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已改变。”
她挖苦地笑道:“改变?他何必改变?他不需要我。彭乔顿并不真的需要任何女人”
麦隆深锁眉头。“别胡说,我从来没见过任何男人对一个女人痴迷的程度,会比乔
顿对你的悬念更深。”“那并不表示他爱我。”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流理台面的边缘。
“只为了性,麦隆。
“她斩钉截铁地说。
“不论为了什么,总让你们维持了九个月爱得发晕的日子。”他的声音降低。“有
那么糟糕吗?莎拉。”
“起初不是,”她挪开视线。“但是我不能呼吸。你看过那种情形,他不让我离开
他的视线片刻,令我窒息。我只能扮演彭乔顿的女人,其它什么也不行。我无法过这种
生活,最后,我必定会变成一个没有脊椎骨的机器人。”
“莎拉,他——”
“不!我不愿成为任何人的占有物。难道你忘了,他甚至吃你的醋。”
他点点头,说道:“乔顿并不因警告我远离你而惭愧,当时我甚至认为这件事非常
有趣。我早该知道这事对你一点也不好笑。真抱歉,亲爱的,我应该多留一会儿使你好
过些。”
“你哪办得到?除了先前的四个月,后来乔顿甚至不给我们见面的机会。”
“公平些,莎拉。你的语气彷佛他把你囚禁在半月湾。我可没看见门上加了任何锁。”
“不,他并没有锁住我。”当她忆起乔顿使她处于无望的压制下所用的方法时,双
颊燥热、刺痛,胃部肌肉也扭结起来。不,她绝对不要忆起他们共有的任何事情。现在,
乔顿对她的身体或感情已经没有作用力,只要不去想他,她就可以克制得很好。“你说
的没错,我确实可以随时离开他。留下是我自己的决定,”她拿起玻璃水壶往咖啡壶中
倒水,一点也没泼洒。虽然只是项小小的成功,却带给她相当的信心,她转身对麦隆淡
然地说:“而且,离开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回你哥哥身边的,麦隆。”
他沉默片刻。“我也不认为你会,但我必须尽力试试。”他顿了一下。“当他发现
你留下的字条,简直就要发狂。我从来没见过他比那天更沮丧——”他突然停住。
“男
人可能改变的,你知道吗?”
乔顿不会。他既不会低头,也不会屈服。“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你可以再试一次。”
她摇摇头。“对我来说,他大倔。你想,我为什么要等到他去雪梨办事时,才急急
忙忙逃走?在那种情况下离开,对我来说已够艰难。乔顿就有这种能耐,即使他在几哩
之外,也继续给人他在眼前的感觉。”
“他不会离婚的,你必定明白。他可以使你在往后几年中继续受到无谓的法律关系
缠身。”
“我不急,他总会放弃的。”
“乔顿?”麦隆笑着摇摇头。“我就说你不了解他嘛。”他的目光转向别处。“既
然我已完成责任,现在该走啦,不再骚扰你的平静。再见,亲爱的,希望下次见面
时,
可以好好闲聊,捕捉往日的时光。”
“我也喜欢那样,麦隆。”她柔和地说。“你是我在半月湾唯一的朋友,你也知道。”
他回头望了一眼。“你没把乔顿当作朋友?”
她没答复。
麦隆摇摇头。“他真的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是不是?我一直以为他会比实际情况聪
明些的。怪不得他那么懊丧。”
她悲戚地苦笑。“你一定弄错了吧。我从没看过乔顿为任何人或任何事懊丧。尽管
你透露了讯息,我却怀疑他有改变的可能。”
“没有吗?”麦隆打开门。“考虑看看,我们都知道乔顿的醋劲很大。很不幸,这
一点依旧没变。”他顿了一下。“但他仍然派我来找你,也许他想告诉你一些事实。”
“譬如说?”
“譬如,他知道必须信任你,并接受你所希望的关系。”
“大迟了。”她喃喃地说。
麦隆露出真心惋惜的表情。“听你这么说真叫我遗憾,但我会转告他。”他举步走
向门。
“麦隆。”
他停下脚步。“什么事?”
“你要把话转到哪里?”她紧张地舔舔嘴唇。“今天下午,我以为在街上瞥见乔顿
的身影,后来我明白必定是自己的想象,但……他不在旧金山吧?”
“如果他在这里,我也没看到他。”麦隆脸上闪过某种表情但是迅速消失。“他以
电话要求我到这里找你时,我在派比特。我想他是从半月湾挂电话来。”
她霎时全身轻松。“哦,当然,我就知道自己弄错了。”
麦隆正想开口,显然又改变心意。他笑一笑。“再见,亲爱的,下回再见。”
她点点头。“下回再见。”
门扉在麦隆背后掩上,莎拉大口喘出憋在胸中的气息。以往她在麦隆面前总是神色
自若,今天这份紧张显得多么古怪。麦隆已经走了,她的神经却还在颤栗。天哪!她为
何要欺骗自己,她突然烦躁地想着。并非麦隆引起这种慌乱的感觉,是乔顿。
单单提到乔顿就挑起他往日在她身上造成的感情骚动,她迷惑、恐惧又渴求。是渴
求,她慌乱地证实自己的感觉,不可能是爱。他们结婚后的头几个月里,她一直要自己
相信她爱乔顿,但她怎能爱一个陌生人呢?不,她对乔顿的依附必定纯粹为了性的需求。
每个女人一生中都享有一段疯狂的恋曲,而莎拉则与彭乔顿共谱这段恋曲。如今,属于
她的几个月短暂痴狂已经离她远去——而她也正迫切希望它们被抛在脑后。她一直辛勤
工作藉以忘却乔顿,即使麦隆的话也不能骚扰她静如止水的心。
她正伸手要拿碗橱内的咖啡杯,随即改变心意。今晚,即使没有咖啡因的作用她也
将难以成眠。她关掉咖啡壶的电源,转身离开厨房。她要排除一切有关乔顿的念头,并
专心——
十八个月。他为什么等了十八个月才和她联络?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决心挽救婚姻?
为什么在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后他又露面?她离开半月湾后,他竟然没设法联络她,固然
使她觉得奇怪,但她始终认为他气坏了,并决定从他的生活里踢开她。她目睹他对事业
上的对手冷酷凶狠的一面,因此认为他很可能以相同的方式对待她。
紧张使她的肌肉僵硬,她刻意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松。她可以洗个热水澡,然
后上床就寝。明天早晨还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整理唐米契的采访稿。目前,她务必确
定不让任何有关乔顿的念头穿透她已经高筑的壁垒。她最好睡一觉,到了明天就会有更
坚强的防卫能力。
她离开乔顿后的头几个星期里,都采用这种战术,而且效果很好。她只能分分秒秒
地按规律生活,没错,这是生存的唯一途径。拖着疲惫的脚步,她走向分隔卧室及浴室
与其它空间的东方式格子屏风。过去几个月来,她已经学到许多求生存的本领。乔顿几
乎毁去她的独立人格,但她毕竟完成反击并且重新建立自我。
她绝对要继续保持这种生活方式。
麦达文的顶楼寓所到处是闪闪耀眼的水晶艺术吊灯,黑白丝绒榇套的摩登家具,空
间宽敞。每个角落都可看见衣着华丽、堪与水晶艺术吊灯媲美的男男女女在欢笑畅谈。
莎拉站在门厅,目光悠闲地在人群中搜索。她认识一些人,但大部分都是陌生人。当她
看见布尼克及布凯莉夫妇在房间对角与达文聊天时,立刻迈开脚步走向他们。才走了几
步,萍妮正好从旁边露面。
“你终于来啦。”萍妮露齿微笑,并从经过她身边的侍者的盘中取来两杯饮料,其
中一杯递给莎拉。“好好享受这一杯,它或许是晚餐前能拿到的最后一份饮料。达文应
该在侍者身上贴萤光安全带,在这种宾客云集的场合里,要找一名侍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事情。”
“你为何不提出建议?”
“我一直没办法靠近他,连大声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萍妮的视线掠过莎拉枣红色
的无袖丝绒长裙。“漂亮。”她扮了一个鬼脸。“但是我若有这么好的身材,绝对不会
穿上高领的衣服。我常说,如果你有好身材,表现它。”
“我也经赏这么说,”莎拉眨眨她的绿眼,转身背对萍妮。“但是要小心表现。”
她穿的丝绒长裙是采完全的露背设计,一个大胆的V字型开口直抵她腰下两吋才止住。
莎拉重新面对萍妮,萍妮笑呵呵地摇摇头。“我以总编的立场认为,我应该建议你
买一本更好的字典。你这件长裙根本没有称为小心的余地。”她的笑容突然消失。“对
了,我没忘记火奴鲁鲁那档事。今天下午我被拖入一场编辑会议,否则我会盯着你进行
——”
“你喜欢唐米契的报导吗?”
“关于他太太与家人的一段是上好的题材。”萍妮皱起眉头。“别想闪避我的话题。
我不准备让你——怎么啦?你的模样彷佛有人刚刚捶了你的小腹一拳。”萍妮转头顺着
莎拉的目光瞧向房间对侧的角落,达文正在那里招呼一位宾客。她的嘴唇蹶起,做出吹
口哨的模样。“不能怪你,连我都觉得诱惑。老天!他真是耀眼,有兼具梅尔吉普森与
布朗史塔的神秘气质,可不是?”
“是的。”莎拉恍如麻木地说。
萍妮啜一口饮料,瞇起褐色的眼睛注视那个身穿短式礼服与达文交谈的男人。“你
猜他是不是电影明星?有谁敢戴独眼眼罩?他看起来正像埃洛弗林电影中的海盗。”
莎拉没回答。
“我想我或许会鼓起勇气,为自己开一条路过去。”萍妮低声说着。“多么浪漫的
想法,看到这么潇洒的男人时,我总像个傻瓜——”她回头看见莎拉的表情时,语音霎
时中断。莎拉不仅流露惊讶,而且还显得惊慌。“你认识他?”
她点点头,目光始终盯住那个戴黑色眼罩的男人。“是乔顿。”
萍妮低声细气地诅咒一声,再度端详房间对角的男人。她昨天还在奇怪莎拉怎么那
么“敏感”,竟然会对彭乔顿这种姿态强硬的男人倾心。现在,答案清清楚楚地呈现在
她眼前。他具有的性吸引力远胜过萍妮见过的任何男人。他的身高大约一八五公分,但
却显得极为魁梧。全身发亮的古铜色肌肉洋溢着力量,还有……萍妮强逼自己的眼光往
上移到彭乔顿的脸部。他的轮廓不只是一般所说的俊美,他的嘴型简直诱人。还有他的
独眼罩更是性感得要命,怪不得莎拉像抽掉支撑的一吨砖块般坠人情网。她想不出有几
个女人能对乔顿的性魅力无动于衷。她像保护者般往莎拉踏近一步。“你要离开吗?我
会替你想个借口向达文解释。”
“不,”莎拉稍稍合上眼睛片刻,然后睁开眼睛对萍妮微笑。“我没事。迟早总会
发生的,只是没料到——”
“他在这里做什么?”萍妮尖刻地间。“他为什么不留在世界另一端属于他的地方?”
“乔顿从来没想过限制自己。今天南太平洋,明天……谁又知道?”莎拉一口咽下
香槟。“我猜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乔顿丝毫不是狡诈阴险的类型,他必
然先设定目标,然后上山下海勇往直前,一直到他达成目标为止。”
萍妮继续怒目瞪着房间对角的男人,对莎拉所说的深信不疑。乔顿外表予人完全沉
静的印象,然而当他低着黑发覆盖的头倾听达文说话时,却散发一股力量与精神。她可
以感觉自己在本能的防御意识下紧张戒备。“我们离开这里到马克的『上宾之家』喝杯
饮料,你看如何?”
莎拉亲切地笑笑。“达文知道你没留下来与这些大亨打交道,一定会气得掀开屋顶。
别替我担心,萍妮。昨天下午你还不是亲口告诉我,我迟早总要面对他。”
但是,那是在萍妮见到乔顿和估计他的分量之前所说的话。“别人早知道我是以嘴
快出名。好吧,如果你不离开,就让我们去刮刮那个澳洲人的胡子,让他瞧瞧你没有他
生活过得多好。”
莎拉摇头。“谢谢你的声援,但是我不需要你牵着我的手,我已经二十七岁啦。你
尽管忙自己的任务吧!”
萍妮迟疑不决。“你有把握?”
“我很好,”莎拉的杯子凑近唇边。“只是有点意外。乔顿他——”她猛然吸口气,
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因为乔顿正好抬起头看见她。他的表情未变,但是她可以感觉他放
射的情感横过房间傅来,她不知不觉抓紧手中易碎的杯脚。她已忘记他恍如雷霆的蓝色
目炬有多大威力。
“莎拉?”
萍妮关切的声音将她从那股威力中释放出来,她移开目光,勉强挤出开朗的笑容。
“我很好,”她重复一次。“快去忙你的。”
萍妮狐疑地盯着她,然后耸耸肩。“我等一会儿再来看看你。”她转身消失于人群
里。
莎拉俯视杯中透明晶莹的液体。他很快就会过来。他会穿过房间,人群会本能地让
出他的道路。任何事情都无法拦阻他或困扰他,他很快就会到她身旁。
“嗨,莎拉。”
她的目光仰起,定在他的脸上。噢,上帝,她不希望如此。她危颤颤地吸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他抿着唇说。“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已经等你十八个月。”他的目光
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游移,徘徊在她柔软的唇间,接着落在她银光闪闪、齐肩而鬈曲的荷
兰男孩式短发上。他蹙起眉头。“你剪掉头发啦,我比较喜欢你留长发。”
“我比较喜欢短发。”她浅啜一口酒。“麦隆不知道你在旧金山。”
“现在已经知道了。今早我打电话给他,而且他来与我共住弗尔蒙的大套房。”乔
顿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搁在他们身旁的茶几上。“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莎拉霎时一阵惊惶。“我不要离开。我才刚到,甚至还没和达文打招呼。”
“拜托,莎拉,别——”他中断说话,她可以看出他正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意。“很
好,我们留在这里。人群中找得到比较隐密的地方吗?”
“我们不需要隐密,而且也没有可谈的事。”
“没有才怪。”他迅速扫瞄房间内,然后攫住她的手臂,开始驱策她穿过人群,走
向通往中庭花园的落地窗。“我们需要交谈,这事已经拖延大久。”他打开一扇门,比
了一个手势,要她先走出去。“而且是你逃离半月湾时用来骗我的方法。”
“我没逃走,我留了字条解释为什么——”她听见乔顿突然粗嘎的呼吸声,立即回