了?」赛尔凯克一脸的焦急。
「刺激,她受了刺激导致肾上腺素急速攀高而昏倒,稍作休息就会醒来,无碍。」
「谢谢你,医生。」万垂青松口气,连忙道谢。
「不用客气。」他点点头,朝赛尔凯克道:「先生,现在我们还不敢确定,麻烦等──」他瞄了眼病历卡。
「等全小姐清醒后麻烦再到诊疗室来一趟,经过扫瞄仪器确认会更加肯定。」
「肯定什么?」
「全小姐怀孕了,实际周数还不能准确告诉你,等做完扫瞄后就能清楚知道胎儿有多大。」他堆起专业的笑容,客套地道:「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爸爸?」赛尔凯克瞇起眼。
「爸爸?!」万垂青瞪大眼,下一秒钟就转头质问他,「是你的?」
「你们不晓得全小姐怀孕了?」他皱起眉,显然他的贺喜是太早了?
「我们有怀孕的准备,谢谢你,医生。」赛尔凯克微笑着,将医生送离小诊所里唯一的病房。
「你是孩子的爸爸?!」得不到答案让万垂青又问了一次。
「似乎是。」他点点头,那一夜,他并没有做避孕措施,他相信她也没有经验去做事后的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